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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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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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孔颖达身为国子祭酒,但因又重修《五经正义》一事,国子监中事务。除非重大仪典之外。均不再过问。就连担任太子右庶子一职,也得许可,由赵弘智接任。脱身开始专心修书。孔颖达这座府邸本是朝中所赐,规模不甚大,分为前后两院。后院乃是家人居住之所,前院就是办公的所在。正堂左右分为书房及会客室,平时与众人商议事务,便均在书房之内。前院两侧偏房,便是同事修书的场所,分别诸经,各有房间。

    此时修书之事方始启动,诸人也都结束了当前事务,逐次来孔府报道,准备开始重新审订《五经正义》。能参与此事者,均是博学名儒,除了上次卢鸿见过的颜师古、马嘉运之外,更有司马才章、王恭、王德昭、朱子奢、谷那律等闻名已久的前辈高儒。

    待得众人均已到全,孔颖达便在自己书房中,主持召开了再次审订《五经正义》地第一次工作会议。会上先是宣读了当今圣上关于重新审订《五经正义》工作地旨意通知,学习了朝庭有关审书工作地指示精神,回顾了第一版正义发行以来取得的成果及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对审书工作中存在的热点及难点问题进行了认真而热烈的讨论。会上国子祭酒孔颖达同志做了发言。孔祭酒指出,审书工作是圣上交办的一件重要工作,是关系到大唐文化事业发展、影响到科举工作举办的一件大事,是关系到大唐社会和谐、文明昌盛地智力准备和精神引导。因此,审书工作一定要在紧紧团结在当今圣上的周围,在朝庭的指导和支持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下定决定、排除万难、不怕牺牲、众志成城的大无畏精神,优质高效、保质保量的完成此次审书工作,以实际行动为大唐建设贡献力量。

    孔颖达修养本深,学问功夫扎实,这一番讲话下来,引经据典,有理有节,起承转合,俱有章法,直说了有一个多时辰。在座诸人洗耳恭听,还有数人手持新版线装笔记本,边听边记,一场会下来,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另人不由佩服这记录功夫。

    只是待到讨论之时,却是难有进展。孔颖达为人比较随意,会上更是鼓励大家畅所欲言,因此众人都也各抒己见。原来此次

    将书回炉重修,主要是因为存在几点问题,在使用中处。

    一是《五经正义》经义庞杂,规模过大。本来朝庭编纂《正义》,是为科举取士制订统一的经解教材和课试标准。因为当时不仅学分南北,更有各姓“师法”、“家法”,各不相同,义理混杂,众说纷纭。前朝隋代首开明经、进士科取才以后,“自正朔不一将三百年,师训纷给无所取正”,因没有标准经义,众博士几乎无法评卷。有鉴于此,唐太宗下令孔颖达主持编纂五经注疏定本。但孔颖达主编的这部《五经正义》虽然基本统一了经义,但是引用太甚,连篇累牍,足有170余卷。若真以此为教科书,不说出版之事成本过高,工程浩大,就说是教学引用,也是难为人。因此朝庭便有意精简篇幅,去芜存精,以利流传。

    二是《五经正义》博采众家,广纳诸说,颇有矛盾纰漏之处。初次修书时,乃是在众多地经书章句中,选择一家注释作为标准,然后对经文注文详加疏通阐释。其他编修之人负责具体注疏,凡有矛盾争议之处,再由孔颖达综合诸说定夺,以为终论。如《正义》中《易》采用王弼注,《诗》用毛传郑笺等,其他诸经,也均以前人流传较广地疏义注本为宗,整理成书。虽然此法成书迅速,易于采编,但诸经之间经义也有难免互悖之处。加之成书太快,难免存在疏漏谬误,故需要重新考订。

    三是《五经正义》一些词句,因采前朝旧义,有失朝庭体统。如在《尚书。“大隋”,实在是有违君臣体统。似此之类,皆因依据旧时疏本,而与修诸儒又失于详查的缘故。这些自然是须得一一删正,以明正朔。

    但如此一一论来,重审《正义》一事,委实难以下手。尤其与第一次修书不同,具体摘录工作不是非常多,最主要地是对已经存在的经义进行审订重考。这样一来主要工作,怕都要集中在孔颖达这主编的头上。无怪乎孔颖达觉得精力不足,要召卢鸿进京相辅了。

    众人讨论了半天,总是觉得难有着手处。不管是精简、统一以及删正,首要便是主编之人,拿出一个最基本的立论标准来,为众人接受后,才能以此为据,或删或修,不然便无处着手。但前时之所以广采众家,便是因为难以一家之说为贯。此时若要重订,却是要推倒重来一般。那词句间的修订,倒尚在其次。

    此时天气渐热,孔颖达这书房不算宽敞,屋内挤着众人本就狭窄,甚是闷热。众人说得热烈,更有几人满头是汗,也未争出个所以然来。

    卢鸿因是初次参加会议,虽然孔颖达将他向众人做了介绍,互相之间也都早有闻名,表现很是亲近,但他毕竟是孔颖达的学生身份。何况初来乍到,不便多言,就一直未曾发言。

    孔颖达见卢鸿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未出声讨论,有心要他参与进来,便说道:“卢鸿,虽然你是我弟子,但日后相辅修书,也免不了多作参与。此事你有何见解,不妨也说来听听。”

    众人听了此言,不由一齐将目光投向肃立在孔颖达身后的卢鸿身上。此间众人,虽然多是首次见到卢鸿,不过在座的均是经学大家,对卢鸿在玄坛首倡气学、范阳经辩新解老子等事都知之甚详。更有数人对气学颇为推崇,因此对卢鸿,都不敢以后辈小视于他。见孔颖达要卢鸿发言,均静听卢鸿有何高见。

    卢鸿也不做态,面带微笑说:“学生倒是有个提议。”

    “哦?”孔颖达说:“有何提议,讲来便是。”

    卢鸿说:“学生想这修书也不是一时之事,总要反复讨论,细为推敲才好。看老师这书房甚是狭仄,诸位先生都是闷热难当。此时院内松荫如盖,清风习习,更有石凳生凉,藤萝旁绕。何不移座院中,学生为诸位先生烹茶以奉,平心静气,再论修书之事,或者更有灵机,豁然开朗?”

    众人听了卢鸿这提议居然是这般,不由尽皆微笑。唐时官府中,其实不似后世般严肃沉重,同僚间饮茶闲谈也是常有的事。那颜师古先就大笑说:“我们这一群老夫子,还不如一个后生晚辈心态平和了。嗯,如此议论公事,不妨正务,却多份闲情雅致,甚得我心。冲远兄你看如何?”

    孔颖达笑着说:“我这学生,不管何事,总是要弄些闲散之趣来。好,便依众议。卢鸿,你便准备茶具,我等只静等品茶。”

第十四章 烹茶论书

    之一物,在华夏起源甚早,相传为神农氏发现,初为发展为普通饮品,流传极广。至唐时,上至皇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均以饮茶为尚,蔚然成风。

    卢鸿前世记忆中对于茶艺颇为喜爱,举凡绿茶、红茶以至青、白、乌龙等各类各种均多有尝试,每日里也是一日不可或离。但唐时茶道,却与后世记忆中差别极大。卢鸿生于范阳,要他改进制茶工艺,如后世般造出炒制茶叶来,实在是力有不及;但饮茶之法,却是别有风貌,与此时通用之法不同。

    唐初时最常见的饮茶之法,名为“羹饮法”。这方法自汉以来最为流行,不仅茶是煮来饮用,煎煮之时,还要加入粟米以及葱、姜、桔皮等调味品,煮成粥状饮用。后来逐渐演变,一般不再加入粟米,但还是习惯在茶中加入葱姜等调味品烹饮。此时已经出现了冲饮之法,乃是将茶饼炙烤后捣碎,加入调料,以沸水冲饮。但此类冲饮法,并不常见。

    卢鸿对这唐时的正宗茶道,虽然兴趣深厚,但要他喝混杂了葱姜气味的煮茶,实在是享受不来。因此便仿照后世冲泡之法,结合时人的冲饮之法,自已独作饮茶之法。

    众人便纷纷移出书房来。孔颖达这院落虽小,但其中古树参天,颇是茂盛。众人便在松下石凳上落坐,静待卢鸿烹茶。

    卢鸿烹茶之道,也称不上如何美妙。寻常红泥小炉。其上小小铁锅,便从府中取了井水,烧至沸时,才由纸袋中取出炙好的茶叶来,又命人取过一套邢州白瓷杯来,取了茶叶冲入沸水。这茶叶乃是平时,以炭火相焙而制地。那茶先近火相烤炙,然后去火稍远待其舒展开来。封入纸袋以备饮用。

    众人先时在屋内久议无功。烦热难当。此时坐于古松下石凳间。再细饮清茗。初入口时,因并无调料相加,略带苦涩;但细细品味,渐有清香生于齿舌之间。更加清风习习送爽,手把香茗,真有腋下生风之态,不由各各称赞。

    马嘉运就笑了说:“据说佛宗坐禅之时。以茶清心提神。因斋戒忌口,或有烹清茗的。今日一试,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卢鸿这一议,深有意趣。以后咱们议事,不若便以此为例,免得将修书之事,弄得如苦劳力一般。”

    孔颖达点头称许,又说:“只是如此一来。却不是太闲适了。可不要让人说道。这一班修书之人日日饮茶闲谈,不务正业。”

    谷那律听了接口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有何可惧。说到这话,前日下官一位同年倒有两句诗作,说那闲话之趣。下官这同年本姓牛,在外为刺史。只因他生性喜爱游山玩水,留连古迹。其治下有山颇是清幽,其中古寺旧迹,多有可观。每欲前往探胜,但公务缠身,总未成行。后来总算趁着巡视下情时,安排时间,至山中游玩了半日。当地官员,早就安排妥当。这牛刺史在一间寺中偶然遇一老僧,谈起佛经义理,赏玩寺中景色,很是闲适。临行时意犹未尽,便题句道:因过寺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众人听了这两句,自然冲淡,倒也确是好诗。但见谷那律面含笑意,知道还有下文,便都闲饮清茶,且听谷那律续说。

    谷那律继续说道:“那老僧见了,嘿然而笑。牛刺史便问老僧,笑着何来?老僧回禀说:‘刺史大人偷得浮生,闲着半日;老衲却是事先预备洒扫相迎,忙了三天。’”

    众人一听,尽皆大笑。刺史大人游山,地方官员自然要把功夫做足。这事说来,虽然于刺史是散心抒怀,风雅之行,下边的人却不知如何忙乱,哪来的雅趣。

    众人说了一会,孔颖达便又出声说:“休息已够,还说不得再述难题。究竟此事如何,还要拿出个章程来。”

    这时颜师古便说:“适才老夫想来想去,其实咱们若一味纠缠于各家经注间,这功夫便下得再大,也有难处。总须先立出总纲来,以此纲为统领,参照各家注义,有所取舍,方可成事。那东汉章帝时白虎观之议,诸家集论,最后因董仲舒以天人感应之说为统,方成《白虎通》。虽然天人感应之说未见高明之处,但其统一学术之法确可取法。不若咱们先从此着手。这些年来,新法颇有建树,由玄坛气学以及新起的“新玄学”等,都有可取之处。我大唐开万古未有之功,平定宇内,文武大成,便应有大朝气象,建立经学新局,更立大纲,以此为正义才是。”

    颜师古此议一出,众人便开始讨论

    =乎是另起炉灶,别立新义,只怕难以竟事;二来这篇大纲,关系成败。如何确立,委是难题。

    论来论去,最后孔颖达才拍板,取了一个折衷方案。便是由孔颖达与颜师古,先行拟一个大纲出来,以为总论。以此为中心,校以各家经注,逐步审核。至于这编大纲及新建正义之事,还须上报朝庭后,方可确定。

    议事至此,今日所论便告一段落。众人先行散去,只孔颖达与颜师古又回到书房中,商议正义大纲一事。

    孔颖达笑着对颜师古说:“师古兄,这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只怕你是义不容辞。老朽就当个甩手掌柜,只静候佳音了。”

    颜师古却道:“你想得美!当了总编却想当逃兵,哪有这样的事。不过你也是想不开,有现成的好学生在身边,你还怕什么?按我说,咱们两个老家伙,无论怎么忙活,也脱不了那老一套,反倒看不明白说不清楚。你这宝贝学生本来就是气学首倡,你就放心把活交给他,再没有错地。”

    孔颖达听了直摇头说:“师古兄这话不是这般说地。卢鸿虽然聪明,我也有心提携,但这等大事,怎么可交他这年青人地。还须你我多多用心才是。至于卢鸿,自然有用着他处。”

    颜师古嘿嘿笑着说:“冲远老兄,这学生虽然是你的,只怕你还不如我看得清楚。刚才我提出大纲之事,你这好学生面带笑意,显是心中已有定数。年青人虽然阅历或欠,但要说学问上的事,不是吃饭吃得多就管用的。你就信我一回好了,大不了有你我二人把着,还怕他跑偏了不成?”

    说罢颜师古也不与孔颖达说,直接对卢鸿说:“卢鸿,今天老朽便替你那师傅当回家,命你做出一编正义主纲文字来。不管你连夜加班也好,明天便要交上。事就这么定下,嘿嘿,老颜我活也干了,茶也喝了,这就告辞去了。”说罢,也不待二人出言,便起身告辞。

    孔颖达一笑,知道颜师古与自己一般看好卢鸿。只是自己乃是卢鸿师长,不便力挺卢鸿主笔,颜师古这才越位要卢鸿作文。便也勉励了卢鸿几句,命他先行休息,至于文字,明日能拿出来更好,若是为难,容得几日,也无不可。

    次日一早,卢鸿便拿了一篇文字,呈于孔颖达。

    文章并不甚长,不过数百字。孔颖达见卢鸿真是隔夜便拿将出来,也有些期待,忙取过细看。

    只见文章开头写道:“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

    孔颖达一看便点点头说:“堂堂正正,自有气象。”再向下看,越看越是称赞,不由轻声读道:“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洝嫘难晕诵浮C钤眨∶钤眨 �

    孔颖达将这段文字,反复诵读,竟是欲罢不能,足有十余遍,这才叹道:“千载以下,未曾有此等文字!卢鸿,你这篇文字当真如有天授。以此为儒家之关窍,经义之总纲,再无可过之者!”

    正当孔颖达赞叹不绝之时,忽然闻听门外颜师古的声音说:“冲远兄,不知大清早的,见了什么佳妙文章,吟哦不绝?我还在大门外,就听见你一劲的叫好。若有佳文,也当将来共为赏析才是。”

    孔颖达和卢鸿转过身,见颜师古笑着跨进门来。孔颖达心情极佳,笑道:“什么事也落不下你这老家伙。卢鸿今天早上把你安排给他地作业交来了,我瞧着倒确实不错。老颜你也来看看,可还过得眼去?”

    颜师古笑呵呵地说:“看你这笑逐颜开的样子,肯定是做得极佳了。还不拿来,让老朽也开开眼界。”说罢自孔颖达手中取过文稿,坐下细看。

    才看数行,颜师古已然“唔”了一声,正拈着胡须的左手一时停住,口中却喃喃小声吟诵起来。看完全章,颜师古闭目轻诵,一时头摇得过快,左手一顿之下,竟然将胡须揪下数茎,一时吃痛,“哎哟”一声,这才惊觉。

    颜师古哈哈大笑,说道:“老孔啊老孔,昨天我说卢鸿这小子能行,你还推三阻四。今天见了这篇东西,可是服气了吧?要说老朽这双眼睛啊,看人再没有错的。”

    孔颖达却笑着说:“服什么气?你看人看得再准,这学生也是我先占下的。这个讲究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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