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本事。”
大胜对两个“神仙”的人品有些担心,“老胡,他们要是收了定金,不理咱们的茬呢?咱们这两块钱,不是白花了?“
“放心吧,这些人正在发财的当口,胃口大得很,区区两块钱,哪里会填满他的欲壑?这种人既然上了贼船尝到了甜头,是不会收手的。”
晚上,按照胡栓的安排,大胜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都在路口上埋伏好了,把守住了进村的各条道路,并且往远处放出了哨兵。阿珍和几个年轻姑娘们,也在村里布下了罗网。
胡栓和阿宁隐在村外的一处土岗上,这里地势高,可以望得见远处。是个很好的了望和指挥之处。
一弯明月,挂在天空,晚上微风拂面,格外清爽,胡栓和阿宁坐在土岗上,面对苍穹旷野,心里只觉得一片宁静详和,两个人平时在长沙,都是忙忙碌碌,很少有机会象这样月夜独处,一股柔情蜜意,涌进两人心里。
“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阿宁趴在沙堆上,拔起一根草茎,放在鼻下闻着,一股草叶的清香,钻入鼻孔。
“哇,你这个问题,提得象个哲人了。”胡栓笑道。
“问你呢。回答问题。”(。)
第五十五章(5) 月夜贼影()
“嗯,这个嘛,”胡栓仰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从远古以来,问过这个问题的人,就象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了。所有头脑敏锐的哲人、先贤、圣人,都曾经反复研修过这个课题,也曾经给出个不同的答案,对于人本源,人去向,人含义的探索,其实也正代表了人们头脑进步的过程。可以说,人们正是问着这个问题,从远古洪荒时候的野蛮,走进了如今的文明昌盛。”
“哎呀老学究,你说简单点,我听不懂。”阿宁拍打了一下胡栓后背。
“好,简单地说,是为了完成自身承载的使命。”
“嗯,这话倒对。反正我觉得,不同的人,活着的目的不一样,这里边的原因,就是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胡栓对阿宁的聪明,一直非常赞赏,这个姑娘没有文化底子,但因为好学,聪慧,很多道理,一通百通,在长沙,江鱼娘、盖把头等大智大慧的民众领袖,力荐这个年轻姑娘为生产经营上的负责人,绝非认人唯亲,而是相中她的能力。
“你看,”胡栓指着天上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人是形形色色,只有这样,才能构成我们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人入红尘,在纷纭世界里所表现出来的人性、品德,千差万别,就象天上这么多的星星,没有两颗是一样的。我们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是自己心性与灵魂善恶的反映,当上天赋予我们生命的那一刻起,我们身上便背负了使命,然后在悲欢离合中去完成它。”
“你说的好象是宿命了。”
“不是,”胡栓摇摇头,“你知道,我是不信宿命的。就象你说的,每一个人活着的目的是不一样的,咱们在这个世上学到的、听到的、做过的,都把自己的品质给不断磨砺,差别越来越大,勤奋者与懒惰者,恶者与善者,便象南辕北辙的车马一样,越离越远,最后,你有什么样的求索,便迫使你具备什么样的品质,走向什么样的道路,形成什么样的人格,就象一个飞过天上的流星,它落在哪里,表面上看来,是它自己决定不了的,但是,正是因为它自己的运动轨迹,自身重量,组成成分,决定了它如何燃烧,如何飞落。所以,它落到哪里,不正是因为它自己而决定的吗?只不过,决定这一切的,不是它燃烧起来的那一刻,而是从它在遥远的天边独自翱翔的时候,便决定了。”
“嗯,就象蜡烛,你有多少蜡油,便能亮多长时间。”
“好聪明,”胡栓忍不住伏下头,在阿宁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现在活着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跟着你,跟着和你一样的那些人,何老师,江大姐他们,也去完成我的使命。没认识你以前,我就象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就象一棵没见过世面的小草,躲在角落里,老天给多少阳光,我便长大多少。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自己去找寻阳光,去迎接露水,把自己长得发旺发旺的,因为我的心和以前不一样了,天下这么大,我懂得越多,做得越多,你说的这个‘使命’,也会越来越多,就象你送给我的那块玉附儿,玉石本来也是石头,可是它们经过地火熔炼,就变得五彩光润,成为宝贝。”
阿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兴奋的光,和胡栓在一起,在这样风清月明的夜晚,说些心里话,姑娘的心里完全沉浸在爱意的海洋里,只觉得既甜蜜又畅快,表达不出的快活。胡栓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也为拥有这个聪明美丽的伴侣涌起一股骄傲。
天上,星星点缀的夜空,深邃高远,显得遥远而神秘,阿宁将头枕在臂上,轻声慢气地说:“小的时候,和阿珍她们一起在田野里打打闹闹,农家的苦日子过得简单,却也无忧无虑,下地干活,编柳筐去集市上卖,晚上坐在打谷场上,讲鬼故事,算着燕子什么时候来,油菜花什么时候开,就觉得一辈子过这样单纯简单的日子,就很知足了。谁知道,军阀老爷们,不让你好好过日子,他们来杀人,来抢夺,也搞不明白,老百姓想过一个安稳的日子,咋就这么难。后来遇到你,遇到老赵、老何这样的高人,才慢慢懂了,是这个世道本身的问题,不合理的世道,产生这些吃人的军阀,他们象吃不饱的恶狼一样贪婪,老百姓怎么能好好过日子。”
“没错,贪念是古人们鞭挞的东西,但没人能够逃脱,其实你说的那些小时候的美好,在这个世道下,即使没有战争,也不一定保得住,乡村里的恶霸老爷们,也会象军阀一样欺负人,谋财害命,穷人一样是受穷挨欺负,只不过那时你年龄小,没有负担家庭的责任,所以感觉不到罢了。”
“你说,贪欲这个东西,是不是就十恶不赦,罪恶的源头呢?”阿宁扭过头来,望着胡栓的脸。
“当然不是,”胡栓笑道:“所谓贪欲,大都指的是人们对某些东西的求取,这本身并无可厚非,它与追求,只不过是度的差异,拿你刚才的话来说,作一株小草,总想长得发旺,这种追求不但合理,而且应该发扬,这叫追求。而追求得过了度,想把别人的东西,都据为己有,自己一家独大,视其它为奴隶,欲念膨胀,索取无度,就变成了贪欲了。”
天上,飞过一颗流星,在暗蓝色的天幕上一闪而过,滑过一道美丽的圆弧,阿宁指着叫道:“流星,多美,真好看。”
她把两手合在胸前,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人们说,在看见流星的时候,在心里许个愿,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你许的什么?”
“不告诉你。”
夜风吹过来,带着些青草田禾的芳香,神清气爽。远远近近的树林、农田,都悄无声息,乡村原野沉默在漫天星月里,一片宁静。
“今晚,也许埋伏会落空呢。”阿宁说。
“今晚落空,还有明天、后天,只要咱们有耐心,我相信那个家伙的贪欲,一定会促使他做出错误决定,把坑人害人的事情,继续做下去。”胡栓信心满满地说。
“嗯,这些坏家伙,总是想坑蒙拐骗,靠着害人发财,把别人的东西给抢过来、偷过来,他们和军阀其实是一样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掠夺,掠夺别人,肥了自己。你说得对,只要他们心里的贪念不改,行动就改不了。”(。)
第五十五章(6) 月夜贼影()
“没错,但这种人,永远也弄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贪过了头,做恶过了头,始终会失败,这并不是迷信里说的因果报应,而是天地间的规律,凡是世间的事情,都得遵循规律,你超出自身应该达到的范围,在贪念的驱使下一意孤行去和规律对抗,必将反噬其身。万事万物,都会在总体上维持平衡,而每个地方的平衡,都在不停地被打破,又都在不停地在修补,就象阴阳学说里讲的,每一种对立,都在互补,流动补充,取得平衡,凡是持一念贪得无厌的人,毫厘不爽地会招来规律的惩罚。古人说大道似水,并不是指水的可爱与美丽,而是指水时刻在流动补充,平衡其它的所有。咱们老辈子的易经,之所以称为‘易’,便是指的变化,变化中的规律。易,便是变易的意思。”
这些,阿宁听着,就有些似懂非懂了。但她不去打断胡栓的讲述。胡栓渊博的学识和过人的智慧,正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和胡栓相识以后,她才觉出自己以前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远处,似乎有隐约的声音,若有若无,侧耳细听,却又消失了。阿宁说:“你看,前面有一片荒坟岗,那里可荒凉了,有时候会看见狐狸炼丹,在安静的夜晚,有火球跑来跑去,人们说,那是狐狸炼出来的丹火。”
“嚓,嚓,”声音越来越响了,却不是狐狸炼丹,从黑乎乎的大路上,钻出一个小伙子来,是大胜。
“来了来了,”大胜一溜小跑走到土岗上,小声对胡栓说:“我看得清清楚楚,背着一个大包袱,鬼鬼祟祟的,看身形,就是那个神仙的随从。”
“好,按计划行动。”胡栓说。
大胜答应一声,又向远处跑去。
胡栓和阿宁都放低姿势,趴在沙土岗的顶上,过了一会,果然发现顺着大路,走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黑帽子,背着个黑包袱,整个漆黑一团,在夜色里几乎就难以分辨,而更奇怪的是,他还扛着根竹竿,黑影走路的声音很轻,就象脚不沾地,很快来到了跟前。
胡栓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黑影的面目,至于是不是那个神仙的随从,却也无法判断。黑影迅速向村里走去。胡栓和阿宁悄悄溜下土岗,跟在后面。
村里,大胜和伙伴们早已经布好了岗哨,只等敌人上钩,那黑影进村后,站住脚向村里打量,月光下,小村庄一片静默,有些人家还点着灯火,黄晕的亮光,从窗户中透出来,有些人家,则已经是漆黑一团。
黑影左右张望一阵,沿街向前走去,边走边伸着头,用鼻子嗅,胡栓明白,他在侦察哪里有牛,一般村里养牛的人家,都在院里靠院墙的地方,搭起一个简易牛棚,牛棚里牛味粪味,积年累月,很是浓酽,有经验的人,在街上便可闻出牛圈牛棚的气息。
那黑影嗅了一会,找到了一户养牛的人家,这家门前两棵大树,看来经常拴牛,树下散落着一圈牛粪,那黑影轻手轻脚,走到院墙下,从包袱里拿出一段木头来,靠在墙上。
这段木头做成“工”字型,一般工匠在抹高墙时,常常用它做简易脚手架或梯子,黑影踩着木架,一挺身,脑袋便伸过了院墙,动作极是熟练。他向里张望了两眼,随即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把草来,用竹竿挑了,向院里伸去。
后边跟踪的胡栓恍然大悟,这个黑影显然是个老手,用短木梯登墙,用竹竿向院里递送草料,那草料肯定做了手脚,牛吃了草然后中毒,任何痕迹也留不下,这个下毒的家伙,甚至根本就不用进院,从外面就把事情全办好了,真是狡猾。
很快,黑影下了工字型短木梯,背起包袱,拿起木梯,继续向前走去,依然边走边嗅。
后面,胡栓、阿宁紧紧跟着这个下毒的贼。等贼走过之后,院门开了,阿珍走出来,她刚才就躲在牛棚里,那贼往里递草料的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声张,等贼的脑袋从墙上消失了,她赶紧把草料从牛嘴里抢下来,拿到一边。收拾好以后,出来追上胡栓和阿宁,阿宁小声问:“怎么样?”
“没事,牛没吃着。”
前面,黑影又找了一家养牛的人家,故伎重施,用竹竿往牛棚里送毒草,胡栓等人只跟踪,不干涉,院里的牛棚,早就安排了人蹲守,不用担心牛会中毒。
黑影的鼻子很灵,寻找牛棚,极为准确,一共给六家的牛棚里送进了草料,背上的包袱空了,这才转身走向村外,整个过程,轻车熟路,干净利索,只用了一会功夫,便给六个牛棚做了手脚,胡栓不禁赞叹起来,“这家伙干这手可算得是绝活儿,真是行行出状元。”
那贼“顺利”完成了任务,扛着竹竿出村,走到村外大路上,也许是心情高兴,嘴里哼哼起小调来。正在得意,忽然觉得脚下一绊,跌了一个跟头。
这一下跌得突然,摔了个嘴啃泥,竹竿也扔了,帽子也掉了,把他摔得哼哼叽叽,揉着屁股爬起来,往地下看看,却也没有什么沟坎,刚才明明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可什么也没找到。
他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发现帽子怎么也找不到了,左右看看,大路上空无一人,路边长着一些茅草,旁边是庄稼地,远近都不见人影,帽子哪里去了呢?难道让风刮跑了吗?可现在夜色沉静,明明没风啊。
虽然心里疑惑,但也只好不要帽子了,光着脑袋继续赶路,夜深人静,他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嘴里的小调也不哼了,脚下加快了步伐,走了约有几十步,忽然脚下一绊,又跌了个跟头。
这个跟头跌得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有了刚才的教训,跌得没有刚才狠,没有嘴啃泥,两手一撑,闹了个大马趴,他这回学精了,不着急爬起来,扭头向四周打量,四外依然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旁边的野草,田里的豆椒,都在黑夜里静默着。
周边的寂静,反而让贼打了个冷颤,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他东张西望地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忽然发现自己的竹竿和包袱都不见了。
第二次摔倒的时候,竹竿被他扔了,包袱好象也摔得掉在了身边,此处地势平坦,既无陡坡又无坑洼,绝不可能滚到或掉到别处去,难道包袱和竹竿会长腿跑掉吗?他开始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也哆嗦起来。
等他站起来时,发现鞋子也摔掉了一只,而且,这只掉了的鞋子,也毫无例外地找不到了,远近视线内,自己掉落的东西踪迹全无。月光下,大路就象一条白练,通向远方,寂静的月色中,仿佛有着无限的神秘和恐怖。
“妈呀,”他大叫一声,声音里包含着说不出的恐惧,撒腿就跑,光着一只脚,跌跌撞撞,一直向前跑去。(。)
第五十六章(1) 逮住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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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胡栓和大胜赶了辆马车,去接“神仙”。
大胜笑道:“昨天晚上,咱们戏弄了那个下毒的小子几下,他们会不会吓得不敢来了?”
“看你说的,猫没吃到腥,会松口吗?昨晚那点小插曲,挡不住他们发财的妄想。”
果然,到了卞财主的家里,胡栓毕恭毕敬地说了请神仙的事,神仙立刻答应下来,表示马上动身,问了一句,“最近你们村里,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没有?”
“没有,”胡栓说:“只是可能闹小毛贼,有些人家,丢了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
神仙和随从上了胡栓的的马车,耀武扬威走上大路,大胜看见神仙随从的脸上有两处伤口,都是新添的擦痕,取笑道:“小神仙,昨天跌跟头了吗?怎么把脸也跌破了?”
“唔唔晚上的时候,上厕所没小心,跌了个小跟头。”
“那可真得小心点,晚上尽量别出去。”
进了村,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