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的父亲哈哈一笑,忽然胡栓惊叫一声:“这景色好熟悉,我见过。”
“什么?”几个人都不明所以。石锁问:“你昨晚上做梦了吧?”
胡栓歪头回忆了一下,“没错,我确实见过,但不是实景,而是那幅壮锦,上面绣的,正是这里的景色,一点不错,隼铆合缝,那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还有那村寨,那边那棵古树,有好几百年了吧?正是这棵树,这道水,那些山,一点不错。”
“对对对,”石锁也想了起来,“我也想起来了,那幅图,对对对,好象就是这样的。那个什么藏宝图。”
“不会错,”胡栓点点头,“那幅图,正是画的这里。”他前后左右打量一番,继续说:“那幅壮锦,应该正是坐在阿虎家的大门前,照着眼前这些景色所绣。”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比划着:“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一点也不带错的。”
“壮锦?”阿虎父亲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这里苗乡,是不出壮锦的,我倒是听祖上说过,先辈有姑姥辈人,学过壮乡的织锦术,你们的话,我还是没听明白。”
胡栓解释说:“我见过一幅壮锦,上面绣的山水画,正是眼前这景色,我看,说不定正是出自你家先辈之手,那画是五彩丝线所绣,角上还盖着一个印章,是古玺印。”
阿虎父亲忽然说:“你等一下。”忽然快步走进屋内,一会手里拿着一个黄木盒子走出来,递给胡栓说:“你看一看,是不是这个?”
那木盒颜色阴沉,一看便知是古物,胡栓知道古物价值,怕损坏古董,忙找个地方坐稳身形,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是黄绫包裹,解开黄绫,一方碧玉印章,出现在眼前。
那印章四寸见方,白玉雕成,玉质润白,又隐隐泛出碧青,比普通白玉增了几分活色,通体剔透,发着柔润温厚的光,静静地躺在木盒里。
胡栓的呼吸逐渐急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枚印章,象傻了一样,他是学考古出身,和每个懂考古的人一样,对于那枚失踪多个世纪的传国玉玺,无不是心中一个迷幻般的梦,那枚玉玺,传了多少朝代,成为一个国家权利和地位的象征,宋朝以后,无数帝王穷尽一生努力,都没办法找到它,为它朝思暮想,却无缘见它的踪迹,怎么能够想到,自己却在这里,见到它的身影。
这枚印章的形制质地,正是那枚传国玺。
传国玺!
这一刻,胡栓心里如大海波涛一样汹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自己学过的种种关于考古的专业知识,在脑子里纷至沓来,关于传国玺的种种传说,忽忽闪过脑际,似一片美丽的梦境,呈现在面前。
他平静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玺来,看那上面的文字,果然不错,那八个字是秦朝小篆,写的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阿虎父亲挠挠头说:“这上面曲里拐弯的字,我父亲告诉过我,好象叫‘平安欢喜,福寿安康’。”
“不,”胡栓摇摇头,“那是别人骗你们的,这八个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七章(2) 遇玺记()
“哦,“阿虎父亲说:“这应该是你们汉人的东西。”
“对,”胡栓点点头,“它叫传国玺,从秦始皇开始,作为国家的玉玺,一代代的传下来,到宋朝就找不到了,后来明朝皇帝朱元璋派大兵到漠北寻找,却始终也找不到。历史上的每个皇帝,都把它作为第一位的宝物,拚命争夺,几千年来,围绕它所发生的战争,抢夺,可以说是惊心动魄,血流成河。”
“有这么传奇?”阿虎父亲饶有兴趣地问。
胡栓说:“它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玉器了,而是一种国家的象征,一种皇权至高无上的证明,历朝历代的皇帝,好象没有它,这帝王就做得没有底气,成为了一种权力的代表,和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的一种寄托和信仰。说是奇珍异宝,恐怕还不足以形容它,它的价值,早就超越了玉玺本身。”
阿虎父亲点点头,“哦,这样啊,原来是各朝皇帝用过的,那这样,我把它送给你了。”
“啊?”胡栓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昨天晚上的酒还没醒吧。”
“哈哈,那点酒还能醉得倒我?”阿虎父亲哈哈一笑,指着这枚玺说:“这东西再金贵,也是皇帝们用的,对于我们山乡苗家来说,却无用处,我们既不用它弄权,又不用它发财,我们最大的愿望是崇敬山水,安居乐业,这东西能带给我们吗?”
胡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得不错,国宝,它的作用应该是让国家安定,民众富足,可是现在,国家动乱,黎民受苦,它如果出现,说不定会引起战争冲突。不过,你说送给我们,这可万万不行,我们无功不受禄,怎么能凭白接受如此珍贵的东西?我看,你应该好好把它保存起来,等到它应该出世的时候,再让它出现。”
石锁说:“对,最好别让别人知道它。”
忽然胡栓看着那玺说:“不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胡栓拿起玉玺再端详一阵,说:“不对不对,那传国玺在汉朝王莽篡位的时候,让太后摔坏了一角,后来王莽用黄金镶嵌,这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尚有争论,但这枚玺却没有这个瑕疵,完整无缺,会不是会假的,赝品?”
他把玺举起来,对着太阳,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口中说道:“质地温润,光华内敛,玉质应该是没有问题,陕西蓝田玉,字体豪放恭谨相融,也是大家手笔,雕工嘛,精细入微,纤毫不错”
忽然,阿虎的大黄狗“汪汪汪”叫了几声,石锁叫了一声:“谁?”
大家一愣,阿虎指着几十步开外说:“刚才那里有猴子。”
石锁说:“还有人,我觉得咱们看这个玺的时候,有人在偷看咱们。抬起头来时,有人影跑掉了。我没看清是什么人,几个人,但我感觉一定是有人。”
四周山势高高低低,房屋都是顺山形建造,道路几乎是十步一台阶,五步便上坡,很是复杂,阿虎父亲、阿虎和阿虎姐姐向四周搜索了一下,却并未找到可疑人物。
胡栓把玺放进盒内,交给阿虎父亲说:“你好好保存起来,别让贼人偷了去。”
“好,”阿虎父亲把盒子拿进屋内,走出来说:“咱们走吧,我带你们到这个画上的风景里,游玩一番。”
一行人从门前沿路而走,胡栓还在想着玉玺的事,边走边说:“刚才我仔细看了看,这枚玺确实是好东西,但它不是原来那枚传国玺。”
“那就是假的呗。”石锁说。
“也不能那么说,”胡栓摇摇头,“自从真品失传以后,后世陆陆续续出了很多的玉玺,但是,这些玺,不能看成假货赝品,因为,制成的玉玺,必定是皇帝御用,因此也必须制成精品中的精品,可以说,它们就是真货,而只不过不是那枚传国玺而已。至于照着传国玺样子造成一模一样的,也基本都是皇家仿造,或是高官大富所为,因此精致程度几乎与传国玺不相上下,是真正的玉中精品,当年,宋朝曾在市面上出现过传国玺,被传是真品重现,其实,那是权臣蔡京为取悦皇帝,命人精心打造的假货,阿虎家收藏的这一枚,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宋朝所造的那个,蔡京本人是有名的书法家,对玉器古董,也是行家,他命人制作的玺,本身就是真正的宝贝。”
“哦,”石锁说:“那就是说,这是蔡京造的那个了,也不错。”
“这也不一定,”胡栓说:“现在,只能说有几种可能,一是蔡京制作,二是其它名家制作,但不论是谁的作品,这件东西极其精致,它虽然不是那枚传说中的传国玺,但是也可以算作国宝,玉器中的精品,价值绝对不菲。第三,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莽时代,玉玺摔坏一角的传说是假的,真正的传国玺,根本就没有损坏过,那,阿虎家这一枚,那不折不扣就是那枚传说中的传国玺了。”
他这一番话,把石锁有点弄糊涂了,挠挠脑袋说:“你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反正总之一句话,它是好东西。”
阿虎父亲爽朗地笑了笑,“不管它是什么,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祖上传下来的物件,留作纪念的,是不是国宝,对我们全无区别,我们所要的,是富饶的家乡,和气的族人,和象你们一样乐意助人,古道热肠的朋友。”
胡栓连连点头,指着前面秀丽的山水,说道:“对极了,其实咱们能平安富足地生活在这样如诗如画的地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天大的幸事,而要能有这样的生活,首先就得要人心善良,互相帮助,以和睦知礼为本,如果大家都能这样,那才是万金难买的国宝。”
“说得太好了,”阿虎父亲一拍手,“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没你说得这么透。”
大家随意沿山路而走,谈论些风土人情,欣赏山景,甚是投机,胡栓忽然想起刚才阿虎和石锁看见的可疑人影,对阿虎父亲说道:“虽然咱们都盼着平安和睦,但是贼人还是有的,刚才那可疑人影,阿虎还说看见了猴子,这些都值得小心。”
“真的看见了,不会错。”阿虎正在路旁的一棵树下设一个机关,抬起头来说:“的确是猴子,哦,你们看,我在这里设一个夹子,回来说不定会捉到好看的鸟。”
胡栓问阿虎:“你看见猴子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它是否戴着绳圈?”
“那可没看好。”
胡栓说:“如果真是那个猴子,那就非常可疑,我们曾经在路上,遇到过两三回这个猴子,这不是偶然,我怀疑是有人盯着我们,因为,我们当初一路南下,一直遇到一些奇怪的事,究其起因,便是有人以为我们是带着那张藏宝图南下找宝来的,要利用我们寻宝。”
“你放心,”阿虎父亲说:“如果有人胆敢在我们这里干坏事,我们全族人都会同仇敌忾,不放过他的。你们索性在这里多住两天,咱们抓住这些坏蛋。”
胡栓说:“若真有敌人隐在暗处,抓是不好抓的,咱们只好多加小心吧。”
游玩半天,众人意犹未尽,这里每处山水,似乎都在画中,任意抬头,便见层峦叠嶂,景色宜人,胡栓赞声不绝。
回去的路上,阿虎跑到自己设的捕鸟机关前面,却失望地发现并没捉住鸟雀,而机关已经触发,只夹住了一根筷子粗细的小木棍。
“哪里风刮来一根破木棍,砸中我的机关,真倒霉。”阿虎嘟囔着说。
看看四周,却无一丝风,石锁笑话阿虎道:“你今天牛皮又吹破了吧,你看看哪有风?树枝连动也不动,你的机关设得不牢靠,怪谁?”
阿虎噘着嘴,把那根木棍扔在一旁,胡栓却走过去捡了起来,问阿虎:“阿虎,象这样的木棍,为什么要削了皮呢?这能做什么?做游戏吗?”
阿虎一看,那短木棍果真是削了皮的,摇了摇头,“谁削这东西?没有这种游戏。”
“你怀疑这根木棍有问题?”石锁问。
胡栓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胡栓一直注意察看四周动静,还让阿虎注意有没有猴子出没,可是一直走回家里时,也没有发现有何异常,更无猴子的踪迹。
次日,便是阿虎父亲说的踩山节,早晨吃完饭,阿虎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服,阿虎的姐姐更是装扮得花团锦簇,头上身上装饰了各色的银饰,大家一齐离家,走向几里外的一个空场,到了场里,见空场中心树着一根长木,木上的主干旁枝,都绑满了各色鲜花,装饰得如花树一般,树的周围,也用树枝挂满鲜花,聚在树下,时值夏季,鲜花都是骄艳欲滴,花香飘出老远。
第七章(3) 遇玺记()
胡栓和石锁坐在场边,见各条路上络绎不绝,走来穿着盛装的苗家男女,人人兴高采烈,小伙子们多拿着伞和笙,姑娘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不多时,阿虎的父亲走到场中,大声宣布开始“跳场”。
石锁说:“看来阿虎父亲是这里的头领。”
不大功夫,姑娘们自动聚集起来,到场中跳起舞蹈,她们舞动起来衣裙飘飘,银饰叮咚,拍着手边跳边唱,胡栓和石锁都不懂舞蹈,只是觉得这些苗人姑娘的舞姿健美奔放,自有一种豪放洒脱之美,两人不住坐在场边鼓掌。而场边的的苗族小伙子们纷纷拿出竹笙来,进入场中吹奏,笙声清越,和姑娘们的舞蹈合在一起,诺大空场一会便成为了一个歌舞的海洋。
四周坐着的,逐渐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着闲话,品评歌舞,阿虎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则在场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胡石二人看着这欢乐的场上歌舞,兴奋不已,胡栓对石锁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家一起欢乐的场景,直是盛世欢歌的感觉,这山里简直是世外桃源,都舍不得离开了。”
有好多人,都听说胡石二人救阿虎还乡的事,纷纷上前来向两人打招呼说话,夸赞他们救人的壮举,反而让二人又觉得不好意思。
此时,场上吹笙的小伙子们,渐渐聚集到中心的花树下,有个胖高个子,口里吹着笙,腾出手来,便向花树上爬去,那花树上本来绑了好多鲜花,被他用脚蹬下一些,旁边的人们起哄,那胖高个只好爬下树来。
另一个小伙子爬上树去,小心避开鲜花,踏着枝条眼看登到树顶,口里吹着的笙,因为一心二用,手攀树枝没能及时按住音孔而跑了调,旁边人们大笑,一阵起哄,又败下阵来。
胡栓和石锁在旁边看得兴起,大声喊着:“加油。”
姑娘们在外边围成了一圈,手拉着手,边跳边唱,就看谁能上得利索,而口中的笙不乱,一时小伙子们纷纷技痒,一个接一个爬上树去,却总难有表现完美之人。
终于有个瘦弱而健壮的小伙子,口中笙调不乱,而手脚利索地爬上树顶,取下一个酒壶来,手持酒壶,下树时口中的笙吹得一丝不乱,赢得四周一阵掌声。阿虎父亲走上前来,将一个花环戴在他的头上,并且当场奖赏一副马鞍。
那小伙子得意洋洋,把奖品放在场边,硬拉着胡栓和石锁进场,胡石二人拒绝不得,只好勉强学着小伙子们的样子,扭动身子跳舞,但他二人毫无基础,和周围一边吹笙一边跳的小伙子们比起来,实在是笨拙得厉害,引得姑娘们一阵大笑。
石锁正在呵呵傻笑,忽然胡栓拉了他一把,指着场边说:“你看,那边那个人。”
石锁一看,场边站着一人,瘦小枯干,四十来岁,也穿着苗家衣饰,却不苟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和胡栓,那双眼睛特大,鼓鼓的有些象金鱼,不知为什么,和他目光一接,就觉得一股阴冷之气袭人,石锁说:“不认识啊。”
胡栓说:“我也不认识,可是我注意到,他一到这里,就只注视咱们两个,总觉得不对劲。”
恰好此时阿虎跑了过来,胡栓抓住他,悄悄询问,阿虎看了一眼说:“那个人,不认识啊,今天四乡八寨的人都来,有好多都不认识。”
那个瘦子可能是发觉胡栓注意到他,转身就走,这一走,胡栓更加怀疑,欲追上去,正在这时场上几个小伙子把他们两个拉起来,手拉手边跳边唱,倒让胡栓觉得不好意思破坏欢乐场面,而那个瘦子转眼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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