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昧，才做这些东西的，唤起民众，善莫大焉。”
赵明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国家衰微至此，积弊已深，远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过，不以善小而不为，只要坚持去作，总会有结果，而且，这些事早晚都需要有人做，在如今有识之士日渐增多，新风新潮风起云涌的时候，做这些，我想也是正是时候，顺应时局。”
“能不能让我们也参加？”胡栓有些热切地望着赵明。
赵明笑了笑，“对于有志青年，自然来者不拒，我还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些朋友，他们在长沙等地，成立‘新学会’，研究中外文化，传播新派思想，很有见地。”
“太好了。”
阿宁在旁边一直凝神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凑上来说：“我也去。”
“你一个女孩家去什么，”石锁大大咧咧地摇着大脑袋，“象我这样的去了才行，力气大，能干活。”
阿宁抢白道：“光有力气有什么用，做学问又不能凭力气。”
赵明笑道：“只要有志向，有毅力，我想应该都欢迎，救国救民，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不过，”赵明脸色凝重起来，“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选择这样的道路，就目前来说，说不定要掉脑袋的，不能光凭一股子热气，既要有勇气，又要有恒心。”
“嗯，”胡栓认真地点点头，“我现在深有体会，光凭一腔热度，往往碰壁，古人讲万事深思熟虑，大有道理。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向你请教。”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老大回来了。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进屋说道：“老赵，真让你猜着了，南军和北军，正在议和呢。”
“嗯。”赵明点点头没说什么。
胡栓对于南北两军的战事，已经不再象以前那么关注了，但听说双方正在议和，还是有些失望，插嘴道：“所谓议和，我看，实际就是同流合污了而已。”
赵明说：“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现在同流合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军阀们所想所盼，无非是抢地抢权，拿国家前途命运说事，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如今的结局，应该是很普通很平常的。”
“只是孙中山先生这次是彻底失败了。”
“不，”赵明目光坚定地说：“这样的失败，也许会有好多次，但是它正使人们看清了军阀们的本性，对于怎么走好下一步，就会更加明了，象是下棋一样，对于以后的棋路，把握得更明白了，如果孙先生能够明白，我想他一定会有新的行动，而不是就此沉沦，一蹶不振。”
阿宁给王老大端上饭菜来，王老大边吃边说：“我也顺便看了看阿宁家里那些地方，那边军队还没走，驻扎着不动，看样子在等待议和后的结果，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哦，”阿宁有些失望。
“还有，”王老大嘴里咬着半个窝头，说：“我发现这村和邻村，都出现了一些可疑的人，象是军队上的暗探，我猜，很有可能军队也会到这里来。咱们都得小心点。”
“这小地方也不太平吗？”阿宁担心地问。
“国家糜烂，军阀混战，是没有置身世外的桃花源的。”赵明说：“既便不来军队，这村里的土豪恶霸，也时常欺压良善，山里的土匪，也会来抢掠作恶，生逢乱世，便是如此。”
胡栓转头对阿宁说：“如果兵痞们再来，我们就马上出发，把你送到你舅舅家去。”
“嗯。”阿宁点点头。
吃罢晚饭，四人无事，到院里坐在石阶上聊天，胡栓一连串向赵明提了一大堆的问题：军阀混战的局面何时会结束？孙中山先生的政治纲领到底还能不能实现？老百姓的愚昧有没有开化的可能
赵明哈哈一笑，“你这一大堆的考题，都是当下最难回答的，其实总括起来，无非是一句话：中国到底向何处去。”
不光胡栓，王老大在边上坐着笑咪咪地吸烟，阿宁拄着下巴坐在胡栓边上，都眼巴巴的盯着赵明，听他说话。
赵明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我不能一下子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但是，就象这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总是遵循一定规律，咱们国家的兴衰存亡，虽然混乱，但总有它自身的轨迹与规律可循，以前，我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们的国家这样多灾多难？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康宁，安居乐业？后来，和别的同仁不断讨论，学些新知识，接触了好多来自国外的新东西，慢慢明白过来，就象月亮东升西落一样，世上的事情，是不停地在发展前进的，而我们中国，一直以来，无论是技术，思想，社会的文明，总是在世界上遥遥领先，可就在最近这一二百年里，恰恰在别的国家突飞猛进时，我们国家，令人痛心地停滞了，从上到下，愚昧地认为自己是中华帝国，是天下的中心，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闭关锁国，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做着天朝的美梦，止步不前，直到有一天别人用枪炮轻而易举地轰开了我们的大门。想起来，这些真是让人切齿痛惜啊。”
胡栓也感慨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对也没有了。”
赵明继续说：“人的思想，最可怕的是僵化不动，国家社稷，最可怕的是固步自封，而不幸的是，咱们的国家，民众，百年来恰恰是这样过来的，愚昧的根源，在于懒惰，不思进取，想想外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文艺复兴，社会跨越，那是何等的勇猛精进，励精图治，可是我们在做什么呢？以无知为荣，以死板为度，这样下来，哪里还有不陷入苦难离乱的？亡国的危机，便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来到了。”
“嗯，有些事，看来是外来的，其实是自找的。”王老大吸着旱烟，点着头说。
“没错，”胡栓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以前，我也常想，为什么我们的军民人等，百姓官员，都是昏昏然安于现状，只知遵古训，守愚忠，从来也不会去想想为什么要这样，更不会去尝试着保留对的，摈弃错的，力争图新图强呢？这都是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观念，促使人的懒惰本性，放大延长了，以至头脑陷于愚顽，甚至很多人以为萧规曹随，沾沾自喜。”
阿宁点燃了一束熏蚊子的艾草，一股干草的焦糊味四散。
胡栓望着草束燃着的那点点火星，说道：“一些火星，往往能引起燎原之势，现在中国就缺少有思想，有学识的人士，但愿象孙中山先生这样的人，能够发光发热，以身救国。”
“这个，得这样看，”赵明摇摇头说：“孙先生这样的人，自然越多越好，但要引起燎原之势，光靠这些火星是不够的，最主要的，还是要在原野上长满干草，才能引起大火，烧荒拓地，你用火把去点燃岩石试试？保证一无所获。国家，不只是属于孙先生这样的人，也属于那些愚顽糊涂的人，在大家还都浑浑噩噩，愚昧无知的时候，别说一个孙先生，就是十个八个，也只能望洋兴叹。”
第四章（5） 小山村（）
胡栓站在院中，望着黑黑的天空，没有说话，长叹一口气。
“别泄气，”赵明看着胡栓沉闷的样子，笑道：“咱们说了半天，好象国家就没指望了，其实不是这样，月盈则亏，物极必反，还应该看到，虽然国人的愚昧，短时间内很难消除，但这些年来，世界各种思潮涌入中国，懂道理明事理的人越来越多了，清末以来，国人深受外国侵略的荼毒，很多人痛定思痛，开始学会思考现实，这才出现各种救国团体，各种学术讨论会，新思潮风起云涌，这些，都说明，国家正处于一个巨大的转折关口，那些当权者，当道者，军阀们，看起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在那里争地盘，害百姓，胡作非为，但是我看，他们的日子长不了，国家局势，一定会随着有识之士的不断推动，越来越往有利的方向转动，混乱与痛苦，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国人的愚昧，是需要以自己经受苦难为代价，才能一步步走过去的，但国家中兴是大势，不可改变，孙先生虽然暂时失败了，但中国自古英雄辈出，在这样混乱破败的局势下，正是时势造英雄的时候，几乎可以肯定，国家绝对不止一个孙先生，等到各路英雄振臂高呼，必定振聋发聩，从者云集，救国救民的大旗，很快就会席卷四方，把这些可恶的军阀们扫进垃圾堆里。”
“我看，”阿宁佩服地说：“你们就是英雄。”
“哈哈，”赵明仰头笑道：“差远了，但我们讨论时局，还是有益的，我说的那些办新刊物的人，其实正是思想上的先行者，他们做的事，功德无量。”
“我一定加入你们。”胡栓说。
赵明说：“我过些日子，还要去天津，你们回家后，如果有事，可以去找我，去天津的湖南会馆。”
“好的。”
阿宁对胡栓说：“天晚了，你的病刚轻了点，别着凉，还是休息吧。”
胡栓有些兴奋地说：“有良师益友在此，三天三夜也讨论不够。”
赵明说：“以后还有机会继续，今天还是听阿宁的话，休息吧。”
次日，王老大正准备出门，忽然外面来了一个人，在大门外和王老大交待了一些什么事，过了一会，王老大匆匆走进屋里。
“有事吗？”赵明问。
王老大点点头，“有个坏消息，刚才村里的村丁来了，要各家各户准备缴慰劳捐，说是什么杨司令的队伍要来村里驻扎。”
“杨司令？是不是抓我们的那个队伍？”胡栓吃惊地问。
“不管是不是，”赵明站起来说：“咱们都得小心，呆会再探听一下，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军队要来的消息，让几个人本来平静的心情都被紧张替代了。吃过早饭，王老大便出去了，过了约有两顿饭的功夫，皱着眉头回来了，进屋后气愤地骂道：“村里那几个恶霸真可恶，不但催着大伙缴钱，还筹划着找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去讨好那些军队的大官们。”
众人一听，无不气愤，王老大说：“赶紧准备一下吧，我看，咱们都走，老赵、胡栓你们是外地人，如果来人检查，会有危险，我虽然是本村人，但也不想等在这里受他们的欺压，所以，我也跟老赵一块走。胡栓你们几个人，是跟我们走，还是自己走？”
胡栓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还是按计划，去找阿宁的舅舅吧。”
赵明对王老大说：“你刚才说的他们要出卖几个年轻姑娘，咱们得想法告诉他们逃难。”
“我刚才已经通知了。”王老大说：“他们也正准备逃呢。”
阿宁对王老大敬佩地说：“你们真好。都是热心人。”
众人不敢耽搁，收拾了行囊，准备起身，胡栓三个人虽然在这个小院里只住了不长时间，但是很是留恋，阿宁对胡栓说：“我在这里还真没住够呢。”
“谁说不是，”胡栓说：“这个小山村安安静静，风景秀丽，而且在这里认识了老王和老赵，听了这么多道理，懂得了好多以前不懂的事情，还让我重新找回了信心。”
赵明对胡栓说：“你们在路上，要格外加小心，我怀疑以前对你们感兴趣的那些人，并没有放弃，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冒出来，虽然救过你们，但那是为了利益，绝非善类。”
“好的。”
王老大也过来说：“我不准备走远，只在附近察看动静，你们如果前边遇到困难，就随时回到这里来，如果我不在，就在屋里住下，等我回来。”
三个人非常感动，阿宁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又互相叮嘱了几句，三人和老王老赵告了别，走出多远，还看到两个人站在村口，向他们挥手。
第五章（1） 山行记（）
1
按照阿宁指示的方向，三个人沿着小路，走进山里，这里的山，似乎是高大山脉的尽头，并不高大险峻，只是一些缓缓的土丘，到处都是农田。行不上十余里，遇到山坡上做活的农民，胡栓过去问路。
据阿宁所说，舅舅的村庄在“宁山县顾家庄”，那农民听完这个地名，思索半晌，说道：“宁山县我倒是去过，只没听说过什么顾家庄，不过要去宁山，须得翻过前面这座山，你们加快脚步，一天时间或许过的去。”顺着他所指，面前一带山岭，并不算高，只是树林茂密，沟壑纵横，阿宁有些犹豫，胡栓鼓励她说：“几十里山路，算不得什么，而且山里风景优美，就算是游玩了。”
石锁也说：“你要走不动，我拿个背筐背你。”
路过一处村镇，三人买了些干粮，用竹筒盛了水，走上山路，此时天气炎热，进入山中，微风吹动，甚是凉爽，四外群山葱郁，起伏如画，石锁不由说道：“好地方，孙悟空的花果山，也没这里景色好。”
“是啊，”胡栓也说：“自然山水，最是壮美，如果是太平年景，登山游乐，赛过神仙了。”
初时三人边走边说说笑笑，欣赏山景，不多时阿宁便累了，胡栓风寒刚愈，体力也是甚弱，两人越走越慢，石锁不得不时时等着他们。转过一个山角，忽然见前面一个灰色的小动物影子一闪，石锁说：“野兔，你们先歇会，我去捉来，烤野味吃。”一边说着一边飞身追去。
胡栓和阿宁在路边的山石上坐下来休息，看着石锁飞步追野兔，眼见他追上一个高岗，忽然趴在了地上。胡栓说：“怎么了，他跌伤了吗？过去看看。”
两个人起身走向石锁，上了高岗，野兔早已不见踪影，石锁见他二人上来，向后摇了摇手，示意隐蔽，胡栓和阿宁伏下身形，猫腰来到石锁身旁。
探头向岗下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顺着山坡，走过来两个人，都穿着宽大的麻布长衫，象是孝服一样，第一人肩上背个包袱，手里提着一根鞭子，第二人肩上扛着一根木棍，那木棍的一头，赫然是一颗人头，那颗人头戴着帽子，脖子以下全无，被拴在棍头上，在那行人的肩后一晃一晃。
阿宁轻声“啊”了一声，身子一软便跌在地上，几乎晕过去，胡栓也是惊得手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扶住阿宁，两人的身体都有些瑟瑟发抖。
眼见那两人越走越近，一会就要拐上脚下这条大路，石锁小声说：“这里地势开阔，没处躲藏，咱们快走。”
胡栓把阿宁扶起来，猫着腰退下岗来，顺着大路便跑，一直跑了一顿饭的功夫，拐一个弯，转到一个山坡后面，慢下脚步，阿宁才喘了口气说：“吓死我了。”
胡栓打量了一下地势，指着前边说道：“咱们再向走一段，前面地形复杂，容易躲藏，别让他们发现我们。”阿宁也不顾累了，使劲点点头。
三个人加快脚步，不住边走边回头，前面果然一带巨石乱布，树林茂密，山形地势颇为复杂。山路从两侧崖壁间穿过，象是一道路沟，走到近前，看见顺着大路走过来一个背着木柴的樵夫，手提一把柴刀，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石锁说：“不好，这打柴的顺着路走，一定会和那两个人碰面，咱们得告诉他。”
“对，”胡栓说着走上前去，那樵夫来到近前，见到胡栓三人，脸上一副急惶惶的神色，还没等胡栓说话，指着身后说：“快点，那边有埋伏，快躲开吧。”
胡栓一愣，难道今天遇到争斗或杀戮了吗？怎么前面也有埋伏？那樵夫继续说：“看样子是强人，埋伏在那里等着呢，看样子是要劫道，你们要走路，快从山上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