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太监们也都一齐跟着恳求喊道:“求陛下留下奴婢们吧!”
声势浩大的连朱由校也都感到心里发憷,为了避免意外,朱由校小声的附在程化祥耳边说:“快去,调一营锦衣卫来!”
程化祥点一下头,急忙跑去调人去了。
跪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年纪轻,或者是年纪不算大优点职位的太监,她们有的刚进宫不久,有的还抱着往上升的希望,他们毕竟是被净了身的人,皇宫是他们唯一能施展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他们活的有尊严的地方,出了宫就是被人看不起的阴阳不全的人,所以她们不愿意走,也不舍得走。
宫女们就不多,许多宫女是巴不得离开皇宫。在皇宫里,她们只有被皇上宠幸才能飞鸟变凤凰,否则是没有任何机会出人头地的,往往还不如太监们,所以年轻的宫女出宫后还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从新开始她们的人生。至于老宫女,只能去皇家寺院静养了。跪在这群人中间的宫女都是有些姿色抱有被皇帝宠幸希望的。
面对这么多人,朱由校稍愣了一会儿,等心平静了下来,他又向外走了两步,站在离跪在乾清宫最近的太监面前仅三五步远,守在乾清宫的侍卫们怕出意外,都聚在朱由校前面一字排开,护卫皇帝。
朱由校夹在侍卫们的缝隙中,对下面的太监们大声的说:“你们在宫中侍奉多年,是大明的忠臣,朕忘不了你们,可现在是多事之秋,朝廷财政紧缩,朕也办法养你们,不得已呀,裁司并局,缩减人员。你们放心,想走的,朕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得安家费,不想走的,分到皇家寺庙奉养,在那里,不会亏待了你们,保证你们衣食无忧,而且还没有尊卑之分,这样岂不更好?”
太监们已经净身,有的留在宫中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成为刘瑾冯保第二,谁曾想会被裁汰出宫,这一下子希望没有了,没希望谁愿意?这身子岂不是白净了?一辈子就这么没了,心有不甘,都哭哭啼啼,争取最后的希望。
还是为首的那个太监哭道:“陛下,奴婢们不去寺庙,就愿意呆在宫里伺候您,咱们都是净过身子的,出了宫就没人看得起咱,只有在宫里咱活的像人样,奴婢们请求陛下留下我们。”
这小子还真会煽情,他这么一说底下的人都哭的更厉害了,也都随声附和起来。
朱由校真是恨的牙痒痒,你这么一搅合他们得哭到什么时候?朱由校的脸绷得更紧了,加重语气说:“朕意已决,你们散去吧,如果宫中缺少人手,朕还会把你们召回宫中。”
“陛下三思啊!”又是那个为首的太监哭喊道,“奴婢们自从进了宫就忠心事主,处处小心翼翼不敢怠慢,如今陛下要赶我们出宫,我们真是舍不得您啊!陛下要是嫌我们无用,可以授我们棍棒,我们可以强身练武,做一名侍卫在您身边守护您,这样您就多了一只卫队,我们也就不用出宫了。”
朱由校吃了一惊,这个太监说的话倒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就是明末皇宫中开始编练一只由太监组成的队伍,虽然后来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也却承担了皇宫的部分守卫职能。
这个太监口才不错,还有点脑子,朱由校不免得有点喜欢这个爱动脑子得太监。
这时,程化祥调来的一营锦衣卫全副武装的奔过来,将广场团团围住。锦衣卫门手按剑柄,手持长戈,威风凛凛得站在四周,个个面部肃穆。
面对突如其来得一营锦衣卫,广场上杀气陡然升起,数千名太监看到这阵势立马止住哭声,都安静了下来。
哭喊声停止了,继而是紧张恐怖的气氛充斥着人群,太监们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低沉着不语。
整个宫中安静了,没有一点杂音,面对这么多人,朱由校面色冷峻的喊道:“你们都散去吧,不要再多言了。”说完,转身走进乾清宫,命人将殿门关闭,不再见他们。
进到宫里,朱由校对程化祥监说:“去把刚才跪在石阶上和朕说话的小太监叫来。”
他应声而去,朱由校进入内室更衣。
更完衣,朱由校便轻步走出来,那个小太监已经站在乾清宫正殿之中,小太监见到他走出来,忙下跪参拜。
朱由校围着跪在地上小太监转了一圈,“哈哈”笑了一声,假装怒道:“是不是你聚众到这里来要挟朕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的回话:“陛下明鉴,奴婢纵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天威,只是小的怀有一颗赤胆忠心,不愿离开陛下而已。”
“呵!难道就只有你忠心,跪在外面的人就不忠心了吗?!”
“陛下明鉴,小的绝无歹心,请陛下恕罪!”小太监颤抖不停,着实吓的不清。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校问道。
“奴婢王承恩。”
“王承恩?”朱由校念叨了一遍,好熟悉的名字,莫不是崇祯皇帝身边的太监?跟随崇祯吊死在煤山上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这可真是一个忠心的人啊!
朱由校暗想,这也许是天意吧,看你这么机灵,有点口才,如果被赶出宫去还真有点可惜,于是对他说:“朕看你口才不错,人也机灵,就把你赐给信王吧,去侍奉朕的这个幼弟,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王承恩早吓的快大小便失禁了,要不是还有点意识强憋着,这乾清宫还真的让他熏一回,能有去处总比皇帝砍了脑袋强,趁这机会还不赶紧下台,“奴婢逢陛下再造之恩,必肝脑涂地,忠心侍奉信王。”
“呵呵,真是嘴甜,好了,下去吧!”朱由校嗔怪了一声,一挥手让他出去。
王承恩连叩三个响头,起身到信王那报到去了。
看到远王承恩远去的背影,朱由校想此人还真是忠心,历史上殉葬崇祯于煤山。想到忠心,朱由校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都走了,也得让他有个好去处才行呀!
朱由校透过门缝,看到乾清宫外的数千太监宫女们在锦衣卫的威逼下,不得不慢慢起身,逐渐的离去,他们有的抽噎着,有的放声嗷嚎大哭起来,真像是生离死别一般。朱由校看到这一幕,心生一点恻隐之心,如果不是为了他的改革大计,为了大明的天下,他还真不忍心将这些人赶出宫去,毕竟,宫外得生活对他们来说是艰难的,没有一技之长,又是身体残疾之人,注定是终老孤独的一生。
望着数千远去的太监们的背影,朱由校忽然想到了王安,现如今他已经半残,年岁半百,已不能在宫中服役了,对这有功与他的人,是该决定他的归宿了。
朱由校命人将王安找来。
这是一个忠心侍奉朱由校的宫中老人了,他对他何尝不是忠心耿耿,当年就是他和魏朝两人冒着生命危险出宫寻找的张差演绎了一场“梃击案”,从而结束了长达几十年的“储位之争,”也让他稳坐上了太孙的位置。也是他,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将魏忠贤和李贵妃的险恶昭示天下,还他的母妃的清白!
王安,一个不能忘却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首辅心事()
朱由校站在乾清宫的门槛边上,远远的望见一个痀偻的人步履蹒跚的走来,每走一步都是迈着沉重的脚步。这个人就是王安!
他的上半身已经直不起来了,痀偻的像八九十岁的老人。他迈上乾清宫的陛阶,显的十分吃力,只得双手扶着石栏一步一步的迈上来。
当他跨上最后一个台阶时已是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他微微的抬起了头,深邃的双目正好看到朱由校站在殿门中在深深的望着他。
“陛下。”王安吃了一惊,偎依在石栏上的他想休息一会儿,却看到朱由校一惊站在了门口,急忙站稳就要下跪行礼。
朱由校激动万分,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扶住了他,双膝还未触地的王安没有跪下,被他扶起。
“王安,朕想你了,最近你可安好?”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嘴唇微微的颤动起来:“陛下,老奴老奴”,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泪水不争气的滚滚流出,满是褶皱的脸上老泪纵横,激动的几次欲言又止,竟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朱由校好生安慰,劝说之中也油然而生悲凉之情,一行热泪也順颊流下。
回忆往事,历历在目,陪伴自己长大成人的王安在这险象环生的宫廷争斗中致残,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再也不能呆在宫里了。朱由校的生母孝和皇后、红颜知己婉儿以及陪伴自己的魏朝都已逝去,唯有王安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高处不胜寒,皇帝也是人。
朱由校怀念以往的亲人,怀念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现在能和他回忆儿时的快乐只有王安了。
朱由校扶着王安进了乾清宫,他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两人促膝长谈,都在回忆往昔,回想美好的时光。
他们有说有笑,有哭有泪,就像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亲切,此刻他们感觉对方是最平易近人,朱由校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王安也不是卑贱的的奴婢。两人抛开了一切世俗,凡间万物都与他们俩无关,谈笑有声,无所顾忌。两人时而感慨万千,时而大笑不止,说到动情处,王安也会像父亲训斥儿子一样数落朱由校,他也毫不计较,嬉笑低头认错。
两人谈笑许久,不知不觉天色暗暗下来,整整一天的时间竟不知不觉的过得这么快。
谈笑了一天,肚子也饿了,口也渴了,朱由校命人传膳,在东暖阁里两人共同进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一次,朱由校像是儿子对待父亲一样,给王安盛饭、夹菜,他也毫不推让,享受着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晚餐。
吃完饭,王安知道要走了,要离开这贡献了一生的皇宫,也要离开这面前视如己出的少年天子。
朱由校已经给王安安排了去处,就到慈寿寺奉养晚年,朱由校加封他三品官衔,食三品俸禄,总管慈寿寺内的太监,并赐宫中乘銮,可自由入宫,有专事专奏之权。
王安心中明白,皇帝虽然如此恩惠,但今生恐怕再也不会踏进皇宫半步了,已经残废的身体不能在为皇帝做任何事了,能做的只有天天在佛祖面前烧香祈福,祝佑天子永寿天辉,大明昌隆日盛。
朱由校与王安同坐銮舆送出午门外,在銮舆上,王安激动的热泪打眶,久久不能言语,乘坐銮舆,这只有莫大的功勋之臣才能受用,古往今来寥寥无几,他能获得这一份殊荣足以让所有人羡慕不已了。
来到午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套好,朱由校亲自将王安送上马车,目送他离去。王安探出头来,回望皇帝,这一刻,他心满意足,再无牵挂。王安的马车渐行渐远,朱由校模糊的视线已看不到,仍伫立在那瞅向远方
经过几天大刀阔斧的内廷改革,二十四司局裁汰、合并成十三司局,太监减至一千三百人,宫女八百人,完成了他的规划。
偌大的紫禁城忽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空荡荡的还真让人不太适应。但带来的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人少了,效率也提高了,宫中的费用也减少了,同比太监宫女的薪俸也增加了一倍。裁汰的太监宫女分流到皇家各处寺庙,年轻力壮的平日里做些杂物,年老干不动的颐养天年。
同日,为防止散落出去的太监借机行骗,朱由校还颁发谕旨通晓全国,严令内臣无旨外出,地方官员发现冒充内宫行骗者就地处决。在内,朱由校又将太祖手书“内臣不得干政,违者斩”的铁牌找出,重新立于乾清宫前。
自此,一场声势浩大的内廷历经一个多月改革结束,这次内廷改革没有受到多大的阻力,外朝早已恨透了内廷干预朝政,都如隔岸观火般的看着一批批内官降级的降级,分流的分流,尤其是司礼监的撤销,基本上消除了外朝最大的隐患,从此内廷成为宫廷的“杂役”。朝臣们暗自高兴,他们终于不再害怕宫里再出现一个刘瑾、冯保似的大太监了,这无异于根除了他们的一个潜在的政敌。
大臣们都津津乐道这件轰动的内廷改制,唯独方从哲提不起精神来,别人看到的是皇帝重整内臣,消除宦官干预朝政的举措,而他看到的是少年天子果决的处事和为政才能,清除了宦官,下一步就是集中精力整治朝纲。
整个朝廷和皇帝如同对决一般,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等时间一到,皇帝便会像改革内廷一样改革朝政。
朝臣能斗得过皇帝吗?方从哲自嘲一番,皇上是咱从小看着长大的,那种雄才伟略早就凸显无疑,上一次大臣们罢朝逼迫皇帝,下次再来一次还有效吗?自古民不和官斗,臣不和君斗,这都是千古明训,若再来一次,恐怕都得掉脑袋。
圣君者,天意难测啊!
放弃吧!
方从哲不敢想象自己的将来是什么样的后果,现在回家养老是功成名就,别等到以后身败名裂。于是,方从哲提笔写了一份辞呈,告老还乡。
朝野为之一震。方从哲的突然举动让朝野们错愕惊然,事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这让人很意外。朱由校接到方从哲的辞呈,淡淡一笑,拿起御笔在折子上批示“不准”,并好言相劝挽留。方从哲的辞呈没有批复,继而接二连三的上折子请求告老还乡,朱由校仍是不予批复,还派人嘉奖他为政有功于社稷,正直朝廷危难之际,不可弃君而去,应消防古之圣贤,鞠躬而尽瘁。
朱由校还通晓六部,以示恩宠。
各部官员们都十分焦急,首辅就是百官的领袖,他们正和皇帝的政见不一,方从哲一旦致士,他们就像群龙无首一般,皇帝还不想怎样就怎样,到时候大刀阔斧的一改革,他们谁又能力出来阻止?皇帝对方从哲有点忌惮,对他么你这些大臣可不忌惮!
百官们快把他门家的门槛踏破了,后来都闭门不见,官员们就到内阁去找他劝说。
面对百官们的规劝,方从哲暗叹他们不知鸿鹄之志,不知大祸临头还在安享太平,还沉寂在上次的胜利之中。上次与皇帝相争虽堪称文官完胜,未有一人被罢官遭贬,为大明历年来最大的一次与皇帝的抗争胜利,但皇帝终究是皇帝,臣子终究是臣子,皇帝始终掌握生死大权!
内阁里,方从哲忧心忡忡,大臣们挤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方从哲打消辞官的念头,而方从哲眉头紧皱不言语,次辅韩爌也是在旁规劝。官员们都如热锅上的蚂蚁,脸上也如方从哲一般,眉头紧皱,煞是焦急,只等方从哲撂出一句话。方从哲只是摇头不语,整整一个上午,大臣们都在内阁苦苦相劝,说只要首辅辞官,我们也辞官之类的话,想以此打动首辅。
近晌午十分,面对百官的言语,方从哲起身轻轻甩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大家都散了吧,容老夫斟酌斟酌。”
首辅既然说话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都晌午了,废了这么多的口舌,也都口干舌燥肚子饿,该回去吃饭的吃饭,该去喝茶的喝茶,慢慢的官员们都悻悻的离开了,次辅韩爌也去吃饭了。
方从哲叹气的坐在位置上长吁短叹,整个内阁只有留下了自己在静静的沉思。片刻后,感到肚子有点饿了,准备起身去吃饭,刚一站起来抬脚要往外走,忽然发现墙角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着实把方从哲吓了一跳。见到方从哲看向他,鞠躬行礼,“下官参见首辅大人。”
方从哲定睛打量了这个让人忽视的官吏,只见身高七尺,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