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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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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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之间,马车已经到了魏王府前。卢鸿下了车,洗砚忙把请帖递上。便有一个下人过来,引了卢鸿,从旁边小门中进了王府,直向内行来。

    一路只见这魏王府中,人物川流不息,多是冠带之士,人物风范,确是不凡。再想到太子府上人物,多为奔走之辈,甚至不少鸡鸣狗盗之徒,难登大雅之堂,不由心下暗叹。

    行到后院厅堂,家人通传一声,然后才请卢鸿进来。卢鸿进得堂中观看,只见这厅堂虽然甚是宽敞,但装饰点缀,却颇为朴素,四壁也只是白墙。正中坐着几人,居中一人,年纪约有二十三四,体格宽阔,腰腹丰硕,正是魏王李泰。

    李泰身体肥胖,腰腹洪大,趋拜稍难。因此当今圣上便下令李泰到朝所时,可以驾乘小车直入,对其宠爱可见一斑。

    卢鸿进来,不敢怠慢,趋前行礼。那魏王李泰甚是爽朗,起身相迎,笑着说:“快快免礼。唉呀,说起卢公子地大名,本王这耳朵都要磨出了茧子了。玄坛讲经,初倡气学;范阳经辩,新解老子。那《砚谱》横空出世,举凡读书新法、文房佳制,哪件说来,不是轰传天下的事?公子才来长安,本王便急着安排要相见,怎奈公务缠身,未得其便。不想才耽搁两天,卢公子短柱新曲又是名动长安。呵呵,今天总算是得偿心愿了。嗯。也需得卢公子这般人物,当得是天生俊秀,一时风流啊!”

    卢鸿听了,连连逊谢。这时魏王李泰便为他介绍身边客人,也俱是一时名秀。卢鸿抬头细看,忽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也在座中,正以敌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第十章 神秘古物

    鸿一看之下,已经认了出来。此人白衣如雪,相貌盯着卢鸿,目光中如欲喷火。正是当年范阳经辩时败走麦城的陆蒙之侄陆清羽。这陆清羽曾经与卢鸿共论毛笔与书法,当时卢鸿以一联榜书,技惊四座。之后经辩之时,陆蒙又为崔三醉当场折倒,衔恨而去。之后再无消息,不想此时又遇见此人。

    此时魏王李泰一一为卢鸿介绍身边之人。紧靠着李泰左手一位中年文士,一身便服,貌不惊人,形容消瘦,脸色腊黄,配着几丝花白的短须。按说唐时任用官员等,相貌颇为重要。此人这般形容能位于魏王身侧,想来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此时听李泰言道:“好教卢公子结识一下,这位便是本王的好友,人称‘妙手’的当朝工部尚书杜楚客杜大人。杜大人博学多能,于鉴古一道,亦为名家,本王多有受益。”

    卢鸿听了,连道“久仰”,上前见礼。这位杜楚客,卢鸿也早有所闻。他这“妙手”之名,由来已久。据说当年太宗初即位,兴建昭陵,将作大匠立德总督营务。由于山陵险峻,构建困难,立德苦苦思索,不得其法,竟然难以施工。太宗因之震怒,责令时为工部侍郎的杜楚客亲营此事。杜楚客自为跋涉,绘图构址,又引领工匠,以数日之功,制成昭陵构建图。其中重要之处,均是杜楚客亲自敲定。图形既定,太宗大悦。嘉许杜楚客为当代妙手,“妙手”之名由此而来。而立德被斥为怠慢,解去职务,直到近时,才复起任用。

    杜楚客为人颇是高傲,对着卢鸿,也只是微微颌首,未有多言。想来此人一向如此。李泰等人均不以为意。

    旁边几人。也多是朝中名流。如当朝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等人。多负文名。卢鸿一一见过。那顾胤对卢鸿颇为亲热,很是夸奖了几句。其他诸人,也都有称赞之言。

    待到介绍到陆清羽时,李泰笑着说:“这一位陆清羽陆公子,也是一位少年才子。尤其可喜的是,陆公子雅擅书翰,尤精大字。据说陆公子闭关三年。精研《鹤铭》,得其神骨。去年时为城中净觉寺所书额匾,人称‘力能扛鼎,气可拔山’。你二人年龄相仿,所好亦同,正该多多亲近。”说罢,便引了卢鸿,入座于陆清羽之侧。

    陆清羽此时脸色已然回复平静。只是眼中恨意。依然不减,看着卢鸿冷冷说道:“素知范阳卢公子亦擅书大字。陆某不才,于榜书大字。亦略有寸得。若得了机会,愿于卢公子互为较技,以见高低。”

    卢鸿却是面带微笑,从容入坐,平静说道:“原来陆公子这几年榜书功夫大进,实在可喜可贺。只是卢鸿以为,书为心画,发为心声,本是文人雅事。卢鸿习字,也只是学业之余,游艺自娱。若以之较技争斗,岂非成了走鸡斗犬一般,街井之行,徒落下乘,洝ΡD墙霞贾担词遣桓蚁喑小!�

    两人之间不对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王李泰却恍若未觉,哈哈一笑,打断二人说:“两位都是书坛新秀,这书艺之中地事,自然有得是时间谈论。本王平生最喜者,便是才人名士;最好者,便是佳作妙文。所幸众高贤不弃,长得相共盘桓,可谓‘座中客常满,杯中酒不干’,真乃平生之幸!今日诸位能莅临鄙府,自是蓬荜生辉。小王便以~

    众人也便一齐举酒,共同饮讫,卢鸿自然也是杯起酒干。看着魏王李泰谈笑风声,暗与太子李承乾比较,心道无怪乎李世民宠爱李泰远胜。这魏王李泰无论是人物气度,还是言谈举止,都远过其兄。若说心机城府,只怕那李承乾更是打马也追不上。只是思及前世记忆中李承乾谋反被废,而李泰机关算尽,终是功亏一篑,郁郁而终,不由心下暗叹。

    此时众人宴饮,歌舞丝竹,颇为热闹。卢鸿这几日混迹其中,早已是司空见惯,也频频举杯,敬酒祝词。待得酒过三巡,李泰双掌相击。场中舞女便皆退去,丝竹之声也安静了下来。

    只见李泰微笑言道:“小王近日新得几宗物事,或是前人所留书迹,亦有难辩出处的古物。今日盛会,难得诸位方家光临,正好借此之机请教,也是席间助兴。”

    李泰话音才落,便有一列侍女,各各手托木盘,鱼贯而出。每方木盘之上,以锦巾相覆,形状各异,便是今日鉴宝之物了。

    鸿昨日在太子李承乾的鉴宝会上,亲见了数卷晋人书卷顾恺之的仕女图卷。可惜书迹虽然佳妙,那卷压轴的仕女图卷,却为卢鸿定为后人仿作。想到这里,卢鸿心下暗想:“古人若说制假,手底下的功夫自然是绝顶,但那周边的玩艺儿,较之后人,却是差得远了。不知今日这些物事中,又有什么惊人之作。”

    李泰微笑着说:“今天呈于众方家鉴赏的第一件物事,却是一桩公案。此物本王得之数月之前,请了几位玉坊地供奉,以及数名鉴赏名家,竟然俱未曾见过。若说器形古朴,质地优良,决是古物无疑。只是名称来历,一无所知。今日胜会,小王便取出请诸位品鉴。若有慧眼识得地,本王决不吝于赏赐。”

    此时,最边上地侍女将手中木盘上的盖巾轻轻揭开,露出其中的物品来,却是一件玉器。

    只见此物外形乃是方柱形,有一尺见方,外方内圆,上下贯通对穿一个圆孔。玉质颇为奇怪,色呈黄白,又有紫、红、橙色斑点。器体之上,又分为数节,层层重叠,遍布着古朴的纹饰。

    侍女将这器物,一一传示于席间众人。工部尚书杜楚客,本有“妙手”之名,擅制精巧物品,又性喜古物,因此对于古玩,颇有研究。传在他眼前时,停留时间最长。他反复端详,上下左右均细细审过,又思索了半天,最后依然是满脸失望之色,摇了摇头,示意侍女向后传去。

    席中十数位客人,能参加魏王这鉴古之会的,哪个不是有着两把刷子的。只是这物品实在是奇特,仅从外观,实在看不出有何用处来。因此虽然也有几个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的,却均是一无所获。

    座中除杜楚客之外,著作郎萧德言,也是颇为好古。待他看了半日,一头雾水言道:“此物却是奇怪。若观其形制,便似器物上地机件一般。据言上古之人,仰察天象,以管窥天,莫非便是窥测天文的观天之物不成?”

    众人议论纷纷,或是同意,或是否定。那萧德言也不是有什么证据,只是胡乱猜测之语,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传到陆清羽、卢鸿席上时,陆清羽便抢着取将过来,审视一番,开言道:“恭喜魏王!以小可看来,此物乃是古时名贵之器,名之曰‘瑗’。瑗与璧相似,但形制不同,孔有大小,瑗则是大孔之璧。《尔雅》言道:好倍肉谓之瑗,肉倍好谓之璧。所谓‘好’是指器物当中之孔;所谓‘肉’乃是指器物之体。观此物中孔如此形制,定是玉瑗无疑。且这般巨器,决非寻常器物,或为上古三代之时重器,也未可知。据《荀子》言:问士以璧,召人以瑗。魏王得此异宝,乃是得人之兆。岂不可贺!”说罢,连连向李泰拱手。

    李泰听了,尚未言语,一旁的萧德言却皱眉言道:“虽然陆公子之说颇有所据,但自古璧、瑗,均是圆形圆孔,器体较薄,从未见如此般方正厚重的,似于所载不符吧?”

    陆清羽脸色通红,急急说道:“上古形制,流传久远,有所变化,也是在所难免。如现下所用铜钱,实则亦由璧演化而来。古时所称‘钱’,便是圆形圆孔,演化发展,至秦时成半两钱,而为圆形方孔。此瑗或者别有特异高超之处,方形圆孔,也不为怪。”

    座中诸人听了陆清羽的解释,虽然觉得略有牵强之处,但于座中诸人解释中,则是最为可信的一说了。众人互相讨论,也有人便连连点头,觉得甚有道理。有那不相熟的,也忙向身边人打听陆清羽的来历等等,一时嗡声大作。

    魏王李泰听了,也不由连连点头说:“陆公子博学多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陆清羽听了,脸上甚有得色,一时光彩焕然,口中却连连谦虚不已。

    李泰目光一转,只见陆清羽身旁地卢鸿却未同旁人般讨论,只是手把酒杯,正自沉吟,便出声道:“却是忘了。卢鸿公子本是鉴古大家,据说昨日在太子府中,力证顾恺之《仕女图》之伪,言之凿凿,未容置疑,已然是传遍长安。不知今日,更有何高见?”

    卢鸿听了,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拱手说道:“适才陆公子之言,以古书为证,似颇为确切。只是此物,却万万不是玉瑗。”陆清羽一听,脸上地笑容瞬间不见。

第十一章 艰难选择

    闻卢鸿说道此物绝非玉瑗,陆清羽脸上一时满是恨色吸了一口气,脸色慢慢平缓下来,这才缓缓地说道:“卢公子言道此物绝非玉瑗,想来是更有高见了?愿闻其详。”

    卢鸿目光环视众人,从容说道:“魏王殿下所得此物,确是传自上古,乃是三代之前,祭地所用礼器,称之为琮。《周礼》所言‘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便是此物。郑玄所注云:‘琮之言宗也,八寸所宗帮。外八方象地之形,中虚圆以应无穷,象地之德,故以祭地。’其型是内圆外方,乃是依‘璧圆象天,琮方象地’之理。琮之形制大小,各各不同,颇有巨器。如《周礼》中《考工记》所载,有大琮十有二寸,厚四寸。今日所见这玉琮,形制如此巨大,绝非寻常礼器,当是前代帝皇祭地之用无疑。”

    众人听了,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这玉琮,流传虽久,但识之者却是未有。按卢鸿后世记忆中,因世人莫能辨认,以致以“镇圭”称之。其间虽然金石学者亦有识者提出,但终究未能定论。直至清代乾隆帝,始经考证,为之正名。

    此时萧德言也点头说:“卢公子如此一说,萧某也觉得颇为妥当。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便言:琮,瑞玉,大八寸,似车釭。与此物对照,确实应是那上古玉琮无疑。此物能流行至今,尤其这般巨制之器。洵是难得。”

    陆清羽本来颇是气愤尴尬,但听了萧德言也出言支持玉琮之说,略一迟疑,忽然满面笑容对李泰拱手道:“恭喜魏王,得此至宝!此物本是上古祭祀礼器,而今为殿下所得,乃是大大的吉兆,真是可喜可贺呀!”说罢。连连赞叹。极是喜悦。

    此时场中。也有数人出声恭贺。当今世人,于此类瑞符吉兆等,深为笃信。这玉琮既为上古帝王礼器,而今为魏王所有,岂非预示魏王李泰来日帝王之位?在座之人,多有支持李泰为储君地亲信之人,一时也都是满面喜色。出言相贺。

    李泰先是谢过诸人,却又爽然笑道:“诸位有心了,本王不胜感激。只是此物既然是上古帝王礼器,岂是我这皇子可用的。明日泰便当献于父王,以为吉祥之庆。我大唐立国以来,宇内升平,河清海晏。今日这玉琮重现于世,岂非是父王文治武功。故天降祥瑞。来。本王便以杯中之酒,先与诸位同庆!”说罢,又举起酒杯。相敬众人。

    卢鸿见了李泰这般举动,不由暗赞。这李泰思路言辞,当真是滴水不露。既谢过了众人之意,又顺带表明绝无贪恋之心。按说此次本是他府中家宴,与席之人,多为亲信,但这李泰还是这般谨慎周全,可见其心思细密,绝非那个乖张放荡的太子李承乾可比。

    李泰放下酒杯,微一沉吟,转向卢鸿说道:“在此还要谢过卢鸿公子,慧眼识宝之功。若说他物,便以之相赠公子也不妨。只是此物关系甚大,只得另觅谢礼了。今后卢鸿公子若得闲暇,但愿能常践鄙府,指点为盼。此外小王另有一事相求。明日献宝之时,本王欲作一《玉琮考》同时献上,阐明此物之渊源来历,以正其名。不知公子可愿赐玉,为之一挥?”

    众人听了,一时望向卢鸿的目光,或为赞许,或为艳羡。李泰话中,招揽之意甚明。只要卢鸿点一点头,明日这篇文字一上,少不了当今圣上的金口称许。虽然卢鸿之前名气颇大,但也只是民间流传。若再有天子御赏,当真就是要鱼跃龙门,身价倍增了。

    卢鸿听了,一时沉吟。看着李泰热切的目光,心下颇为踟踌。若说以自己所见,这李泰人物气度、才识能力,无不远胜那太子李承乾。就算较之后来为高宗的晋王李冶,怕也多有胜处。就说是心机过重,但当政之人,长于帝王之术,本是优点而非劣处。虽然原本历史上他因操之过急,与帝位失之交臂,但若真有人指点,扭转乾坤,也未可知。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若按此议,日后坦途,只怕再无隔阻。

    只是卢鸿心中,总是隐隐地有声音提醒自己,切勿陷入此漩涡之中。一时反复权衡,左右为难。

    此时卢鸿地目光,停留在眼前地玉琮之上。只见这玉琮质地颇佳,经巧工雕琢之后,满是繁复花纹,在光线映射下熠熠生辉。见此情景,卢鸿忽然心下一动,暗道:“这玉琮本是一块天然美玉,何等自然洒脱。只因为人做了礼器,既雕既琢,虽然富贵逼人,却哪有一分本来地自在天性?何况当时礼器,不过是以之为牺牲;

    后,世人均视之为玩物罢了!我既然曾立志学业之道自然。就算是有所作为,也当是家国之业,如何做他李姓家奴,门下奔走,搅到这些党争中去?适才为了名势所迷,一时糊涂,真是惭愧。”

    思虑及此,卢鸿再无迟疑,起身向李泰施礼道:“魏王推重,卢鸿不胜感激。只是卢鸿本是懒散之人,不堪驱驰。所好不过诗词小道,于行文之法,少有涉及,魏王所令,恕难从命。”

    此时座中众人,不由响起惊讶的叹息声;就连一向古井无波的杜楚客,也是惊异地看了卢鸿几眼。而李泰的目光中,除了惊讶,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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