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里有事,也没多看,急匆匆赶到柳编社在城里的基地,却发现阿宁也不在。
王大明笑哈哈地说:“老段,你们不知道啊,阿宁跟胡栓他们俩,去阿宁的家里,看阿宁父母了。”(。)
第五十一章(6) 主任委员()
“哦,”段老三拍了拍脑门,“我真是糊涂了,前些时候,大家就催着他们俩回阿宁家,把亲事给定下来,只是因为事忙,一再耽误。”
“对嘛,这回也是万教授和老庄他们催了好几回,俩人这才动身的。也正赶上江生他们运一批远程货物,正好去南方,他们俩就跟着江生的货车一起去了。”
两人出了柳编社,商量了一下,拐了个弯,直奔庄贤明的小院,可巧,万教授正和老庄坐在石榴树下聊天。石锁三言两语,将“精英队”的情况说了一遍,万教授一拍大腿,“我就觉得可疑嘛,这两天,我们学校去了个新锅炉工,年纪不大,看模样挺老实,可总爱往人群里钻,说话还蛮进步,象是一副挺有正义感的样子,大家对他也都有好感,只是因为来历不明,目前还没吸收他加入员工联合会,我正和老庄说这件事呢,现在看起来,陆大牙这是又采取新的行动了,这个锅炉工,我们得调查调查。”
庄贤明说:“这两天,江鱼娘和盖把头都不在,柳编社里阿宁也走了,万教授有公职在身,我和老钱等人平常忙忙碌碌,也脱不开,老段,你最好在城里留几天,很多事情没人牵头不行。”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段老三和石锁都留在城里,在这个抵制日货运动刚开始,陆大牙又派出了“精英队”的紧要时候,无论是各个团体的活动,柳编社、运输社的生产,抵制日货的组织,都得加倍细心,通盘谋划。没有得力人手负责,是肯定不行的。
“好,我们俩都住到运输社里去。”段老三说。
说到抵制日货的事,老庄说:“城里有一个货商,名叫朱纯,他平日里囤积居奇,买空卖空,很有财势,只是这人靠勾结官府,八面玲珑,对我们商会,一向是油头滑脑,据我了解,他就主要经营日货。”
段老三说:“对于顽固不听劝阻的,咱们得做好杀一儆百的准备。”石锁笑道:“朱纯?是不是我们曾经抓住过的那个?公民会里那个朱掌柜?老秃用一瓶子药酒,把他给弄晕了。”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段老三拍拍脑门,哈哈一笑。
几个人又谈了一会对付精英队的事,便匆匆分手。段老三和石锁奔向运输社的基地。所谓基地,其实就是在城边收购的一个旧车马店,因为院里场地宽阔,可以盛得下数辆马车,又可以堆放货物。平时也开店招待来往客商,赚取一些收入。
按照江鱼娘和盖把头等人的安排,运输社也归阿宁统一负责,算作柳编社的一个分支,平时阿宁没时间过来照管,便由雷神和铁拐李父女住在里面,领着几个乞丐管理日常事务,但是这两天,雷神去乡下采办货物去了,铁拐李和徐厚去长江上联系水运的事了,店里只剩下了一个小李梅,忙得不可开交,只好把大凤临时招来帮忙。
段老三和石锁快走到车马店时,看见墙角跌倒了一个人,滚得一身土,正吃力地往起爬,石锁跑过去,将那人扶了起来。
这人约四十来岁的,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破长衫,后襟上还扯了个大口子,象是个落魄书生,手里拎着个草编的篮子,里面盛着几个草纸包,身上脸上,都落着不少尘土。
“谢谢,谢谢你。”这人吃力地爬起来,向石锁道谢。手里揉着膝盖,象是受伤了。
“你跌伤腿了吗?”石锁关心地问。
“是伤了,唉,哪里是跌伤,让人家的狗追的,差点咬死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这人边说边摇头。
石锁最见不得穷人挨欺负,当下瞪起了眼睛,“谁放狗追你?我看看你的腿,伤得严重吗?”
“我的腿倒还没事,歇两天就好了,不过,唉。”这瘦子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勉强站起来,“谢谢你们,我要回去了。”
石锁见他走路困难,上前扶住说:“先生,你先跟我到店里休息一会,我给你敷上点跌打损伤的药草,你再走不迟。”
“谢谢,可是我没钱。”那人脸上现出难色。
“咳,不要钱。”
石锁搀着瘦子走进车马店,大凤正在院里劈柴,嚷道:“石锁石锁,快来帮我劈柴禾,我还有别的事。”
“等一会。”石锁将瘦子扶着在院里的木凳上坐下,捋起裤管来一看,膝盖旁边跌得一片乌青,石锁忙着给他清洗、敷草药,段老三问:“先生,您贵姓,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命穷啊,”瘦子脸上一副凄惨模样,“我叫贾子文,说起来,也算是个读书人,可是这个世道,读书又有什么用?失业了,偏偏家里的又生病,处处要钱,实在是活不起了,今天,我买了两副草药,便没有买米的钱了,寻思找个远房亲戚借几个钱,谁知道,人家瞧不起我,不但钱没借来,还吃了冷脸子。出门的时候,两条大狗追了出来,我知道,那一定是他故意放的”
石锁气得竖起了眉毛,“怎么这么狠毒,不借钱也就算了,还放狗咬人,你这亲戚真不是个东西。”他三下五除二给贾子文包好了腿,“你慢慢走回家,过一天,到我这里来换药,你放心,我不要钱。”
大凤放下劈柴的斧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段老三说:“对了老段,这位贾先生,不是读书人吗?让他留在店里管帐吧,咱们正好缺识文断字的人。”
段老三一想,大凤说的也有道理,这个车马店里的几个乞丐,大都大字不识,平时扫扫卫生,整理房间,喂马照管马棚,倒是不错,但涉及帐务文字之类,便都上不了场。有时,小月、阿荣等学生,来店里帮帮忙,眼下贾子文生活无着,倒是可以暂时留在店里。
“好吧,贾先生,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贾子文面色有些激动,“我都穷不起了,眼巴巴的想找个活呢,我不但能写帐,象看马棚,扫地,烧水什么的,都行。”(。)
第五十二章(1) 深夜救子()
1
段老三拿出两块钱交给贾子文,“你先去给家里买药买粮,这算是预支的工钱,等腿伤好了,再来上班。”
贾子文拿过钱,手直哆嗦,朝着段老三和石锁、大凤、李梅等人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激动地说:“我买了粮食,马上就来上班。”
贾子文提了篮子,一瘸一拐地走向店外,到了门口,差点与一帮人撞个满怀。这帮人都是青壮汉子,挨挨挤挤拥进店内,个个衣衫破旧,面有菜色,手里拎着大包小裹,象是要出远门的样子,跟着一个穿工装的人走进店里。
“掌柜的,住店。”穿工装的人朝里面喊道。
李梅赶紧走过去招呼客人,段老三和石锁一看,认识,这穿工装的正是刚才在大街上“招工”的那个人,石锁笑道:“原来是招工的老板。”
“各位辛苦,”工装人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向石锁等人点头打招呼,“兄弟叫葛圆,这回来招工,承蒙大家关照。”常言道礼多人不怪,一般人到了外面住店打尖,常常是我行我素,也有人总爱装大尾巴狼,实则是惹人讨厌,这个葛圆却是对谁都点头哈腰,很快便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石锁拍拍他的肩膀,“葛老板,这么快就招了这么多工人,你挺能吹乎的嘛。”
葛圆得意洋洋,摇头晃脑地对石锁说道:“我们那里工钱给得多,活计还轻松,连玩带干,就把钱给赚了,谁不想去?抢都抢不着的好差使,真是天上往下掉馅饼”
石锁打断他的罗嗦,“你们是什么厂子?”
“煤矿。”
李梅给这帮招来的工人安排了大通铺,段老三指挥着几个店里的伙计忙着生火做饭,收拾房间,葛圆悄悄将段老三拉到一旁,“老板,咱们这个店,晚上设岗吗?”
“咱们又不是兵营,设的什么岗?不设。”段老三笑道。
“嘿嘿,老板,这两天,晚上能不能给我加个岗?算是我出钱雇你们。”
段老三警觉起来,“为什么?怕你招的这些人跑了吗?”
“对,”葛圆朝大通铺打量了一眼,小声说道:“我好不容易招了这些人,再让他们跑了,我不就鸡飞蛋打了嘛。你晚上悄悄设岗,我也少睡点觉,咱们一起把这帮人看紧了。我多给你店钱。嘿嘿,咱们也算是交个朋友。”
“好吧,我这人也最爱交朋友。”
晚上,段老三派石锁和店里一个叫侯小山的伙计给葛圆当“岗哨”,坐在车马店的门房里,监视着大通铺。
大家吃过晚饭,左右无事,便都来门房里聊天,石锁对段老三说:“咱们真给他站岗啊?”
“我看这个葛圆不是好人,”大凤说:“一脸笑容,就跟笑面虎似的,却是笑里藏刀,暗中设岗,准是一肚子坏水。”
段老三点点头,“他当然不是好人,在大街上吹得天花乱坠,把这些穷人给糊弄过来,既然是这么好的差使,为什么还怕别人跑了?他要不是人贩子,便是大骗子,这些穷苦人被他骗去,八成就是去跳火坑,咱们得想办法救出来。”
正说着话,葛圆转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笑嘻嘻地走过来,段老三给他搬了个凳子,葛圆坐下来将手里的包打开,里面是一堆瓜子、花生、炒豆,“大家吃,边吃边聊。”
“葛老板,谢谢啦。”
“哪里的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葛圆满脸堆笑地说:“我们来贵地招工,还望各位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多多捧场,向父老乡亲们多多转告,谁能给我多招一个人,我将酬谢一个铜元。”
“真的吗?”段老三笑道:“那我明天给你从我们老家弄点人来。”
“一言为定。”
正聊着,外面,传来一阵哭声,听上去,是个女人在哭,此时天已大黑,外面的街巷里,一片安静,这女人的哭声,显得很是凄婉,呜呜咽咽,若断若续。
“那个疯婆子又来了。”侯小山说。
“什么疯婆子?”石锁问。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听说,让一个富家老板给甩了,起先是做填房,后来生了孩子,老板又不要她了,孩子也给夺走了,从那以后,这个婆子就疯了,整天嚷着要看孩子。”
“什么?”大凤一听便瞪起了眼睛,“这是真的吗?太可恶了,简直是丧尽天良。”
听听外面街上,一阵阵的哭泣声,呼唤声,越来越近,呜呜咽咽的哭泣里,夹杂着女人一声声细声细气的的叫喊,从夜空中传了过来,“我的儿子啊,心肝啊,让娘来抱抱你。”哭声时断时续,听起来让人觉得痛彻心肺,声音随着夜风吹送过来,越来越真切,大凤一步便窜了出去,石锁忙说:“你别冒失,”赶紧也跟着追了出去。
段老三不放心,也跟着跑出来。
大街上,漆黑一片,暗淡的月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摇摇晃晃地从街口走过来,若不是事先知道是疯婆子,便会以为是鬼影了。大凤几步窜到跟前,定睛一看,果然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瘦削,脸瘦得快成了一个长条,头皮披散着,怀里抱着个枕头,边走边哭。
“我的儿啊,娘抱着你,什么也别怕,咱们娘俩回家吧。”女人的哭声在夜空里象是一条线,丝丝缕缕地扯着人的心肺,大凤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上前拉住那女人,“大姐。”
那女人吃了一惊,浑身一哆嗦,将枕头抱紧了转过身去,胆怯地说:“你是谁?别碰我的孩子。”
“大姐,别怕,我不碰你孩子,你别怕。”
女人睁着惊疑的眼睛,看着大凤和石锁,身子往后退去,却不想腿脚发软,一跤便向后跌倒,大凤赶紧抢上一步,一把扶住她的身子,感觉这女人轻飘飘的,就象是一片落叶,没有一点份量。
“扶她到店里去。”段老三跑过来说。
几个人搀扶着女人,走进店内,那女人不住惊叫:“别碰我的孩子。”声嘶力竭,带着哭音,大凤怕引起巡逻队的注意,只好捂住她的嘴巴。几个人连搀带拽,带着女人走进店里。(。)
第五十二章(2) 深夜救子()
葛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一个疯婆子,管她干吗。”
段老三等人将疯女人搀进帐房里,侯小山点起油灯,那女人将枕头紧紧抱在胸前,缩在墙角,瞪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众人这才看清,女人眉清目秀,长相颇为俊美,只是太瘦,面有菜色,两只大眼睛无神而迷茫,将脸贴在枕头边,喃喃地说:“孩子别怕,娘去给你找吃的,让你吃得饱饱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的温情,无限怜惜溢在脸上。
“快,拿点吃的来。”段老三说。
李梅端来一盘包子,热腾腾的小笼包散发着阵阵香气,那女人瞪大了眼睛,忽然冲过来,抓起俩包子便填进嘴里。李梅忙说:“你慢点,别噎着,我再给你拿点粥来,你慢点。”
段老三跟着李梅来到屋外,悄悄说:“小梅,你在粥里,能不能给加点让神智清醒的药?”
“对对,段大哥,你太聪明了。”
屋里,那女人一手抓起三个包子,便要往嘴里塞,大凤只好将她的手抓住,一只一只喂她吃,石锁在旁边不住摇头,“这肯定是饿坏了,唉。”
一盘包子,一会便吃光了,那女人似乎清醒了一些,问大凤:“包子呢?还有吗?”
“你不能再吃了,一会喝点粥。”
女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一会李梅端来了一大碗粥,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喝个精光。看着她这副饥不择食的模样,大凤和李梅两个女孩的眼圈都红了。
“大姐,”石锁凑上来,想问问这女人的来历,却发现女人眼皮垂下,有些昏昏欲睡,李梅说:“让她睡一会。”和大凤两个人,扶着女人躺在床上,小声对石锁说:“我给粥里加了安神的药,睡一会就好了。”
石锁说:“老段不是让你加清醒脑子的药吗?你怎么给弄睡了?整反了。”
“这你就说错了,”李梅带着教导的口气说:“你看看这人的模样,明明是六神欠安,饥疲过度,五脏都虚,你若把她弄得太过亢奋了,就更加混乱失调,要想提神,必先安神,等她精神养足了,自然就顺了药理,把精气神归入正道,头脑也就会清醒了。”
“说得不错,”段老三赞叹道:“这个道理,不光用在医药上,别的事情,无不如此,就象要发力干活,必先休息好,准备好体力。没有静,便没有动。阴阳调和,才是大道。”
半夜里,那女人醒来了。
“这是哪里?”她睁着两只大眼睛,望望四周,这间车马店的帐房,除了一张床,便是一张桌子,旁边的木柜上摞着帐本、酒坛等杂物。窗台上,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你醒了,”大凤走进来,“大姐,这是大车店,是我们把你带进来的。”
“你是谁?”
大凤听着女人的说话,神智清醒,语言正常,非常高兴,“大姐,我们是店里的人,看见你在街上哭,便领你进来,给你吃了包子”
“哦,我想起来了,我好象还喝了粥,谢谢你。”
看着这女人彬彬有礼的样子,与先前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大凤坐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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