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往外飞身扑的动作,让胡栓忽然想了起来,这人的身法步法,正是自己和石锁、阿宁曾在山中见过的那个张神箭。
一想起张神箭,胡栓不由心里一阵发紧,这个家伙武功高而心术坏,实是一个祸害,而他竟然出现在这里,又实在是大出意外。
此时陆大牙也快步走下台来,奔向门外,口中喊道:“谁捣乱?把他抓住。”
人群一片纷乱,胡栓跟在陆大牙后面,跑到门外,见张神箭正在四下搜索,而门厅内外,空无一人。两个陆大牙的卫兵从大门外跑进来,陆大牙瞪着眼睛问道:“谁放的爆竹?”
“没人啊,”两个卫兵大眼瞪小眼。
张神箭跑出门厅,到外面搜索,胡栓也随着陆大牙等人走到外面,大礼堂外,是个小空场,栽着一些梧桐树,此时枝叶凋零,旁边邻着一条石板路,这天天气阴沉寒冷,行人稀少,左近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看着张神箭跑向远处,胡栓心下一阵翻腾,这个家伙,看样子做了陆大牙的帮凶,这对于以后的斗争,又增加了难度。
胡栓向何原等人述说“公民会”的情况,何原很满意,“不错,你能打入‘常任代表’的圈子里,对咱们极为有利。”
万教授说:“是啊,尤其是小胡给他们出的这个‘准备辩论纲目’的主意,真是太妙了,他们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让咱们掌握了底细,咱们对症下药,进行揭露,就效果更好,同时防止他们蒙蔽民众,胡说八道。”
“嗯,”何原默默地抽着烟袋,点点头。
“我估计,”盖把头这时也在旁边,他思索着说道:“陆大牙的公民会,很可能不光和咱们进行辩论,而是他用来制造舆论,混淆是非的工具,这两天,他们查封了‘时事评论’的报馆,对所谓‘异端邪说’大肆镇压,而同时又成立了一个‘公民会’,这些行动,很可能是一盘棋,是有步骤的系列行动,咱们一定要未雨绸缪,要防备他们镇压取缔工会、农会、学生会等民众组织,从而以他们的‘公民会’取而代之,用来愚弄大众,加强统治。”
盖把头的话,让大家不住点头,何原磕磕烟锅,“你说得对,这种危险,一定要有足够的警醒,张敬尧取缔工会农会的想法,是一直念念不忘的,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下毒手。咱们以后的行动,必须尽量隐藏形迹,不留把柄,但还应该看到,完全的揠旗息鼓是不行的,只有咱们力量越来越大,获得民众支持越来越多,才越安全,若自我解散,张敬尧更会得寸进尺,杀咱们个鸡犬不留。因此,咱们要内紧外松,一边加紧发展,一边迷惑对方,让他们摸不着脉,取缔不了,愚弄不了,驾驭不了。”
当胡栓说到会场上出现“烟花爆竹”的闹剧时,万教授有些惊异地说:“这种烟花把戏,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见识过了,在铁湖大会上,那个放烟花的人把会场搅了个乱七八糟,非常可笑,非常过瘾,这回的事,是不是同一个人干的呢?”
大家猜了一阵,却也不能肯定。胡栓说到张神箭的时候,盖把头“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张神箭也在里边?”
“怎么了?”
盖把头有些气愤地说道:“这家伙是个恶棍,上次我被抓住,就是因为他。”
说到这里,盖把头坐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眼下的世道,坏人比比皆是,但象张神箭这样无信无义,无脸无耻的人,也算是‘出类拔萃’了。那回,我和小机灵两个人,在西面的一条古道上,哦,就是离五柳峰不远的地方,那处山谷,叫做‘三人峡’,是个很窄的峡谷,意思是只能三人并行通过,两边都是峭壁,高有数丈,地势非常险要。”
“对,那地方我去过,”万教授说:“那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陡崖峭壁,浑然天成,仰望上去,峭壁上露出一条天空,很是壮观。”
“一线天?”胡栓问。
“虽然不是一线天,却也差不多,哦,老盖,你继续讲。”
“在三人峡里,小机灵我们两人忽然听到有人讲话,那个地方,那天非常安静,前后都不见一个人影,但我们听到的肯定是人说话的声音,不会弄错,这一下,我们两人都觉得很奇怪,峡谷上方,都是乱石峭壁,异常险峻,是不可能有人的,望望前后道路,也是人影全无,说话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大家都被盖把头的讲述给吸引住了,阿宁坐在胡栓身旁,手拄着下巴,瞪着大眼睛,一副出神的模样。
“我不想多事,可是,小机灵却是好奇,他左右仔细寻找,终于在两侧的峭壁上,发现了端倪,右侧山壁,虽是陡直险峻,但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一些巨大的乱石,象挤压一样堆在一起,可以蹬上去,进入一个隐秘的山缝,这条缝隙,被一丛野酸丁子树挡住,要是不仔细观察,还真不好发现。小机灵象个小猴一样,蹭蹭几步爬上去,向我招手。”
阿宁笑道:“小机灵平时也就跟个猴子差不多。”
盖把头也笑笑,“我跟在他的后边,蹬上乱石,绕过树丛,进入那条缝里,发现并不难走,有些乱石蹬,简直就象是天造地设的台阶一般,曲里拐弯,通向石壁背后,当我们俩绕出那块巨大的石壁时,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原来石壁背后,有一个几亩大小的山岰。”
“那里有人?”阿宁瞪着大眼睛问。
第二十二章(4) 广场脱险()
“没有。那个山岰并不大,就象是个井筒一样,四周也全是陡峭的山壁,并且没有出口,只是一个死胡同。可是,我们听到的人说话声,还在不断传来,并且越来越清晰,可以分辨出,是两个人在对话,语音一会急促,一会激昂,就象是在吵架。小机灵眼尖,指着旁边峭壁上垂下来的一条老藤,向我示意。本来,两边山壁上,垂着不少爬藤,现在都已经枯黄,而这条藤却有些不一样,不但粗,而且直,我走近一看,原来这是一条绳索,并非爬藤。染成天然树藤一样的颜色,混在一片植物里,便不易发现。”
“上面有洞?”胡栓叫道。
“对,我们仰头往上望去,在这条绳索的尽头,有一个山洞,若是没绳索指引,这个山洞很难发现,在一片树丛、陡壁间,有一处向里凹陷,距离地面,约有三丈来高,人说话的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本来,我不想多管闲事,这个山洞,如此隐秘,里面的人肯定不想被外人发现,我们何必给人找麻烦?”
“嗯。”何原又点起了烟锅。
“但是,我拉着小机灵正要往外走,上面的声音,却听起来不对劲,一个高嗓门说道:‘我又没有家人,你勒索也没有用,你放我下去,我才能把钱拿出来。’我一听之下,这明明是土匪绑了肉票,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既然遇上,可不能不管了。”
“老盖,你是侠义心肠。”阿宁称赞说。
盖把头笑笑,“要说侠义心肠,咱们这里,只怕人人都是。拿你们小胡来说,就是例子,若不是他有侠义心肠,我还在警察局的监狱里出不来呢。”
“你看你看,又说他干吗,继续接着讲。”
“哈哈,好。我和小机灵使了使眼色,便顺着绳索,向上爬去,这片山壁,虽然陡,但是有好多脚可蹬踏之处,顺着绳子向上攀,并不困难,这时,上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冷笑着说:‘想糊弄老子,你还嫩了点,钱藏在哪里,你到底说是不说?’接着,听到一阵噼叭声,象是打人的声音。那个高嗓门,却始终没再出声,只听到皮鞭木棍之类打到人身上的声音,看起来,那被打之人是个硬汉子,一声不吭。”
胡栓不禁攥了攥拳头,“打人的土匪,就是张神箭吗?”
“没错,我悄悄顺着绳子,爬到了洞口,那洞口象是一个嘴形,横有五尺,高只有三尺左右,须弯腰爬行才能进去,那时候正是午后,阳光强烈,向里面望去,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被绑住了手脚,正在被人用一支长弓抽打,长弓打在身上,发出叭叭声响,那个打人的家伙,嘴里还说:‘我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一副恶狠狠的语气。我一看,必须立刻动手,否则,那年轻人还不被打死?于是,我掏出两条毒蛇来”
“好。”阿宁忍不住叫起来。
盖把头笑笑,继续说道:“我将蛇扔进洞里,那是两支竹叶青,经过我的喂养,毒性更加强烈,蛇进了山洞,爬起来无声无息,那个打人的家伙,万万也想不到在这个隐秘的地方,会遭到突然袭击,那个被打的年轻人,此时面向洞口,他应该是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放的蛇,我怕他乱叫引起敌人的警觉,悄悄向他摇摇手指,那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始终安静,一声不吭,这人的定力和智慧,超出常人。毒蛇慢慢向前爬去,一下咬住打人者的脚髁。”
“好。”阿宁又叫起来。
“那人毫无防备,被毒蛇咬中,大叫一声,回身将长弓一抡,将两条毒蛇,一下全都打出洞外,同时,也看到了趴在洞口的我,猛地扑过来,用长弓向我头上打来。我身后的小机灵将一个石灰包向他扔过去,也被他用长弓一下击落,那人身形步法,异常迅猛,若不是被毒蛇咬中,便是我们三个齐上,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石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了,站在人们背后听着盖把头讲述,这时忍不住插嘴道:“所以嘛,咱们得赶紧都练枪法,有了枪”他摇摇手中的汉阳造步枪,“哎,你接着说。”
盖把头继续说道:“我一见他勇猛,赶紧后退,可是,当时我趴在洞口,退无可退,只能抓着绳子,往下出溜,这时,那个被绑着的年轻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再放蛇,从上面放。’”
“好计策。”胡栓点点头。
“当时我已经没有蛇了,身上只带了两条,我也知道,那个年轻人之所以喊放蛇,从上面放之类,其实是为了迷惑张神箭,只要他缓一缓,我便能多退几步,在这个狭窄的地方,有一个还手的机会。果然,张神箭武功虽高,脑子却是不太灵光,听见后面的喊声,停下脚步,向上望去,那个嘴形的洞口,向上仰望,颇为不易,而且阳光刺眼,他望了一遍,当然没找到蛇,趁这个机会,我和小机灵顺着绳索出溜下来,到了地面,双脚一落地,心里便踏实了好多,张神箭即使追赶下来,也能有还手余地了。但是,我们两人等了一会,他却没追下来,而且听到上面,‘咕咚’一声,象是有人栽倒了。”
“毒发这么快?”何原疑惑地问。
盖把头笑了笑,“这是我们的绝技,叫花子做别的不行,玩蛇却是行家,喂养的毒蛇,毒性发作特快,尤其是当时张神箭暴怒之下,发足奔跑,气血行得更快,因此很快就见了效。这时,见洞里有人喊:‘上来吧,他昏迷了。’正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我便又顺着绳子,爬了上去,果然,张神箭已经倒在了洞口处,脚髁上的伤口里,流出黑血来。我先将他手脚绑住,然后给年轻人解开绳索,再给张神箭灌下了解药”
“咳,这种人,还救他做什么。”石锁不以为然地说。
“谁说不是,可是,当时我想,毕竟无仇无怨,何必取人性命?我给他灌下解药,挤净他腿上伤口里的黑血,那个年轻人跟我说:‘这人是张神箭,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歹徒,你若救他,须防止他以后报复。’其实,张神箭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但当时那种糊涂的‘慈悲’之心,占了上风,还是将他救活了。我和年轻人聊天,得知他叫江生”
“江生?”胡栓和石锁同时吃惊地叫了出来,石锁说道:“这人我们认识,还打过交道,是个好人。”
盖把头点点头,“确实是个好人,我们聊了几句,很是投机,他做着一个运输生意,来往于两湖之间,这回在运货途中,被张神箭暗算,给绑架了,目的便是勒索钱财,谁想到江生没有家口,无从勒索”
胡栓摇头说:“江生是个有心计的人,他是江鱼娘的弟弟,他在骗张神箭”
阿宁不禁插嘴叫道:“江大姐可真是个好人,胡栓,咱们以后有时间去看看江大姐吧。”
“好的。”
盖把头也有些吃惊,“他是江鱼娘的弟弟?这个,他倒是没和我说,当时,他只是反复叮嘱我,以后遇到张神箭,一定要小心谨慎,防他暗算。一会,张神箭醒了过来,见自己被擒,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全都收起,不住磕头求绕,赌神发咒,说一定改邪归正,重新作人,那副样子,若是你们见了,一定会觉得可笑。唉,当时真怪我糊涂,绕了他一命,临走的时候,还给他留下了解药。”
“农夫和蛇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可总是记不住教训。”万教授不住摇头。
盖把头叹了口气,“过了几天,也真是命里该着,在长沙城里,我竟然又和他巧遇了,他一副热情的样子,很是亲热,非要请我去酒楼喝酒,我当时有事,就拒绝了,再说,对这样的人,我也从心里厌恶,哪里会去和他喝什么酒?可是,万万想不到,他脸上还露着笑容,暗地里却动了手,我见他将袖子一扬,知道不好,赶紧躲避,那家伙的功夫也真是强,一只袖箭,闪电般地便飞出来,其实,他和我正面打斗,便是不施暗算,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怎么到了官府的监狱了?”阿宁问。
“我中了他的袖箭,那家伙冷冷地看着我,狞笑着说:‘现在杀了你,太便宜你,老子现在在公家谋了个差使,正好拿你当成第一个功劳,督军府里正愁抓不着乱党,哈哈,你不就是个现成的乱党吗?杀头示众,也让你小子风光风光,老子还能领几个赏钱。”就这样,我被送到了监狱里,关了起来。
“这个教训,以后咱们一定要记住,********,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何原放下烟袋,认真地对大家说。
第二十三章(1) 溶洞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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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锁强烈要求马上去除掉张神箭,他说:“留着这样的人,不光对咱们有害,对天底下所有的好人,都是祸害。”
何原同意了,他说:“这家伙投靠了陆大牙,对咱们危害更大,除掉他,我同意,石锁,你现在的枪法练得怎么样?”
“打牛没问题。”
阿宁哈哈大笑起来,何原摇摇头,“那可不行,你这枪法还欠点火候。这样吧,咱们多去几个人,都拿上枪。”
大家商议了一下,由石锁、段老三、小机灵、阿丙、大江组成一只小队伍,去杀张神箭。据盖把头回忆,在那个隐秘的山洞里,似乎有一些锅碗等生活用具,象是张神箭的巢穴。何原制定了三个方案,一是去山洞里“掏”,二是在城里由乞丐们暗访他的落脚点,三是由胡栓在下次参加“公民会”的时候,盯着张神箭,派人跟踪暗杀。
下午,石锁一行人在小机灵的带领下,带了武器、绳索等物,出发奔向西山,过了五柳峰,拐下大路,走上一条古老的山路,据小机灵介绍说,这条路是古代的茶马道,现在开通了更近便的道路,这条路就快废弃了,除了采山人和樵夫,已经很少有人再走。果然,一路走去,景色荒凉,荒草几乎淹没了路面。参天古树,荆棘爬藤,遍地都是。
走入三人峡,段老三命令大家拉开距离,搜索前行,这里果然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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