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复而转看到自己未来侧妃身上,这个敢于配合这么一个大胆狂妄的计划,只为一飞冲天的女子,也是半生未见,异常有趣的女中奇。
小宫女雪歌,的确是他安排人去杀的,目的自然还不能揭晓。
只是没想到,在表演者遇上这种惨厉的打击以后,他在这夜殿前,犹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才艺。
人说困境之下人会爆发别样才能,看这种表演会上瘾的,如同吸食香味浓郁的毒物,千万别让皇太子从此之后有什么心得,以后日日折磨人,等着再看到那人被逼入绝境后的美妙表现。
还是爱凤?!
下面官员真给这错综复杂的情况弄糊涂,不少人看看左边那个女子,又看看右边那个,呆若木鸡的样子。
京都府尹徐大人按住胸口,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儿,深呼吸几下,只定了一个念头————没压错宝就好!
但瞧见皇上的脸色,徐大人心里徒然又是一抖,暗自叫不好。
一波三折,吓煞旁人啊,这种时候,谁也要憋着不许出声说话,小心乌纱帽不保。
老皇帝并没有想到如意要弄什么花样,原本在如意提出要为爱凤伴舞的时候,只是忽而一个念头浮出水面,才允了这个面似胡闹无理的请求。
没错,乐正氏是不服这次皇太子殿下的正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不是他们一族的人,他们似乎敏锐地嗅到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为了保持家族永远长久地兴旺富强下去,他们早早就挑出几个族里适龄的丫头,要统统一股脑子塞进皇太子殿下的青宫。只要这些丫头同样待在皇太子枕边,到时候即使怀氏皇后不听话,几个贵妃也可以合力架空了皇后,同样达到控制操作的效果。
只是,这要求竟然给老皇帝压下去了。
乐正氏一族终于察觉到了些什么,忌恨愤怒油然而生,盯着老皇帝的视线是越来越谨慎带着各种揣测。
倘若老皇帝一朝下旨指了某个陌生女子成为皇太子侧妃,乐正氏的确会有所行动————居心叵测心狠手辣的这一族,甚至已经暗中查起来京都所有官员的家谱来,只要家里阁中有适婚女子的,乐正氏都在附近安插个人手……以求,万无一失。
而假若这样一个场面之上,如意无论是出自各种最初目的,只要她的殿前献艺了,大长了南江威风,皇帝逮住机会,当然可以当场赐婚,乐正氏一族吃哑巴亏,断不可以站出来说万万不可,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老皇帝轻松收取成果。所以,老皇帝才为了铺垫,给前面潜伏再北辰乐班子里的那一位勇气可嘉南江女子赐婚,而不是入往常惯例一样,赐一些金银田地,锦匹美玉。
结果全部计划,都是顺利的,直至有两个“爱凤”出现。
看重千叠楼出身的如意,才放心让她登台,无视后宫那些此女无能的流言蜚语。
最后,还是低估了吗?
老皇帝侧颈似笑非笑地看刚才开口说要什么回乡修建私塾一类话儿的女子。
而她眸底,一片坦然,勇于平静地与老皇帝对视。
金口玉言,老皇帝不高兴被她小小女子算计这一下,龙颜动怒,大可在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者面前食言而肥。
她从不怕死。
【117 离宫】
大嘉明大殿外的雨有越下越骤的趋势,卷旋的气儿吹T嘞嘞作响,刮过众人眼中视线范围,代替了沉寂缄默,宝鼎酒闲烟尚幽,殿窗琴罢指犹凉。小说网专业提供电子下载
君无戏言,金口一开,无可挽回。
这水太深,也凉彻人心,无人敢下去一试清浊。
夜深,如意爱凤两人被送出大殿,几个宫女牵着,小心不得了,想到手边的姑娘一个是皇上金口赐婚所谓未来皇太子侧妃,就不由个个露出恭谨谄媚的神态,生怕得罪这位,转过山怀中,带帷帽的一人却说想同携带那大琵琶,紫衣宫女不欲说不,匆派人回殿起寻,另让人先送两位姑娘回去,爱凤与如意相觑,说道心情激荡,不欲休息,让宫女好生为难,倏尔眼前青山斜阻,人不觉走近了御花园,回眸还能看到身后正大嘉明殿里的通明灯火,咿咿喧耳。
爱凤轻声对旁人说道:“我们两人就想静一静。”
如意也轻轻颔。
这么大的御花园,绿柳周垂花团锦簇,人外面还有侍卫们保护守着,怕伤不得这两位贵人,宫女们一并应了,悄悄退远,今日开始,皇宫中这下争高踩低的奴才们要学会伺奉讨好这两位,虽然其中一人是立即将离宫。
见四下无人了,爱凤轻轻揭起帷帽一角,声音语调倒不复刚才一直的温柔随和。
“什么叫心系家乡乡亲,要回去修建私塾歌院,万一皇上真打我爱凤去回乡呆着,你可开心死了?”
如意不语,默默看景,神色悒悒。
能赶回来,与爱凤一起在大殿上献艺,全无异态出现,已经是奇迹。在暗处也折转流光,曳地罗裙轻轻地拖曳于御花园青色地砖上,迤逦而行偏向闲寒,她髻上流苏垂额,惊艳过很多人的魅颜,空空面无表情,眸中流出复杂的情绪,只眺望着迎面一带翠嶂,千百锦绣漫然遮映,在她眼中却哑然失色,泛着铁锈死灰一般的污落秽姿。
爱凤踟蹰片刻。看着默哀大于心死地如意。俏脸上一闪而过地算计。最后她又垂眸思考。忿忿不甘然。还是放弃了某些心思。
“你这样糊弄皇上。皇上可未必要放过你。”她紧张地一瞥。挑眉对如意说道。“到时候就我可于你撇清关系。莫拖累我。我帮你不少。你别恩将仇报。”
果真利益当前。吃尝到甜头地爱凤居然还能暂时放下一些不满于仇恨。只声声威胁叮嘱。如意她一个人去死去活。都欲她爱凤无关。爱凤得偿所愿成为皇太子侧妃。可是心满意足得很。眼下只求煮熟地鸭子别飞走。
“我还没找你算账。在我脸上地妆面搞小手段。加上在前次你假扮我。你欠我爱凤地可多了。赔上你小命都填不回去。”
三两句又绕回去。喋喋不休。爱凤果真记仇小人。
“跟你合作交易从未有好事。我爱凤擅长弹奏大瑟谁都知道。你这什么破计划。”嘀嘀咕咕。爱凤脸上泛着掩饰不了地喜色。还是满口埋怨。得理不饶人。“我且几年没抱过琵琶……”
如意倏忽止住脚步,回眸看她。
“……怎么,说几句,你被奚落嘲骂的次数还少么,还听不惯?”爱凤眉梢一跳,就怕如意此时翻脸,却犹嘴不饶人。
如意却是绕过她的身影,看向后方。
一人斜出假山后,抱臂而立,脸上带着微笑。
…………
…………
“瞧我都听到什么了。”
爱凤大吃一惊,看着走出来的太子伴读大人,瞧清了那系在腰间的明黄腰牌,脸色大变花容失色,美目盯看着如意,又看来人,没了反应。
怀瑞之说过他要流下来看好戏的,没想到他真的留下来是担心如意么,他知道,雪歌已经在诸福殿遇害了么,他知道那个爱哭痴恋了他很久的小宫女,已经香魂消散了么,他知道如意是以何种心情何种态度,在嘉明殿上与爱凤演出这一场绚丽。
他第一次为这个丫头的大胆而震住。
原本的确该离开了,却是担心得不得了,满心担忧再出什么意外旁生枝节,他还是留下了,看着她在大殿上精彩表演,他却产生了迷茫。
谁是爱凤,谁是如意?
“爱凤姑娘放心,本公子不爱嚼舌头。”
怀瑞之他一笑,不叫爱凤独自乱阵脚慌张,看着四周的确没有宫人现他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物,对于一级被贴上皇太子所有物的标签的爱凤大美人,他表现得很温文有礼,纸扇在手心转了一圈儿,明白告诉她,他与如意却是一伙的。
爱凤目光闪
影幽幽,花丛密密,她乍惊乍疑,“大人怎么知道要)E儿……”她与如意不过是临时起意才慢悠悠走到这儿御花园来,说是赏花静心,其实是摊牌密语,爱凤又惊疑地以余光瞅如意一眼从她那死灰一般表情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爱凤姑娘,”他深深看爱凤一眼,忽而问道:“记得我说过,后会有期,总有机会再见的吗?”
爱凤一头雾水的样子,踟蹰说不出话。
“原来爱凤姑娘不认识我。”
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他心中幽幽一叹,叹尽了春秋。
皓月星空之下,银华如织,将御花园里照得纤毫毕现,花叶之上一粒粒晶莹露水水滴,被涂上了一层朦胧莹润的微光。有一道人影,茕茕立,瘦弱的身影,在月光的皎洁中,仿佛被溶成一滩清影,随时都会消逝殆尽。她重锦裁成衣,高髻窈窕,平素清冽无绪的眼中,此刻幽深如渊,里面拴住了一只受伤的野兽,或许下一刻就有了决定,是堕入地狱还是苦苦拉扯最后一丝的希冀善意这种矛盾得令人着迷狂乱的气质神韵,他当是曾见过,也心醉过。
那时候,她轻纱系面,俏俏地立于门前,夜色之中,她的双眸跟她的声音一样虚幻渺然。
她问他,是否是醉了。
想在想来,当然可以回答,对的。
“爱凤姑娘可以离开一阵子吗,”他含笑说道,眸光微闪,“我跟这一傻丫头……有话要谈。”
大殿的热闹喧哗已经远逝,远得好像是前世斑驳的记忆,他先看她垂落双肩的青丝万缕,看钗流苏折射繁多粼光,如繁星被束,七彩摇曳着出旖旎。
明明在大殿上这样耀眼如明珠,灿烂如烈火的女子,此刻怎么沉寂如斯,女子真的可以千变万化,拥有千张脸万种情,然观深深沉迷堕为痴。
“皇太子殿下似乎改主意了,很难得的事情。”
他看了她许久,于是说道。
她终于有点反应了,抬眸,未曾解颐。
“他似乎会说服皇上……放你走。”
…………
…………
有湿湿的液体滑落眼角,似隐隐有幽华绽放。
她破涕一笑,恨恨地对他说道:“太迟了。”
瞳仁一缩,他略略失神,蹙眉喃道:“难道皇太子殿下他安排了人……”艰涩的话语,“小宫女……没了?”终究是救不回来,酿成今日此刻眼前少女于浑噩茫然之中的蜕变。
“把手给我。”他忽而定定神看她。
她伸出手,手心血肉模糊,嫣红如血的红绫被她握在掌中,掩饰了同样颜色的伤口,溅出的血渍染得红绫点点更胜绯红艳丽,令人望之心悸。
“原来你早就见过我,原来你才这样排斥我……”他握住她的手,从指尖开始,{奇}慢慢往上滤,{书}触碰她的伤口,{网}与那些叠在一起以后看不出新旧的厚茧,掌纹交缠,传递柔软触感与淡淡的温度。
“在大殿上起舞的原本就是你。”
“你模仿爱凤的嗓音。”
“真是……冒险。”
…………
…………
展眼离别在迩,自五月下旬,披着厚厚衣篷,一袭黑衣,寡言少语,如意彷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寡淡的妆容之下,再莹白细润的肌肤也掩饰不了她眼角眉梢的冷意。
依旧一顶素帷小轿,半年前送入宫一个不谙世事的乐子,如今送走一个伤痕累累变得冰冷的女子。唯有谈及千叠楼里的一物一人时候,她眸中才慢慢卷起温暖的涟漪,此刻,望之深入,里面只是一潭死水。
高得压下来让人透不过的红墙下,孑然独立的如意她木然抱着一个红漆的木盒,挪步走出暴人库,迈上了久候的小轿子,背影如泣。
“幸好不是你。”
怀瑞之一句话,让她动容。
幸好……最后能离开宫中,苍天佑你。
“有生之年,我必定重新踏进宫门,回到皇宫来,当那时候,如若善良多情已经泯灭无用,我定要土下的累累白骨,陪我争破最高离恨一片天。”
半日后,南江皇帝颁下谕旨,民女蓝爱凤,才华出众,貌美品端,今日封其为皇太子侧妃,赐字‘淑’。
同时被册立为皇太子侧妃的,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甚至很少有人知道的女子,南江朝廷上下官员对这位被赐字‘薇’的另一位皇太子侧妃,全一无所知。
【番外 菊之日记】
年某月某一天,晴。该章节由{中文网}提供在线阅读
谁能看懂我写的东西?算了,反正我写来,不过为了自己,无聊时分,让旁人猜去吧。
今日大娘给我几句话噎住了,她是个生不出蛋的老母鸡。
我并没有说错。
某年某月某一天,大雨。
在柴房聆听雨声,分外有滋味,数数指头,我来到这世界都十几年,铜镜里的脸一天天再变,我快忘记自己原来的样子。
某年某月某一天,晴转阴,大凶。
今天我唯一的罗裙给刮破了,可恶的枝桠,下午的风好凉,倾泻下来的雨滴碰了,感觉像冰雪,冷得我打冷战。好困,春天好远了,为什么我还犯春困,大娘前天给庸医断出有孕了,家里的人看我眼神都怪怪的,晚饭没有人给我送了。
想起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女人,她听说应当是我的亲生母亲,一个教坊里的官妓,呵呵。
昨天夜里没睡好,眼睛很痛,揉一下,憋出眼泪来了。
某年某月某一天,闷热。
我爬上屋顶。就为了看一看雨后地天空。站得高果真是看得远。由衷腾云驾雾地感觉。远处地山一个连着一个。美丽漂亮地杜鹃花开满了庭院。红地白地粉地。我挥舞着双手。却不会大喊。因为不知道喊什么好。喊远山。您好吗?还是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笑。难为大娘顶着个大肚子还拿根竹条鞭打我。动胎气不好。会生出白痴娃娃地。大娘。
丢什么脸面。你们都不当我是家里地脸面。我没什么好丢地。菊初南。菊初南。其实我不姓菊。名字一样好听。
要不就出去吧。家门反正也拴不住我。我想看看外面。我想去那个我曾经待过很短时间地楼里。看看我那位亲生母亲。
我记得她那双温柔地眼睛。和柔软地双手。
大娘。你要是敢把我婚配给任何一个混蛋。我会杀了你。
某年某月某一天。晴。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好玩,人很好玩。
…………
…………
某年某月某一天,知了歇息。
闹了一整晚,还不消停,大娘真是好活力,要是用这种精神去蹲生孩子,她绝对不会难产听闻现在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太差劲,我绝对不要生,生出来个孩子我也不好教他她,难道提着小孩子嫩嫩的耳朵,小声告诉他她,小宝贝,你要注意了,你娘亲是个很特别很特别的人,我以后要教你汉语拼音……
又一声了,大娘还在厅里砸东西,第四只花瓶,听起来声音真清脆,打听一下是哪个地方的,估计就是这里南江国的“景德镇”了。
“那个死丫头是妖孽!是鬼胎!有她在我们家一日,你永远无后!”
看看这是什么话,不正是你把我领进这个家门的吗,大娘,不小心滑掉了胎儿也无需这样动气,小心有后遗症,这年代,不好治。
当然,从某种角度来看,我可以说是妖孽,谁看过一个有几十年记忆的垂髻丫头?我像不像天山童姥,表面天真,内里沧桑到妖?哈哈,我怕连表面天真都装不好,不然怎么叫大娘看出来了我是妖孽,今天高兴,多喝了一碗粥,大娘你瞪我吧,我红光满面,我青春无敌。
只要有我在,你怀一个就会滑掉一个。
某年某月某一天,打雷。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绿绣入幽径,青箩拂行衣。
今天读到的诗,我好像记得古诗里面有那么几是咏菊的,悠悠闲闲,怡然自得,大娘却说我不配姓菊,不让我找看。
家里出了点问题,我那颓废的爹要官位不保了,大娘尽找我撒气,人老了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怡然自得。说用毛笔写小小一颗颗的拼音小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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