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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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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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默然。

“哐啷!……咕咚!……辟里啪啦!”

在再一次打碎东西后,接受幺妹在一旁的大吼,如意泪眼婆娑,蹲下身默默地拣起碎了大半边的可怜碟子们。

而童妓们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低语。口气嫌恶至极。

“啧啧啧。谁放这个手脚迟钝地家伙进来地?她此等德性也能当上官妓。母猪也会上树了吧?”

“就是她。叫如意。以前也不过是个低等丫头。听说她很得楼主欢心。楼主一高兴。就放她进来当童妓了。”

“以为巴结上楼主就可以平步青云。这丫头太嚣张了。”

童妓们把如意幺妹两个人排斥在外。时常用着轻视妒忌地眼神看如意。肆无忌惮地对她进行恶毒地嘲笑讥讽。听着地幺妹总第一个气得浑身发抖。跟她们对骂起来。“如意。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讨厌!你别怕。她们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在妒忌你罢。你别把那些话放心上。”幺妹安慰如意。那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是如意教地。

“我看这个如意一无是处。楼主怎么会欣赏这种家伙。眼光真差!”哄笑声响起。听着胆大包天地童妓们居然连楼主都闲闲地嘲笑开来。如意终于脸色微变。“瞧瞧那死样子。楼主就挑这种人啊。唉呀。真是……”童妓们继续日复一日地排斥着讥讽着如意。丑话听得多了。如意就开始缄默不语。

踮脚把双手伸进横梁吊着的绫结里,在别的童妓们休息时,如意开始进行一个人的训练。吊得双臂麻木,冷汗如雨下也咬牙挺下去,童妓们付出的努力是一倍的话,如意就付出十倍,百倍。

“不要笑楼主,你们不许笑楼主……”

懂得所有问题都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如意一日下了决心,“跳舞?我能跳,跳给你们看……”如闪电般来得极端迅速的念头,让这个倔到骨子里的前考古学家毫不犹豫地榨干身上的每一份力气去训练,八岁女孩小小的身子像一块棉花,疯狂地吸收着嬷嬷教授的所有知识。

如意的表现大出乎嬷嬷的意料之中。一直以来,嬷嬷她是不甚看好如意的那一个,在她眼中,如意这孩子就是一块各方面都异常平庸的朽木,正所谓朽木不可雕也,嬷嬷从不把这样的如意放在心上,还一度质疑过楼主的选择。但如今再看如意……

又是一日训练,嬷嬷在每人面前放一盆水。

“把手掌放在水面上,旋转你们的手腕,用指尖在水面上划出一个淡淡的圆形涟漪。我会对你们的速度有所要求,不许把水溅出,划出的波纹更不能凌乱粗糙。你们要学会控制的,不是手掌上的皮与肉,而是每一根指骨。骨为刚,皮肉为柔,当你们学会刚柔并济时候,才能真正的开始学习八大艺。”

嬷嬷一边说道一边一脸平静地用手在水盆面上示范了一次。拨动水面,像滑过细绢上的微风,带起微弱的痕迹,提起来几乎是可以手不沾滴水。如意一瞬间给迷住,教行嬷嬷布满皱纹的手似乎施了法,每根指头以一种奇妙的节奏在滑动,带着蜻蜓点水般地惊艳。

水盆里的水很凉,手指点上去有种麻麻的感觉。一圈,两圈,如意划着,练着。

她想起来了,那天夜里,楼主的金扇舞中让她神迷的那一些指尖动作,似乎也是这样滑动开,慢慢伸延的……如意眼前一闪过的迷茫,又忍不住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跟着记忆中的完美姿态模仿。

很多童妓练得手腕肿起来,不忿地停下来了。同样如意的手腕也痛,看着肿了一大圈,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是一阵一阵揪心的刺痛,但如意咬紧牙关。不要被自己打倒,书如意!

专心地练习这个做过上千次的动作。水面的涟漪像调皮的孩子,指尖一触就欢闹地跑出来,四散开去玩耍,极难控制。

关键是节奏,节奏。如意尽量缓慢地移动手指,手掌一翻一旋,像落叶翩翩而来,从水面上一飘而过。水面与手掌像两只相依偎取暖的鱼儿,贴近了一阵一阵的滑腻感,那圆形的水波纹渐渐舒展身体,荡漾开去,一层层,一次次。涟漪轻颤,幽幽如叹息一般四溢,荡成一个小小的圆。

成功了!眼一亮,舒一口气,如意笑靥霎时如花朵般盛开。

“你想废了一双手吗?”教行嬷嬷心底一动,面上一边阴冷地训斥道。

如意握着抖得越发厉害的手掌,乖乖低头认错,可是还是掩不住眼底的高兴。

我可以,我能做到……

无论学习什么,如意都没有任何的天份与优势展露出来。嬷嬷没有看错,她就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孩子。如意自己都不理解,不知道为什么楼主会对这样的她有所期待。但既然楼主信任她,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就不能辜负楼主的期望,勤能补拙,相信再笨的小鸟只要多练习,跌倒的次数多了,也有一日能飞起来。

渐渐,一起训练的童妓们看如意的眼神变了,由蔑视到厌恶到看到怪物一般,她们开始慌张,不再在如意背后窃窃私语,因为她们没有这个时间。如意疯狂地训练,成为一个日日地在童妓们身后紧步直追的威胁者,让童妓们都感到了一种深刻的危机感,她们开始怕了。

要再不努力的话,她们就可能要被这个平庸的笨鸟超越了!而被淘汰的代价,没有人承受得起!

看到如意在飞速地进步,最高兴的要数幺妹了。

“好样的!”她对如意裂嘴笑。

天赋异禀又如何,资质平庸又如何,如意用比于常人千百倍的付出和努力,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属于她的奇迹。

“……千叠楼的未来,可能……”

一次,看着努力的如意,嬷嬷情不自禁地轻声低吟。可能什么?嬷嬷没讲下去。但所有人望着如意,渐渐目光参杂了恐惧与嫉妒……

可能?

是属于她如意的。

“别夸我,我做得还不够好……”面对幺妹的称赞,如意腼腆地低头。什么千叠楼的未来,如意没能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她只是要再努力,更拼尽全力地追,不想叫一个人失望。

是的,还不够好,远远不够,那高楼上那一位风华绝代女子的背影,看起来还太遥远太遥远了……

【10 明月】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光阴一去不复返,不知不觉又到新一月。

新一日的清晨,幺妹迷迷糊糊地喊,双手在空中乱挥。

“别说话了,醒醒。”把有赖床习惯的幺妹叫起来,是如意每天一定要做的事。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要迟到了,嬷嬷杀人啊。”她在幺妹耳边大喊。

幺妹睁开眼,不甚清醒的样子。缓缓嘀咕一下,她笨手笨脚地下床,开始穿起练功服来。“扣错了。”如意帮她把扣乱的结子弄好,指着一边的水盆。“洗脸,漱口。”说到一半急了。“……哎,你先穿鞋子!”

好一番功夫,如意才让幺妹收拾干净。刚睡醒的幺妹十足个迷糊蛋,完全不像平常的样子。“要让那些很怕你的童妓们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她们可能会吓死。”如意打趣道。幺妹平时除了对如意好以外,对别人可是一律摆刻薄蛮横的态度,童妓们背后都骂幺妹为野蛮人。

幺妹表情很无所谓,她总算真的是清醒了,一边洗脸,一边懒懒地对如意说道:“以前我们一起当楼里的丫头时,你一看别人房里镜子瓶子的,那一双眼就会猛放光,像饿狗见了骨头一样,有时候还蹲一边抱着那瓶瓶罐罐自言自语,那样子才能吓死人呢,我这算什么。”异常不屑的语气。

赤脚步过长长的走廊,穿着练功服的如意她们整齐地排在训练的老地方。中夏了,井边的那颗桂花树开满了金黄色的桂花,一簇簇桂花迎着夏风颤抖,花粉落入树下的井口里,让井水尝起来也带一点甜甜的香味。

如意她们不敢偷懒,努力地站出最优雅的姿态,再累再苦也咬牙撑着,就怕那一条冷不防抽过来的藤鞭。

很快,她们就发现今天的训练有点不同。

“那是谁?”

童妓们纷纷抬头看着那高高的楼上。她们没有看错,居高临下地在那楼上,有一个穿素服的女孩正面对着她们坐在那儿,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这个女孩是谁?所有人都在问,这时候,教行嬷嬷出来了。

环视一下总不能安分地童妓们。嬷嬷皱皱眉。缓缓跟她们介绍起那一位古怪地女孩。“这娃刚进楼。跟你们不一样。是已经记入了乐籍地孩子。楼主已经为她赐下艺名‘明月’了。明月她以后将接受地是单独地训练。不会跟你们在一起。今天只先让她出来走走好熟悉环境。你们有自己地训练。别多管闲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嬷嬷说地轻描淡写。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地童妓们炸开了。

再仔细看楼上地那个女孩。六七岁地样子。娇小地身型。典型瓜子脸。眉若远山。细密地睫毛下一双楚楚可怜地眼眸。她像个可爱地瓷娃娃一样。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上面。低敛着双目。似乎没瞧见楼下地如意她们一直投过来地惊愕愤怒眼神。

“嬷嬷你说什么。这个女娃就是官妓了?是凭什么。这个明月凭什么就给内定了?”跳出来这样急声喊道地。是变了脸色地胭脂。连最沉得住气如她都忍不住。要出来问一下。

“凭什么?”教行嬷嬷说道:“就凭她比你们高贵地出身。”

高贵地出身?胭脂地瞳孔骤然一缩。高贵出身地人来千叠楼跟她们抢当官妓?只见胭脂浑身一抖。娇容上就笑靥绽开。脸上突然写满惊喜地她朝嬷嬷欠身一礼。“嬷嬷放心。胭脂懂得了。胭脂会跟明月妹妹好好相处地。”

“她比你先成官妓,你该唤她姐姐。”看着这样做作的胭脂,教行嬷嬷古怪地笑了。

坐在楼上的那个叫明月的小女孩,明明看起来比幺妹的年纪还要小一点。

“……是,就叫明月姐姐。”胭脂答着,笑得更美更甜了。

好可怕!

如意咋舌了。她回头看,却发现连幺妹投上楼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激烈的不满与怨恨。难怪她们这样愤怒,她们是这样渴望着能有一天当上楼里的官妓,每天拼命地训练,就为了不被淘汰掉,谁知道现在不知哪儿蹦出一个程咬金,轻易地就得到了她们一直得不到的东西,她们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一旦知道了女孩的身份,楼下的童妓们对这个女孩的观感就完全往一边倒。童妓们可没胭脂那种掩饰感情的本领,她们通通恨极了,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名为明月的女孩揪下来撕成碎片。

什么可爱的瓷娃娃,你看她!那低下来看的眼神不就是不屑么?她就没把我们看在眼里,正坐在上面嘲笑我们!她很得意,她一定像看傻瓜败将一样看着我们!

楼上的名为明月的女孩表情一直很淡,她的眼眸透过楼下的童妓们,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根本不在意楼下反应的样子,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或者她觉得什么官妓,什么同伴的怨恨,这其实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是啊,人走在路上,谁会在意路边的蝼蚁?

“……恶心!”

幺妹磨着牙低声说了一句。

而站在童妓们之中的如意,她所注意到的,不是那个名叫明月的女孩的漠然表情,也不是女孩的空灵眼神————那个女孩鬓发间夹着一朵娇弱的花儿。那小小的一朵花儿柔柔地藏在这个女孩的乌发之间,探出的一瓣瓣白色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一些东西一瞬间飞过了脑海,如意不禁轻声喃喃。

孝经伝: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正是树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再回头时,白发人已消逝于风中。

故关衰草遍,离别正堪悲。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

不会错了,那秀气的云鬓间的娇弱花儿,其实就是一朵代表丧亲之痛的白色丧花。

再看这女孩。

那……这个叫明月的女孩,刚刚失去了亲人吗?

…………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意拍一下手,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是艺名?”问幺妹。

“你不知道?我们当上官妓后要起一个新名,以前父母给的名字不能再用,是取新生的意思。艺名都是自己取的,只有得到某个前辈欣赏的人才能给赐下名字。这种给赐下艺名的,就已经半只脚踏进官妓的大门了。”幺妹解释道。

如意听了一阵恍惚。“如意”这个名字,正是楼主在第一天给她取的;刚刚好就是穿越前书如意的名字,她从不清楚这名字还有这种意味。

“幺妹,你就是因为这个,开始时才一直不愿意理我的吧?”如意明白过来了。

幺妹撇撇嘴,心也不虚,很坦白地答道:“就是,楼主偏心,明明我就是比你先见到楼主,不见她也赐给我艺名。我当时可恨你了,怎么也想不通我到底哪儿比你差!”见如意一脸歉意,幺妹摆摆手,不在意了。“算了,如意你不用这样,是我小心眼而已,我们两姐妹的,谁给楼主欣赏不一样?”

旋即幺妹好像想到些什么,连忙对如意说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你名字的来历,要不然你就要像上面那个该死的明月一样遭人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背后捅一把了。”

看着嬷嬷走过来了,幺妹连忙推着如意一起站好。

“别发愣了,今天你们跟我学一个表情。”嬷嬷说道。

对这次的教学内容,嬷嬷明显是示范不起来了。她面无表情地对着童妓们说道:“优雅的微笑,无论在任何时间,你们都要带着微笑出现在客人站立着的地方。把微笑变成你们脸上唯一能呈现的表情,即使是天崩地裂,江水倒流,即使是噩耗降临,晴天倒塌,你们都依然要给我微笑。要知道,你们的笑容就是你们的武器,是你们用来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现在,你们给我笑!”嬷嬷用阴冷生硬的语调喊。

童妓们的心情给突然冒出头的女孩明月搅浑了一下,如何有这兴致露笑?她们一个个勉强拉起嘴角,笑得牵强。放眼望去,全是笑得怪诞无比的女孩子们,效果是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你这是皮笑肉不笑。”嬷嬷狠狠拍打一个童妓的脸。“你,丑死的傻笑!”她一个个敲打着,把童妓们努力装出来的微笑批得体无完肤。

“笑出你们最美丽光鲜的一面,不是只要笑就算合格!琢磨清楚你的脸型,气质与性格,再想好怎么样控制你们脸上的皮肉,露出个最符合你们身份的笑容。笑是一种最为常见的表情,是官妓必须过关的基本功,同样是笑,会因笑法的不同而有很多含义,我不要看到傻笑呆笑甚至是嘲笑。”

教行嬷嬷再次把所有人吊了起来。

“给我微笑,笑到我满意为止。”

被吊起来越久,童妓们就越笑不出来。手被紧缚在横梁上吊着的绫结里,她们**发痛的双手,酸疼的肩膀,还有微微摆动的双腿,都让笑出来成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日子像一曲歌那样轻快流畅;笑颜常开当然乃易事;而在一切事都不妙时仍能微笑的人;才活得有价值。”

嬷嬷说得意味深重。

结果没有一个人让嬷嬷满意,童妓们全垮了,有几个还低低地哭了出来。她们笑不出来!嬷嬷上前去,一个一个把童妓们被吊起来的身体拍得摇摇晃晃,更觉疼痛难耐的女孩们哇哇大叫,又是哭诉又是求饶。

这就是童妓们一日的训练。坐在楼上的瓷娃娃一般的人儿若有触动,同样是给楼主赐下艺名,这个被赐下明月之名的女孩她缓缓垂下眼帘,在这时候,微微低下头,她听着从楼下传过来的一阵阵清晰哭闹声与哀号,轻轻地蹙起了淡眉。

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张楼下正受折磨的女孩子们上写满痛苦与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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