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国宝- 第26部分

　　　　何原说：“相比之下，保定这边，倒是稳定一些，曹锟虽然同是军阀，但和张敬尧比起来，能够重视教育，崇尚文化，就比张敬尧不同，直隶这里，算是比较安定。”

　　　　“但是，”胡栓说：“这些个人好恶，并不能改变军阀昏庸暴戾的本性，大家都知道吴佩孚为人勤勉，克已自律，但他毕竟也是军阀头子，这些人，在争权夺利，镇压民众的时候，是毫不手软的。”

　　　　“那倒是。”

　　　　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下午便去救人。

　　　　中午吃完饭，按照商定好的计划，胡栓、石锁和小林先去城外那个财主家去打探消息，其余的人为第二批。

　　　　小林化了妆，用一顶破帽子压了头，随着胡栓和石锁走出来，为了避免城里遇到麻烦，三个人绕着城边，迂回前进，走了半晌，天阴了起来，阴风吹着云彩，不断聚集，象是要下雨。

　　　　“下雨更好，有利于咱们行动。”胡栓说。三个人加快了脚步，刚踏上一条小路，从旁边拐过来一行七八人，挑着扁担箱子，绑着枪刀锣鼓等物，还牵着一只猴子，看样子是一个马戏班，这些人走得甚急，一溜小跑，象是有急事的样子，胡栓等人见他们走得急，便让出路来，让戏班走到前面去。

　　　　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后边一阵吵闹，回头一看，跑过来十来个人，都是黑衣黑裤，手持铁刀铁棍，胡栓等人有些纳闷儿，眼见这些黑衣人凶神恶煞一般，象是绿林人物，胡栓说：“不好，这些人都穿一样的衣服，手持凶器，看来是一群**，咱们快躲开。”

　　　　三个人急忙往旁边野地里闪避，此地毗邻城边，左近便是城外庄稼地，跑了几步，见那些人并未向自己追来，而是向前面的戏班追过去。

　　　　“不是冲我们的。”石锁说。

　　　　三人放慢脚步，见那些人一阵猛跑，很快追上了戏班，但双方会了面，并没马上斗殴起来，一个戏班领头的人和这群黑衣人交涉起来，那些黑衣人个个横眉立目，卡住路口，把戏班的扁担箱子随意用脚踢翻，那个小猴也挨了一脚，吱吱乱叫。

第十一章（3）　风起云涌（）　
“欺负人。”石锁皱着眉头说。

　　　　胡栓说：“看样子，是这些地痞欺负外人，目的无非是榨取几个钱，这样的事，戏班破财免灾就行了，咱们别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三个人小心翼翼，绕开路，想从旁边插过去，却见那戏班领头和黑衣人吵声甚大，双方剑拔弩张。只听那个戏班的人大声说：“你们凭什么？保护费我们已经交过了，而且也没在城里演，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少他妈废话，王大爷的话，向来说一不二。”

　　　　戏班的人声音低了一些，说：“好好好，我们再交点钱，行了吧？要多少你们开个价。”

　　　　一个黑衣人哼了一声，“这回不要钱了，只要你们跟我们回去。”

　　　　胡栓等人在后边，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有些奇怪，这些地痞不要钱，要什么呢？

　　　　那个戏班领头人也反问：“王大爷究竟要怎么样？我们既没演戏，又交了钱，还要怎么样？你们不让在这里，我们走就是了。”

　　　　“要走，把那个小姑娘留下。”

　　　　这时，三人才注意到戏班里有一个小姑娘，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瘦瘦的身子，躲在一边，吓得脸色发白。石锁瞪着眼对胡栓和小林说：“这大白天的，明抢人，真霸道啊。”

　　　　胡栓拉了他一下，带着三个人往旁边躲了躲，小声说：“别说话，咱们有咱们的事，别给耽误了。”石锁说：“可是，这也太气人了，光天化日”

　　　　就在此时，那边却已经打了起来，戏班的七八个人，和穿黑衣的十来个人，乱哄哄地已经斗在了一起，黑衣人都手持凶器，戏班的人有的空手，有的拿起扁担棍棒，乒乒乓乓打做了一团，那个小姑娘也投入了战斗，拿了一把做道具的扎枪，蹿蹦跳跃，甚是灵活。

　　　　这边打斗起来，石锁再也忍不住了，说了句：“你们在这里等我。”便飞步跑了过去，加入战团，此时双方剧斗正酣，双方都有人受伤，然而戏班的人很是顽强，虽然人少，却受伤不退，拼命抵抗，胡栓和小林虽然不会武功，但眼看情势紧张，也快步跑过去，加入战斗。

　　　　戏班人少，但人人身手矫健，开始和地痞们斗了个势均力敌，胡栓三人的加入，登时让他们声势大壮，尤其是石锁，施展开武艺，如猛虎下山一般，一连踢翻了两个，夺下一根铁棍，又打倒两个。那戏班的领头人功夫也很好，闪展腾挪，拳打脚踢。那些黑衣人哇哇乱叫，本来气焰不可一世，动了手不到片刻，却却很快处于下风，不到一刻，便尽数被打倒在地。

　　　　黑衣人倒了一地，那戏班领头对石锁一抱拳，“兄弟，救命恩人，花锦绣这厢有礼了。”说罢深鞠一躬。

　　　　石锁摆摆手，“这些流氓，欺人太甚，真让人忍不住。”

　　　　那花锦绣叹口气说：“谁说不是，我们本不想惹是非，他们不让演，我们就走，他们要钱，我们给钱，可还是不行，那个什么王大爷，非要我闺女”说着，眼里气愤得象要喷出火来。

　　　　“对，”小林在旁边说：“有时候越是忍让，他们越骑在头上拉屎，这些地痞流氓，真该一个个千刀万剐，杀之后快。”

　　　　那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听小林这样说，以为是要杀他们，吓得一个个求绕起来，纷纷说道：“大爷绕命，我们也是被逼的，王大爷命令我们来，我们哪敢不从”石锁喝道：“住口。”

　　　　花锦绣皱着眉看了这些地痞一眼，把石锁胡栓小林拉到一旁，说道：“这些人怎么办？虽然他们做恶，但总不能真的都杀掉，那就出人命了，事情一大，我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还是放了吧。”

　　　　胡栓点点头。石锁却还不解恨，说道：“要放，我先打一顿再说。”

　　　　胡栓心里忽然一动，走过去对那些黑衣人说：“你们是要死还是要活？”

　　　　那些人忙不迭求绕，胡栓说：“那好办，把你们身上的黑衣服脱下来，给我们用用，就放你们回去。”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意思，石锁在旁边踢了那个领头的一脚，那人忙说：“是是。”说着脱下外衣。戏班那个小姑娘笑着扭过身去。

　　　　黑衣人纷纷宽衣解带，花锦绣笑着对胡栓说：“这样也好，他们光着身子，白天是没办法回到城里了，只能等天黑，这样我们就能逃得远一些。”

　　　　胡栓把这几身衣服收拾一团，绑个包袱背在肩上，然后对花锦绣说：“咱们快走吧。”

　　　　一行人收拾了一下，匆匆上路，花锦绣不住千恩万谢，胡栓说：“生在乱世，地痞流氓横行霸道，穷苦人若不互相帮助，当真是没有活路。”走到路口，双方分手，戏班的人走出很远还不住挥手。

　　　　回头看看那几个地痞，光着身子躲在路边缩头缩脑，石锁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到傍晚时，才到小林说的那家财主家附近，三个人下了大路，看看四外无人注意，慢慢走到离那个小院两百来步远的一个高坎下，在预定的会合地点，却见何原、小李已经在那里了。

　　　　“你们怎么才来？”小李问。

　　　　胡栓说了路上遇到的事。小李说：“我们在这里观察了一会了，院里不见有人出入，不知道人还在不在里边。”

　　　　“呆会上灯的时候，看看有多少屋里亮灯，就能估计出来了。”何原胸有成竹地说。

　　　　胡栓点点头，暗暗佩服何原。小林指着外墙说：“看，那边，墙头有个豁子，我就是从那里跳出来，逃到城里的，我们被关押的地方，就在大院里边，最边角的一个小屋里，那些看押的人，住在隔壁一间大屋。”

　　　　何原起身，带着胡栓绕着这个小院悄悄转了一圈，回来继续隐在高坎下，说道：“那个墙豁子，还可以利用，等到天黑的时候咱们试着挖一下，如果能再拆下几块石头来，往外跑的时候就方便了。”

　　　　大家都点头。天很快黑了下来，几个人穿上刚才缴获的那几身黑衣服，猫腰悄悄来到墙外，黑衣隐在夜色里，与黑暗融成一片，几米之外，便看不见。小林在一旁放哨，剩下三人来到那个墙豁子前，仔细一看，墙是用粗石垒成，下边石头大，上边石头小，何原在豁口处慢慢往下抠了抠石头，发现这墙很是老旧，石灰墙缝都已开裂，一会便抠下一块石头来。

　　　　几个人暗暗高兴，但何原不让别人动手，怕不小心弄出动静，他自己慢慢一点一点地抠石头，他动作既轻又准，连抠了几块石头，一点声息也没有。

　　　　此时，各个屋里点起灯来，数了数，亮灯的房间足有五六个，小林点点头，示意这些人应该还在。只是那个关押小林同学的小房间，漆黑一片，不见灯火。

　　　　再拆一会，墙头只剩下多半人高，可一跃而过。何原又慢慢把拆下的石头码上一些，使墙显出和原来差不多的样子。胡栓不住点头，对何原伸了伸大姆指，这样一来，既不让人发现墙出了事，到时候推开石头，又可马上跳出来。

　　　　忽然，那间大屋里，门“吱”的一响，几个人马上在墙外蹲下身子，听见里边一阵脚步声，接着听见开锁的声音，有人说了一句：“他妈的，老实点。”

　　　　门又锁上了，脚步声又响起，看来那人是来察看囚犯。

　　　　过了一会，传来一阵吆五喝六推牌九的声音，再听一会，不见别的动静，其它房间一切如常，何原冲大家挥挥手，然后搬开一块石头，让石锁先跳过墙去，自己跟在后面，也跳过来。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小屋前，何原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葫芦，拨出塞子，向门轴上倒了一些油，使之不出响声，然后石锁拿出铁勾子，勾住门扇，将门端了下来。

　　　　听听大屋里，牌九嬉戏声正响，石锁一闪身进了小黑屋，轻声说：“别声张，我来救你。”

　　　　屋内轻轻“嗯”了一声。石锁摸过去，摸到一个人绑在桌子腿上，坐在地下，他慢慢用刀子割开绳子，将那人扶起来。

　　　　也许是绑坐的时间过久，那人身子瘫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石锁一把抓住，背在自己背上，走出门来，见何原正在门口张望。他脚下不停，背着那人走到墙边，此时外边的胡栓已经将墙头的石头拿下，石锁将背上那人塞在墙头上，外面胡栓接了过去。

　　　　石锁跃过墙头，紧接着断后的何原也跃过墙头，就在此时，从大屋里走出一个人来，一眼看见这边墙上有人跃过，“啊”了一声，接着大喊起来：“坏了坏了，有贼有贼。”

第十一章（4）　风起云涌（）　
此时何原刚刚出了墙，就听大屋里一阵忙乱声，从门里一窝蜂跑出几个人来，口中乱喊着：“抓贼，别让犯人跑了。”

　　　　何原一扬手，一个石灰包扔了过去，一片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那几个人阻了一阻，“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墙外边石锁背起小林的同学，几个人撒腿就跑，何原又从包里拿出一把铁蒺藜，撒在地上。

　　　　石锁背上，那个小林的同学叫道：“放下我来，我的腿能活动了。”石锁一斜身，把他放下，那同学踉跄了两步，然后向前跑去，几个人加快速度，就听后边“啊呀”一声，似乎是有人跌倒了，小林高兴地说：“那铁蒺藜管用了。”

　　　　趁着后边混乱，几个人紧跑几步，进入一条田间小路，胡栓边跑边从包袱里抻出一件黑衣，给那个同学披上，几个人全是黑衣，在暗夜里很难辨认，再猛跑一阵，就听后面的追击声越来越远了。

　　　　怕黑夜里走错了路，几个人在一处高坡上停下来，听听后边，已经不见追击的脚步声，大家坐下来喘了口气，何原说：“好了，没事了，那些家伙，黑夜里不会卖着命来追的。”

　　　　小林的同学惊喜异常，对小林说：“这些好汉都是谁？”

　　　　石锁笑道：“都是水泊梁山来的。”救出了人，大家心里都高兴，小林给双方做了介绍，胡栓说：“听小林说，你们湖南的同学很是团结，各种活动如火如荼，我们真是羡慕。”

　　　　“是啊，”那个同学热情洋溢地说：“不光学生，工人、农民、职员，都象一锅沸水一样，张敬尧肆意欺压百姓，如不反抗，更没活路。”

　　　　何原在旁边说：“压迫越强，反抗越烈，这个道理是永远不会变的。”

　　　　休息了片刻，辨识了路径，几个人继续上路，直到半夜时分，才走回到严加实的住处。

　　　　湖南长沙，离玉器王古董店不远的一个小院里，这天傍晚聚集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

　　　　这个小院不大，却是绿树成荫，石榴树椿树桂树，疏疏落落地栽在甬路两边，夏秋的时候便浓荫如盖，树下放了一些石桌石凳，人们贪图凉快，没有进屋，都或坐或站在这些大树下。

　　　　这些人里，有的已经头发斑白，有的只有二十来岁，有的穿着工装，有的一身学生打扮，有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也有的形貌粗豪，衣衫褴褛。他们是各届代表，有学生会派来的，有工会、农会派来的，也有教育会、商会之类派来的。聚集到这里，是秘密商议对抗军阀张敬尧的事情。

　　　　这家的主人姓庄，叫庄贤明，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业主，同时也是城里的商会代表，他留着一抹小胡子，圆胖胖的脸，一身精明强干的样子，在院子里对大家一抱拳，说道：“各位，人已经齐了，下面请钱之厚先生给大家讲一件事情。”

　　　　从石榴树下站起一个穿短衣的中年人来，向大家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有一件事，得知会诸位，就在前两天，发生了一桩事情，因为此事干系太大，因此召集各位来共同商议。”

　　　　大家不约而同地向这个穿短衣的钱之厚面前凑了凑，庄贤明的老婆拿个板凳坐到门外去纳鞋底放哨，钱之厚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们矿业工会，前些日子新吸收了一名委员，名叫李良，此人是沙石矿厂的工会代表。”

　　　　旁边坐着的一个汉子说：“沙石矿厂？不是因为人员复杂，老板阻挠，一直没成立工会吗？”

　　　　“对，”钱之厚点点头，“那里的工人都是各地来的，人心不齐，前些日子我们派人去帮助他们成立工会，却一直没能成功，矿厂老板百般阻挠，最后厂里推出一个姓周的老工人，来应付我们，那老周唯唯诺诺，说一句话看三回老板的眼色，也不是个能担当的人。”

　　　　“咳，”一个穿工装，敞着怀，坐在石凳子上的人说：“成立工会是咱们工人自己的事，何必强求？工人弟兄们自己不开窍，没必要拉他们凑数。”

　　　　钱之厚说：“我们也是这么个想法，因此这些天，我们忙着别的事，也没到沙石矿厂再去，心想等有空闲了，再找那里的工人弟兄们好好聊聊，给他们讲讲别处的情势。可是，前两天，那个厂里的老周忽然来了，找到我们说，他们已经成立工会了，弟兄们看了别处的厂子，闹得热热闹闹，很是眼红，就成立了工会，推举李良当工会代表。”

　　　　“这里边有问题。”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人站了起来，他叫万声涛，是大学教授，也是高校联合会的代表，万教授对钱之厚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厂里的工人忽然一下子就‘激进’起来，而且工会代表已经推举出来了，这不是正想娶媳妇，天上掉下个新娘子么？”

　　　　“是啊，”钱之厚点点头，“当时，也有细心的人，产生了狐疑，说那矿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