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在侯光远的呈报上批复如下:一、明令各地严禁私设徭役赋税,如需增设需报户部审批,过往地界严禁私设关卡,大明属地货物互通有无,畅通无阻,税率制定按本缴纳,地方官员多取一文者,视同贪污,可上告京城,直达天听。二、天启二年赋税征收,以亩计税,亩田五斗,加增一斗耗羡;三、关市之征实行阶梯定额制度。四、开设海上贸易税。取税官府需开凭证交与商家,以防重征。按此纲制重新拟定,三天后重报!
朱由校将呈报发还给侯光远,让户部重新审议。侯光远捧着这本呈报,如同千斤般沉重,他看着上面皇帝的朱批,费尽脑汁也想不通如何制定这么复杂的赋税。
侯光远的头大了。
侯光远回到户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税率如何制定,赋税好制,可是商业税和海上贸易税不好整,谁也没这方面的经验,这可难倒了户部官员。
第一百五十二章制定税法()
从早开到晚,始终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第二天继续议论,还是没个结果,第三天,户部几乎成了吵架的地方了,户部们你争我吵,各执己见,侯光远拿不定主意,任由他们争吵,此刻一向精明强干的侯光远被复杂的税务折腾大了,皇帝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都干着急。
户部正争吵的火热,一个人走进户部,他来户部批一款银子,来办理批文,发现大堂内争论不休,便凑进去看个究竟。
侯光远正烦心不已,忽见门口闪进一个人来,极为不高兴的问:“你是谁?”
正在争论的户部官员们止住争吵,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清俊小生,身高七尺,身穿七品鸳鸯官服,站在门头探向头向内瞅来,看上去,这个人眼睛犀利,十分精明。
年轻小生见到户部官员正在议事,自感唐突,于是站在门外拱手回道:“下官刑部员外郎洪承畴见过部堂大人。”
“哦,你来此何事?”侯光远不耐烦的问道。
“下官奉命前来换批公文,支取刑部大牢费用一千两。”洪承畴俯身恭敬道。
侯光远烦心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坐在堂位上,轻轻一甩袖子,“本部有要事协商,改日再来!”
“如果改日再来,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恐怕就要饿死了。”洪承畴见侯光远举止甚是轻浮,也有些不悦,话语间不卑不亢。
“嗯,”侯光远大为不快,嗔怒道:“本部堂正在商议大事,有什么事改日再来!你先下去吧!”
被侯光远无名的呵斥,洪承畴也是不悦,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劲登时涌起,他站在门口没有转身回走,反而挺胸大步踏进部堂,面色冷峻,直面侯光远。
侯光远惊怒,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七品员外郎竟然藐视上官。户部在堂内议事的官员都惊怒的站了起来,指着洪承畴大骂:“好一个无礼后生!滚出去!”
侯光远脸色铁青,正要叫人将他乱棍打出去,洪承畴开口说话了,“下官在外听各位大人正在商榷商税一策,本以为这么简单的事竟然让各位大人争的面红耳赤,吵闹不休,真是有伤朝廷体面。”
“休要口出狂言,这里是户部,在这里的都是我大明税制英才,你个小小刑部员外郎懂什么!?”侯光远怒喝道。其他官员也都大声嚷嚷起来。
洪承畴笑道:“听大人们议论,皇上的税制无非是赋税、商业税、海上贸易税三种,其中商业税和海上贸易税较为复杂,大人们商讨始终无定论,下官曾在陕西任布政使,贴近民情,深知税务之弊害,若论税制,下官可比各位达人更了解详情。”
“你知道什么?!”侯光远大眼一瞪,怒道。
“哼,”洪承畴冷笑道:“国家取之赋税,商业税却多如翎毛,反而征缴不过杯水车薪,可见其中逃税、官府敲诈勒索,肥己欺公司空见惯,已危及朝廷财政,皇上洞若观火,深明此中利害,决心整顿税制,尤其是商业税,可清查店铺,按利润定额抽取,摊贩缴纳出摊费,分上中下三等;海上贸易设卡取进出税收,以货物总额按价计征,也分上中下三等;矿税定额抽取,均可得实效。”
侯光远听的有点门道,原本怒不可遏的表情顿减下来,口气也变的和蔼,他慢慢的坐下来,嘴唇一惊轻轻的抖动一下,略带微笑的说:“你可详细道来。”
众位户部官员也都安静下来,听得有点意思,都竖起耳朵细听。
洪承畴见众位都平静下来,便将税制一一盘出,大意是户部每两年普查一次税制,适时增减、调节税制,户部增设海关司,专管海上贸易税务征收,国家重点控制酒、盐、矿务等税,关市之征实行定额征收等。
洪承畴侃侃而谈大约半个时辰,所说明晰,言之凿凿,一解侯光远的困惑。侯光远大喜,按照皇帝的大纲,详细拟定了细则,转呈皇帝。
朱由校见到这么详细的税制改革方案,十分高兴,这税制基本体现了高利润高税收,低利润低税收或不收税,还有那个关市之征,可以说是后世营业税的雏形,只有做生意就要缴纳税收,这和是否盈利没有关系,保证了税源的稳定。尤其是拟定税制章程,竟然将税制单独制定法律条文,这让朱由校很是意外,而且连他都没有想过要立法的。朱由校十分高兴,想不到侯光远这么能干,脑子还是很先进的嘛,超前意识很强,于是喜滋滋的赞道:“爱卿劳苦功高,这税制明细深合朕意,尤其编制税法章程,这种奇思妙想真是神来之笔,你能想到这点,朕真是大慰平生!”
侯光远听到皇帝的赞许,竟惶恐起来,跪地回道:“陛下恕罪,这并非微臣所能,而是另有他人,否则,微臣必将辜负了陛下。”
“哦,”朱由校狐疑起来,问道:“谁?”
“刑部员外郎洪承畴。”
“洪承畴?”朱由校吃惊的念道。洪承畴再熟悉不过了,没学过历史的也知道洪承畴,后世很多人不知道洪承畴的才干,却多为人知的是他降清做了汉奸,遭后人唾骂。
这是个人才,可惜后世的崇祯皇帝没用好,要不然还能顶一阵子,明朝也不至于这么快灭亡。朱由校万万没想到洪承畴懂得财税,这与他所熟知的军事才干不相称,他要见见这个人。
朱由校为之兴奋,在这个乱世年代,人才很重要,尤其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朱由校即刻下令,宣召洪承畴进宫见驾。朱由校赐座与侯光远,在此间隙,君臣二人商讨别策,静候洪承畴进宫。
一个时辰后,洪承畴满面喜色,在宫人的带引下进宫径直到乾清宫。洪承畴暗喜,终于能见圣了,前途一片光明,同时也恼怒前任首辅方从哲言而无信,没有举荐他。
他昂首踏上乾清宫的台阶,每一步都走的沉重而欢快,一步一台阶的上升意味着他的前途也跃然上升,就像踏上了通往天宫的阶梯,一步步高升。
跨进乾清宫殿门,里面辉煌威严,金碧生辉,御座高高在上,龙头生威,栩栩如生,殿高瓴美,尽显皇家显赫雄威。小太监指引洪承畴向西暖阁去,皇帝就在那等着他。洪承畴稍微整了整衣帽,小心翼翼的随着小太监的指引走进西暖阁,他微微颔首,但见侯光远坐在侧旁,余光眼角见到在御案前的年轻皇帝,不动声色,眼光甚是犀利,让人对接目光都感寒颤。
天子果然威严。
十几年的皇家生涯,让朱由校渐渐透射出威势,是皇家与生俱来的气质,他见到进来的高俊文生,真想象不到这就是叱咤战场上的洪承畴,一副儒生模样,清俊洒脱,让人见到便感到是文弱书生,墨客风骚,一点军旅杀气都没有。
洪承畴进入西暖阁,向皇帝跪行大礼,朱由校也赐座与他,与侯光远相对。
朱由校手拿侯光远递上来的呈报展在他面前说:“朕看了这税制新改之策,很不错,听闻侯爱卿所言,是你提议的?”
洪承畴拱手俯下上身回道:“微臣谬论,圣上抬爱了。”
朱由校笑而说道:“好一个谦谦君子,侯光远举贤无暇,坦荡胸襟,朕能得两位贤臣,是大明之幸,”侯光远听到赞许,潸然的拱手敬了敬,朱由校也回之一笑,又继续对洪承畴说道:“让朕棘手的赋税革新方案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拿出章程,确实不错,朕深感欣慰,你就到户部去吧,擢升你为户部右侍郎,协助侯光远将税制章程完善,要在十月敲定后颁布,天启二年正式实行。”
二人起身拱手称是,洪承畴更是喜出望外,从一个七品直升到了从二品,新皇登基以来许多人飞跃式的升迁,这可是近百年来最多的一次了。
朱由校又郑重的说:“海上贸易越来越重要,其利甚巨,户部要专门成立海关司,负责海上贸易税额管理,这件事就由洪承畴主办。”
海上贸易让朱由校不得不重视,他曾翻阅户部历年账目统计,发现海上税额年入不过几十万两,对于东南沿海贸易繁盛的景象来说这点钱几乎就是免关税的,如此巨大的利益竟然被朝廷忽视,这对于有着现代理念的朱由校感到极不可思议。历朝历代重农抑商,朱由校是要实行农商并重,尤其海上贸易,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西方殖民者已经将爪牙伸向了世界各地,如果不是内忧外患,他也会建立起一支庞大的舰队,与西方列强争夺世界霸权。
侯光远和洪承畴走出乾清宫,二人已经变成了上下级,两人刚出乾清宫,洪承畴便向侯光远敬礼道谢,侯光远也轻松愉悦,有了这么个能人帮忙,棘手的赋税革新就好办多了,自从新皇登基,户部俨然成了各部最忙的衙门,户部官员几乎是天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延点统计造册,或者奔波于各地监察土地清丈,在户部甚至有着“宁肯当个城门官,不做户部尚书”的怨言,看看走在大街上的京官们,如果哪个官员困倦无神,身瘦面黄,那一定就是户部的官员。
累,已经成了户部官员的共识。
在朱由校先前的高压政治下,清肃了一大批庸官贪官,内阁也换上了他的心腹之臣,朝政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焕然一新,虽然还有些阻力但已构不成影响,他对贪官劣绅毫不手软,基本都是抄家,这也得益于抄家得来的几百万两银子,对冲了这一段时间的国库开支,强力的反腐也让官员们收敛了许多,他们亲眼见到都察院全体清查,连地方的巡察使都没能幸免,各部主事言官们除了杨涟下场好点,基本都已获罪,上次参与罢朝的官员们几乎一个个被革职或获罪,这种打击报复可谓渐进式的,让官员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京察大计的时候基本上定你个不称职,就被了革职,再查出你一点的小过失,哪怕是在外吃了一顿便饭都说成是受贿行为不端,也被革职查办,弄的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自此在京的官员们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收贿索贿,朝廷办事效率也高了,慵懒之气逐渐消去,干事勤奋。
正在朝政蒸蒸日上,新政有序推进,朱由校憧憬美好的未来,大明中兴有望的时候,北方又出事了,这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第一百五十三章皇太极之谋()
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越来越坐不住了,快两年了,被困在建州毫无进展,始终无法突破熊廷弼建立起来的坚固防线,如果不能冲破这道防线,那么他将老死在这,一生不再有所作为,不久的将来,他建立的大金国也必将被大明吞没。他十分清楚,长此以往,大金国必然会亡,将来不亡于明朝,也会亡于虎视眈眈的蒙古的察哈尔。
他派出去的细探,得知新皇登基,虽然年幼却雄才伟略,锐意进取,和前面的两个皇帝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是他一直最担心、最害怕的事,不怕对手强大,就怕对手精明强干。现在他几乎是在和时间争夺,大明积弊已久,如同参天朽木,只要重重一击便可摧垮,但有一个雄才皇帝当朝,那么凭着明朝辽阔的国土和雄厚的人力财力,壮大起来只是时间问题,一旦明朝恢复元气,那么将是女真人的噩梦。
努尔哈赤苦闷烦躁,起兵以来遇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如果长期被封闭在松花江流域,这在狭小的地方最终只有消亡的命运,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也是不敢想象的,统一女真的夙愿已经达成,下一步夺占辽东,入主中原是他既定的国策,决不动摇,不进则退,不可改变。
两年了,他在苦思良策。
大金国的第一谋士范文程在衙署里也是焦头烂额,大汗脾气越来越暴戾,动不动就要大发雷霆,国内的汉人反抗时起跌伏,女真人与汉人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对待汉人的政策,大汗向来是威服,从不恩服,只要汉人稍有点反抗,即刻杀戮,大汗的暴戾着实让人胆寒,范文程明白,这样下去只会更加激化女真人与汉人的矛盾,将来挺进中原更是最大的困难和障碍。大汗也多次向他垂询夺辽之策,怎奈他也是无暇顾及,面对铜墙铁壁般的辽东防线,他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努尔哈赤几次兴兵攻打明朝防线,战果都不大,明军几乎连城门都不出,大大抵消了金兵的长处,让骑兵得不到充分发挥,努尔哈赤恰恰最擅长的就是骑兵作战。
一日,努尔哈赤正在寝宫闭目养神,皇太极进宫面见。努尔哈赤脾气不好,前年又杀了长子褚英,他的儿子都惊畏的没事不敢来找他,见了他也是不寒而栗,在他面前连头也不敢抬,许久的清净,让努尔哈赤似乎忘了父子情分,皇太极的觐见让他回想起来这两年少了点什么。
皇太极见到努尔哈赤,此时他正躺在长藤椅上闭目养神,一张湿润纱巾盖在额头上纳凉。皇太极轻微的细步走进去,不敢打扰大汗的此刻宁静,也许,此刻宁静的大汗正在酝酿惊天谋略。
不过,几十年的戎马生涯让努尔哈赤养成的的警觉性也十分高昂,周围再小的声音也能引起他的警觉。努尔哈赤耳根微微抖动,两眼微闭,嘴唇轻轻闪动,念道:“是老八来了吧?”
皇太极还未停下脚步,听到父汗的念道,心头一震,止住脚步,轻声回道:“阿玛,是儿臣。”
“阿玛最近国事繁忙,没能和你们兄弟相见,咱们父子也是生疏了。今日老八前来,有什么事吗?”努尔哈赤此时已微微睁开了双眼,躺在长藤椅上微微转头,斜视着皇太极。
皇太极明白,这是父汗的推脱之辞,国事基本上交给了范文程处理,如今他就是大金国的宰相,努尔哈赤只管军事。现如今的大汗十分苦恼不能东进,两年未建寸功,这对雄心勃勃的努尔哈赤来说没有比这更苦恨的了。
皇太极拱手敬道:“儿臣特来为阿玛解忧。”
“噢,”努尔哈赤闪亮了双眼,睁开起来,平静的脸上挂起一丝惊疑,问道:“你知阿玛心事?”
皇太极道:“阿玛苦于无法突破明军在辽东的防线,整日忧愁,这些大臣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也无良策,又惧怕阿玛天威不敢在您面前明言。儿臣一年前深入辽东腹地,打探军情,查勘地形,摸清官路人脉,如今已在儿臣掌握之中。儿臣多次深入辽东,发现汉人军中饷银极少,主将熊廷弼治军极严,武将多有不能法外求富,于是儿臣便花重金贿赂贪将,收买他们,他们表示愿意效忠我大金,只等阿玛率军前去,里应外合,助我大金。”
努尔哈赤闻言,一阵狂喜,摘下头上的湿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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