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泥阴干后,到了雕刻这一环。若按卢鸿之意,反正自己手头有一件瓦当砚,直接翻胚也就是了。但上官庭芝受卢鸿启发,声称不管如何粗陋,也要亲手完成这一对砚台。卢鸿想想倒也是这意思,便未再拦他,只是将自己的瓦当砚取了给他做样本,便由得他去搞了。
澄泥砚比之石砚的一个优点,就是雕刻起来相对方便一些。至少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容错性要高得多了。由于上官庭芝受卢鸿的鼓动,坚持要自己完成这件大业,因此反复花了不少功夫,来刻成泥胚。
也不知花了上官公子多少力气,总算把这两方澄泥仿瓦当砚做完了。虽然在卢鸿看来,可说七扭八歪,基本是不及格,但看上官庭芝这大少爷天天弄这泥团,累得都瘦了几分,也不便多做批评。直接便着人送到少府监,着人烧制。由于怕人掌握不好火候,卢鸿还专门写了个条子,命人一同送过去。
一般说来,烧制陶瓷等物,温度要求不尽相同。如陶器,一般不足1000度,而瓷器,一般要1200度才可。而澄泥要求的温度,恰在二者之间。唐时可没有温度计,全凭工人一双眼睛来判断。因此卢鸿专门嘱咐找个老师傅给看好了,免得温度掌握不好,烧不成功,那可又得让上官庭芝再忙活几天了。
第三十二章 偷情之路
沿着洞中倾斜向下的阶梯,卢鸿慢慢地走下去。虽然此时正是正午时候,但这处房屋本着前朝传统模式建造,窗口并不甚大,室内光线不算太好。何况洞道幽深,走不几步,便已经暗黑一片。
前边开路的洗砚手中的火把也只能勉强看出脚下,由于久无人来,虽然通了几天气,依然满是潮闷的气息。这地道一直向斜下方伸去,所幸不算太矮,伸直腰亦能站立。四周俱是用砖砌就,由于空气潮湿,砖面上都是湿漉漉的。
又走十几步,只觉得四壁越发潮湿,砖面上都可见凝成的水珠。细看脚下洞的两侧墙下,各有一道水沟,显是当时修建时便考虑到这一情况,为着将墙上滴下的水流引走而修造的。
如此数十步后,路面渐渐变得平坦起来,两旁的沟中已经满是积水,时不时便有滴哒滴哒的水珠滴落之声传来,在这一片幽静的深洞之中,更显得清晰可闻。
现在卢鸿与洗砚已经分不清是向哪一方行走,只知道是一直向前,又过了许久,才渐渐地向上斜斜行来,估计是快到了地道的另一头。
洗砚在前边,怕卢鸿脚下滑,便伸手扶着卢鸿上前。这地道两人并行略有些狭窄,好在主仆二人身材都不是肥胖的体型,倒也无碍。
前方依然是黑暗一片,脚下路渐次升高。到最后眼前出现了如下来时地台阶,这地道终于是到头了。
洗砚在后边举着火把,卢鸿轻轻地走上台阶,到得上来才发现,这出口并不是如入口般由头上出入,而是在尽头似有一个暗门挡在面前。卢鸿借着火把之光查看,只见这暗门应是推拉打开的。一侧正有一条暗缝。只是都已经被灰尘满满塞住。
因不知出口是何所在,卢鸿也不敢便强行打开。他示意洗砚将火把拿到一边,自己将簪子一点点从门缝上掏挖,不久灰尘剔去,一丝光线透了进来。一见这道光线,主朴二人不由同时透了一口气。
把眼睛贴在通开的小孔上。卢鸿打量了一下外边的情形,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目光所见,正是自己当时绘的那幅墨竹!
这件竹子,乃是前次卢鸿在衡阳公主府上休养时,临行前所绘。上次卢鸿曾在衡阳公主的密室中见到悬于墙上。如此说来,这处密道,居然是穿过自己府前大溪,直通到衡阳公主的府里来了,而且其出口,竟然是直接在衡阳公主地闺室之中。
卢鸿发了一会呆。衡阳公主这处府邸。按其规模,应该也是前朝皇族地庄园。既然这处秘道通到了这里来,估计当年了然那位秘密情人的身份。也大不寻常呢。
卢鸿又看了看,此时衡阳公主应该并未在这处密室之中。这才转头对洗砚示意,主仆二人又顺着原路,返了回来。
出了洞口,卢鸿与洗砚一齐动手。将洞口恢复如初。这才说道:“洗砚,明日你便着人将这院子整理出来。正好前时因为咱们府上修整未竟,我那卧室书房都先混在一齐。这次便将这小院子改做我的卧室。只是这间屋中先不要着外人进来,待家具到后再做安排。”
洗砚满脸疑惑,适才他虽然未上去观看,大致也能猜到应该是在左近别人家府第的位置。现在公子居然要把卧室搬到这密道房中来,难道难道…洗砚一时浮想联翩,脸上表情甚是精彩。
卢鸿见了这小子这份德性,就知道他不定想什么好事呢,笑着骂道:“一脸鬼笑,想什么呢!还不快给少爷我办事去!”
洗砚嘻嘻笑着便向外跑去,还一路说道:“少爷放心,小的定然尽心竭力,绝不会误了少爷的好事。”
卢鸿只是摇头,看洗砚已经跑了出去,自己也便出来,锁了门离开。
“恩师大人啊,你说行不行啊?不会烧坏了吧?”上官庭芝满脸地焦急与担心,眼中又隐隐的几分兴奋与期待。
“呵这个事啊,为师也说不准。不过你放心,就算是烧坏了,为师就帮你再做再烧,直到烧成了为止!”卢鸿大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气概。
“啊?还做啊。”上官庭芝清秀的脸上霎时笼上一层苦色:“我的恩师大人啊,上次做这两个砚,又淘又捣的,我这腰都累折了,三天没直起来。要再来一次,可真要生生累死了。”
卢鸿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教育道:“出息!为了讨好老婆,就得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腰疼了吃点肾宝就全好了。”
上官庭芝不明白肾宝是什么,只是也不敢多问,只得一脸苦色地远远看着窑边忙碌的匠人,心中暗念孔圣人啊,快保佑学生吧。
原来今日,是上官庭芝所制澄泥砚出窑。除了上官庭芝亲手做的两方仿瓦当澄泥外,卢鸿也顺手做了几件,一同入窑。
这边还没出窑呢,忽然闻得身后人声喧哗,二人回头时,却见一大堆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只见闫立本、褚行毅以及卢齐卢平一同过来,老远见了卢鸿便齐声问候。
卢鸿心中惊讶,见过后问闫立本道:“闫大人,不知今日怎么诸位一齐跑到这窑场来了?”
闫立本道:“闻知公子新创泥砚今日出窑,我等自然要前来观摹了。只是立本也心中不明,公子这泥砚与陶砚、瓷砚有何区别么,为何单以泥名之?”
卢鸿心下奇怪,口中说道:“确实略有分别,一会大人便可知晓。只是诸位如何得知今日烧作泥砚的。莫非是庭芝你…”
上官庭芝见卢鸿看向自己,连连摇头道:“自然不是了。我这几天和泥累得半死,哪有精神再说这些?”
闫立本还没说话,只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道:“哈哈,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吧。卢公子不要着急,在下帮你出窑来了!”
卢鸿急回头时,只见远远跑来正是褚遂良,李治也同时行来,一众侍卫宫女后边紧紧跟随。
天,烧块砚台,至于这么大的排场么。
卢鸿连忙迎上几步,先见过李治,再与褚遂良见礼,之后看着李治道:“先时臣还心中疑惑,不知闫大人等如何得知此事。看来是太子殿下代为宣扬了,真让卢鸿不知说什么是好啊。”
李治好象全没听说卢鸿话中地意思,绝无不好意思的神情,点头说道:“正是。庶子大人又创新砚,乃我大唐艺坛佳话。李治身为弟子,自然要广为宣传,竭力宏扬了。师尊不必言谢,一会得了新砚,有事弟子服其劳,李治自然会代师先行试过。”
褚遂良、闫立本等均大急,一个个上前道:“太子千金之体,磨墨试砚的事,便不要亲自动手了,还是我等服其劳吧。”
卢鸿咳嗽了一声,说道:“这制砚之事啊,还真少不了诸位大人、诸位兄弟。不然太子殿下,褚大人,闫大人,诸位,今日烧砚乃为庭芝赠美,咱们总不便夺人所爱吧?明日在下家中再开场面,请诸位同制砚坯,再烧一窑如何?”
上官庭芝开始满面惶急,待听了卢鸿这话,不由大声叫好,更将卢鸿讲的泥人典故述将出来,一时场中诸人连声道是,约定明日便到卢鸿府上,共制新砚,却没注意到上官庭芝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边才商量罢了共同制砚之事,那一边地窑工已经开始出窑了。虽然熄火时间早过,但初开时还是热气逼人,众人只得远远等着。过了些时候,才见署令带着几位工匠,搬着烧就地砚台过来。
这署令性赵,本名叫会。因为满脸的大胡子,众人皆叫他赵胡子,若说烧窑造器,本也是一等一地高手。只是为人不善交往,年纪不小还是小小署令。只见这赵胡子自己手中也拿了一件小砚台,一边走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直到近前来,才发现褚遂良、李治等人,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拜见。这时众人接过这几件澄泥砚,细细看时,不由赞不绝口。这澄泥砚虽然是以泥烧就,但其质地坚细润洁,竟然不减上等砚石。更有一项妙处,因为其中掺了不同的东西,颜色亦是各不相同。或红或黄,或青或紫,色彩炫烂,美不胜收。上官庭芝两方砚分别烧成了蟹壳青和鳝肚黄,虽然手艺略生嫩些,但那砚质确是极佳,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一旁的赵胡子也是心痒难忍,见卢鸿为人和气,也不顾身分有别,过来施礼道:“小人在这中尚署有年,确是未曾见过卢大人烧得这等奇物。只不知其中有何关窍,小人不敢妄求大人秘技,只愿能指点一二,便感恩不尽了。”
一边众人闻了,有几人便皱起了眉头。卢鸿却不以为忤,微微笑道:“赵署令若感兴趣,在下还要烧些东西,明日便请到鄙府一同观摹便是。早闻说署令于陶瓷烧造极有必得,正好一并交流。”
赵胡子闻言大喜,满脸的胡子高兴得都要翘了起来,连声说道多谢,欢天喜地的先去忙他的活儿去了。
第三十三章 亲征
次日。
卢鸿府上热闹非凡,不只是褚行毅与卢齐卢平都到了府上,就连高阳公主一众都跑了过来。
昨天上官庭芝转述了泥人的故事以及他为着未婚妻不惜亲自淘泥制砚之事,被新闻敏感度极高的褚行毅听到后,自然对此大感兴趣。更兼他那《艺苑掇英》本以艺事为主,澄泥砚新创,正是大好的题材。因此他们一众人早早都跑来府上,一为自己动手,体现制砚。二为现场采访,准备专刊。
高阳公主则是听了李治的话音,才带了一众女编缉前来了。应该说,记者们女士对砚台的兴趣略低一些,但对卢鸿讲的故事就投入得多了。诸位女编也存了和褚行毅差不多的心思,自然也是要在自己的《暗香》中做个专题了。
只是衡阳公主和上官却均未曾到来。据说衡阳公主这一段时间似乎颇为忙碌,甚少见到她的人影。而上官却是身体不爽,因此未至。
另外少了两个人,却是褚遂良和李治。按说这等事情,他二人是绝不肯缺席的。只是今日李世民召集政事堂商议大事,他二人均被唤去。因此二人还颇为遗憾,专门命人送信道是改日定要再来府上,亲手试制澄泥砚。
“啊?”褚行毅苦了脸道:“先生,难道制砚还要和泥吗?”
一众衣裳鲜洁的客人们在泥盆前愁眉苦脸。
“不和泥哪来的澄泥砚,嘿嘿。”上官庭芝一脸开怀的表情。
“只是我辈追求乃是艺术之道,怎可行此和泥之事?”
“否否,诸位万勿有此错误观念,和稀泥,也是艺术。”卢鸿非常认真地纠正道。
“圣上,此事尚需再三考虑呀。”褚遂良大声说道。
两仪殿内,李世民对面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绩肃然而坐。李治侍立于身后。只有褚遂良站在殿中,脸色微红。大声劝阻李世民打消东征高丽的计划。
看坐上李世民沉吟不语,褚遂良脸色更是激动,上前一步道:“圣上,而今中原清平,四海安宁,百姓方安居乐业。陛下威望日显,正是开启承平盛世之时。如远渡辽海,远讨小夷,胜只得扬威虚名,而空耗国库。损伤兵马;若一旦有些许挫败,更伤及国体威望,安危难测。愿我主三思!”
李世民初时未出声,但闻褚遂良道若有挫败之言,却不由露出不悦之乐。到褚遂良说完,双眉一振道:“盖苏文有杀君大罪,又违朕诏命,侵暴邻国。若听之任之。我大唐威严何在?怎能不讨?”
一侧的长孙无忌眉头微皱,却未出言。李世绩却冷笑两声道:“褚大人!你所说那些长他人志气的话,也不知是何意思?别说他小小高丽,就是当年北地胡人。东西突厥何等猖狂,圣上天兵一至,不也是冰消瓦解么?咱们大唐的天下,就是一刀一枪拼出来地。若真等着你这些个书生坐谈,那也不用打了。”
褚遂良听了这话。气得脸色一时发白。声音发颤道:“李大人,你我二人同殿为臣。为着都是大唐江山事业,怎么可如此出言不逊?”
李世绩昂头对着李世民道:“陛下,当时薛延陀入侵,陛下欲要发兵穷追,便是听了魏征之言,以至坐失良机,否则哪有今天的麻烦?今日之事,正当快刀斩乱麻,引兵东击,永绝后患!”
李世民听了李世绩之言,不由呵呵直笑道:“还是懋功深知朕心啊!想当年,朕亲领麾下诸将,东征西讨,纵横南北,铁血烟尘,怕过谁来?而今我大唐立国已有多年,兵强马壮,难道一个小小高丽,倒怕了他不成?只不知众位爱卿,还有何言啊?”
房玄龄听了连声说道:“陛下圣明!那高丽小国,我大唐若欲征讨,确无何顾忌可言。李大人适才所言,大壮我盛唐军威啊。只是褚大人所顾虑,也是精忠体国,稳妥之见。无论征与不征,均由陛下一言决之可也!”
房玄龄此语说罢,殿上诸人,表情各异。
原来这位房大人,不管何事,几乎都是拿出一大堆主意来,几乎不会明确出任何一个观点。因此哪头也不得罪,从来都是老好人一个。今天见褚、李二人火药味渐浓,又是祭出和稀泥地法宝了,说了半天,还是和没说一样。
“嗯,这个房大人说得甚是有理。征与不征,还是陛下圣决好了。”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地说道。
“呵呵,好,既然众卿均如此看法,朕便不再迟疑了。便着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懋功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共起兵十万,朕,亲提大军,御驾亲征!众爱卿但看朕如何击破敌虏,荡平高丽!”
众人一听,尽皆大惊,不由齐声道:“陛下不可!”
褚遂良排众而出,大声说道:“陛下若果欲征讨高丽,但派一二上将,数万雄兵,便可平定夷邦,如何便以万乘之躯,亲临险境?”
李治跪下抱住李世民腿说道:“褚大人所言极是。父皇身负家国,岂可为了番夷小国,远涉万里?万请父皇打消此念,再做计议。”
长孙无忌、房玄龄也是齐声劝阻,就连李世绩也说道:“陛下,杀鸡何须用牛刀?便将这小事交于咱便可,陛下只坐观世绩为您将那盖苏文抓来献于阶下!”
李世民轻抚跪于身侧的李治头顶,微微一笑,从坐上站起身来,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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