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闭上眼睛,仰面躺上,又吩咐他们道:“去把大妃宣进来吧!我有话要对她说。”
代善和范文程出了寝殿,宣穆麟德入殿见大汗,穆麟德喜极破泣为笑,带着多尔衮入殿。
站在殿外的代善和范文程,心情极其复杂,难以言表,代善更是五味杂陈,没有一点荣登大汗宝座的喜悦。
范文程的撤至黑水的计策终被采纳,但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明军大营中,硝烟刚刚散尽,夜战留下的创伤也刚刚恢复,营寨重新修好,在大营的周围,明军布下了无数的陷阱,防止再发生夜袭。
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朱由校已经侦到了努尔哈赤率军撤回沈阳的消息,他需要修整,也需要关内的补给,等孙承宗送来的补给一到,他就挥师沈阳,重新夺回辽东最大的城池。
经过十里丘之战和夜袭战,明军伤亡近两万人,伤员已经护送至山海关休养。
能伤亡这么多人是朱由校意料之外的,他原以为凭着枪炮之利是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事实却出乎意料,他深深地自责,拥有强大的火器,对付只有冷兵器的八旗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和他的指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休整两日,朱由校出帐视察了军营,发现将士们的士气不如出征前高昂了。
他对随行视察的诸将叹曰:“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胜而振,败而衰,速战气盛,久战气竭。我军不能在此久拖,需速速进兵,拿下沈阳。”
正在这时,一名探子来报,说沈阳城内兵马异动,官员收拾细软,宫中也在忙碌收拾金银,整个沈阳,都在言传要弃城的消息。
这些探子是朱由校曾经命宗二秘密插入沈阳的东厂密探,现在起到了刺探情报的关键作用。
第四百三十六章鸦鹘关之战(一)()
朱由校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明白了,努尔哈赤是跑啊!但是往哪跑?他犹豫了。
这个时候,袁崇焕肃色的俯首对他说:“陛下,建贼大势已去,必定是想弃城而走,避我锋芒!”
朱由校凝色的说:“朕知道,但是努尔哈赤会往哪里逃呢?三面有强敌环伺,他总不能去蒙古吧?林丹汗可不会收容他!”
袁崇焕一语道:“努尔哈赤只有北方一条路可逃。”
“建州?沈阳不保,建州还能再守?”
朱由校露出疑色的说道。
“可能还要远,比方说黑水以北。”袁崇焕道。
李如柏和祖大寿同时惊讶道:“那可是蛮荒之地,鸟兽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他努尔哈赤疯了吧,会去那个鬼地方。”
袁崇焕扫望众人正色道:“努尔哈赤若不铤而走险,必是死无葬身之地,黑水虽远,却不是不毛之地,金人本是游马打猎,山林为生,茹毛饮血,能忍风露,适应荒原生存,不像我中原汉人,世代守土田耕劳作,绝非蛮荒之地可存。金人过水之后,若得草木丰盛之地,几十年后可东山再起。”
“呵!蛮荒之地,哪会有水草丰盛之地,金人只要到了黑水,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我大明不灭他,他也会自取灭亡。”
李如柏不屑的说。
袁崇焕瞪了他一眼,反问道:“黑水之北没人去过,你怎知不会有世外桃源?”
“听说”
还不等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袁崇焕便是抢先了压着他仄声道:“决不能给金人东山再起的机会!不管黑水以北是什么地方,哪怕是世界的尽头也要赶尽杀绝!”
李如柏张开的嘴被呛了回去,很不是滋味,闷着声不吭声了。
祖大寿是支持李如柏的,看到袁崇焕盛气凌人的驳的李如柏无话可说时,也说道:“大帅,属下镇守辽东”
袁崇焕严肃的脸色像是“祖将军,你没听过斩草除根这句话么?古有匈奴为患,突厥、契丹,近有蒙古、女真之祸,与我中原水火不容,除患不尽,日后必为忧祸”
朱由校默默地想着黑水以北的地区,根本不管他们之间的争论。所谓黑水,就是黑龙江,他们对以北的地方陌生,充满神秘感,甚至生活在东北地区的女真人,达斡尔人也对黑水以北的地区充满着敬畏和神秘,那里就是他们意识上的禁区,也是世代传说的恐怖地带。
朱由校对黑水是很了解的,黑水以北是广阔的远东地区,与其毗连的西伯利亚地区,看似荒芜的不毛之地,实则是蕴藏巨量资源的宝库,石油、煤炭、矿产金属还有北冰洋,得西伯利亚就得北冰洋,殊不知几百年后的俄国因为拥有广袤巨量的资源可以抗衡整个西方世界,就算被禁运也能自给自足,不受他人制约。
现世不能开发利用这些资源,几百年后,将是不可估量的财富,若开拓北疆,留给后世,他就足以成为盖世明君!
所以,朱由校早就垂涎北方广大的“不毛之地”,他要在沙俄还没有将势力扩展到远东地区时抢占战略要地,不管努尔哈赤要不要跑到黑水以北避明军锋芒,他都要挺进黑水。
“嗯,朕赞成袁爱卿所言,”
朱由校终于打破了自己的沉默,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辩驳,三人立即哑口无声,恭敬的聆听他的训词。
“斩草除根,势必如此,还有黑水及北,朕都要纳入大明的版图,虽然千里荒芜,但是总有变良田的一天,今世不能开发的地方,就留给后世子孙去开发吧!”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仰望碧蓝淡薄的乌云,感怀道:“那是好地方啊!”
李如柏不解的问道:“陛下,当年,臣的父亲李成梁打的蛮夷到了黑水边上,宁降我父,也不过水求生。那里听闻寸草难生,冬天漫长,冰封万里无鸟兽可存,人畜更是难存,金人要是逃到那里正是自绝死路,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朱由校正色的重复道:“朕不怕他东山再起,是要开疆拓土!尔等勿需再言。”
“命曹文诏,不要再佯攻牵制女真右翼,直接兵发沈阳,越快越好,决不能给他们离开沈阳的机会,否则,朕就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李如柏率本部人马作为先锋,先达沈阳,朕率大军随后就到。”
朱由校肃色的说道。
“臣等遵旨!”
曹文诏率领的本部兵马作为右翼偏师,名义上是夹击努尔哈赤,实则是牵制金军兵力,他这点见识还是有的,毕竟皇帝是御驾亲征,带的都是国中精锐,听说有最新式的火器,比他手上的鸟铳和虎蹲炮厉害的多了。
作为偏师,他一直把这个角色演的淋漓尽致,四万余人的军队出了皮岛后就夺了几个不起眼的城堡后,在鸦鹘关外与阿敏对峙,就是不攻关,顶多是在城下摆个阵势放几个空炮表示一下,算是给阿敏打个招呼。
阿敏被努尔哈赤派到这里来,很明白大汗的用意,是大汗根本不信任他,故意远离盛京,离开权力中心,却不明白为什么信任济尔哈朗,他们同是舒尔哈齐的儿子,在大汗的心目中待遇为什么这么差呢?论战功,他不输于任何一个功臣勋将,让他来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曹文诏,真的是心有不甘,有种被不瞧不起、侮辱的感觉。
站在关墙上,能看到曹文诏的大营,甚至营中士兵的操练都看的清楚。隔三差五的见明军来叫阵,他都懒得出城与曹文诏一战,因为他明白关外的明军是一支偏师,任务就是牵制他们,明朝皇帝主力的侧翼。
这种战术最简单,却又最有效,古往今来,这种战术屡试不爽,又无法可解,明知道他不会攻击你,却又不得不分兵防守。
曹文诏在军营大帐中,得到了皇帝的一纸诏书。
曹文诏捧着的诏书激动的手不自觉的抖起来,情绪也久违的兴奋。
在皮岛七年练成了四万精兵,想着就是有朝一日杀回辽东收复旧土,等到这一天却让他做偏师佯攻佯动牵制金人侧翼,不能跟随王师主战,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不同了,这封诏旨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惊喜,皇帝命他进军沈阳,攻占铁岭、开原,防范努尔哈赤北逃。
要进军沈阳,必须过鸦鹘关,守将是阿敏,他深知此人骁勇善战,不可小觑,因此,他既激动又高度重视,命升帐着急诸将议事。
副将陈继盛,参将刘兴治、游击将军孔有德、耿仲明、守备尚可喜等入帐参见曹文诏。
他激动的举起诏书,对诸将说:“圣上命我们立即挺进沈阳。兄弟们,我们建功的机会来了!”
此话一出,诸将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的互相对望。
陈继盛代表诸将问道:“大人,圣上一直让我们牵制金人,不可主动出战,这又让我们挺进沈阳,我们的对面就是阿敏,要过他的关谈何容易?”
“是啊!我军四万,首先面对的就是骁勇善战的阿敏,没有几日恐怕难以过关啊!”
刘兴治眉头一皱,愁眉不展的说道。
诸将也多有愁色。
“哼!”曹文诏一拍桌子,眉色横紧,哼道:“一个蛮夷,吾早就想与他一战,若不是圣上有旨,岂能等到今日?诸位,战胜阿敏,更能凸现我等军功,若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圣上也不会正眼瞧我们!诸位要竭尽全力,攻占鸦鹘关,挺进沈阳!”
他这么一说,诸将立即转变脸色,道:“总兵大人说的是,攻占鸦鹘关,活捉阿敏!”
曹文诏信心满满,扫视诸将道:“早闻阿敏之名,能在战场上与之一战,也算三生有幸,诸位为了圣上光复辽东大计,力战鸦鹘关,直入沈阳,建立功勋,不枉我等在皮岛驻守七年。”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明军大营的帅旗上,曹文诏率领赳赳气盛的明军汹涌澎湃的涌向鸦鹘关外。
正从睡梦中刚刚醒来的阿敏,还没打完困意尤浓的哈欠时,就被属下一员都统破门而入,慌慌张张的禀道:“贝勒爷,不好了,明军攻关了”
“混账!”
被他无礼破门而十分震怒的阿敏从被窝站起来大骂,“慌什么?!曹文诏没事在城下喊两声、放几个空炮吓唬谁?他会攻关卡?我不信,他要攻早攻了。”
“是真的,”都统眼神中露出几分恐惧,道:“您去看看吧,明军这次不像是扰关,是真的要进攻我们了。”
阿敏为之一震,半信半疑,连盔甲都没来的及穿,直奔关城上。
从高高的关城上俯瞰,阿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明军旌旗飒飒,铺天盖地,军容严整,阵势恢宏,与之前见到的明军完全不一样。
第四百三十七章鸦鹘关之战(二)()
阿敏被眼前杀气弥天的明军惊呆了,这次曹文诏玩真的了,阵容强大的明军对鸦鹘关虎视眈眈,几十个方阵组成的兵团秩序井然的完成了攻城准备,擂鼓彻天响起,号角烁烁,气势逼仄的阿敏喘不上气来。
曹文诏骑着一匹白马立在军中,器宇轩昂的仰视鸦鹘关,这对他来说是十分熟悉的关隘,此关建在群山之间,东西两面是连绵不断的山峰,峰峦叠嶂,甚是险要,唯此处山口是要道,可通南北,是辽东通往建州卫的主要通道,也是朝鲜入贡大明的必经之路。此关军事地位之重要,是扼守建州女真的要道,现在却成了他入辽东的障碍。
今此一战,势必惨烈。
大战一触既发,气氛异常紧张,关隘上的金兵们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呼吸都变得困难。
没有穿盔甲的阿敏这才惶然意识到自己的颓落,丧失了对曹文诏的警惕,骇惊的对属下大呼道:“快!准备战斗!我的盔甲快拿来!”
清晨的朝霞还没有完全消散,明军们呼喊着阵阵有声的口号,士兵们已经将一排排的虎蹲炮摆在了关墙之前,数十个抛石机压满弦,重达百斤的石块虎视眈眈的瞄准了城墙,大型弩炮将长一丈有余的重箭对准了关墙,冲锋车、云梯也已准备就绪。这堪比冷兵器时代最华丽的攻城战了。
鸦鹘关内,金兵仓促的将抛石机拉了出来了,在瓮城之内排开,准备与关外的明军对抗。
角楼中,精锐的弓箭手准备就绪,关墙上与明军同样威力的床驽上弦装箭。二千多守军在紧张的进行着战备。
阿敏在部下的慌乱中穿上了盔甲,神色黯然倦怠,无不有着绝望悲观,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也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没有信心。
他望着明军井然有序的攻城利器逐渐完成准备,迅速的瞄了一眼自己的战备,发现是如此的凌乱不整,瓮城内的抛石机还没有调整炮位,
他悔恨自己轻敌了,愤而大骂的督促自己的部队,“快点,”
明军准备充分后,一点不给关内的金兵留有余地,前锋耿仲明直接下令攻城部队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准备仓促的金兵也放出了抛石机和床驽,他们本想在明军发起近攻前先发制人,奈何与明军几乎同步。
天空中,同时抛出的石弹在最高处相遇,所有的人们都昂起头,将目光停留在了这一瞬间,两军最后的的静默在稍纵即逝的时光打破了。抛石机抛出的石块在空中急速的向两方的阵营中下落。双方的床驽如雨般的穿插而过,刺破天空,飞啸而来
耿仲明和阿敏的嗓门刚急呼出“防御”两个字,巨箭入阵,穿墙钉柱,无论多么精致的盾阵,在巨大的冲击力和穿透力下,都犹如薄纱一般,前锋明军顿时发出惨绝人寰的骇叫,紧接着,石弹从空中俯落。
石弹坠落的速度远比巨箭射速慢,明军们自然能看清轨迹,但这却没有反应的时间,坠落的石弹似流星坠落,落入军阵和明军攻城器械。
在最前排担当攻城的明军原本想在几轮炮石、床驽飞矢的饱和攻击下挫伤守关金兵后开展大规模的攻战,却不曾想到关内隐藏着的抛石机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由于过于集中,还没来的及散开躲避的明军被飞石巨箭击中,顿时一片哀嚎,被击中的没有痛苦的的粉身碎骨,异常惨绝,落入地上的也激起土石飞溅,伤到周围的士兵,护军的大型盾牌在巨箭面前犹如薄纱一般,轻而易举的被刺穿,穿透人体,死状甚惨,许多没有打过仗的新兵见到惨死的同伴,整个人都吓的懵了,口味轻淡的是翻肠倒胃,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同时,明军也损失了部分抛石机和云梯。
在关墙上的金兵虽然有厚厚的城墙保护,但明军的抛石机校准的是城墙,目的就是要轰塌城墙,所以石弹无一不重重的砸向墙体,守在上面的金兵们也是抱头躲在墙角,阿敏更是慌不迭失背靠墙体躲避,撞击墙体的巨大冲击力,能使他们感受到剧烈的震动,他们感觉整个墙体都在震动。
第一轮较量,阿敏凭借着守势没有出现重大伤亡,但他已明显感觉明军攻击力的强悍,明军虽然付出了伤亡,但也着实看清了金兵的攻击力,耿仲明是惊心动魄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曹文诏在中军也着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在厚厚的关墙之内金兵竟然也有抛石机!
在一场生死较量后,双方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迅速的开始了第二轮的装填弹装箭,这是争分夺秒的较量,谁先先发制人,谁先占得生机。
明军迅速的调整抛石机的射程,目标是城内金兵的抛石机,要完全摧毁敌军的攻击武器才能确保他们的攻城安全。
还有双方偌大的床弩,都在抢夺时间的将三米长的巨箭放入发射架。与此同时,聚集攻城的前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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