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是。”谷子龙只能附和,他凑上前来,“嘿嘿,苏二哥,那个黑蜘蛛,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想知道吗?“苏世昌笑咪咪地吐了口白烟,“你要是有兴趣,我就给你讲一讲。”
“请讲。”
“关于仙人会的事,谷先生,你肯定是听说过一些,前些日子,我们曾经派出一些人,去北边寻找一些东西,去的人里边,带队是老范。”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谷子龙装起了糊涂。
苏世昌笑了笑,“谁知道,这些人走到长沙的时候,却给官府抓了去。本来,我们与官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老范他们被官府的探子给盯上了,因为小人告密,派出去的这些人,全数被抓。”
“这个告密的小人,真不是东西。”
“官府抓了老范他们,逼问口供,当然,我们又没干犯法的事,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后来,官府就把他们放了。再后来,我们才弄明白,官府抓人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得到一样东西,而这宗东西,也是我们所寻找的。可以说,大家都是殊途同归。”
苏世昌一边说,一边透过烟卷冒出的烟雾,悄悄观察谷子龙的脸,谷子龙在听说“寻找的东西”后,脸上并无好奇的表情,他愈加肯定,谷子龙对“蛮子山图”、埋藏财宝等等事情,心里必定一清二楚,这也已经能够证明,他们这伙人来到桂花山庄,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觊觎“蛮子山图”和那笔财宝。
“这群王八蛋。”苏世昌心里骂道。但是他脸上没表现出什么表情来,继续说道:“有些事,大家若是说明白了,反而会变得简单,越是遮遮掩掩,越容易引起误会,长沙的官府,要是早说想找那些东西,我们说不定会主动投靠他们,进行合作。毕竟官家的势力,与咱们平民百姓差得甚远,若是和官府搭上线,寻找这些东西,岂不是手到擒来?”
谷子龙没有答腔,眼珠在眼框里转了转,低头深思起来。
吴老农在旁边吧嗒着烟袋,插嘴说道:“谁说不是,咱们平民百姓,从来也没福气去巴结官家,这回去长沙,咱们最大的失策,就是没有先去拜望官府,就跟庄稼把式一样胡乱瞎闯,没惹出乱子,就算是幸运了。”
“你们的意思是”谷子龙看着苏世昌和吴老农,“你们想投靠官府,归顺军方?”
“也不叫投靠和归顺,”苏世昌说:“咱们老百姓,本来就在官府的管辖之下,听官府的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只不过,眼下局势难以捉摸,官府也象走马灯一样来回乱转。现下长沙那边的省府,是段总理的皖系。而南边呢,还有吴大帅的直系,别处,林林总总,还有不少门派,数也数不过来”
正说着,两个谷子龙的手下,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大客厅,其中一个向谷子龙伸着脖子报告说:“大哥,黑蜘蛛和老才,让咱们给找着了。”
“哎呀呀,真的吗?”谷子龙作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搓着手,“这真是太巧了,他们在哪里?快带进来。”
看着谷子龙的表演,旁边坐着的苏世昌、苏世龙、吴老农,甚苏小童,都看出来他是在装模作样,差点给逗笑了,只好勉强忍住,扭头朝门外看。这时,黑蜘蛛和老才,在两个谷子龙手下的陪同下,一步三晃地走进客厅里来,脸上均是尴尬神色。
“黑兄,你们去哪里了?”老白这时已经猜到了苏世昌等人是在用计,开始配合起他们的表演来。
“嘿嘿,”黑蜘蛛挠挠脑袋,“这个,这个今天晚上外面闹得天翻地动,我们哥俩在厢房里,可吓坏了,吓得六神出窍,心里想,要是有敌人打进来,那可就离着驾崩不远了。于是,嘿嘿,我们就悄悄跑了出来,也是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跌到了阴沟里,我们俩害怕啊,就在沟里躲着,结果,就给他们俩找着了。”
这番话里漏洞百出,连苏小童听着都直皱眉,显然是刚刚编造出来的,而且驴唇不对马嘴,谷子龙心里暗骂:“简直是天下最笨的笨蛋,竟然能编出这种低能的瞎话。”他赶紧上前打圆场,哈哈一笑说:“不管怎么样,没出事就行啊,要说今天晚上这场大战嘛,可真是够激烈的,唉,百年不遇的大战啊,真是杀得让人心惊肉跳。”
“黑、才二位老弟,”苏世龙站起来,慢慢走到黑蜘蛛面前,“请恕在下鲁莽,听信别人的谗言,误会了两位,将你们关了起来。现在大家已经搞明白了,我向两位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黑蜘蛛和老才倒是相当的“大度”,一副胸怀宽广的模样,“苏会长,误会嘛,说开了说好了,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老把这些小事记在心里的,男子汉大丈夫,肚子里能撑船嘛。”
“二位请坐,”苏世昌亲热地将两个家伙让到椅子上,拍拍黑蜘蛛的肩膀说:“老弟,刚才我们还在说你们事,谷先生问我,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我的话刚说到了一半,下面,咱们接着说。自从你们从长沙回来以后,有人秘密向我们报告,说黑、才二位老弟,是吴佩孚的人,我们一听,很是吃惊,吴秀才这人狡猾透顶,他派人打入桂花山庄,必有图谋。于是,我们便将两位老弟关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咳,这是怎么说的呢。”黑、才两个特务,不住摇着脑袋。(。)
第六十七章(2) 若即若离()
“后来,我们经过调查,发现这纯属捏造,所谓吴佩孚之类,都是子虚乌有,所以就决定把二位给放出来。不过,两位虽然不是吴子玉的人,但却也不是平民百姓,这个,我们也已经调查清楚了。”苏世昌脸上露出自负的表情。
“嘿嘿,”黑蜘蛛笑了笑,他摸不清苏世昌到底是真知道他的底细,还是在咋呼,挠了挠脑袋,没有吱声。苏世昌接着说:“两位是长沙陆将军的人,这个,你们不会否认了吧?”
两个特务都张开了嘴巴,在长沙的时候,他们曾经严刑拷打仙人会一班人,现在让人家给摸了底,他们会不会记仇呢?俩人谁也没说话,偷眼看着屋里诸人的表情,在苏氏兄弟脸上扫了几眼,却也没看出什么来。
“本来呢,”苏世昌站起来,“在长沙的时候,陆将军对我们的弟兄,可并没有太客气”
“苏兄,其实这都是误会”黑蜘蛛正要辩解,苏世昌摆了摆手,在屋里踱了两步,说道:“对这些,我们倒也没有太在意,眼下长沙也好,全国也好,都是乱七八糟,你打我杀,谁信得着谁?双方有些误会,也是在所难免。再说,我们只是些平民百姓,在官家受些气,也算平常,这都没什么,只不过官家一向是高高在上,对我们平民百姓,总是信不过”
“不会不会,”黑蜘蛛赶紧摇手,“陆将军他们,对贵会还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放你们出来,至于嘿嘿,兄弟和老才嘛,只是因为怕引起你们猜疑,这才想了个办法,假托别的方式,和大家交个朋友。”他搜肠刮肚,想找些尽量“合理”的说法,把自己和老才冒充“好汉”,混入仙人会的事情遮掩过去。编造了一会,自己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只好将话头一转,“苏兄,常言说不打不相识,咱们能够在这种年月里结下患难之谊,便是缘分,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朋友嘛,有通袍之谊,如果长沙那边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请尽管张口。”
“对对对,”老才在旁边也不住点头,“尽管张口,我们哥俩在省府里还有些从缘,只要咱们办得到的,哈哈,保证尽心尽力。”
“那很好,”苏世昌痛痛快快地说:“咱们湖南省,说来说去,还不是得听督军府的?桂花山庄虽然离着长沙不算太近,但也算是湖南地面。只要省府信得过咱们,我们一定会听省府的号令,维持好地面。”
黑蜘蛛一听这话,高兴极了,大嘴叉子一咧,哈哈笑了两声,他们到这里来的任务,本来便是侦察桂花山庄的情况,想办法排挤湘军势力,以便把桂花山庄的乡间武装力量,握在自己手里,谁知道刚一到庄里,便给抓了起来,不但任务完不成,而且性命堪忧。现在阴差阳错,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桂花山庄表示主动投靠,那自己岂不是立了一大功?他觉得似乎是要时来运转了,又黑又瘦的脸上放起光来,“苏二哥,您真是明白人,这话说得再好也没有了,我在这里给你打个保票,只要咱们同心尽力,长沙那边,保证没有问题。”
“是吗?”苏世昌笑道:“都是哪里没问题呢?我们庄稼人讲究实在,以空对空可没用,黑老弟,你是军方的人,对眼下各自的情况,比我清楚。拿今天晚上来说吧,庄里遇到了土匪袭击,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打退了土匪,可是弄得庄里庄外,损失惨重,差点让人家一把火给烧了”
“我知道,外面的熊熊大火,从庄里都看见了。”黑蜘蛛说。
“虽然村里的百姓们齐心协力,暂时打跑了土匪,但是大伙弄得相当狼狈,都觉得现在村里武器太少,更缺少快枪快炮,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向军队求援。如果省府能给我们解决一些枪炮炸弹什么的,桂花山庄愿意作为前哨,负起守土保民的责任来。”
黑蜘蛛心里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前倨后恭,却是心里打了小算盘,通过今天晚上的战斗,发觉自己缺兵少弹,差点让人家给灭了,这才想靠着政府,充实庄里的力量。他不由得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小人见识短,被人打疼了,才知道向我们求援,早干什么去了。”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而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苏兄说的是,现在就是凭实力说话,没有枪杆子,处处受人欺负。兄弟回长沙以后,一定向上峰反应,把苏兄的话,呈报上去,至于结果如何,兄弟一定尽力周旋。”他在这里耍了个滑头,把话说得留了不少余地,心里说道:“你们跟我玩心眼,我也不是傻瓜,要枪要炮,哪有那么容易?”
苏世昌微微一笑,他知道黑蜘蛛不会随便就答应给武器,这些事,他也说了不算,若是一口答应下来,反而是胡说八道。
门口人影一闪,老孙从外面走进来,伏在苏世昌耳边小声说:“范业他们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他的房间里,石锁他们正在监视着。”
苏世昌点点头,口里大声说道:“什么?找不到?怎么会?老谭是个大活人,刚才我还在村外边看见来着,他还能到哪里去?哎哟,黑兄弟他们哥俩是自己人,你大声说好了。”
“是,”老孙也提高了声音说:“谭先生屋里空着,茅厕和饭堂,我们也都去过了,没找到他的影子。”
“再去找找,到村外面看看,他腿上有伤,也许是跌到哪里起不来了。”
谷子龙在旁边坐了半晌,听明白了原来是桂花山庄想投靠长沙,心里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心里有鬼,生怕将焦点集中到自己身上,虽然跟老白吵嘴的时候,牛气哄哄,一副含冤抱屈的模样,但其实是色厉内荏,如果苏氏兄弟真的抓住自己的把柄,翻起脸来,那能不能走出桂花山庄,还未可知。(。)
第六十七章(3) 若即若离()
现在黑蜘蛛和老才被自己“找到”了,而且还顺利地成了苏家的座上宾,这结果可太妙了。他也将脸上的“忿忿不平”换上了一副平和神色,凑上来添油加醋地说:“现在既然误会已经消除了,那大家就是好朋友,我这个旁观者,也替你们高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兄弟为苏家和桂花山庄感到高兴,鼓掌欢呼。”
苏世龙也开了口,“我看,既然咱们都把话说开了,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麻烦黑、才两位兄弟,速回长沙,给桂花山庄当个鲁仲连,我们感激不尽。”
“没说的。”黑蜘蛛慷慨地一拍胸脯,“我们天一亮就走。”
“还有,”苏世龙说:“老谭那里嘛,就算了。他总是空口许愿,总也不见真章,也是个耍嘴皮子的人,靠不住。”
苏世昌说:“咳,反正也找不到他了,也许他自己悄悄溜掉了呢,管他呢,愿意上哪儿上哪儿吧。大哥,我可累了,大伙打了一仗,骨头架子都散了,快点儿睡觉吧。”
这个建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一场风波,峰回路转,很快消于无形,众人都感觉乏得要命,上眼皮开始粘下眼皮,便都打着哈欠,走出大客厅,各回房间睡觉。
苏氏兄弟并没有去睡觉,在黑蜘蛛和谷子龙等人都散去以后,他们来到范业的房外。老白和老孙等人悄悄布置心腹,把守住了庄园内的大小道路、门口。
石锁和小郭、大刚、小吴都没有睡觉,他们伏在几棵粗大的桂花树后,监视着范业的房间。见苏氏兄弟走上前来,石锁小声说道:“他们刚才鬼头鬼脑地想出来,我们装作是巡逻的,弄出声音,把他们给吓回去了。”
“嗯。”苏世昌点了点头,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里边立刻传出了问话,看来里边的人根本就没睡。
“我,苏世昌。”
里边响起一阵惊慌的响声,有人声,有东西碰翻了的声音,屋里黑着灯,但从声音里便可以看出,屋内绝不止一个人。
“老范,开门,”苏世昌语气平静地说:“大哥也来了,咱们不论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有事好商量。”
屋里没人应声,也没有动静了。但门外的众人心里都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范业在屋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却不能不防他带人突然冲杀出来,老白上前一步,将年纪大的苏世龙掩在身后,但苏世龙却推开老白,走上前一步,有些气愤地说道:“老范,我想问问你,姓苏的哪里对不住你了。”
大家心里其实都疑惑重重,刚才打仗的时候,还见到过范业,他跟着村民们一起冲杀,并无异象。只是后来到灭火的时候,才没见着他的踪影,怎么会片刻之间,他便成了奸细?难道是早有预谋?但范业沉稳踏实,一直被苏世龙所信任,为什么要反水呢?
如果光是听谭恒的一面之词,苏世龙还有些怀疑,但现在范业和他的几个心腹,躲在屋里黑着灯,显然必有蹊跷,若不是石锁他们严密监视,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老范,请你开门,”苏世龙加重了语气说:“如果你嫌这里庙小,我可以让你走。但咱们总得把话说明白。”
门开了,老白一步跨上去,挡在苏世龙的前面,但屋里并没有冲出人来,听范业在屋里声音枯涩地说道:“当家的,请进。”
老白、石锁、大刚首先走进屋里。灯火一闪,范业点起了一支蜡烛,只见屋内站了三四个人,烛光下,每个人都阴沉着脸。有两个人将手背在后面,显是藏着兵器。范业脸色煞白,紧张地盯着进屋的几个人。大家互相注视着,脸上现出互相不信任的表情。屋里的空气,似乎象是冰一样冻住了,让人压抑而沉重。
苏世昌倒是老练,坐在屋内的一张板凳上,卷了支旱烟,抽了起来,冒出的腾腾烟气,冲淡了屋里的紧张气氛。他望着范业,有意做出轻松些的口气,缓缓说道:“老范,自从你投奔了桂花山庄,也算是忠心耿耿,有情有义,老大一直拿你当个知近的人,今天晚上,咱们共同抵挡土匪,你也参加了冲锋陷阵,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你起了二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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