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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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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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角余光瞥看罢那整齐叠好放置一边的舞衣后,爱凤突然低声喃喃。

“一支舞需要多少时间?第二声鼓……”到底想不通如意葫芦里卖什么药,爱凤坐回去一会,思前想后,一脚踢翻了如意那个四层妆奁,把它踢入了房间无人能现的阴暗角落里,“你若没归来,休怪我爱凤无情!”

一行宫人匆匆地穿行于后宫长长的走廊里,向被乐声笑声笼罩中的正大嘉明殿疾行,如意逆道而行,如混进静水里的一尾游鱼。

呕哑嘈杂的乐音入不了她的耳,满心满心地知想着苏嬷嬷的话,一句句,欲滴穿石头的执着顽固,嬷嬷,我不服。

苏嬷嬷说,是你们一直当局不出来看不清。

“一心解决眼前问题。越走越偏。最大不过是你们低估了皇后。低估了华嫔。无论小宫女雪歌是继续隐瞒下去。陷害于你。还是雪歌受不住。跟你坦白然后联合。你们都是一个下场。或许在你这个蠢丫头捧着画卷往诸福殿跑地时候。就有一群侍卫太监隐在暗处。只等着跳出来地最佳时机。从小宫女一开始把画卷偷出来交到你手上时候。就是错。一错再错。嬷嬷我提醒过你地。这个在宫中很重要。小宫女雪歌有弱点。她地弱点就是被拿来要挟地亲人。然后你。蠢丫头你也有了弱点。你地弱点就是你怜悯这个小宫女雪歌。顺着形势走。你们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要被堵着口。绑着手脚。永远消失在这皇宫中。”

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开始就不说。事到如今。现在……

快点快点。上膳时刻。你们快点手脚!穿着紫衣地宫女双手捧着金银器具盛地佳肴珍馐。往这边迈着优雅有效率地步伐。有深紫色宫装纹着云龙纹地老女官姑姑在一旁催。如意她没做声。低头施礼。默默等着一队经过身边地宫人走远。那些宫人端东西走着不忘窃窃私议。大殿传出来渐入臻境地丝竹乐声怎么也掩盖不住。仍让这些话儿地只字片语幽幽漂荡地空气中。潜入站在宫道上地人之耳中。

华嫔娘娘怎么没到大殿?

哦。锺辰殿地人来报过了。原来是称病了……称病了……病得真是时候。

肃立在宫殿外门前的巨大石狮子突凸双目,如有威仪,更似忿忿。如意失神听着传进耳边的对话,差点撞上了这石狮子,她扭脚踉跄几下,画卷一下子自怀里跳出来留落滚到地上,一圈一圈,缓缓摊开,好一幅南江河图,画卷上淡淡几笔,滔滔河中千帆竞,百舸争流,冷冽中透出欣欣向荣,不过是最简单的水墨画,黑白二色点缀出南江不可一世般气势的丰润繁荣,百船朝一个方向,是岸还是更遥远美丽的彼方,留白之

怦然心动,望之如痴久久不能平复。

宫道之上,一时陷入死寂。

灯红翠阶绿,笙簧盈耳,多彩绮罗乍然失常色金翠无精,嘉肴既忘御酒亦常停,是这幅暗暧晦螟的画展开如有突兀,却看之挪不开视线,好似这天地妖娆千般颜色,比不过这点点洒洒的寥寥几笔墨迹。“于江南顺流下南江,千里,旌旗蔽空,横槊赋诗,一叶兰舟,便凭急浆凌波去。”字瑜东。

须臾后醒神过来,有人顿时疑窦乍生,正欲把人喊住,询问眼前这个小宫女装扮的丫头此画卷的来历,哪知道变生肘腋,而大殿传出来一阵巨响,锵锵刺耳,吓得寒毛直立,有宫女一慌就打潵了手中的银器金碟,捂着双耳尖声叫!

“大殿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诚惶诚恐,三魂走失一半的宫人侍卫们大受惊吓,哗啦啦一片,乱了阵脚,女官姑姑们怎么喊都喊不住,谁撞谁身上,谁又踩谁的脚背了。正大嘉明殿里是生什么了,是因某事触怒了殿里的南江皇帝,陛下龙颜大怒?还是里面有哪位于殿前失态,做出这般大的声响?难道,岂非是北辰胆敢在这种场合时间派出了刺客……?!就欲知道正大嘉明殿里生何事,没人再想起来刚才惊鸿一瞥的画卷,与捧着画卷的可疑宫女,人都瞪大眼乱猜,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慌了心神。

“天啊,宫娥们起舞不到一会儿,这见鬼的大编钟从架子上掉下来了!还压伤了一个乐师!”

大殿溅血,乍闻此事,多少人都抽一口冷气,脸色红转青青转白瞠目结舌之间,更不会留心去注意如意她背过去扒一下地拾回画卷,离开匆匆的纤瘦背影。

大红宫灯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这混乱场面,大殿外面的宫人们乱了,殿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安静异常的殿前,只有隐约那位被掉下来的大编钟砸伤的乐师浅浅低低的哀号,以及围成圈抱在台上无措惊惶的宫娥们,整齐的贝齿因害怕抖碰撞在一起的喀喀声。

令人胆寒的场景。

“……带下去。”南江老皇帝没有看向带丹里的任何一位,淡淡地抬望向殿前台上空白的地方,微阖双目,又半晌微微侧颈,看身边端坐如初的皇太子,用淡而黯稀的目光。

…………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殿外刹那间绷紧神经的侍卫们把大刀摆在身前,用凶狠如狼一般的眼神看四周,大喊:“谁都不许乱!心口不静全闭嘴。”

匆匆急急梳起来的髻松开一些,几缕拂过她的脸颊,如意气喘嘘嘘,惶然回眸,看一眼身后的乱局。

大殿出什么事,第二声鼓,第二声鼓号没有响起。

她回眸一顾,此时皎月映夜,夜间微微清亮照着那张容颜上的一双大而黑的眸子,显得愈清澈无尘,绝然拂袖快步走,各声细碎如阴魂驱不散,她寻着宫道灯火,扬起裙摆疾往阑珊深处。

“什么人在殿前乱走?!站住!”

我不选!我不要为了自保……而牺牲别人!

听见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她咬紧唇,回身一缩闪,宫道四达八通,那厢人在跟着她的身后,她却往另一条路折返到他们的身后————再次经过正大嘉明殿门前,里面竟然重新有了一些乐器演奏的声响,517Ζ听那粗狂嘹亮的歌声,莫不是北辰国所谓的乐班子接替刚才失败的舞蹈,开始表演起来?微微掩阖的殿门流出灿烂金黄的灯光,有人在里面中央台上,模糊且快速摆动的身影,是谁张狂轻蔑意味的笑声,好像在狠狠抽打着南江国一国的脸面。

你想不通,或许真正能出手的不会是瑞宁宫那一位,隐藏在暗中的人既得皇后乐正氏一派支持,即使把你这个丫头铲除,也有资本承受那位皇帝无论多大的雷霆之怒,你生你死,全凭那一位所控,所谓皇帝的庇护,所谓皇太子殿下的侧妃,谁会论你的情愿是否,而那个被硬塞入手的本人同时未必在乎要你……瑞宁宫的皇后娘娘是会在乎皇帝的态度,可你可懂,你一直忽略了谁,蠢丫头?

黑暗中忽而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把惶急奔走中的她一把扯入暗处。

“呜呜!”

如意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慌地拼命挣扎,嘶声低喊。

“是我。”这嗓音……她认得!

【109 未了】

前,苏嬷嬷与皇后娘娘一番面谈,“苏嬷嬷,既然是免了你暴人库里的身份,跟咱家走吧,瑞宁宫主子欲召见你一次当时如意与爱凤都不在身边,苏嬷嬷见到瑞宁宫皇后派出来的人,挑好的时机与诡异用心,苏嬷嬷不知道,原来那位皇后娘娘还会用这种阴谋诡计————谁都以为皇后娘娘不过是个时而偏执过狂的妇人。

瑞宁宫是南江皇后居住的行宫,在苏嬷嬷认识这位皇后娘娘时候,皇后还未是瑞宁宫的主人。

当年的乐正贵妃,如今看起来,一切当好。

站在阴冷大殿之上,等着榻上的皇后摆手遣散了众宫人,只留下身边一位康嬷嬷,苏嬷嬷时隔几十年重新面对面看这位皇后娘娘,目光飘过皇后花白的发,稍显憔悴黯淡的面色,再见皇后娘娘她斜倚在香榻上,一手抓着的居然是凤印,苏嬷嬷几分了悟,脸上巨大的疤痕不经意骇人地跳了一跳。

“苏筱颐。”

不意外皇后记得苏嬷嬷的名字,当年宫中要记住一位风光无限的尚乐宫大人名字不是难事,何况苏嬷嬷跟菊初南这位菊妃以及念殿的主人走得如此近。

“你培养的好丫头,似乎要被指为本宫皇儿的侧妃了,日后这个丫头就会日日来碍着本宫的眼意吗?”

皇后娘娘僵硬的语气,坐在榻上,手扶着边儿,养尊处优多年的贵人姿态。

看来皇后娘娘今召见苏嬷嬷不为叙旧,却乃是兴师问罪的,苏嬷嬷不回答,却继续瞟着皇后娘娘的一双手————一只紧紧握着凤印,似乎是下意识,长长的指套刮在凤印旁,上面的滴血玛瑙闪烁着阴寒渗人的光泽,很多年前这位乐正贵妃也爱佩戴指套,苏嬷嬷还记得一次御花园宴会,这位妒火中烧的贵妃娘娘还试图隐秘地用指套刮花了妃的脸,可惜给菊初南发现破坏了。

另一只手,搭在软榻一侧,手心空荡荡。

苏嬷嬷直视皇后,“听闻皇后娘娘你信佛多年了,但今日一看,果真宫深处,什么谣言都能滋生。”

皇后神情一僵。发髻上大凤冠烁烁。双目旋即喷出怒火。苏嬷嬷只挑皇后痛处戳。若不是当年事。皇后以其性情。何以会信佛。若不是千叠楼今年送进来地死丫头。皇后又何以白白毁了十几年地安宁平静皇后慢慢握紧了手。原本该待在手心地佛家持珠。早就没有影踪。瑞宁宫仍旧摆着地佛龛和香烛成为一种尴尬地存在。隐隐在提醒着什么。宣告着什么。

“你被本宫扔到暴人库待了多久。本宫就信佛了多久。既然你这个老奴都能从暴人库出来了。本宫弃佛忘道。也是容易不过之事。”皇后她反唇讥之。“早在几年前。宫中有人提议撤去暴人库这无谓地地方。犯罪地奴才直接杖打至死或在扔到牢里即可了。是本宫没有同意。继续留下你这个老奴地性命。苏筱颐。卑微地人要学会感激。”

假如今日皇后地为了说这种事情而下召见。想来已经没有必要说下去。苏嬷嬷冷淡漠然地态度激得皇后娘娘怒极反笑。

“本宫不过是可怜你。苏筱颐。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地可怜虫。”

好像能够打击到当年三人其中一人是令人愉快地。皇后娘娘说着顿一下。幽然侧首瞥看身边地康嬷嬷。见康嬷嬷垂手缄默。皇后又复看殿前地苏嬷嬷。瞧着那横贯整张脸地疤痕。仿佛忆起犹有焦糊味地残砾黑木。当年大火中面目全非地尸体。

“当年本宫拉拢过姓菊地贱人。你们几个不是闹过一阵子反目成仇吗。本宫抓住机会。想过欲把那个贱人拉到自己阵营中。好对付一个人无依靠地妃。至于你。一个小小地尚乐宫。本宫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终于入正题了。皇后瞧着空旷昏暗地大殿周围。知道除了现在在殿上几个人。根本不会再有人能倾听这边地动静。可她还是固执地以为。以为有什么鬼神。当年地冤魂。都聚集潜伏在这里。等着耻笑她侮辱于她。皇后娘娘微微压低了声音。更显阴森诡谲。

“你们全部怪本宫,全一味责怪本宫……”

她忽而笑了起来。

“全瞎了眼,呵呵。”一旁忐忑不安地听着的康嬷嬷也不由地惊诧色变,瞎了眼,瞎了眼,倘大的前殿不断回荡着这含恨一句一声,如泣如诉,恍若皇后在泣血诉说十几年得到的不公与愤然。

苏嬷嬷冷眼看皇后失态,皇后娘娘口中所谓你们,到底全心全意在乎的,不过的那个寡情薄幸的南江皇帝一人,那个男人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凶手,苏嬷嬷却不会同情皇后—

“若皇后你要找人诉苦的话,找错人了,慈宁宫的皇F护着自己儿子,所谓你的夫君,而没空聆听你的满腹委屈,皇后你也不需要纡尊降贵,随便找个暴人库出来的老奴才来吐苦水,苏筱颐未必奉陪。”

心口又开始剧烈绞痛,皇后扭曲了面孔,狠狠地挡开一旁关心忙递上茶盏国哀的康老奴,猛力槌榻起身对苏嬷嬷说道:可是在可怜本宫?!”

“皇后母仪天下,坐于凤座,为南江女子犹羡不已,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老奴我这等微贱之人,皇后又何须区区老奴来牵挂可怜。”

荧荧烛火跳脱摇曳,大殿顿时阴暗如九幽地狱,皇后只觉得一时之间,心中混沌迷茫,多年的悲苦冤屈,如同出柙猛兽一般,再也关不住。

“不是本宫,不是本宫!”

撕心裂肺地,她喊了一声,在这午后寂静的殿中,简直要让人颤栗生出冷战。

“那场大火你们都怪本宫,你们这些没良心瞎了眼的人,可知道,害死妃的,从不是本宫……”

…………

…………

皇后娘娘她苦苦背了十几年的黑锅?

“不是皇后你,还会是谁?”

浮生梦,像春水一流,乐历年间,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日子,在京都皇城那个方方正正,外墙涂着一层火红色,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巨大建筑内,一间宫殿之中,一位面相凄苦,倚着榻手抓凤印的老妇人,或许很多年前那些晦涩难辨的秘辛发生以前,她豆蔻年华进宫艳压全宫,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彷徨无措间,更被别人所利用,在坐上皇后之高位同时,永远被很多人深深地怨恨着诅咒着。

谁未曾天真无邪,满怀对未来的殷殷期盼。

“是皇太后?”

苏嬷嬷沉吟忖度着,突然想起,真正有动机,有手段的,却是还有很多人。

“抑或皇上?”

剥开光鲜靓丽的外壳,每个人都可以去怀疑猜忌,更不排除是皇后自己在故弄玄虚,苏嬷嬷要听皇后自圆其说,当年事情发生在弹指之间,根本如今回望之全是混乱,揉滚在一起的线团从何寻头。见此景,殿前一直沉默的康嬷嬷压低嗓溢出一声老叹,忧虑而哀悯,仿佛理解可想象了,自己可怜的主子在这宫中鬼魅横行,人人各存心思的诡谲境地,为何情愿守着佛经过度日如年的日子。

苏嬷嬷怀中揣着一个疑问,回去面对如意写满担忧的面容,觉得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这般相似的感觉。

…………

…………

“还会有谁,还会有谁……”

并不为忤,皇后重复不断的呢喃。

直至半日以后,苏嬷嬷接过如意递过来的两幅画卷,听着如意说的话,又细细打谅一番,才如茅塞顿开,疑团如过冬融雪,眼前霎时化明朗。

如意说,苏嬷嬷,虽然不知此计可否能成,但如意真的很想,带着嬷嬷你一起,离开这个皇宫。

多年前那个诸福殿里的菊妃娘娘,跑到念殿去,一边逗弄着摇篮里刚刚诞生的小人儿,一边侧过脸来,微微抬起眼眸,对身旁人幽幽地笑道,笑如清菊淡雅,美丽无双的容颜上浸渍些许淡淡的沉痛悲郁,她说,月娥小苏啊,我真的好想……离开这个皇宫。

“人去哪里?”

走进安皋小殿后面,苏嬷嬷只看到爱凤一个人。侧边梅花式洋漆小几上凌乱的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汁还未曾干涸,斜歪歪地摆在一旁的是笔尖沁出黑水的紫毫,旁边一块皱巴巴湿布,上面有点点墨痕。“她又画了一副,往诸福殿跑了?”明明交代得这般清楚,那蠢丫头还是要去送死。错估了如意的能力,苏嬷嬷见爱凤爱理不理罕言寡语的态度,也不欲再问,走出安皋小殿,望大殿外一片混乱,烟燎火气,宫火把一片地方照耀得明如白昼,乍眼见深衣尚乐宫佝偻着背子,带着神色惊惶未定的宫娥们步出,抑或是说被匆匆赶出了正大嘉明殿。

“现在已经来不及。”

尚乐宫抬头不惊觉发现在站在外面的苏嬷嬷,表情变得古怪非常,似悲又类哭,当年就是从这位面上有狰狞疤痕的苏尚宫手中,才接过尚乐宫一位的,此时目光一触,感触纷至沓来。“原本人就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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