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被鲁和尚打跑的那个拿弯刀的汉子,这时也跑了回来,“江大侠?你是江大侠吗?坏了坏了,我有眼无珠,该死该死。”他提起左手,连打自己几个耳光,直打得脸上叭叭直响,显然并非作伪。
“你是鲁和尚?”江鱼娘脸色平静,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只是偶尔从此路过。我听说,你还在干打家劫舍的事?”
鲁和尚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江大侠,我那回在长江上被您捉住”他回身看看走上来的别人,没再说下去,转了个话头说道:“其实我已经改了,只是这两年湖南不平静,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嘿嘿,我一定改,一定改。”
“江大侠好,”“江大侠,您老人家大驾光临,真是兄弟们的荣幸。”奔过来的这些各色人众,一个个抱拳作揖,脸上都露出恭敬之色,江鱼娘微微一笑,也抱拳行了个礼,“各位好。”
鲁和尚毕恭毕敬地说:“江大侠,您”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从竹林里又跑出一个人来,跑得飞快,就象是被人追赶的样子,边跑边喊:“大侠,救命,救命啊。”
他的身后,有两个人,在紧紧追赶,竹林里地势不平,竹子长得茂密,跑起来东拐西绕并不方便,那逃跑之人象是发疯一样,拼命地边跑边喊,这边的人们都吃惊地回头去看,那个逃跑之人转眼便到了跟前,鲁和尚后退一步,抬起脚来,便他踢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一下被踢了个跟头,后边两个人追上来,上前便要抓住,忽然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只见一条三节棍,迎面打来,这俩人吓了一跳,赶紧向后撤退。
三节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被踢倒的人趁机爬起来。打出三节棍的正是张小六,他并不认识逃跑的人,但鲁和尚之流既是土匪,被他们抓的人多半是百姓,理应去救,因此一个箭步赶上去,虚晃一棍,逼退了两个追赶者,定睛一看,这俩追赶者敢情全都认识,一个是红灵子,一个是葛圆。
前面逃跑的人正是苏小五,他被抓住以后,虽然以利相诱,让红灵子等人前倨后恭,但他心里有数,这些人都是狼心狗肺,客气只是表面上的,等到真相毕露时,必将糟天下之在糕,因此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当他被带到黑竹林时,虽然土匪们吵闹打架,但红灵子和葛圆并未放松对自己的看管,后来鲁和尚跟别人打了起来,他装作看热闹,慢慢往竹林边上遛达,正好看到一群土匪对江鱼娘大献殷勤,他不认识江鱼娘,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女人,竟会惹得一众凶悍的土匪毕恭毕敬顶礼膜拜,但心下暗想,女人也许好说话,若是好好求求这女人,说不定能逃脱虎口,于是赶紧大叫救命,逃出竹林。
苏小五被鲁和尚踢了个跟头,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奔向江鱼娘,鲁和尚飞步欲抓,张小六将三节棍一扬,朝鲁和尚脑袋打去,鲁和尚不退反进,纵身而上,伸手便抓向张小六的面门,张小六吃了一惊,三节棍已经用老,后撤来不及,只好飞起一脚,踢向鲁和尚的肘腋,这是攻敌必救,谁知道鲁和尚虽然又高又胖,动作却异常灵活,手臂伸到一半,突然变招,向下抓来,张小六腿往上踢,躲避不及,被鲁和尚拿个正着,五指象簸箕一样张开,一个“鹰爪手”,按在张小六的腿上。
张小六闷哼一声,身体后倾,勉强未被抓实,但整个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
鲁和尚一招得手,后招接踵而至,左腿飞起,直踢张小六的下巴,这一脚来得势大力沉,把地上的茅草带得伏倒一片,张小六本想用地趟着法应对,但对方来得太快,只好再往后翻,一个倒毛跟头,躲过这一腿,但却非常狼狈。
“点穴橛。”江鱼娘叫了一声。
张小六恍然大悟,此时自己倒在地下,身处劣势,手中的三节棍挥舞不开,难以抵挡鲁和尚的攻势,但完全可以只使用三节棍中的一节,当作点穴橛来用,当下右手一伸,手持最前端的一节棍子,向鲁和尚的大腿根捅去。
鲁和尚此时正打得顺手,两招将张小六击倒,正欲一鼓而胜之,却被张小六突然的变招搞了个措手不及,裆部是人体要害,是无论如何也经不得三节棍头的,赶紧向后一跃,只听江鱼娘又叫一声:“窝心脚。”
窝心脚本是武术里最简易普通的招数,连刚学武的小娃娃都会,张小六却是愣了一下,此时自己尚未站起,如何去使窝心脚?等到站起来再用,那时鲁和尚必定已经调整好了动作,早就晚了,但江鱼娘是武功大家,让自己出窝心脚,必定有道理,他忽然想到,自己手里拿着三节棍,不正可以当作“脚”来用吗?抡起来太慢,直着往前送,却是快捷无比,当下右臂一伸,三节棍的前两节,流星般向前飞去,直奔鲁和尚的心窝,正如使了个“窝心脚”一般。
鲁和尚大叫一声,两手齐出,抓住棍头,但胸口已经被捅了一下,一阵疼痛,与此同时,张小六已经挺起身来,一脚踢在他的脚髁上,同时双手一绞,将棍夺回。
鲁和尚力大,虽然脚髁被踢了一下,却不至于跌倒,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见张小六作势再攻,口里大叫了一声:“等等。”
“做什么?”张小六举着三节棍问。(。)
第七十一章(3) 圣母使命()
“你是江大侠的随从么?”这时鲁和尚见江鱼娘屡次指点张小六,心下已经明白过来。
“是又怎么样?”
“咳,那还打个什么劲。”鲁和尚摆了摆手,向江鱼娘说道:“江大侠,这个人——”他指了指苏小五,“这个人是骗子,您别相信他的话。”
“是不是骗子,我自有分寸,”江鱼娘说:“他如果是你们抓来的,那就先交给我。”
“这个是。”
许先生笑嘻嘻地走过来,“江家妹子,大家既然巧遇,便是缘分,不如进竹林去一叙,歇一歇再赶路。”
“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我还有事,不打搅了。”江鱼娘说完,带着张小六等人转身便走。苏小五紧紧跟在江鱼娘的身边,边走边回头张望,见一众土匪零零散散地站在竹林边,红灵子和葛圆更是眼里冲自己狠狠喷着怒火,只是慑于江鱼娘的积威,不敢前来挑衅。
离了黑竹林,小机灵迫不及待问苏小五:“你是谁?被他们抓的人质吗?”
“嗯是的,我是老百姓,他们绑我的肉票。”
江鱼娘看了苏小五一眼,她表情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但苏小五觉得身上一机灵,江鱼娘的眼神就象一池静静的湖水,波澜不起,深遂无比,不逼人而精光通透,让人直觉得一切谎话都无处遁形,很自然地便有不敢讲瞎话的感觉。
“我是仙人会的,这回跟着他们来到长沙”
江鱼娘已经反应过来,“你是苏小五?”
苏小五点点头,并没觉得太吃惊,仿佛江鱼娘能看出他是苏小五,是件很自然的事。
关于仙人会范业等人被擒,苏小五逃脱等事,江鱼娘都一清二楚,她问道:“你怎么落到了鲁和尚他们手里?”
“他们都被抓了,我逃出了长沙,慌不择路,稀里糊涂乱跑,结果跑到土匪窝里,被红灵子和葛圆他们抓住。”苏小五将自己被抓的经过,约略讲了一遍,江鱼娘笑道:“那么,你替湘军画的那几张图,现在还失陷在鲁和尚那里了?”
“是,其实那也无所谓,图还可以再画您连我是湘军都知道,唉,您什么都知道。”
据苏小五说,他被带到黑竹林里来,是和其它的几拨江湖豪客会齐,然后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宴会是一个叫“袁公”的人设的,至于宴会上请的都是哪些人,今天到黑竹来里来的又都是哪些人,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些人个个强凶霸道,显然都是惯匪。红灵子和葛圆念念不忘的,只是从鲁和尚那里取得图,然后便带着苏小五逃掉,只是鲁和尚很是机警,武功又好,葛和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张小六问道:“竹林里这些家伙,怎么又窝里斗,打起来了?和鲁和尚打架的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苏小五摇摇头,“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在黑竹林里商量,有的说要给袁公送点礼物,然后想办法留在那里,有的说,赴宴就是赴宴,喝酒吃饭,与别的事无关。还有的说,干脆大家投了长沙的官府,讨个一官半职,就如同古时候受‘招安’,走上仕途,光宗耀祖,结果鲁和尚就破口大骂,说是官府一直抓捕他,投了官府,岂不是自投罗网?这么着,他们越说越僵,就动起了手。”
江鱼娘笑道:“这不奇怪,黑竹林里的这些人,非匪既盗,都是亡命之徒,为了眼前利益,往往举刀相向,在利益一致时,便马上又联合起来,遇有变故,再一哄而散,我看了一下,今天聚集在黑竹里的人,很少有正直之士,本来江湖中人,讲义气,讲大局,明事理的人,也比比皆是,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象鲁和尚之流,是不往好人群里奔的”
小机灵插嘴道:“鲁和尚对你这么害怕,是怎么回事?”
“哦,当年在长江上,他伙同其它土匪谋财害命,正巧被我赶上,当时被我扔下江去两个,把鲁和尚的肋骨打断了两根,从那以后,他便认识我了。其实这人阴险无赖,说出的话不可相信,他说什么改邪归正之类,只是搪塞。”
虽然江鱼娘说得轻轻巧巧,但大家想象当年长江上那一仗,一定激烈精彩,江鱼娘打败满船土匪,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以至于多年以后,鲁和尚等凶悍的匪徒见到江鱼娘的影子,依旧毕恭毕敬,如鼠见猫。
谈笑间,江鱼娘随口讲得这些道理,平常小机灵、张小六等人听得多了,自是不以为怪,但苏小五却是初次见识,江鱼娘威镇群匪,已经让人惊异,而随口而谈,都是处世为人之道,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娓娓道来,句句切中要害,更加让人心服口服。他不由得由衷地说道:“江大侠,您真是绝世高人。”
莫小杰也说:“江大姐,您说的真好,不过我觉得那个许先生,跟这帮强盗有些不同,他很有城府,虽然你提醒过我们这人假仁假义,但他总算是文质彬彬,比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歹徒,还是要强一些。”
“你正说错了,”江鱼娘正色说:“这种人更加危险,有句俗话,叫做顺着好吃,横着难咽,人们一般对温顺和气的脸色,容易接受,这便给了那些善于伪装的家伙可乘之机,他们披上假面具,便迷惑了观察不细的人,就如披着羊皮的狼,比普通的狼更加可怕。”
苏小五对些倒是频频点头,“您说得没错,我被抓的时候,那个葛圆整天一副笑脸,看着一团和气候,可是动起手来,比红灵子丝毫不软,下手又准又狠。”
到了岔路口,江鱼娘问苏小五:“你要回桂花山庄吗?”
“是的。”
“好,我送你几句话,为人也好,为官也好,慎独为先,张狂是祸,强人所难的事,尽量不要做,敬民者,是给自己积福。不做人者,必做不得官。”
苏小五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江大侠,您这几句话我懂,确实都是金玉良言,不过,我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兵,根本不是官啊您放心,我会记着这几句话的,这些都是很好的道理。”
江鱼娘望着他说:“现在不是官,将来未必不是,你好自为之。”(。)
第七十一章(4) 圣母使命()
张小六、莫小杰等人在旁边听着,都有些诧异,江鱼娘的话,似乎苏小五将来必定升官,这样一个泥头土脑,从土匪手里救出来的小兵,看着也无甚见识,哪里象个当官的料?江鱼娘平时并不信打卦算命之类的事,并且还常告诫人们不要上卜卦者的当,怎么今天说出这番话来?
苏小五拱拱手,道别而去。
小机灵挠挠脑袋,“江大姐,我又不明白了,你在糊弄苏小五吗?”
“没有啊,他们湘军,是湖南本地的军队,虽然现在在混战中被驱逐了,但实力还在,将来重返长沙,几率很大,从目前看来,这支队伍摇摆不定,犹犹豫豫,有些人支持孙先生的革命主张,有些人主张封闭自保,还有些人顽固堕落,将来何去何从,除了他们自己的主意,得看全国的局势和外部的压力,但他们重整旗鼓几乎是肯定的,象苏小五这样的人,眼下虽不起眼,将来未必不会担当大任,我看他本质倒还不坏,身上沾染的兵痞气不多,因此劝他几句。”
虽然大家并不怀疑江鱼娘的眼光,但对于苏小五能否“升官”,却是见仁见智,大家一路谈论,纵谈天下大事,时而引起争辩。因为阿虎和大雨年幼力弱,又走了两天,才赶到了莫峰山。
莫小杰久未回乡,望着家乡的山水,心情激动,再加上亲人离世,眼泪一直在眼眶里转,脚步匆匆,直奔上山。大家知道她此时的心情,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登上山峰,到了山后一片草坡上,那里有座坟墓,旁边树着一块简单的石碑,便是小杰母亲的坟了。
大雨和小杰一溜小跑,奔到坟前,跪倒在地,伏在坟前,一阵放声大哭。
江鱼娘带着其他人缓步上山,走到坟前,躬身拜了几拜,并没有打搅莫家姑侄,大家都知道,莫小杰孤身在外,闻听母亲去世的噩耗,心里的悲痛,已经积郁了很久,痛哭一场,反而有好处。大家默默地在旁边站了一会,便在阿虎的带领下,转身奔向山上的宅院。
阿虎连跑带颠,走在前面,到了宅院前面的台阶下时,忽然“咦”了一声,回头说道:“江阿姨,不对劲,这里到处都是野草野树,平时路上山上,满都是落叶,现在台阶上干干净净,一定是有人打扫过了,院里没住人,谁会打扫呢?”
江鱼娘笑道:“我猜,肯定是你父亲派人打扫的,你想想,若是来了盗贼,只会偷东西搞破坏,有谁会把院子内外的卫生给打扫干净了?”
“嗯,对。”
大家开锁走进院里,里边更是一尘不染,连窗框门框,都擦得一干二净,院里边的果树,连枝条都修剪了。推门进屋,不但收拾得洁净,而且缸里有水,墙角放着的条帚簸箕,全是新的。显然有人经常照料房间。
过了良久,莫家姑侄走进屋来,眼睛依旧红着,看看屋里屋外洁净如新,也很诧异,阿虎说:“咱们去问问我爸爸,就明白了。”
大家决定在此过一夜,休息一下,明天再去老阁寨,谁知道到了傍晚,阿虎的父亲却上山来了。
大家见了面,异常亲热,一询问,果然是阿虎父亲经常派人来此照料,他对莫小杰说:“你妈妈虽然故去了,但全寨人都是亲人,你能在北京上高等学府,是咱们苗家人的骄傲,你母亲高瞻远瞩,值得敬仰。”
说到这里,莫小杰的眼睛又流了下来。
屋内点起蜡烛,大家煮了晚饭,围坐吃饭,阿虎父亲说:“咱们虽然住得挺近,但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疏于照顾,现在想起来,好生后悔”
“不不,”莫小杰赶紧摇头,“我们独居在山上,其实是有意为之,本来,我们全家自从搬到这里,便知道旁边有苗寨,只是因为有自身使命,不想和大家住在一起,以免引起议论,惊世骇俗。”
她说到秘密使命之类的话题,大家自然不便往细里问。但莫小杰说:“江大姐,蒙大哥,你们都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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