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
“你一个流民还想进城,滚远点,小心大爷揍你!”
“什么人,出城去干什么,车上都有多少人,通通下来我们要搜查一遍!”
碌碌马车经过的声音,守城士兵的咒骂声交加无知孩童因为害怕这种场面而迸发的哭声,议论声,城门内外乱成一团,即便这样,还是没有任何一个可疑人物能乘机逃过监察私自出入,流浪到这里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发疯一样要往城里冲,给乱棍打死不少。
“真是封锁得滴不漏啊,你们看城郭角楼上站着不少南江官员,外面也有帐篷。”
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里着几个人。
喃喃天网恢,疏而不漏之类的话,赫连翔好像一下子吞咽下好多苦瓜难受的样子。
“靖皓那个小鬼也不用这么狠吧……”
数有修理的下巴已经长胡子成分外茂密,半张脸都藏在这样的络腮胡里面,他习惯地磨搓下巴,揭开马车上的帘子一角窥看外面的情况。待在与其说是摇晃不如形容成弹跳才正确的马车之中,也亏赫连翔从开始的两手空空到能变出这样一辆东西,无视人类的承受能力而改以马儿的歇息与速度为最优先考量的结果就是,别说好好睡上一觉,甚至几乎不能伸直身子照全身酸痛与僵硬程度,他感觉就像自己变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活动木偶。
将就一下吧。他走遍四方享受惯这种车劳顿地苦。都能苦中作乐了地是那些姑娘们。
短短三天地间。她们已经憔悴得不**样。
“一把火烧掉千叠楼。你们也真够狠地!”
听他这样说道布盖头露出一双眼眸地少女木然地将视线转移开去。从疲惫地脸庞上静静地淌下泪水。眸中已经没有什么光亮了。还有人绝望地嘤嘤低泣。赫连翔也随之神色一黯。不过很快从中走出。若随意去悲秋伤春地。他就不是北辰宰相赫连翔。那种软弱放姑娘丫头身上还行要带着这些人出去呢。心爱你着该想想办法。“哭够了吗。哭够了就一起想办法出去。”他啧啧地咂嘴。硬塞给少女一个鼓鼓水囊。“三天了。你们也该稍微振作一点。怡宴她们**来地丫头总不会太没出息吧?”他说出台温柔地话撑着头皮吼地。
少女拿着水囊只是看不喝。半晌缓缓地将水囊递给身边个子更小地丫头。
“伊香不渴。伊香想小姐和嬷嬷们……”
马车上悲怆的气氛愈加浓,人人陷入伤痛中不能自拔。
“……我,”少女嘴唇咬破三天里她的嘴唇结疤然后给撕开,然后再结疤经不成样子。“我要去乌兰国。”她嚯嚯地抽气,两排牙齿击撞做声。
…………
“我说你们真是……”赫连翔叹气完了想摇头头之后想了想还想叹气,就像个喝醉的人似的完没了。
若不是他比那些李靖皓派出的人先一步救出她们几个,到最后就不是光烧楼的问题,谁都逃不掉。那日引河上选花魁,赫连翔看到半途跳出来的菊家后人就暗自叫糟了,散了之后一个人悄悄上岸,撇下那些跟踪他的南江密探,他到千叠楼时候就傻眼了,人死的死疯的疯,咬咬牙想着能救出几个算几个,他强拉着几个还算神志清醒的就跑出千叠楼,找了辆马车躲开搜查一直到现在。
真的不能不感叹说千叠楼里面的人————运气是太差还是太好呢?赫连翔也纠结这个上了。
“怎么刚好那天就乌兰国的家伙找到上门了呢?你们都不了解乌兰国那些疯子,还跟着他们起争执,拦着他们护送他们的转世活佛回国,不是找死吗,”最最倒霉的是,很多人都不了解乌兰国这个封闭的宗教大国,也从他们传说丢失了转世活佛,然后冲出来呼啦啦满世界跑的时候,各国才得以稍稍窥视到这个国家的各种面貌,据赫连翔所知,乌兰国里面有那个唯一的宗教,唯一的宗教就是唯一的政治,里面还需要一个象征性的转世活佛,就好像每个朝廷都有一位皇帝坐在龙椅上————但没人说,这位皇帝手中就一定会握有绝对权力,也许这是个必须具备的傀儡而已呢?
金禾兮犹自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就给“请”回乌兰,那些疯子犹不满足,抢回他们的活佛之后,还意犹未尽地放一把火……
“他们做得还真干净,懂得嫁祸,不留下线索。”赫连翔哼哼地冷笑,谁说乌兰国的疯子满脑子全是神神叨叨的浆糊,各国之中,北辰是最为痛恨并忌惮着这个乌兰,别忘了前几年北辰内乱是哪个不得好死的家伙惹出来的,还害得赫连翔提早结束游荡,匆匆忙忙跑回国去救命,人们都说赫连翔乃一投机疯子,所谓乱世出英雄豪杰,国不乱他才不冒头,就冲那个救国功臣宰相之位去的!
“呸话,”想到这个赫连翔就要气疯,“就连三皇子也信,天天就差人来问我好需要什么赏赐,不够就封侯啊,惟恐我再搞什么小手段搅浑一锅粥似的,啊,这北辰宰相我当得苦啊!谁爱当当去,都是三皇子死活拉
留下,没有人这么无聊的,就怕我一个不爽会跑辰对着干?”
“带我去乌兰。”
少女很坚定,死死盯着他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一句不字————也许不是怕,若赫连翔真是立即否决的话,少女没准会立即跳下马车,当枪匹马自己干。
“所以说兰国的家伙,”赫连翔顾及身边少女的情绪,挠挠头就将自己的气愤先抛角落旮旯着脾气说下去,“你要去乌兰国干什么,送死?人家都说那是他们的转世活佛,不会将人怎么样的,最多就是失去一些自由罢了,你以为独自跑到人家地盘上,可以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再偷出来,别急得失去理智了。”
“不一定要去乌兰国。”
跟这姑娘说不。
他摊开双手深呼气,要去儿都好,能出城再说吧,出不了城,就哪儿都不用想去了。
“幺妹,你别将当神灵看,我连着你们楼主大人去哪儿了都不晓得,还需要想办法呢。”
既是幺妹俏脸上还有好多给火熏黑弄脏的地方,独独那双眸子,里面盛载的情感太沉重,即使在黑夜里也幽亮寒冷,赫连翔还以为那夜火焰是不是跳到这位姑娘的眼中了里面没日没夜地燃,燃尽属于少女的一切生气。
“你知道……?”她呆呆地重复他的话。
“还用问。”
在这个问题上有何好纠结的要晓怡宴在哪儿,会需要坐上李靖皓那艘船里迢迢从北辰跑过来?他要知道怡宴在哪儿,他会自告奋勇跳出来救千叠楼的姑娘们?他要知道怡宴在哪儿早哈哈笑两声潇潇洒洒地转身回北辰,绝对不来南江!
“我们来瞧瞧,个是谁?”
瞥到外面有动静,他迅速换了一张脸,肃然贴着木板从帘子缝中看清楚,城门那里比以往的都乱,哭爹喊娘的不少,士兵们脸上也出现无措的表情,手慌脚乱地控制人群,结果当然徒劳无功,干脆有官员高喊一声关城门,咿呀声中城门关闭,排队中的人们都失魂落魄一阵,待他们看清现在形势总结一句就是今日别指望出城门了,就像火上浇油一样,士兵手上有武器也没有,顿时脸上就给抓出几道血痕。
“哦,那女人真会制造混乱。”
赫连翔口中的女人坐在造型奇特的车舆之上,好似女王一样,在下面抬的精壮男子数数有十来个,一个个**上身脸上布满黑色刺青,充满异国风情,就是她的到来引发城门一阵骚乱的,要说背景势力够硬,名声够狼藉,谁都惹不去,偏偏却就最爱惹是生非的,就一定要数大名鼎鼎的精昌国公主摩娅。
那些原本站在角楼上面的南江官员站不住了,冲下来到摩娅公主面前赔笑,一边大声责骂无辜的士兵,嚷嚷着真是瞎了狗眼不认识精昌国公主殿下吗,搜什么搜还不快放行,快快去开城门!
赫连翔看得头皮发麻。
“难道真的去求这个摩娅公主?”
这绝对是他半生最挣扎最后悔的决定。
…………
摩娅公主心情很好,她像抚摸情人的肌肤一样抚摸着那根长长的油亮油亮的鞭子。
这次南江一行到底还是有些收获,哥哥的下落找到了,也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好戏,她没道理不开怀。来了就顺道买一些南江的香料和丝绸,带几个能歌善舞的南江艺人回去,越想越高兴,这位精昌国公主殿下就是看着南江那些男人们连带也顺眼不少————至少不会乱甩鞭子了。“本公主受你们皇太子招待,现在要回国去了,你们看着办吧。”
“是的是的,城门马上就为殿下你开,没有问题。”官员一头虚汗,点头如捣蒜。
只要能尽早打发这位精昌国公主离开,就要烧高香谢祖宗保佑了。
“那还搜本公主的东西吗,要知道后面拉着的几车子东西都是本公主这次购置的,里面有珍贵香料和丝绸绫罗,你们赔得起吗?”摩娅很欢快地拍着车舆扶手,回头指着自己数车的战利品,这都是用堆成山的玉石换来的,精昌最不缺玉石,买家和商家都很满意,自觉是赚翻天了,估计卖给摩娅公主东西的南江商人现在是坐拥成撒谎你的玉石,梦里都要笑醒。
“不搜不搜。”官员这次摇头如拨浪鼓。
“很好。”
士兵附到官员耳边小声说道这样不合规矩,要放走了犯人怎么办,那官员恶狠狠地盯看着士兵一眼,为了个莫须有的罪人而得罪这位精昌公主,谁是死脑筋古板要尽忠职守的就来吧,他还想享受几年福呢。
就算放走了又怎么样,皇城这么多个城门,晓得是谁疏忽了,假如真是有人匿藏在摩娅公主的队伍中,连着这位精昌国公主都要袒护的犯人,他们还抓什么啊,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小卒子们能管的事情了。
“放行放行!”
巨大的响声之中城门重新打开,摩娅嘴角的微笑也跟着越加灿烂起来。她淡然地一挥手,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外面帐篷里面的南江官员和士兵们瞠目结舌地看着。
到走远了离开京都范围,进入小树林,看着反复检查四周无眼线,摩娅公主面无表情地命令停下来。
她见从马车里面钻出来的赫连翔几人,深深地将人看了一会,扑哧地怪声笑道。
“北辰莽夫,你且记住了,你欠本公主一份人情,日后定然会要你百倍归还。”
【番外 蝶恋花】
历三十一年
梦里春红十丈长,隔帘偷袭海南香。西霞飞出铜龙馆,几队娥眉一样妆。
“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去记住,谁要背不好,我就把她脑袋塞水缸里面。”教导童妓们的嬷嬷们恶狠狠地说道,吓唬哪些小女孩们。在地板上铺垫真丝织锦软褥,为了训练女孩子们的针女红功夫,嬷嬷默许让女孩们在自己的褥垫上竹花添线,一眼望去樱桃石榴红,紫棠乌荼白。扬了扬藤鞭指着水井边那几列的深釉子大水缸,入秋以来百花园换上连片绵延的清爽,石榴刚过季,枝头翠叶转深青,也枯黄了不少,夹杂其中是枫树如火如荼的美色,楼里丫鬟们也别上了枫叶簪。
如意从皇宫中回楼里来的第一年,楼里陆续收下了几个十二岁以下的小女孩,作为新一批童妓,嬷嬷们正在教导她们。
教行嬷嬷有意在其他嬷嬷中挑一个人出来代替自己的位置,嬷嬷们做事便更卖力了,幺妹还嘲笑说过,懒虫不吃鞭子还不会跑。
“嬷嬷,你这是狗跳墙,这个丫头还不晓得认字,你就先教她们念诗。”
楼上洒落一篮子粉嫩嫩花瓣儿,像下一场花雨,小女孩们哇地叫,手舞足蹈去接住那些美丽的东西,有位红衣姑娘倚栏往这里看,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你才狗急跳,”嬷嬷晃着鞭子,怒得暴跳如雷下来。“幺妹,你不好好学带坏了后辈怎么办,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狗急跳墙?!”
准备储存用来沐浴时添加入水的花瓣,给幺妹一时调皮全倒掉了,百花园铺五彩之色。
“我不懂什么叫狗急跳墙啊,嬷嬷你要演示一下给我看吗?”她咧嘴嘻嘻地笑,提裙袜金钗溜,嗓子大得千叠楼上下的人们都听得分明。
“幺妹。我去找赭师贵篁。让贵篁来教你!”
“你找楼主大人来也没用幺扮鬼脸“我今天地功课做完了!”
有卿家公子临楼。怯怯地说想见幺妹。
书呆子!幺妹含情回眸。这下笑得灿烂。
见状。捧着物品地丫鬟们掩嘴偷笑。幺妹这颗小辣椒总整日惹是生非。惹下地情缘还不浅。如意没回来时候她还收敛一下子为乐人子进宫修炼地如意在半年后平安回来了。这下就有恃无恐起来。只见楼高迎风。裙钗飞扬。谁在弹奏一曲缠绵《念奴娇》。半卷彩绫飞出厢房。珠帘迎着光儿摇动缕串珠作响。秋日正好儿细爽怡人。丫鬟们拿出压在箱底地珍贵绫罗织锦晒日光去湿气霉青整匹整匹地七彩绸缎从楼上荡下来。尚乖乖坐着地小女孩们也再坐不住了呼一声蹦蹦跳跳去嬉戏玩耍。
天气这样好。让赭师师傅也出来歇息一下。像锦匹一样晒晒暖呼呼地太阳。
红衣如野火,张扬四溢,肆意掐童妓后辈们的小脸蛋,幺妹坏笑着登下楼来。
“两岸猿声啼不住,下一句是什么?”
“一行白鹭上青天!”
【番外 更漏子】
不分昼夜地徘徊在悠长的回廊,提着一盏焕发迷离灯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楼主大人带了两个丫头回楼来了。”
“两个丫头,两个丫头。”
门窗无声自动,独自打开再闭上,忧郁的是一阵习习的夜风,怎么吹拂都吹不走那些轻声细语,夜半奏响的哀怨歌声。
隆冬时节,谁绣到一半的东西,绣架斜摆在园不出上面的纹理,她抚摸一遍又一遍,灯却不小心点燃了那飘入里的枯叶,莎啦园中的芳草低低倾诉着些白日中无法宣泄的心事,她伸手想去捕捉跳跃且遥远飘渺的星光,却触到一片冰冷的雪花,敲更的更夫都带着他的铜锣和一身疲惫走入梦乡了,夜深露重可堪话凄凉,她侧耳倾听,直至什么声响都消在漆黑的夜幕之中,裙角不知不觉堆上一层薄薄白雪,已经分不清皎洁莹白的是她的脚踝,还是这被月华温柔地照耀的楼阁中庭。
怎么没人告诉冬雪已经来临了?
她郁闷地看着灯笼无声:烧尽,然后整个竹架在雪白的庭中变成红花一朵,炙热且妖娆。
呀,什么声响,夜里偷偷坐在床榻上聊天的丫鬟们一慌,穿着中衣提着灯到百花园中一看,捂嘴呜呜地叫,前辈们都神神秘秘地改善那些后进门的女孩,千叠楼里一直流传一个关于夜半女鬼的故事那是自尽在阁楼之上自怨自艾孤芳自怜的美人儿,她提着暗色发哑的古制灯笼,总一夜又一夜地徘徊在空旷死寂的夜晚,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身影飘忽须臾即灭。
“梦幻尘缘伤心情动,莺去盼盼楼空。倩女离魂,萍踪莫问。扬钩海畔谁证前盟;把臂林边难忘往事。金莲舞后,玉树歌余,桃对无踪,柳枝何处?嗟嗟,萍随水水随风,萍枯水尽;幻即空空即色,幻灭全灵。能所双忘,色空并遣;长歌寄意月难圆……”
烧了竹制描金的绣架,烧坏了自己唯一的灯笼,她眉黛紧锁,惋惜地叹一声落身后一串串惊惶失魂的女声尖叫,拍掉裙摆袖边的雪花无眷恋扬长而去。
这儿地楼主论是哪一任。都要乱拣人回来地。好像遗传一样。她想起便有种似曾相识地感动。
她白天也:现在千叠楼里。但她更爱子夜时分。那时候连歌声都显然朦胧岁月用沙哑地嗓音与粗略指法。殷勤诉说半个春闺旧梦。
半个冬过去里地人来了又走。前日有个身心疲惫地玉倌自尽片哀苦怮哭。她亲眼看见那四位姿容最美地最高官妓冷漠地看着眸底没有一丝怜悯同情。而那些丫鬟嬷嬷们却哭得嘶哑。几欲昏厥过为谁而泣。这些眼泪可是虚伪如晨露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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