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门你一举一动就牵涉我们全楼人的命运,老奴惭代全楼人来希望你能多思多想,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嬷嬷,送帖子的那位公子派人来请了,哒哒有人气喘吁吁地奔过来递话。嬷嬷动容,居然劳烦设宴的主人亲自派人接送,前日几位贵篁还打算说让楼里的轿子翻一层新漆,关键地方描金镶贴金箔,抬轿子的也去换一套新衣裳,这样让如意坐着轿子去也不算丢了千叠楼楼主的身价,但现在看到是她们多虑了,在那位神秘公子心目中似乎还是锐她们千叠楼另眼相看,青睐有加————当然,嬷嬷还不知道,送帖子来设宴的主人同样派出了轿子,往烟柳阁去了。
“这么早?”
距离鎏金帖子上写明白的时间还有一段,嬷嬷略微慌了,对身边一个丫鬟就吼道:“面纱呢?随身伺候的人呢,还有姑娘双腕欠一对镯子,你们快快去寻一些来给姑娘挑!还有白袜鞋履!”
此时一个神色清冷的少女踏进来,这位少女双眉似蹙,五官精致,神色里透露出一丝冷韵,进门就朝嬷嬷点点头,启唇其嗓音如震簧泉咽,又如黄雀枝头鸣,谁听之都要惊为天人,忍不住以赞叹惊艳的目光将少女再多看两眼。“鱼师傅让我来看一下。”来人是奉命前来查看成果的明月,明月双眸冷冷地打量一番盛装艳妆之后的如意,似乎心中一番衡量计较,片刻后朝如意微微颔示意,如意同付之一笑。
“时辰尚早,明月你尽管留下陪陪姑娘,老奴这去跟几位贵篁交代。”
嬷嬷带走碍眼的丫鬟们,不久房内就窜入多了一个身影,“明月做得好!”幺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眼珠子滴溜转一圈看,终于赶走那些总碍着不让她来见如意的奴婢,幺妹哼一声,再目光落到如意身上,就柔和一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月冷声说道:“如意,你跟几位贵篁们都猜出帖子主人的身份了?”目光严肃,认真专注地盯看着如意。
如意的眼波很柔软,像是安静地欲让人永久沉睡的宁静湖面,她笑了。
…………
…………
“除了皇太子李靖皓殿下,还能有何人。”
楼高一隅,明月幺妹和如意聚一场,伊香不明就理听得云里雾里,小女孩看着忽而变得沉默的三人,默默念着皇太子三字,歪着脑袋,以为内里有何奇特魔力。季霓圆一遇,小女孩也记得那个面相阴柔看似亲切的皇太子殿下,在伊香心中,还清楚忆得起那个漂亮大哥哥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说好听一点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欣赏,说不好听便可称之为看玩物的眼态度。
那个手握皇权得万民敬仰爱戴的阴鸷皇太子,真不愿意放过千叠楼里的人吗?
斩草要除根,抑或他不愿意放过的,是他苦命的皇姐,以及下落不明从未有消息的另一个血亲?
李靖皓,听闻此三字时明月浑身轻微一震,这动作没能逃过如意的双眼。只见犹豫一下,明月低声对如意说道:“……此次赴宴,带上我吧。”第一次哀求,这种口气。
这个出身名门不幸入贱籍待在千叠楼的清冷少女,很少袒露自己的心事,即使是面对鱼牵机这个师傅和如意幺妹这样的同伴。明月难道真的经过那次以后,对皇太子李靖皓暗中情根深种,至今念念不忘吗?
如意忽而想笑了,以前当童妓时候教行嬷嬷就教导说,任何时候即使你真正想做的是哭泣,脸上也要绽放笑颜。“这我不能做主。”
“……懂了,我去问教行嬷嬷。”略思虑一会,明月也深晓了如意尴尬的立场。
明月转身退出去,幺妹就迎上来。“如,如意,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你也知道外面乱成一锅粥,上次你不愿跟那姓怀的男人走是放不下楼里的人,但你看!现在楼主不见了,外面嘈杂一片说国之将亡,我们不用死守着啊,带着赭师师傅带着楼里人趁乱离开京都,这样不好吗?你快快联络一下那姓怀的家伙,他定然很乐意带你远走高飞的,”幺妹撇了撇嘴,瞧如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话,见如意并无异议的样子,才放宽心继续下去。“到时候,到时候约莫就无需受老妖……教行嬷嬷的摆布了,我们又不是有牵挂走不了……”说到牵挂,有之意的幺妹似乎是想起了卿鸿,声调打颤,神色为之一黯然,眸中一片哀痛。
其实幺妹不清楚,这次不肯走的,已经换成了那个倜傥怀姓男子,并非她如意。
【56 破釜沉舟】
去去且来,不会需要你们等待太久。”
看幺妹有话憋在胸口去吐不出来的样子,如意摸摸来没有戴上面纱的脸,指尖触入滑柔脂粉,起身恍惚欲去找铜镜。“你要找什么让我来啊,你病才痊愈,宜静少动,为什么不叫大夫呢?”看着她居然带着全身盛装摇晃地乱走动,幺妹大呼大叫,扶着她,又三两步踱到妆台前将铜镜拿下来。
“我看起来像谁了?”轻轻地问道,如意一双眸子定定对着铜镜,笑得如晨露曙光一般脆弱梦幻。
“像谁?”幺妹用很古怪的眼神看她,小心地望进了那铜镜,镜内镜外,佳人黑发如瀑俨然如画中天仙,人面桃花情致两饶,并无不对出错的地方啊。“赭师师傅和另两位贵篁不是说了让如意你装成了楼主大人去赴宴吗,还能像谁,难道是粗手粗脚的嬷嬷做错了,你看那儿不像楼主?”
就是因为像……太像,她才恍然若有所悟。
霍然盖住了铜镜,失魂一阵,再揭开仔细看,好像怎么看都不厌倦,明明镜子反映的五官轮廓是她,是属于一个叫书如意的少女,但那眉黛之间一点妍媚,它难道还有出处?
“幺妹,我很快就可以出楼去了,我可以去卿府,去看一看卿鸿,这是我答应你的,我一定能做得到。”
这声音也是她的,这般用心努力地在笑,渐渐就变了,幺妹愕然,看着如意好像整个人被鬼魂附体一样,这把嗓音好生熟悉,在千叠楼里这么些年夜就听过寥寥数十次,谁也辨不清启唇者说话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听到这嗓音时候,通常还伴着从容不迫地玉手巧拎一酒杯,一个绵绵莫若嫣然的一笑。
“如意,……是那个姓怀的不愿意带着你走?”大惑不解,幺妹甚至伸出手指数着数着,揽着裙裾一下子坐下。“你诚实地告诉我哦,一辈子好姐妹,你真还认幺妹这个姐妹,不会什么都不说吧?”
如意倏忽隐去嘴角稀薄的笑意,屏息凝神,神思渺然飘远。
“那个姓怀地男子。也是说要维护什么家族名声。什么权势。所以说不要如意你了。是吗?”沉默一下。幺妹慢慢地说着。神情由勃然变色转变为惊怒。不信。喑恶和果真下场是如此地悚然。观察如意地丝毫表情变化。忽而刺耳地脆脆咯一声。无人喊疼。幺妹脸色泛白。缓缓低下头。绞在一起地双手十指。自己地指甲被自己强力掰断了一整片。连着血和皮。幸是如意好似失魂落魄样子并无发觉。幺妹就默默地将疼得发颤地手缩到袖子里面。
“不是地。他放不下地。是这乱世。”
如意仿佛是在告诉自己。听到幺妹耳朵里面。就是如意可怜兮兮地在找借口安慰自己。
“或者……他在等着我先做出选择。”
真正善良地人永远天真地以为。做好事不会有恶报……
怎么所有人以为。她不会放弃千叠楼里一花一草。要护着楼里众人到天荒地老。
怀瑞之他是这样想着,连着幺妹也来着她面前劝说,好事只要她不答应就要使用强迫手段一样。
昏沉半月,寒夜里面重复而来的噩梦再浮现了,仿佛又看到皇宫中被陷害冤死的小宫女雪歌,一声声愤懑怨恨凄厉,指责她无情无义为冷血之人。你的伪善在哪儿?南江要亡国了,你是否就是最开心地那一位,那些铁军马蹄即将践踏南江每一寸土地,杀死每一个无辜的南江百姓,然后冲入京都皇城,杀进那个好似牢笼地皇宫,让皇室李氏和那乐正氏两族人们的血染满了每一石阶。
不是两年内一直想找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来合作推翻南江朝廷吗,不是日日悔恨得无路可逃且不得安宁,闭上双眼就梦到造就千叠楼这个怪异悲哀存在的凶手吗,现在有人先走一步要毁掉这堕落的国度了,她不该开心吗,为什么要走,手臂上鲜艳如炽热烈火地刺青每夜每夜地作痛,总提醒她要留下来,一定亲眼看着一切发生,看骸骨埋于道,血肉溅于野,看笼罩整个南江国的乌云终于酝酿出一场倾尽全国淹没生灵地暴雨,那泉下日夜哀嚎泣然的冤魂们才能真正瞑目。
楼主不在了。
在所有人都慌张无措,想着如何保护千叠楼时候,她弯起嘴角,将大大的笑颜深深地藏在金扇后面,拈花沉思,将阴暗汹涌的快感死锁在双眸底处。
她刹那想哭,更想笑。
什么绊住了你的脚步,把它挪开,楼主的意思,她终于是理解了。
“雪歌地,苏嬷嬷的,薇玲姑姑地,柳怡宴的,菊初南地……”
怅然若失,快速模糊地沉声自语,忽然解颐而笑,她眸中闪现点点诡谲的光亮,从出神中清醒归来,笑着柔声对
道:“幺妹,我不是生病,全是我自找地。”
我,我知道啊,赭师师傅说如意你为了完美装出楼主的模样,才自己弄坏身子以至于生病……”没有这个理由,以为如意是生气不见客姐妹情谊尽的幺妹才没胆子跑到如意身前,嗫嚅着垂首悄悄将指尖沁出的血珠划落深红袖管,看它慢慢渗入融化,幺妹分心想着,幸好今日穿着的是红色衣裳,入目一片浓重猩红,就是聪慧的如意也再难看得出异样了吧……如意下来的一句话惊住了幺妹,让幺妹侧颈惊诧地抬眼,口吃地说道:“什么?是什么……不是?”
“嗯,不是因为这个。”
此时此刻,幺妹突然发现————坐在眼前的金兰姐妹,眉目间的晦暗郁气好陌生。
如意笑得很欢舒,开了又合手中的金扇,将之掩到鼻下,微睇幽然,明明冰封整个京都的严冬已经被暖日消融击退了,但此时却能在如意脸上找回那一份彻底刺骨凝固灵魂的冷。“风寒?不是,什么风寒能让我病倒不起昏昏沉沉就半个月。”她好像想起了好笑的事情,含笑摇头。
我要出去,出楼去杀死那个姓怀的,幺妹默默念着,让指尖的刺痛时刻来浇醒了她的乖戾。
…………
…………
“嬷嬷估计要急了,几位贵篁师傅也在等着。”
如意仿佛没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多么惊世骇俗吓坏了幺妹,只是轻轻地笑道,以涂满蔻丹的十指掸平了盛装之上肉眼不可察觉的细微褶皱,细心温柔的动作好像对着挚爱情人。
“不是得病啊?!那说什么?”半晌幺妹才反应过来了,声音尖得带起一阵风能掀开屋顶瓦片。“如意你身上发生什么,你别自暴自弃啊,那姓怀的禽兽为他不值得!唉,真的……”语无伦次地劝说道,伸手一抓意的袖子,却抓中的如意披散落双肩背后的青丝一撮,愣愣地看着居然轻易地揪下一团发丝,比巴掌还要长些许的数百乌发软软地永远留在了幺妹手心,幺妹身子一僵,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幺妹凝看一会,双膝一软。
如意怎么会……掉落这么多的头发?!
看着幺妹好像接受不了的惴栗神情,如意她瞳中一闪而过的阴霾,捋一下鬓边垂下的发丝,又在幺妹的目光中残忍地扯落了不少————此时幺妹才发现,如意脸上厚厚的脂粉,红润得如此不自然,轻描淡写粉饰太平,就为了掩盖那病态憔悴的气色。
“我给自己下毒了。”
“什么?你,你给自己下什么毒,你疯了……”
“什么毒,幺妹你当是清楚啊。”
幺妹一惊。“难道……?”
“嗯,就是你偷偷给教行嬷嬷下了多时的那一种,”如意满不在乎地放那已经无用的发丝到某个锦盒里面,“药性如何刚烈凶猛,被下毒的人会有何种凄惨下场,种种幺妹你当是最清楚的那位,何必问我这个受害者。”
“我早就得知幺妹你在对教行嬷嬷下毒,从嬷嬷的饭菜中我知道的毒药成分,就托丫鬟去买了一些回来自己吃,教行嬷嬷没有食欲,完整没有动过的饭菜退下来,重新暖温之后就我我在用,这毒药是胭脂教你配的吧,里面好多成分搭配属于偏方,也就胭脂能配置出来。”她说道,“今后幺妹你给楼里任何一个人下毒,我就食用双份的毒药,倘若是胭脂因为何事再次找上了幺妹你要挟你配合害人,我就跳出来说自己中毒,反正楼里没人相信幺妹你会害我,加之配方掌握在胭脂手上,全部错就会怪到胭脂头上,幺妹你啊那种时候记得保持沉默不要跳出来,不然……”
她露出一个苦笑。“我就前功尽弃了。”
“当然幺妹,我也不是命令你不许做什么,你的人生不是由我书如意控制操控的,你是我好姐妹,这世上稀少的至亲,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跟胭脂合作,甚至你希望争一争楼主之位,希望早日出师,你尽管放手做,我本来……就没资格约束你的。”
“对不起哦,对不起,幺妹……”
“我不信,我要斗下去,看看是南江国覆灭得快,还是我书如意撑不住先一步永远闭上双眼……”
纵然觉得不可思议,纵然明白如意定然还有另外打算,纵然清楚背后有一千个理由支持着如意这样做,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形销骨立的如意走出去,幺妹六神无主,张了张嘴,泪盈眶张皇不已,手中应该轻若鸿毛的几缕发丝一霎若能凶恶噬骨。“不可以!”欲喊住如意,不要如意继续作践自己,这是破釜沉舟吗?
【57 削足适履】
将你军,胜你一子,你输了。”
远在南江国以外,千万里远路途,往北遥望北辰最接近南江的一座城池之中,传出男子爽朗的笑声,其中夹杂了士兵们操戈晨练如有金玉铿锵质感的喊杀声,以及高挂旗杆之上的军旗迎风猎猎作动的声响。
北辰狂野粗犷风格的行军帐篷中,二人在对弈。
“此番战事,北辰三皇子怎么说?”那个输了棋的男子面色沉静,似不介怀于棋盘上的胜负,默默地收拾棋面黑白子,气定神闲地将之一粒粒分别放回棋盒,动作娴熟,应当是常常下输了棋做这种工作熟能生巧。
对面的人一怔,看他半晌,便苦笑了。“喂,什么三皇子,人家现在是北辰国一国之君了,这儿还是军队里,你称呼再没大没小,我也护不住你。”
输棋的男人偏头想了一下。“那是由你烦恼的范畴。”
“我堂堂北辰宰相,就给你担罪的。”翻了一下白眼,又有点无奈,叹气同时拿起皮囊咕咕地喝几口烈酒,就听见那个自称北辰宰相的男人一拍腿,说道,“南江这次真是被灭得冤枉。”话是这样说,但他的眼中全是难测的笑意。“你到处乱跑,千里迢迢在他国待这么久一段时间,还曾只身一人跑到我们北辰地盘上来,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还真以为没有人擎得住你?”
“某人不是隐姓埋名四处流浪在各国中流窜,不是国内忽而乱成一片了要喊打喊杀,还记不起了自己是个北辰人。”
摸摸鼻子,长出扎人络腮胡,成一个伟岸中年男子模样的赫连翔笑了笑,挠头爽快地说道:“天涯何处觅知心,老朋友,我不到处走走,哪里能遇到这样多有趣的人,包括你。”
漠然盖上棋盒的描金盖子,清理出铺着狼皮的桌面,上面却还加了一张军用地图,南江北辰乌兰三国的地势描画得坐仔细生动,没有漏过一座山一道河和城池的苛刻精细。与他对话的男子不语,看地图的双目缓缓抬起,向赫连翔射过来冷冷的眼神。
“你说是不是啊。精昌国皇子。阿勒阿卜杜勒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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