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无不妥,我留有后着就是了,目的,总需达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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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自背脊窜上一阵子凉意,青容止水一僵,不知用什么表情去看倪素素。“素素姐……你是北辰间谍?”无比艰涩加惊诧目呆地问道。
“哪里哪里,我确实是北辰人,但自幼就在南江成长,还没见过家乡风景呢。”眼角儿眯出一点点鬼魅旖旎,倪素素缓缓絮说,渐渐显现出一丝异色,自幼在湘教坊习舞至今,天赋绝伦,已经对尚乐宫一位垂手可得,这位生性阴毒八面玲珑的奇女子盈盈一笑,说道,“姐姐只告诉了止水你,你可记得保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桑熙有,倪素素也会有,止水。”
她轻轻一叹,几丝惆怅,那神情近似哀色,掩袖沉默半晌,她目光精利幽深眸含情,“如果没有争气进宫来,如果北辰使者没有踏进南江来,如果不是忽然收到了可能一辈子见不到的北辰命令,止水,你的素素姐也许会永远是南江皇宫里一位宫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研台上舞艺。”
倪素素就笑,她说,好可惜……
不过半日,丽景轩里多位重要的宫娥姑姑暴毙,所有矛头直指向倪素素,震怒惊愕的人们在离宫娥居住厢房最近的一出水井下捞起了女子的尸体,看那熟悉的白兰花领口,看湿漉漉发髻上别着的双股排银钗,人们无言,却看不清那女尸的面目。
焚烧“倪素素”尸首的那夜,青容止水麻木地站在一旁观看,片刻后,她幽幽的视线由烧得漆黑的尸体灰烬转移到渺茫无尽的夜空。
月牙如钩,蒙着一层猩红。
别胡思乱想,止水,来,答应素素姐,你一定要当上尚乐宫哦。
“原来最后只会剩下我。”
丽景轩的宫娥她们发现得太迟太晚了,最后尚乐宫大人完完全全把事情禀报向上,上头全然迁怒于送人进宫的湘教坊,同时还给了尚乐宫更大的压力,只得让才艺还显生涩的新晋宫娥代替了死去的人。
如意与爱凤两人,此时还未察觉一二。
【103 动爻】
糟了,改来改去这难得的华丽衣裳弄皱了,真难看…》+7而卧,姿态疏懒的爱凤面有难色说着,拈着衣料子,挑起了细眉。“扔给宫女烫平吧。”
“不行。”如意断然说道,伸手拿过了衣裳。
“为什么,”爱凤瞪眼提高八度音。“我可告诉你,我爱凤不会干这种粗活儿。”
如意缄默不语,低头做事。
重新修改过尺寸的舞衣锦带练缎,因为是自私做主,不敢让储绣房的人哪去看,也交不得殿里的宫女摆弄,如意拾遗补阙,摊开了衣裳,分部件上衣下裙彩带一样样整理,橡木柄的鎏金鉧金斗里面盛满红红的炭火,在衣裳上面游走,把细小的褶皱熨烫平整,如意都忙半日了,一边抚平面前上衣的对襟金红蝶纹直领,手心全是湿湿腻腻的汗。
实在没见过哪个民间平民姑娘不懂怎么烫衣服的,爱凤真是比娇生惯养的公主还难伺候,如意都是一个人做,摸着手边触感极佳流光溢彩的衣裳,这样忙前忙后的,到底在御前穿它的是谁啊。
品质脆弱的绒面丝绢帛缎小心处理,一并绣在衣上的宝石彩珠,要绕开,之后用调和好的混合液擦拭得一亮,叠起来又塞几颗香球进去熏染,大功告成。“烫好了,我放柜子里,近日不要再拿出来试穿,在那御前献艺之前都收好少碰。”惟恐爱凤一再贪恋着这套南江也少有的珍贵衣裳,如意轻声交代说道。“这衣裳可与你手边的珠帘妆奁里的金钗簪花不一样,要储绣房的绣女宫人们在御前献艺前重新再替我们缝绣一套是不可能。”
一番利落动作给爱凤注释为天生干这等活儿的,就叨讽如意是一个丫鬟命,爱凤果真从不会感激别人。
“不试就不试,我也腻了,日后我要穿的会比这精美贵重百倍千倍。”对镜子试看脸上的肌肤,爱凤如丝媚眼可以漾出水来,她很满意地说道,“很好,你这法子也算有用。”近来如意与爱凤沐浴都要用到花蜜香精,爱凤用提取自玫瑰的花蜜,浓郁馨香,如意想了想,只挑白檀香,无意随口告诉爱凤玫瑰花精油配合牛奶沐浴更佳,以为是教坊楼子里的秘方子,爱凤深以为然,天天让宫人送上一大盆,试了几天,一见效果更欣喜不已。
跟着心情也好,日子近了,爱凤摔坏的东西也渐渐少,对服侍她的宫人们多有好脸色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慌慌张张跑进来个神色不安的宫女,爱凤连忙坐回去,一副端庄清雅状。“什么事,大吵大闹。”厌恶卑微地婢女在面前大呼小叫。她这一边沉下脸责备宫女。又维持形象不好太作。只是掐着宫女地话。眼神像绵绵冰刀似地。
如意把衣裳捧着收入柜子里面。底下垫一层香香地干花与丝绸。期间瞥爱凤一眼。那目光。就告诉爱凤别破功了。
抚摸光滑雪白不少地手背。蓝采班地高傲女伶心里冷哼一声。矜持且自傲地不使正眼瞧人。大慈悲一样。只淡淡对宫女说道:“慢慢说吧。”
“是女咽下口唾沫。断断续续说着跟爱凤如意相关地消息。
“外面几个殿里传来地。说丽景轩地宫娥们似乎出事了。奴婢只是担心爱凤姑娘你……”宫女瑟缩一下。眼神飘忽。爱凤与如意可是接着在宫娥们后面献艺地。宫娥们出什么问题。爱凤可要尴尬地顶着。
忽闻丽景轩此番诡异惨状。爱凤听完这个噩耗。呆然一慌。天旋地转一时间。差点忘记了还有外人在。她就欲一脚踢掉脚边矮榻。回身指着如意地鼻子怒喊。
怎么会这样?
才不会是替丽景轩里的什么人可怜同情,爱凤瞬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处境。“那些新晋宫娥有多少斤两,是什么份儿的角色,可比得上北辰使的乐班队?”
没有可比性,毕竟现在还没人见过北辰国使小老头带来的乐班子是什么实力,爱凤看一下淡定自若的苏嬷嬷,恨得牙痒痒的,“那,我可知道,书如意你是这届送进宫来的官妓乐子中最差劲的一个?所谓最差劲,该是指才色各种皆是倍不如人,反正那些宫人们聊起就是这样说,你别以为我爱凤什么都没听到。”遣走了所有无关宫人,她艳丽的容颜上凝一片难看的寒冰,咬一下小尾指涂满蔻红的指甲,盯着如意的脸。
“脸是平庸到丑,那些乐子比你貌美不会是稀罕事,但要是在才艺上那帮新晋宫娥真的如传闻一般都比你出色,那对上北辰的,”她不甘心地低头,“还有希望。”
毕竟如意是完全模仿出了爱凤琴艺歌喉的官妓,要是继续在才艺方面贬低如意,不就成了贬低爱
,爱凤才不承认。
待进一步了解丽景轩的事故————不需故意打听,宫中墙后,奴才妃嫔口中耳边都传来了,真真假假流言漫天飞,掩饰都掩饰不住,说新晋宫娥倪素素不忿于自己被顶替,丧心病狂做出点恐怖事儿,谁想到了这个时候闹这出戏码来,怕最乐的该是那位北辰国使。如意在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面系粉蓝轻纱的爱凤拔掉了花盆中的牡丹花的片片翠叶子。倪素素她我多少了解,不会是这种人,如意只这样跟苏嬷嬷说道。
苏嬷嬷让如意再混进北辰使那儿,看一下那乐班子再做评定。
原想不妥,但爱凤说什么都不愿意代替如意去,如意只好硬头皮上,宫女装驾轻就熟穿上身,乘时而入,刚好使们不在殿里,她见一帮乐人班子,问过知道,那北辰国使带着的乐艺人个个都是鼻子顶上天的主子,进南京皇宫以来从没有一次表演过,他们实在不了解。
“但我观察看,他们队子整齐,服饰道具乐器都是好几箱子的,那几个舞姬身段子实在厉害,一看就是像自出胎就练的,天天瞧他们中有人背着我们低头猛喝一种颜色很深的药水,闻着味儿就知道里面不少珍贵药材,北辰这次是有备而来,我们爱莫能助了。”几个如意相熟,可亲直率的舞姬这般向如意说道,有人给如意一个异国的祝福,安慰般拍拍如意的肩膀。“说来我们还是欣赏你们南江国的柔舞,很美丽,很飘逸,舞姬都像天上的人儿。”
如意感谢他们的善意,过日又闻尚乐宫已经在集中宫娥们进行加紧修炼,丽景轩外的侍卫多了轮班也勤了。
对于这位曾上自苏嬷嬷手中接过尚乐宫一位的老妇人,听苏嬷嬷几句不咸不淡的评价,如意只望这位大人的手段厉害巧妙一些吧。
不然事后掀起的轩然大波,会把整个南江国的各地教坊埋葬湮灭,南江艺人,何来自尊抬头示人。
鲜红色的宫灯挂满宫道两旁,平坦地砖上铺上猩红地毯,树木装饰上彩条无数,名目繁多的名花盆栽被移出,谁都不许穿戴黑白灰等阴暗不吉利色彩的衣物,礼节之隆重,仪制之繁复,宫女宫人鱼贯而出,捧着各种金银器皿彩布,苑囿行宫被装点得风光绮丽,极尽奢华。盛大筵席宴会前夜,如意与爱凤第一次全副武装,精致如画的妆容,被熏了几日散迷人幽香的华丽繁复厚重的衣裳头饰,十指指甲被细心的宫女一只只修剪至拥有完美的弧度,蔻丹涂抹一层浅水粉色。
五十弦大瑟被擦拭一亮,瑟身描金镶玉,每一根丝线给技艺精湛的乐工徒手调整过,断不是走失半节真音,如意还得到一面造型独特的面具。
喝着滋润嗓子的甜茶,心灵手巧的小宫女在替她们两人绾,缕缕乌过手心,反绾拧旋还是双挂都熟稔,自朝云近香髻,回心髻,到飞仙凌云髻,不失耐心地一个个试,最后替爱凤定下了一个妩媚娇艳的结环凌虚斜髻,负责伴舞的如意则是稍稍变一下样式的飞天髻,鬓边贴垂下双环,环系着彩带,彩带仍由如意自己挑,她挑了一条暗刻花纹的,通体深黛蓝色,如年轻女子眉妩的轻扬嫣然。
额间的金色虞美人给特制的药水洗掉了,改贴了一朵镶金五瓣桃花状花钿,如意看着菱形铜镜里那个陌生的美人儿直摇头蹙眉,怎么都不习惯。爱凤哼一下,拿起宫女捧过来的锦盒上面陈列的其中一支凤凰金钗,耳上选中吊了一串红宝石坠子,还重新挑戴一对镶金缠丝玉镯子。
等夜深其他宫女们都退下去了,爱凤与如意故技重施,调换了一切妆扮,“你会绾髻吗?”如意问完,意料之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她扶额片刻,认命地挽起袖子帮爱凤改了髻,还帮爱凤上装,之后,她们两人互相看着点出来不甚顺眼的细节地方,调整至看起来协调完美。
“明天……”半夜里幽静得吓人,宫灯寂寥人影单,如意与爱凤对视一眼,如意喃喃着,到底没什么把握,摸摸胸口。
“有什么好害怕紧张,”比如意年长几岁又是卖艺女伶,爱凤很快就淡定下来,打个呵欠摆出个不屑的表情,施施然摆袖而行,抛下如意独自去美美地睡一觉养颜。回寝室前回眸一顾,她眯眼掩嘴对如意问道,“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登台过?”
好吧,在这方面上,如意比不上爱凤。
“没上过台的雏子,警告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深吸一口气,自私的爱凤只有这一句。
【104 巽失】
门阙楼传来了清晨的晨钟声,敲打出南京皇宫最热火象,白日里使们都给一一请出了招待外使的潮殿,被邀至笙簧鼓乐喧天的正大嘉明殿,彩衣的宫人穿梭来往似蚁,帝子王孙捧御筵,殿廷灯烛上薰天,弹弦奏节楷风入,穿紫衣的宫人院子家,右手托着用黄色的竹龙布罩着的食盒,左手拿一条红罗绣的手巾,将食盒摆放在嘉明殿左右横列的巨大精致膳桌上…》
像国君招待朝臣或异国使臣而设的筵席这种官席,官宴场面一般要列钟设鼓,钟鼓既设,一朝飨之,以音乐来增添庄严而和谐的气氛。只见两列编钟高架于殿前,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同音。筵席上八珍膳上单,六谷稻黍稷粱麦,六清水醴凉,六牲牛羊豕犬雁鱼此三六俱备,宫御膳不仅场面规模大,而且馔品种类多,此次御膳名目和奢侈程度都是空前的,足以让各国使大开眼界,大饱口福。
老远就听到有使爽朗的开怀笑声,洛国使腆着大肚腩,笑得像个弥勒佛一样,长长的棕色胡子在身前摆动。
“老夫今日有福了,出使一趟南江国,果真是幸事。”这位使笑得脸上的肥肉挤到一起去,小鼻子小眼睛倒快被藏起来了。
海兴国使也在一旁,点头。
“南江有此国力,实在叫人印象深刻,本使回去会一一禀报给君主。”海兴国使很认真地说道。
廊下奏中和韶乐,正大嘉明殿正中地平南向面北摆皇帝金龙大宴桌,左侧(地平上)面西座东摆皇后金龙宴桌,正大嘉明殿地平下,东西一字排开摆设内廷主位宴桌,西边头桌三桌,东边二桌三桌,另设陪宴若干桌。叙礼已毕,每两位面带微笑姿态恭顺的宫女领一位使先到正大嘉明殿旁的侧殿等候开宴,虽然待了几个月,各国使们还是对南江独有的榫卯结构抬梁式宫殿建筑感到惊艳,宽敞明亮的殿内,随处可见殿前的月台上摆有的铜鼎、铜龟、铜鹤,三层汉白玉台基下每个栏杆下有用来显示皇威的龙头,殿前的双龙戏珠御路石,其珠为吉祥如意珠。
光闪闪的贝阙珠宫,齐臻臻的碧瓦朱,宽绰绰的罗帏绣成与望之一眼成郁巍巍的画梁雕栋,南江大气之源由于此。
轻微难辨的嬉笑声自殿外传进来,有人好奇探头,只见两列披绚丽云肩,裙裾有如虹霓,全身饰以璎珞,冠饰华丽步摇的女子被老嬷嬷带领走过殿后,隐于饰金漆高门之内。
女子们身上装饰珊珊作响,偶一流盼,极富美态。
殿前青铜铸成的编钟,十九个钮钟,四十五个甬钟,外加一件大傅钟共六十五件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起来悬挂在一个巨大的钟架上,有乐工用丁字形的木锤和长形的棒分别敲打铜钟,出优美乐声,清脆明亮,悠扬动听。
筵席会于下午进行。先请各位使大人在侧殿休息。侧殿地少监总管与女官尚宫笑道。恭谨地后退出殿。
“南江无谓地礼节太多。”
精昌国女使摩娅带着她地随从后一步进侧殿。微卷地长编着长长辫子曳与身后。摩娅穿大红宽袍。腰带镶嵌各色婴孩拳头大小地宝石。鞭子倒没有再带在身上。她觉得渴。殿里地宫女为她送上了以嵌玛瑙珊瑚地银杯所盛地清水。她只看一眼。拿起来一饮而尽。又摸几下银杯上凹凸不平地雕刻痕迹。很不甘心地样子。名为阿勒地男子站在她身后半尺。袍身天蓝。轻轻披在身前。只有额前靠右一小撮以同色地绳带系住。那颗帝王绿玉珠仍旧在袖轴。换了亮银色穗子。”阿勒。还是我们精昌国好。对不?“摩娅执着地对他问道。男子回她几句。黑色地诡异刺青因为表情地变换而变幻。众使里面。除了乌兰国地那位大师。就还有他们精昌两人最显眼。
那些戴着帷帽地宫娥经过侧殿。帽纱轻盈透明。似遮非遮。既华贵。又娇媚而从容。南江可人女儿地美丽风采就这样洋溢着。弥散着。
北辰国那个瘦小老头又在一边鼓吹自己带来地乐班子如何如何。其他人似笑非笑地神情。宫女为他们准备软垫子矮榻。填腹小点心和酒水清茶。有丽景轩地乐工穿着雨过天青色地长袍踞坐在殿里。为他们奏乐。纯正地南江宫商角徵羽五音乐。绵绵似江水静静流淌。又如微风佛面。让人心中安详欢喜。留白处意味悠然。引人遐想。
日近正午。和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映射在窗上琉璃。霎时折出粼粼七彩。如梦似幻。侧殿气氛为之一静谧。
暖光
懒洋洋的,凝眸看着擎在飞檐上的八角宫灯,看彩带,摆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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