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此时魂残魄损,玄法尽失,她会让这几个招惹了她的小鬼安然离去?
为了能睡个好觉,她在屋里翻找了一阵,用些零碎的东西在房里摆了个驱煞局。
有了驱煞局,外头的小鬼进不来,只能在屋外徘徊,既送了阴气来助她养魂,又不会扰她好眠。
且有了外头的聚煞寒林,她连养魂局都不用摆,那寒林所聚蕴的阴气,比寻常的养魂局所聚养的阴气要浓厚的多。
……
就算没有小鬼骚扰,她这一觉睡的也不算安稳。
做了整夜的梦。
梦见弟弟哭着喊救命,梦见大师兄站在青山脚冷冷的望着她,梦见自己魂飞魄散……
醒来时,外头很吵闹,叫嚣声很是凶悍,顾嫂的声音在那些叫嚣声中显得尤其的低弱。
她支起身子听了一会,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宅子是风家的产业,而顾嫂只是风家的下人,那两个来闹事的,正是风家的所谓远房亲戚。
他们认为风柯已经死了,这房子就该由他们代风家收回去,让顾嫂现在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顾嫂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便一直这么吵闹不休。
这些人在院子里叫得很凶,只有顾嫂一个人拦着,若他们真要冲进来,顾嫂又怎么拦得住?
他们是在怕呢!
那就让他们怕个够!
凤歌慢腾腾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件素白长裙,黑发披散,再用清水将脸打湿,就这一步步走到窗边,从半开的窗口往外看。。。
她的身形刚到窗边,外面的阴物便迅速退入寒林之中。
院中阴风乍起,凉得人后背发麻。
明明站在日头下,本是汗流浃背的状态,被这阴风一扫,几人都在打寒战。
“怎,怎么回事?”穿着褐色短褂的中年男人伸手推了身边的瘦高青年一把。
瘦高青年也是背脊凉透,每次来这里都觉得比别处要冷,今天尤其的冷,仿佛置身于阴鬼横行的地狱。
瘦高青年刚要说不知道,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那半开的窗户内,像是有人——不——更像是有鬼。
腿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般无力,双手下意识扶住身边的人,一张嘴,牙齿都在颤:“福,福叔,窗,窗,窗户那——”他说不下去,赶紧闭上了眼,想跑,可腿脚却使不出力,胆都要破了。
第6章 本是白昼,却突然变成了黑夜。()
被叫福叔的中年男人一边骂着青年没用,一边转了眼去看青年所指的方向。
那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扭了身就跑。
青年见福叔跑了,也赶忙跟着跑,却又跑不快,心里那个急呀!人还没跑出小院子,裤裆处便涌出一股热流。。。。。。
顾嫂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怎会吓成这样?待青年跑出去后,她扭头回望,窗里窗外,什么都没有。
“小姐醒啦!”顾嫂端着热水进门,瞧见小姐正坐在床畔挽发。
“嗯,好像睡了很久。”她轻声应着,先前眼中的凌厉之色,在见到顾嫂时已经消散无踪。
一顿午饭的功夫,凤歌从顾嫂嘴里套出不少话。
原来她不是这村里人,而是远在京都的风家大小姐。
顾嫂是风柯生母的陪嫁丫鬟,为了完成主子的嘱托,抛家舍业的陪风柯来到这小山村里生活,一住就是十七年。。。
风柯的生母原是风家主母,风柯一出生便是风家嫡长女,本该在京都城享受荣华富贵的风家大小姐,此时却在距离京都城两千里外的小山村里苟延残喘。
顾嫂说,风柯出生那天,本是白昼,却突然变成了黑夜。
狂风呼啸,像是万鬼在号哭。
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
直到从风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那阴冷可怕的黑暗方才逐渐散去。
“我就是那个婴孩?”凤歌挑眉,看来这具身体不止是全阴体质这么简单呢。
顾嫂点头:“是,小姐就是在那时出生的。后来老爷请了道士来家里作法,那道士说小姐命犯阴煞,是个不祥之人。”
道士还说了很多,都是不好的话,她不好说给小姐听,只当没听过吧。
“命人在这屋门前种下寒林的夫人,是我的生母?”风柯问。
“当然不是。”说完顾嫂便红了眼,“你母亲在得知老爷要贬妻为妾,还要将小姐您送到山村里来时,她以死相逼,希望能将你留下,谁知她那一撞,竟真丢了性命。倒是便宜了那个女人!”
所以,风柯的生母已经死了,现在风家的主母是和她不相干的人。
难怪会在门前种下寒林,她这是想让她死啊!
取了帕子递到顾嫂面前:“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凤歌的声音很凉淡,听在顾嫂的耳中特别不正常。
小姐平日说话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凤歌起身,缓步踱至窗前,透过窗隙望向院外,绿中泛青的寒树叶在风中摇颤,纵是在艳阳之下,寒树林上方始终都萦绕着缕缕阴黑之气。
“我确实生来命犯阴煞,但未必就是不祥之人。那些说我不祥的人,恐怕别有用心吧!”
不论是全阴女,还是全阴女,都是百年难遇的灵体。
一个至阴能通冥,一人至阳能越道。
不知是风柯的运气好一些,还是凤歌的运气好一些。
一个留了魂,一个留了身,阴阳合合,究竟命运会如何?
且行且看吧!
…………
青山派
云长君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凤离,双掌紧握成拳,骨节惨白。
原本深沉如海的眸底,此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便是站在屋外的侍从也感觉到他汹涌翻腾的怒意。
第7章 大师兄()
房中跪着一个青衣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白着脸抖个不停,连眼都不敢抬。
“你再说一遍!”云长君的目光始终未离榻上的少年,声音冷的仿如寒冰刺骨。
“大师兄,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真的——”少年还欲再辩,站在床前的云长君不知何时掠到了他的身前,遒劲的手指箍住他的脖颈,力道刚刚好,不会让他窒息而死,却又能让他感觉到死神临近的痛苦。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年被箍住脖颈,哪里说得出话来,啊呀了好几声才被云长君给放开了。
“我说我说——”他重重的喘息着,满目惧色:“是大师姐,是大师姐做的,她用凤离师弟的性命做要挟,逼身中剧毒的凤歌师姐进了锁魂阵。”
笔直的身形踉跄欲倒,喉头一口腥甜涌出,喷了那少年一脸。
身中剧毒,锁魂阵。
剧毒虽然要命,可以青山派的手段,纵是身体死了,还能以秘法再次复生。
前题是,魂全魄俱。
可她入了锁魂阵。。。。。。
他揪着胸口的衣衫,忍着心脏的剧痛,目光再次落在满面血污的少年身上:“她死了,连魂魄也散了?”问出这短短的几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少年摇头:“我不知道,大师兄,我真的不知道。”他并不知道那天大师姐要对付的人是凤歌师姐,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孟静姝!
“她不会死!”云长君起身,抬袖擦净嘴角的鲜血,提步往门口走去,“看住凤离,若有半点差池,你也不用活了。”
少年的身子颤了颤,抬眼去看床榻上的凤离,若不是大师兄及时赶到,护住了他的心脉,此时怕已经姐弟团聚了吧!
云长君像阵风般刮上了青女峰,这里是女弟子的住所,同门男弟子禁入之地。
云长君并不是第一次来青女峰,但却是第一次进入孟静姝的住处。
“孟静姝!”他站在小院中,俊面凝霜,眸光如刃般盯着那紧闭的雕花门。
门被推开,青衣少女快步走出,垂眉低目的站到了云长君的面前:“大,大师兄,静姝师姐她,她不在。”
“去哪了?”从他踏入这个院子,他便知道孟静殊不在,这里没有她的气息。
“说是跟掌门去玉山赴宴了。”青衣少女说着话,依旧不敢抬眼。
“哼——她倒是跑得挺快。”云长君盯着眼前的少女,突然伸手,两根手指像铁钳般钳住少女的下颚,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说,你们是怎么害凤歌的?”云长君冷声问道。
少女的脸色越发的白,身子不由自己的抖了起来,下颚疼的眼泪直流,连挣扎都不敢。
“真的不关我的事,大师兄饶命。”她曾哭求师姐带她一起走,可师姐铁了心让她留下挡灾。
青山门上下,谁不知道大师兄的为人,表面和善好说话,其实是个笑面虎。。。
谁要是惹怒了他,下场绝对凄惨。
第8章 剥魂术()
而凤歌,是大师兄最在乎的人,为了凤歌,他什么都敢做。
杀两个师弟妹算什么?
捏着下颚的手指又加了两分力,少女疼的几乎晕过去。
“还不说吗?”
少女一边哭一边哽声道:“大师兄,真的不关我的事,是静姝师姐和静鸾师姐做的,我,我也是事后才听说。”
云长君忍着心痛,咬着牙根,一字字问:“凤歌她,真的魂飞魄散了吗?”
“没有没有,凤歌师姐并没有魂飞魄散——”少女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心底涌现了许许希望。
果然云长君的手指立时就松了,水墨般的眸子紧凝着少女那满是鼻涕和眼泪的脸。
“说清楚!”
少女顾不得先擦脸,赶忙回他:“那天我听到静鸾师姐向静姝师姐禀报,说凤歌师姐的魂魄从锁魂阵中逃了出去。”。。
云长君大喜,可又觉得不对,锁魂阵乃是青山门的独门玄阵,十分厉害,凤歌怎么可能逃出去?
“你敢骗我?”云长君手伸向了悬于腰间的短剑。
少女忙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是静鸾师姐亲口说的,说凤歌师姐逃了两魂三魄,我亲耳听到的。”
两魂三魄?难道,她用了剥魂术?她竟学会了剥魂术?
云长君的心里涌上狂喜,她竟能从这样的绝境中寻得一丝生机。
喜不过一时,他心里又涌上了浓浓的担忧。
已经过去了三天,残魂存留的时辰最多就是三天,且残魂不能在白天出来,只能利用晚上的时辰找寻合适的身体还魂。
最重要的是,她是全阳女,一般人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与她相融。
除非找到和她一样的全阳女,就算不能夺舍,凭她的本事,至少也能寄体养魂。
凤歌,你现在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不入我的梦?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静姝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云长君朝少女问道。
少女身子一颤,不可思议的抬眼看着云长君,“大师兄真的不知道吗?”
“废话,我若是知道,还问你做甚?”云长君冷哼。
“因为你,大师兄,都是因为你。”少女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许是太过委屈吧,她什么都没做,却被当成顶罪包,出气筒,受各种折磨。
“静姝师姐喜欢你,可你喜欢凤歌师姐,所以静姝师姐才会下狠心除掉凤歌师姐。这样,大师兄便有可能会成为静姝师姐的男人。”
这种话,若是换作平时,她是绝对不敢说的。
可是今天,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也许是重压之下必有勇夫的作用吧!
云长君愣住,心口的痛蔓延至全身,小师妹的话不断在他耳边来回。
原来,真正害死凤歌的,是他啊!
————
“我们明明亲眼看见那死丫头掉进了河里,顾嫂将她捞上来时,就跟死尸没两样,明明就是死了呀,怎么又活了?”宋福山和风大宝缩在屋角小声嘀咕着。
风大宝道:“邪门,这事太邪门了,要不要找个法师来看看?”
第9章 宋福山()
宋福山伸手便在他脑门上重敲了一下,“找法师不要钱吗?你有钱吗?”
风大宝苦着脸摇头,“输光了,买米的钱都没了。”
宋福山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赌棍,口袋里从来都是积不下钱的主。
“从前风家人送钱粮来时,咱们还能藏下一些,可现在风家人不管这丫头了,咱们怎么办?要拿不到房子,我们也跟着喝西北风。”宋福山的目光扫向村西头,风柯和顾嫂就住在那边。
风家人说了,往后风柯的生死与风家人无关,也不再会送钱粮过来。
他们这才打上了那房子的主意,只要风柯死了,这房子就归他们所有。
虽不是什么大宅子,卖个几十两银子还是可以的,足够他们花上一阵子。
风大宝突然咧嘴笑道:“福叔,这丫头断了生计,又是个体弱的,怕也熬不了多久。”
宋福山想了想,笑道:“也是,就风柯那三天两头生病的病秧子,如今没了治病的银钱,看她怎么熬过去,怕是熬不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只要风柯一死,他们便有足够的理由将顾嫂给赶走,那房子就是他们的了。
————
凤歌看着桌上的稀粥野菜直皱眉,不是她贪嘴,而是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必须吃些好的补养才行。
“小姐,风家已经两个月没送钱粮来了,咱们缸里的米所剩无几,攒下的钱都给你买了药。”顾嫂叹了一气,心里闷闷的难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她打小便被爹娘卖进了云家,跟着云家二小姐一起长大,学了琴棋书画,虽比不上小姐那般精通,却也算是有些才气了。
可这些,却在这小山村里半点用不上,若她当年学了女红,至少现在还能做些针线活贴补生计,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困境。
凤歌扭头看了眼外头的天气,今天的日头似乎不如昨天的毒辣,倒是可以出去走走,说不定还能赚点钱回来。
“吃饭吧,吃完出去走走。”
顾嫂看着小姐淡漠的面色,心里疑惑重重,她从前每每在小姐面前提到风家时,小姐的面色都很难看,那种愤怒之色根本就压制不住。
可是眼前的小姐,却像没听见般,面色波澜不惊,哪怕是一点点的愤怒都没有。。。
小姐究竟怎么了?
自那天醒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纵是心有疑惑,顾嫂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忠诚是她一生的信仰,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她的小姐。
吃罢午饭,顾嫂领着凤歌出门。
这是凤歌醒来后第一次出门。
前些天因为体虚的缘故,每走几步就会头晕,所以不敢出门。今天已经好了许多,她决定出去看看,看看这个将要生活一段时日的村子。
“顾嫂子,好几天没见你了,挺好的吧?”一个脸圆矮胖的妇人拎着个菜篮子迎面走来,热络的跟顾嫂打招呼。
顾嫂忙应:“挺好的,李嫂又去采野菜?”
第10章 一对鬼眉()
妇人在顾嫂面前停下,面上挂着笑,眼神悄悄打量了凤歌一眼,乐呵道:“也不知是谁说风丫头病得不轻,我还想着去看看呢,没成想竟在这里遇上了,这风丫头哪里像个病人?也不知那些人在背后瞎嚼什么。”
顾嫂面上笑的颇不自然,“是啊,也不知是谁,总爱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家小姐可好的很。”
妇人眉峰微挑,唇角微不可察的轻扯了扯,随即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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