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众人的脸上都露出气愤之色,一个瘦高个青年学生摇摇拳头说:“不把这些军阀都消灭,老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谁说不是,”熊大刀说:“那对父女,便是去行刺商怀庆的,他们等待了好些日子,一心想要报仇,终于等到了好时机,商怀庆请客,他们扮作卖唱人,顺利地进了酒楼,果然,被叫上去唱曲,父女两人都练了一手飞刀绝技,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难,两柄飞刀一齐射出,那商怀庆身子肥壮,行动迟缓,那还不十拿九稳地命中?”
“射中了吗?”瘦高个青年着急地问。
“没有,”熊大刀摇摇头,“你忘了吗?飞山猴坐在旁边呢,这人武功高,人又机警,一见父女二人手伸向怀里,便知有异,一纵身跳起来,手中的筷子左右一拨,便将两柄飞刀一齐打落。”
“唉,”四周的人一片惋惜声。
“这对父女一击不中,知道遇到了高手,不敢恋战,夺路便逃,飞山猴掏出一只钢抓,随后就追,就这样,我将飞山猴挡了一挡,他们趁着混乱,便逃了出来。”
“幸亏遇到你了,”胡栓说:“凭飞山猴的本事,那对父女,本来是逃不了的。”
熊大刀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因为他们的袭击是冷不防,才侥幸脱险,若是稍慢一点,那些军人有的拿着枪,其实非常危险。事后回忆起来,那个父亲也是不住后怕,我劝他们,以后不能再这样冒失了,若是让人家抓住,必定得不偿失。我又问他们,在酒席上,听到这些人,说些什么没有?”
何原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抽烟,这时从嘴里拿下烟锅,说:“对,这场酒席,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父亲说,根据他的观察,那个姓侯的瘦子,哦,他说的,便是飞山猴了,是酒宴的主要客人,商怀庆和其它几个军人,一口一个‘侯先生’,非常客气,席间对他奉承备至,说什么‘这一趟军务,路途遥远,需要候先生鼎力相助’、‘候先生武功卓著,定能保护物资平安’之类的话,似乎是要姓侯的帮忙押送什么货物。”
何原问道:“什么货物,能分析出眉目吗?”
熊大刀说:“我估计着,有可能是枪。”
一听说“枪”,大家都兴奋起来,时下国内工业生产落后,枪械生产都被北洋各派军阀垄断,在兵器制造业,规模最大的便是汉阳兵工厂,这个工厂是全国的香饽饽,生产的枪支弹药始终供不应求,在四处战火的形势下,枪支十分宝贵,眼下湖南等地,斗争形势严峻,大家无不盼着能拥有枪支,一时间,小屋里更加热闹,大家纷纷七嘴八舌乱问,熊大刀笑笑说:“别急,听我慢慢说,那对父女,心中所想的,只是行刺商怀庆,对酒席上众人的说话,并未十分在意,而且他们唱曲之时,人们边喝酒边听曲,说话也并不太多,只是这父女二人都有武功,耳聪目明,因此才听了点零碎内容,其中有个军官说到,从汉阳到长沙,水路上盗匪太多,因此决定走旱路,我估计着,汉阳运出的货,能是什么呢?十有**是枪。”
何原在地下磕了磕烟锅,抬头对熊大刀笑道:“所以,你就赶紧来报信,是不是?你的意思,是咱们把这批枪,给夺下来?”
熊大刀哈哈一笑,“我跟老杜一商量,一拍即合,我听老杜说,现在湖南这边的斗争,形势非常紧迫,大家最缺的,就是枪,这个机会,可不能把它给放过了。”
小屋里,更加热烈地议论起来,一片嗡嗡声,简直都听不清说的什么,这些工人、学生们,对于和军阀的斗争,充满热情,可是手中并无武器,一遇镇压,总是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若是手中有了枪,那将会给斗争带来多大的利益啊。
等大家谈论了一会,渐渐静下来,都将眼睛瞅着何原的时候,何原还是笑咪咪地抽着旱烟,盘腿坐在土坯炕上,就象一个老农,完全没有知识分子的样子。胡栓说:“老何,该你拿主意了。”
的确,大家已经将他当作了军师和决策人。
何原慢腾腾地说:“我还没想好,不过,正如老熊所说,机会,是不应该放过的。咱们先组成一个班子,建立一个秘密夺枪小组,分头开展侦察、联络、筹划等工作。”
“我参加,”“我也参加。”大家纷纷嚷起来。
过了一天,万教授来到砖瓦厂,找到何原,告诉了他城里那天晚上戒严的原因,原来,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大势已去,堪堪失败,日本为了抢夺利益,强行出兵占领了原来德国在我国山东的势力范围,山东人民刚脱狼窝,又入虎口,爱国人士无不气愤,各地反对抗议的浪潮不断,也波及到了湖南,山东等地的学生团体,发动各地开展民众抗议活动,据说,有外地学生秘密进入长沙,联络进步学生,当局为了防范“激进”学生的活动,因此进行戒严。
“那到底有外地学生过来没有?”何原问。
“我不知道,”万教授摇摇头,“反正我是没看到,很可能是当局捕风捉影,他们对于爱国学生与民众的活动,往往是神经过敏,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如果真有学生过来,咱们得做好保护。”何原说。
“那当然。”
第十三章(4) 夜半盗洞()
万教授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张敬尧已经回到了长沙,并且立即和那几个“大总统派来的人”会了面。他说:“咱们的情报网,虽然刚建立,还没完善,但是已经发挥作用了,我们隐藏在暗处的监视人员,不但把张敬尧回湘时前呼后拥的样子看得仔仔细细,而且陆大牙怎么带人去接,那几个客人如何对张敬尧阿谀奉承的情状,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何原惊奇地问:“张敬尧的府里,咱们也进去人了吗?”
“也正巧,张府要雇一个杂役,咱们就趁机派一个刚刚失了业的弟兄,具了铺保人保,打进了他的府里做杂役。”万教授笑道:“这事是老庄做的,庄贤明是个很机灵的人,一见有机可乘,马上下手。没想到的是,刚打进去,便发挥了作用,送出了情报。”
“嗯,”何原满意地点着一锅烟,万教授烟瘾也大,掏出一支纸烟点着,对何原说:“你这个知识分子,偏爱叼个烟袋锅,不用化装,就象个老农。”
“你说得对,”何原说:“我喜欢把自己作为一个农民。其实,现在咱们发动民众,还应该把农民也给算进来,如果在村里也象城里那样自如,咱们的活动就更有效。”
万教授摇了摇头,“这很难。对了,有个怪事,这两天,城里城外,忽然多了好多乞丐,以前,我对这些也不会在意,这两天按照你的安排,在各处安插咱们的情报人员,忽然发现叫花子遍地都是,就象是乞丐盛会一样。”
“是吗?我听说乞丐们确实有盛会,难道跑到长沙聚会来了?”何原抬头考虑了一下,“正好,我明天也要进一趟城,顺便看看,是怎么回事。”
次日,何原叫上石锁,步行入城,一路上,果然看见有三三两两的乞丐,一路乞讨。本来,这年月乞丐越来越多,但一般都是单独行动,很少看见成群乞丐在一起讨饭。走到城里时,他们两人已经看见了好几拨聚在一起的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有的三人一伙,有的两人一伙,而且操着不同的口音。石锁说道:“有点邪门儿,这些叫花子们都到长沙做什么来了?”
两人在城里跑东跑西,约见了十几个学生、店员和工人,对城内的情报与联络网进行布置,忙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将晚,才来到玉器王古董店里。在离店铺不远的墙角,又看见了两个乞丐,缩在墙根下探头探脑,石锁怀疑地说:“这俩人怎么鬼头鬼脑的象小偷?”
“别理他们。”
这个时候,古董店里已经没有顾客,只有胡栓一人坐在凳子上休息,何原和石锁走进去,笑道:“胡大师,生意怎么样啊?”
胡栓哈哈一笑,“生意兴隆,现在各行业生意普通萧条,可这古董店,倒象没受什么影响。”
“这不奇怪,”何原说:“越是动乱年月,各路军阀政客,越是拼命巧取豪夺,就象东汉末年,国家离乱,挖坟盗墓反而是最为兴盛的时期。”
三人都坐下来,把今天各处的情况简单汇总了一下,正在商议,石锁瞥了两眼门外,小声说:“那两个叫花子,不对劲。”
他说的叫花子,便是进门前看见的墙角缩着的那两个,在店门外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会,便又走开了。何原向外看了两眼,疑惑地说:“小偷踩盘子,也没这么明目张胆的,他们更象是有事。石锁,咱俩出去,说不定他们是要找店里有事。”
两个人走出店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出一段路,借着转弯回头察看,果然看见两个乞丐张望一阵,然后走进店内。
胡栓一直注意观察着外面,乞丐进古董店,并不多见,只见这两个人都是瘦小枯干,满身泥垢,确实是真正的乞丐,他象迎接普通客人一样,热情地打招呼,“二位,请。”
那两人并不看店内琳琅满目的古董,而是东张西望一阵,看店内没有别人,其中一个秃头凑上来,笑嘻嘻地说:“胡大师,我们是闻名而来。”
“哦?好啊,有何见教?”
秃头嘿嘿一笑,“大师,我们哥俩,是想请教一件事情,你是考古专家,请问,挖过古墓吗?”
“挖过啊,”胡栓觉得有些可笑,“搞考古的,哪有不挖古墓的。”
“嘿嘿,是,我估计也是,那么,要想挖一条通古墓的地道,怎么挖才最快、最好呢?”
胡栓笑了,“你们是想盗挖古墓啊,对不起,这个我可不能教你们,这是本行的规矩,随便盗挖,是犯法的。”
“不不不,”秃头连连摇头,“我们绝对不是挖坟,而是有事,真的,胡大师,您只需要给我们指点一二,就能给我们解决大事。”秃头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白瓷盘来,递到胡栓面前,“您看,这是个古物,我们也不懂值不值钱,就送给您了,你帮帮忙,教我们两招,叫花子们感激不尽。”
胡栓没吱声,把白瓷盘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拿放大镜里里外外检视一番,说道:“这个盘子是清代的民窖,并不怎么值钱,不过,值钱不值钱,我也不会要。你们拿回去吧。”他把盘子又递回秃子面前。
两个乞丐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失望,秃子说:“大师,我们绝非想用一只盘子收买你,但叫花子穷,拿不出更好的东西。”
“我不是嫌东西不好,你们别误会。”胡栓笑道。
“您只需要帮帮忙,我们保证,绝不是挖坟盗墓,我们只是想救人,您可怜可怜我们。”说到后来,两个乞丐习惯性地拿出乞讨的口气来。
胡栓只是摇头。这时,天已黄昏,屋内光线变暗,古董店比其它店铺关门要早,胡栓说:“二位,请吧,我要打烊了。”
两个乞丐一脸失望,仍然不住乞求,这时,何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对胡栓使个眼色,对两个乞丐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告诉我,如果说实话,不撒谎,我给你美言几句,胡大师说不定就答应你们。”
两个乞丐看着何原,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何来头,何原一脸严肃地说:“我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你们如果愿意说实话,我可以替你们想办法。”
“没错。”胡栓顺着他的话说道。
一听“胡大师”松了口,两个乞丐脸露喜色,看了看门外,只见石锁站在外面,何原说:“他是我的伙计,你们说吧。没事。”
秃头小声说:“大师,我们不是想作坏事,只是想把盖把头给救出来。”
“盖把头?”
“是我们的舵把子,掌门人,前两天,他让官府给抓了,关在警察局里。我们都是叫花子,又没钱去赎,因此,就想挖个地道,把他给救出来。”
何原和胡栓一听,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仔细想想,他们的这个计策,倒也不是不可行。
“不过,”秃头接着说:“我们虽然人多,但挖地道并不在行,要紧的是,必须在一夜之内搞妥,否则不但救不了人,还将会有后患,我们中间有智谋的人说,搞这个,考古的人最懂行,因此,我们便想请胡大师指教一下。”
他说完,两个乞丐看着胡栓和何原的脸色。并且朝门外又看了两眼,看样子,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你们犯了法吗?警察为什么要抓盖把头?”
“哪里啊,”秃头一脸委屈地说:“盖把头是个急公好义的人,前两天,他替人出头,打抱不平,却被人诬陷这事说来话长,先不说了,从盖把头当了我们头领以后,我们叫花子虽穷,却从来不偷不抢,大家都听盖把头的话,要饭为生,不做亏心昧良之事。”
“这倒是,”何原点点头,“这几年,叫花子虽然越来越多,但是并没什么恶迹。对了,今天,我看见好多叫花子都往城里聚集,那一定都是来救盖把头的了?”
“是的,”秃头点点头,“我们即使拼了性命,也要把他救出来,本来,我们也不敢来麻烦胡大师,但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实在是没有把握,一夜的功夫,把警察局给挖通。因此,只好硬着头皮,等傍黑店里人少了,来请胡大师指点。”
“我答应你们。”胡栓说道。
第十三章(5) 夜半盗洞()
两个乞丐喜出望外,一齐站起来,连打躬带作揖,没口子的道谢。胡栓转身走进内室,拿出一个小小的铁铲出来。这铁铲窄而长,铲身卷曲,铲头圆弧形,很锋利,他对两个乞丐说:“这是一般盗墓贼用的东西,用来探查墓穴位置,往下直铲,掏出圆形小洞来,可至丈余深,你们挖地道的时候,须先用它勘察地势,拣土质松软处挖掘,否则遇到硬土顽石地段,必定前功尽弃。”
“好,”秃头接过小铲,“我回头安一个长木柄。”
“还有,”胡栓说:“挖的时候须用小铁锹,长不能过腰,用小铲选择路径,用小锹铁筢挖土,以布兜运走,同时,预先制作数个三角木架,用以支撑洞穴,防止坍塌。这件事说来简单,实际不容易,要我说,你们最好先演习两天,把技术练熟,然后下手。”
“是,我们一定,谢谢胡大师。”
何原对胡栓说:“我看,你指导他们一下吧。”
两个乞丐大喜,望着胡栓,胡栓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明天在城外,你们找个僻静的地方。”
乞丐们找的地方果然偏僻,一处野草丛生的沼泽旁,是方圆几里不长庄稼的荒地,胡栓、石锁、何原在秃头的带领下,来到这个地方时,发现聚集在这里的乞丐足有上百个。
“你们真是兵强马壮啊。”何原笑道。
“嘿嘿,”秃头挠挠光秃秃的脑袋,“大伙知道盖把头蒙难,不顾一切,只想把人抢出来,不管这事成与不成,胡大师你们几个的恩德,叫花子们永远不忘。”
一个三十来岁的高个子乞丐,看样子是个头领,指挥着大家分头放哨,选择地形,准备器械,他对胡栓自我介绍说:“我叫段老三,胡大师你们几个能瞧得起叫花子,为我们助阵,以后若有差遣,大伙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没二话。”
“现在,官匪欺压,大家都活不下去,穷苦人和叫花子就越来越多,”胡栓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