当务之急就是慢慢等,对方的狐狸尾巴终究会有露出来的一天。可是对方若真是豪强富户,很厉害的对手,现在自己一个农家子弟除了拼命外还能有其他办法吗?
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就凭这种嫉贤妒能的卑劣行径,他们的心胸断然不会大到哪里去。
呵呵,说起来自己这条命比他们的命要值钱的多呐。
正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这口气还需要忍耐下去,现在需要做的是慢慢积蓄力量。
周致随后道,“夫子的深意小子明白了,不过小子累及了夫子,终究过意不去。”
“无妨,不就是些书册么,其实带到了棺材里又有何用?让他们毁了也就毁了。唉!只是可惜了,你周致小子没有书读了,不知你去何处借书呀?”王鼎苦着脸惋惜道。
周致淡然道,“夫子无需担心,只要是小子有心读书,书自然是能设法借到。今日与夫子一席话,让小子受益不浅,小子多谢夫子了!”
说罢,又朝王鼎鞠躬。
周致总是这样的表达歉意,弄得王鼎显然有些烦了,佯怒道,“你小子对老夫不用这些,说起来终归是老夫和你有缘,老夫还是盼着你能考出个名堂来呐!
你不消一个月就读完了《大学》和《论语》两册,想来你亦能背诵如流了,照这样的读书速度,不出三五年便可参加科考喽。”
平常人读书,没有十年八年的闭门苦读,是断难科考成功的。要知道,周致可没有大把的时间去读书,他还要在田间劳作,照顾家庭。王鼎这样说周致,俨然是对周致高看了很多,当成神童般对待了。
可不料周致却正色说道,“小子打算参加后年开春的小考,要先考个秀才出来。”
如果说以前周致对功名不是太急切的话,他现在却是非常急切了。对手不是要阻止自己读书么,那就尽快考个功名让他们看。
况且周致这样说也是有些底气的,至少他有后世的知识基础。虽说对四书五经不熟,对那八股制艺此时还一窍不通,但周致相信自己的理解能力是非常强的。
说起来现代人并不一定比古人要聪明,但见识却是多了很多。
再有,周致通过这些日子背诵《大学》和《论语》,他惊异的发现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好,差不多达到了过目不忘的水平。
有了这样的本领,还愁不能尽快读完四书五经,尽快学习八股制艺吗?
王鼎闻听周致刚刚说的话,那张脸立时阴沉下来,道,“少年人不可张狂,算起来离后年的小考也不过十三四个月的光景,你小子如何能读完书,如何能参加科考?
读书讲究的是一个循序渐进,老夫还要说你,务必要将一颗心踏实下来。”
夫子的教诲虽然心里并不一定接受,但嘴上是必须要听的。周致忙不迭的点头应承,“夫子教训的是,小子记下了!”
“呵呵!老夫再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不瞒你小子说,就是能帮忙老夫却也是不敢喽,老夫还想多过几天的安生日子,小子,你好自为之吧!”王鼎最后无奈的说道。
拜辞了王鼎,周致从他家出来,直接回家。
此时的心情倒是很冷静了,不管对手是谁,也不管对手有多少,现在暂先不去想它。干好自己眼下的事情最为要紧。
一方面要照看好蔬菜大棚,另外则是想办法去别处借书。
周致想到了召庄的群长吕行川。
他和吕行川一见如故,两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周致想,去他那里借书,定然不会空手而归。
今日日落西山,是不能前往了,周致便打算明日去召庄寻他借书。
回到家中,娘亲周何氏和姐姐周绿云已然做好了饭。不过她们谁也没有吃,两人都是一脸的郁闷之色。就是连小弟周少成也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一副闷闷不乐之态。
未等周致问起,娘亲周何氏便说道,“小致,你可能还不知晓,你虎蛋儿哥出事了。”
周致闻听,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他和张虎蛋儿交情匪浅,在这个白岳村,最为照顾周致的莫过于张虎蛋儿了。他出事了?他可是附近泼皮混混们的头领,轻易谁敢惹他呀?他能出了什么事?
周致来不及问娘亲和姐姐,便急匆匆跑着去张虎蛋儿家。
他家离周家并不远,穿过一条窄巷,在村子的最北面便是了。因为张伯伯是阉猪佬,他家的日子比周家过的要稍稍好一些。五间土坯房,圈了栅栏墙。
此时张伯伯家门口已有几个农人正在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周致急匆匆的进了院儿,但见张伯伯正瘫坐在院里,老泪纵横的啜泣着。
张虎蛋儿的哥哥张达,还有弟弟张富则是在一旁安慰着张伯伯。但他们弟兄二人也是一脸的愁苦。
“张伯伯,出了何事?”周致急急问道。
第60章 那一刀()
张虎蛋儿看上了召庄酒馆老板娘的独生女儿李珍珍,那李珍珍模样生的甚是俊俏,她对张虎蛋儿也很有感觉,两人便隔三差五的在酒馆相会。
李珍珍年方十六,张虎蛋儿二十岁了,两人都到了婚配的年龄。总是这样耗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张虎蛋儿便央求老爹张伯伯去召庄向那老板娘提亲。
张伯伯听说儿子有了心上人,自然万分高兴。张虎蛋儿整天胡混,不务正业,这早已成了张伯伯最大的烦心事。儿子总算是相中了人家,这下若是顺利的话,年前就办了喜事,也好收住张虎蛋儿的心,让他安心过日子。
于是张伯伯便央人带上了礼品,去召庄提亲。
怎料去了的人不消一个时辰便回来,言说那酒馆老板娘将他臭骂了一顿。说她家的女儿如何能嫁给一个混混,这不是在糟践他们家吗?
那酒馆老板娘还说了,高昌镇上程大举人的三儿子已派人来提了亲并下了聘礼,她已应承下来,准备年前就完婚呐。
说起来高昌镇上的程大举人程珂,在高昌镇上开了个学馆,收的学生很是不少,这一年下来光是束脩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有程珂的两个儿子都在庆都县里做着买卖,高昌程家俨然是高昌镇有名的大富户。
况且程珂又是举人的身份,和庆都县衙的人来往密切,就是知县大老爷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召庄酒馆老板娘的女儿李珍珍能被程家的三少爷看上,那绝对是她的福气了。尽管说那三少爷个子矮了一些,平时也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主儿。但自己的闺女怎么说在后半辈子也是吃喝不愁了,这如何不让酒馆老板娘心下欢喜,她还如何能拒绝?
老板娘的女儿李珍珍因为和张虎蛋儿情投意合,自然是坚决不同意了。但此时是封建的大明,讲究的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老板娘的一再恐吓和要挟之下,李珍珍寻死觅活的闹了几日,但最终还是被迫屈服。
张虎蛋儿是见过那程大举人家的三少爷的,那厮长了一对扫帚眉,一双三角眼,最要紧的是那个小个头,酷似那武大郎。李珍珍一个何等俊俏的姑娘和自己分手,竟要嫁给他,这让张虎蛋儿说什么也是无法接受。
可无法接受又能怎样?难不成要去高昌镇上和程家闹吗?程家家大业大,光是家奴打手就有十几个,而且都会些武艺,个个凶狠无比。他张虎蛋儿虽说是附近泼皮混混的头头,但说到底也是乡野间的小角色,如何能斗的过他们?
心爱的女人被人家抢跑了,张虎蛋儿无可奈何,一颗心冰凉彻底,一时间万念俱灰。
但他毕竟是条汉子,最终想不开也会要要强迫自己想开。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手里无权无势,只有被欺侮凌辱的份儿。
身为男儿汉,张虎蛋儿发誓要做一番事业出来,掌权为官,光宗耀祖。
他很清楚他不是读书的料儿,要想实现他那伟大的理想,还是有一条路可以走的。这条路可谓是一条捷径,但必须要豁出去一头,那就是进宫做太监。
于是乎,张虎蛋儿下了狠心,就自己给自己来了那一刀,做了一个阉人。
想来张老爹是个阉猪佬,阉了一辈子的猪,不成想最后儿子竟然自己阉了自己。
此时的张老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哭诉给了周致,最后忍不住捶胸顿足接连道,“唉!报应,莫非这就是报应?我老汉阉猪一辈子,到头来竟然着落在了小儿子身上呐!”
周致心里说不出来的是什么滋味,可谓五味杂陈。
虎蛋儿哥总是把男儿汉男儿汉、要光宗耀祖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以往在周致听来都是以为他是口头语罢了,并不曾往心里去。可没想到虎蛋儿内心还真是有雄心壮志。
单单是自己给自己来上那一刀,足可看出张虎蛋儿的勇气。寻常人哪里有这个胆量。
对别人狠的人那并不算的狠,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狠啊。
只是几日不见,躺在炕上的张虎蛋儿面容憔悴了很多,不过那双眼里分明迸射着坚定的光芒。
张虎蛋儿扭头看了一眼周致,朝周致淡然一笑,道,“哥哥总算是解脱了,其实哥哥总有这样一个打算,但终究没有那个勇气,心里也有诸多的牵绊。
这下好了,哥哥终于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小致,我们身为男儿汉,就是要顶天立地,不掌权为官,那还算哪门子的男儿?我张虎蛋儿几日后便北去京城,我一定要闯出一条路来。”
他说的分外坚定。
立在炕下的周致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勇气和壮志。
张虎蛋儿稍稍沉默了一下,嘴角浮现一丝苦笑,道“小致,你知哥哥不识字,在这天下可能也只有这样一条路了。
在哥哥临行之前,哥哥还是有几句话要嘱咐你。小致你聪明能行,是块读书的料,读书且不可耽搁了,一定要好好读,考个功名出来。哥哥信你!”
人各有志,虎蛋儿哥已然做了决定,这是他的个人选择,周致也无法劝慰,唯有轻轻点头道,“小致记下了哥哥的话!”
“呵呵!记下就好!”张虎蛋儿不再说话,扭头看向了别处。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小致,哥哥几日后这一走,可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我张家还是需要你多多看顾。你虎蛋儿哥看的出来,你小子是个人才,那些地主富户想欺侮你周致,在哥哥看来,你迟早一天会报复回去。
还有我那爹爹老了,你更要多多照看,好好劝慰劝慰他,告诉他,我张虎蛋儿终有一天会闯出一个名堂,光宗耀祖。”
“小致全都记下了。”周致郑重回道。
“对了,小致,你瞧哥哥现在都这样了,这虎蛋儿的名字显然不合适了,哥哥就自己改了个名字,日后就叫张永了。”张虎蛋儿又随口说道。
周致点头道,“嗯,张永这名字虽比不得虎蛋儿虎气,但也很是好听。”
说完又随后念叨了一下,张永……
我的天呐!莫不是正德时候那“八虎”之一的大太监张永?
周致努力搜索着记忆,史书记载张永正是北直隶保定府人氏,这张虎蛋儿原来是他,周致一时愕然无语。
第61章 笑里藏刀?()
张虎蛋儿,不对,现在应该是张永了,他自宫的事情在白岳村里沸沸扬扬了几天,终究归于了平静。张永也在一天凌晨,悄悄的踏上了北上京城的路,开始了他人生的征程。
因为张老爹这几日一直茶饭不思,精神恍惚,周致始终劝说安慰张老爹,也就没有去借书。
张永走了,张老爹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就当没生这个儿子吧。好在他还有两个儿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之类的事倒也不用犯愁。
这样耽搁下来,又是四天过去,今日一早,周致喂马,去田间查看蔬菜大棚后,便从村里出来,直接奔舒吕村行去。
舒吕村在白岳村的东北方向,距离白岳村差不多七八里的路程。周致出村后先是沿着向北直通高昌镇的官道要行五里左右,而后再向东走一条田间小路就到了舒吕村。
今日天晴的好,万里无云,原野间的麦苗绿绿葱葱,放眼看去,一片开阔的视野。周致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神清目明,初冬终归是冷了,微微的北风轻轻的刮着,周致掩了掩衣襟,加快了脚步。
正阔步行走间,背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响,周致回头,看是一辆马车正缓缓而来,周致便向路边靠了靠,让那马车过去。
马车很快到了身边,车上的轿帘却是掀了起来,里面之人探头朝周致喊道,“周家小子,这是去往高昌镇么?来,上车来,老夫捎你过去。”
能有马车的家主定然是富户人家了,周致一个穷苦农人子弟自然和富户们没有往来。但听这个声音分外热情,周致不禁扭头看去。车上之人长得肥头大耳,此时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他正是陈家的族长陈宗鹤。
周致从牛德胜和刘娃口中早已得知,这陈宗鹤一向反对陈文举祸害周家,这一直让周致不明所以。要知道,陈家的族长陈宗鹤可并不是啥好鸟。若不然也不会在两年前因为一条狗逼迫的农人李大银流离失所,背井离乡了。
今日陈宗鹤如此热情,更是让周致迷惑不解。
不过人家是一副笑脸,现在总不能给人家一个冷屁股吧。周致便微微一笑,说道,“小子谢谢陈大老爷,小子不去高昌镇,走不得多远的,就不劳烦陈老爷了。”
“呵呵!何来劳烦之说,你我本是同村,再有你小子这不是一直向北走么,正好老夫去高昌镇,捎你一程能怎么样?上来吧,小子。”陈宗鹤面色微微一沉,佯装不喜道。
“这……”周致还真迟疑起来。
现在人家是一副热心肠,虽说这陈宗鹤不是啥好东西,但细细琢磨起来,好像对自己家还没啥不好过。当然了,也没好过,只不过是从不来往罢了。
至于陈文举那次自己作死,周致赢了陈文举,让陈文举给周家犁地种麦,那是他陈文举的事。陈宗鹤可是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
周致暗暗想到,陈宗鹤这样一副面孔,主动和我接近,定然没安着什么好心。但既然他主动邀请我,呵呵!还是坐上一程,反正在下面走着,小北风呼呼的吹着,浑身还很冷。
想到这里,周致又是朝陈宗鹤一笑,便跨步上了马车。
赶车的车把式回头看了看,虽心中万分惊疑,但也不敢多问,便大声的吆喝了一声,“驾!”,那健马便小跑了起来,一路向北。
陈宗鹤一脸的肥肉,呵呵笑着,活脱和一尊弥勒佛相似,小眼睛直视着周致,说道,“周家小子,近来个头可是长高了不少呐!你娘亲这些日子身体还好?”
他笑着说话,周致自然亦是笑脸相迎,道,“回陈老爷的话,娘亲这阵子身体康健。”
“对了,前几日听闻你那小弟生病,让一个游方女郎中开刀了,现在也应该好了吧?”
“嗯,小弟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健壮了。”
陈宗鹤随后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周铁兄弟去唐县也差不多一个月了,也应该回来了吧?”
按照以往的惯例,普通百姓服徭役每次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可今年却一个月了毫无音信,这其实让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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