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内心好笑了一番,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说:“昨日听你言及辽东之事有几分道理,朕今日召你来便是探讨辽东兵事,还望卿能畅所直言!”
袁崇焕猛然抬头,正是那张看上去稚嫩的脸庞却有着深邃犀利的眼神,两目相对,袁崇焕惶恐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跪下谢罪,“微臣昨日不识天颜,冒犯万岁,叩请万岁恕罪!”
“袁爱卿不必如此,不知者不为罪,今日你我君臣只谈辽东,不及其它。起来吧!”
“谢陛下!”袁崇焕轻松了许多,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昨天没像刘连克那样冒失。
朱由校见他放松了点,说道:“北有女真为患,卿可有良策御之?”
袁崇焕略一思索,拱手回道:“回陛下,臣认为,兵战我军尚不足与金兵对决,唯有坚城壁野,以我长处对敌短处,现在应该停止辽民入关,在锦州一带修筑城堡,互为犄角驰援,以壮阵势,可守关内无虞。若要平辽,必先强兵,臣以为,养兵必养民,首要之务,当时安养辽东军民,以辽之兵,守辽之土;以辽之土,养辽之民;以辽之民,助辽之兵!治辽之兵,守为正,战为奇,和为旁,克敌治辽,不出五年,可复辽!”
朱由校听后抚掌大笑,袁崇焕也高兴起来,皇帝笑开颜说明也赞同他的策略。朱由校笑道:“卿所言正和朕意,不过卿所言五年复辽,言过其辞了吧!”
袁崇焕一听,脸“唰”的红晕起来,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
朱由校看在眼里,虽然他说了大话,但并不责怪他,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可是为数不多能抗击女真的人。
朱由校平和的说:“朕不希望你能五年复辽,只求你能固守山海关不让女真人踏进关内一寸之地既可,你能做到吗?”
袁崇焕吃了一惊,皇帝这话的意思难倒是让他守山海关?
面对惊然错愕的袁崇焕,朱由校也严肃起来,略带痛心的说:“朕的国策,是‘攘外必先安内’,朝内积弊太久,永宁叛乱,东南海疆有海盗滋扰,各地灾害频仍,盗民四起,官员不思进取,贪污横行,欺上瞒下,财政日枯,军备废弛,以致辽东有此大乱,若不整饬朝野,何以复辽?!”
袁崇焕恍然大悟,感慨的敬道:“陛下韬略,远见卓识,微臣自叹不如!”
朱由校摇摇头,起身郑重说道:“朕授你兵部右侍郎兼左都御史,替换孙承宗督师节制蓟、辽、登、莱四镇军务,驻地山海关,守关固土,拱卫京师,不得金兵南下半步!”
袁崇焕大惊,想不到皇帝竟然如此擢升,从一个小小的七品一下子窜上了二品!吃惊过后是大喜,连忙叩头谢恩:“臣定当不辱圣命!”
朱由校深望着袁崇焕,叮嘱道:“记住,你只需守关,安抚南下军民,编练军队,拱卫京师,为朕日后复辽做准备即可!”
袁崇焕有些不解,跪地问道:“陛下,臣有一事不解。臣前几日单骑出关考察,发现在锦州一带,地形险要,若在其西、北等地修建城堡,互相策应,足以让金兵不能南下一步,臣请陛下准许筑城拒敌!”
朱由校满意的点头微笑,道:“卿所言朕在为皇长孙时就讨论过了,熊廷弼,孙承宗也持相同意见。”
袁崇焕大惊,隐隐的感觉这件事有隐情,讶问:“那熊廷弼为何要”
“那是朕的意思!”
“啊!”他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由校平静的对他说道:“治国如博弈,弈棋者谋全局,而不是谋一势,朕就是大明谋局者,以当前大明的实力是支持不了平辽之战。当初朕也曾考虑过在宁远一带修城,固防锦州一线,但前朝积弊太深,朝纲紊乱,国库枯竭,无力耗费巨资修城,何况源源不断的兵饷朕也无力承担。若只守山海关,只需驻兵四万足已,远比关外驻军节省的兵饷多得多,所以朕放弃整个辽东,只守山海关一处,着手理清内政,待我大明国力恢复,再亲率大军北伐复辽!”
袁崇焕似有所悟:没钱一切空谈!
“朕再给你一样东西,你到接替孙承宗后会有大用。”朱由校说道。
袁崇焕抬头,惊奇起来,是什么东西?
第二百三十七章秘密入营()
朱由校站起来走下御座,迈开步子向外走去,经过袁崇焕身边时轻轻的叫了他一声:“跟朕来。”
袁崇焕狐疑的起身跟在他身后,皱着眉头想皇帝要给他什么东西,会有这么神秘。他把金银财宝都想了个遍,但觉得皇帝不会这么俗,要真赏钱当场就给了何必弄的这么玄乎,何况,听说朝廷国库都空了,皇帝哪有钱赏给他,能按时把俸禄发放就不错了。
朱由校将他带到云台左门,在不大的一块地面上,袁崇焕看到有一件半人高,一人多长的东西被红布遮盖,两旁站着身穿飞鱼服的四名持刀校卫分列四角守卫。袁崇焕心中纳闷,难道皇帝说的要给他的就是这么个庞然大物?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个头还这么大!
朱由校回头冲他一笑,对着校尉情轻声叫道,“打开。”
一名校尉应命掀开红布。
赫然,一尊崭新威武的“红夷大炮”显现在两人面前。
袁崇焕惊呆了,两眼都看直了,右手不自觉的指着大炮失声叫道:“西洋大炮!”
朱由校故意装作惊讶的问道:“你认识这尊大炮?”
袁崇焕上前抚摸着大炮的炮管,仔细的看着这尊大炮,连连称奇,回道:“微臣老家在福建,经常见到西洋船只,他们船上就有这样的大炮,此炮射程三里开外,威力无比,强于我朝铁炮十倍!”他啧啧赞赏,喜悦之情流连于表,原来皇帝要给他的是红夷大炮,有了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山海关算是又上了一道保险,更加固若金汤了。
朱由校看到他迸发的喜悦之心和听到他说的话,心情不由的低落,唏嘘的感慨:“我大明海域竟然有外人舰船随意出入,真是奇耻大辱啊!”
正仔细欣赏大炮的袁崇焕忽听皇帝的一声感慨,登时怔愣起来,深深地看着他,一副忧心的样子长吁短叹。
“哦,”朱由校看到他怔愣的眼神,指着大炮说:“朕就把此炮送你,拱卫山海关,不教金兵前进寸步!”
“谢陛下隆恩!”袁崇焕领旨俯首,接着又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又问:“陛下给臣几尊啊?”
“十尊。”
“十尊?!”袁崇焕皱起眉头,“十尊太少啊,当年臣在福建没钱,要不然就买下西洋人的三十尊大炮献与朝廷。”
“是啊,朝廷也没钱!”朱由校仰天长叹一声,神色黯然,短叹道:“当家巧为无米之炊,皇帝也不例外啊!”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偌大的一个帝国年岁五百万两,却要养活整个帝国,这几年辽东战事不断,那里就成了无底洞,几年下来耗尽了内库几十年的积蓄,也亏的万历皇帝能敛财,要不然到他手上真的不好过,恐怕大明崩塌要提前二十年,若是朝廷财政充足,他也不会费尽周折得罪天下官员士大夫改制,也不会撤守辽东,安安稳稳地坐享太平盛世不比操碎了心好。
朝廷真穷,穷的朱由校造不出那么多火枪火炮,穷的他动员不了庞大的军队,穷的他硬生生的遣散了大批的太监宫女。
袁崇焕看到皇帝长吁短叹,也不敢再问,心想十尊就十尊吧,总比没有强,到了山海关后再辅助其他火器,还是能弥补大炮不足的。
朱由校没有向他透露新式火枪,这是最后的看家宝了,卢象升带走两千,大炮二十门,可谓精锐尽出,如今留这一千压箱底了,拱卫京师以防不测之用。
第二天袁崇焕带着十尊大炮和朱由校颁给他的赴任圣旨到锦州去了,有了他便可将孙承宗替换回来,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需要孙承宗这样有全局意识的老臣,没有他在朝廷,朱由校总感心里空落落的。
永宁叛军奢崇明率兵包围成都,四川布政使朱燮元急调石柱宣慰司、龙安府等地官军入援,又闻朝廷派兵入川平叛,急遣人告急。卢象升率兵已到川陕交界,再急行军三四日便可抵达成都城下,命来使回复布政使朱燮元,不日既达成都,请他再坚守几日。
卢象升率兵进驻汉中,在此稍作休整一日再南下成都。这时,营帐之中进来一人,卢象升恼其不报,正要呵斥,抬头一见竟是田尔耕,大感惊讶,忙上前拱手让座,命人沏上一杯热茶,问道:“田大人不在京师伺候圣上,忽然至此是不是有圣旨传与我?”
田尔耕是锦衣卫指挥使,身份特殊,没有皇帝的特殊命令是不会轻易出京的。
田尔耕端起茶碗大口喝下,解了喉干口渴,慢慢说道:“没有,圣上让我护送一个人来到你这。”
“哦,什么人?”卢象升吃了一惊,难不成是皇帝派了监军?
田尔耕指着帐外,“喏,你看!”
帐外闪进一人,身材魁梧,体态伟岸。
卢象升凝目看去,正是熊廷弼。
“熊督师?!”卢象升吃惊不小,猛然站起,愕然的看着两人,惊讶之余,他感到了唐突,又连忙致歉,“卢象升见过督师,不知督师远道而来,莫非是圣上旨意?”
熊廷弼坐在田尔耕旁边,抢过他的碗自倒了一碗茶一饮而尽,清爽的摸了嘴唇,“是啊,圣上把我发配到你这来啦,还请卢将军多多照顾啊!”熊廷弼说着拱了拱手。
“不敢!末将岂敢。”卢象升惊慌的回敬,毕竟他曾在熊廷弼麾下,对于他还总是敬畏的。
田尔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对二人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该回京复旨了,有什么事你们聊,不打扰了。”
“大人这就走?待末将与您压惊送行啊!”卢象升身手要拦住,想设宴款待他。
“不必了,我就不耽误你们的平叛大事了,改日你们凯旋回京,我在家设宴为你们接风!”田尔耕“哈哈”一笑,迈着大步子离开营帐,骑上快马离开了大营,卢象升和熊廷弼出帐目送他离去。
田尔耕走了,卢象升回营帐,拱手问道:“圣上派督师来此有何用意?”
卢象升想不明白,熊廷弼不是被皇帝软禁在家了,怎么会被送到他这里来?不会是让他来接替他的平虏将军吧?一个身负大罪的人怎么可能立即复用?这不可能啊!卢象升想不明白。
面对卢象升的询问,熊廷弼摇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我被押回京师后朝中百官和城中百姓人人言要杀我,圣上力排众议没有照准,将我软禁家中保护,后来又发配到你这来,一路上让田都统护送,想必京城是非多,圣上可能是有意让我离开是非之地保护我吧!”说到这,熊廷弼免不了慨然长叹,感激涕零,朝京师方向三叩拜遥谢皇恩。
卢象升将其扶起,“圣上将您安排末将这,真是用心良苦。”
熊廷弼摸干了眼泪,突然想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对了,田都统将这封信交给我的时候说,见到你后再打开。”熊廷弼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打开这封信了,卢象升更是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封信里写着什么。
熊廷弼打开信,取出念道:“见信如见朕。熊卿乃我栋梁之臣,为社稷舍身取义,朕实不忍忠良遭戮蒙冤,今秘密送往卢象升军中,隐姓埋名,以幕僚辅佐早灭叛军,切记不可以故帅掣肘卢象升,勿使他人知卿真身。平叛之事,不招降、不纳降,容、助奢崇明者一并剿灭!切勿损朕改土归流之策!切记!切记!观信后焚之!”
熊廷弼念完,收起信来,几行热泪啪啪流下,“原来如此,微臣何以报效圣恩呐。”
原来皇帝将他送到这里来,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来为他出谋划策平定叛乱。望着伏地感激涕零的熊廷弼,他宽慰几句,将信烧了,两人便探讨进兵方略,进剿叛军。
天启二年正月,朱由校正式下诏,大明税务章程实施,各州府县衙按新税率税种征收,税银每半年上交国库,不按时上缴或缴纳低于九层的严惩不贷,连续三年征缴足额的予以提拔升迁,乱收、重征、巧立名目者按贪污论处,对于违反大明税务章程的,百姓可上告直达天听;新法明确田赋耗羡归公,丁银统一征课,存留府库,报户部酌情给各省文职官员,是曰“奖金”;商业征税配以票引作为凭证,以防重征加征,货物互通有无,各地取消关卡,设卡者追责官府;全面开放海禁,各地港口设立海关司,对出入海船按利征税,海关司直属户部管辖,各地州府不得干涉。
大明税务章程的颁布,受益最大的是农民,负担减轻许多,积极性大大提高,商人和地方官员却是极其反对,这无疑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大明商业税很低,多数不纳税,新法无疑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官员们更不用说,虽然法定提高了他们的待遇,但实际上当官的哪个没有外快?谁会靠那点俸禄过日子,新法无疑斩断了他们贪污纳贿的途径,平日里收税收多少是自己说了算,歉朝廷的钱交不齐是经常的事,谎报个灾荒或拖个十几年等着朝廷有什么大事喜事直接给免了,这回可好,歉朝廷的钱就治你!想再混日子没门。当然,也有高兴欢迎新法的,都是极少数的清官。
新法发布不久,各地官员纷纷上书反对,朱由校早已预料到,不管是哪来的折子,只要是反对新法的,他都批上一句,按期征缴,逾期重责!
虽然反对声大,尤其是皇亲国戚,功勋贵亲,哪家没有点生意?平日里互相掐架指责,现在却成了一家亲,纷纷冒出头联合起来上书抗议,原先朱由校根本不认识不知道的亲戚都冒出来了,许多没听说过的公爵侯爷也都蹦出来反对。
这些贵戚们都是大明的顶级贵族,代表着大明官宦势力,如果摆平了他们,那么下面的反对声就会平息不少,为了新法的顺利推行,他决定先从这些贵戚们下手。当然,这些都是实在亲戚,不能一竿子全打了,开窍好说,不开窍就只能玩横的,毕竟,嘴再硬也硬不过皇帝的刀!
朱由校早已准备好了快刀,就等着有人撞上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成都之战()
在军中隐姓埋名,自称姓吴,名次仁,是卢象升的同乡,与他做幕僚。军中兵士也都不认识他,熊廷弼也就不用担心他的身份会暴露,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一般不出大帐。
熊廷弼见到卢象升军中的大炮和火枪,感到武器十分的新颖,也深深的感到了其中的含义和重要性。
卢象升看到他的忧郁神情,把他拉倒一边没人的地方,不明的拱手问:“大帅,您看这些家伙什怎样?”
“好!朝廷有这些东西为何不用在辽东,反而还要撤守呢?”
“陛下给我说过,这些家伙什太费钱,陛下造不起,也用不起,这次陛下算是都让我带过来了,让哦检验效果怎样。”
“陛下只是让你检验这些大炮和火枪的威力吗?”熊廷弼紧锁着眉头,凝望着他明亮的双眼问道。
卢象升吃了一惊,眨巴眼睛不明的求教道:“大帅,在下愚钝,您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圣上还有什么意思没说出来。”
熊廷弼抚摸着已经半白的胡须,长叹道:“万岁是把他的身家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了啊!”
此言一出,吓的卢象升顿时冷汗流出,他骇然的说道:“大帅,您不要吓我,有这么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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