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没一起过来啊?是来找我的吗?玉兰还真是了解我,都猜得到我要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上官的笑容依旧如常,心里却早已摞上了重重的石头。刚刚她站在门外,已然都听到了。
一直以细心自居的人这次真的被惊到了,玉兰居然喜欢上了夏明远?从何时开始的呢?初次见面?还是?
一时间,上官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已经贯穿全身,她刚刚拒绝了孙尧,紧接着又听到了刚刚那一出,人生还真是混乱啊!不过,听到玉兰说话的瞬间,上官想明白了一件事,倘若真的跟夏明远在一起了,将来怎么办?她再一次犹豫了。
真正面对内心又能怎样?夏明远是有野心的,他回归北夏的真正目的是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呢?背负着家族仇恨,手上沾满鲜血,待大仇得报,还能继续待在夏明远身边吗?
爱人的方式有很多,可以直截了当,也可以默默地,既然夏明远的目标是皇位,那就帮他得到他想得到的,至于以后,恐怕自己要再一次怯步了。
☆、第一一五章 不眠之夜
上官迈进屋子的瞬间,夏明远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似被恶灵纠缠的弱者看到了佛祖的光环一般,“罗漪……”只一声呼唤,再没别的了。
若是孙玉晴,他大可以直接赶出去,但偏偏是向来柔弱的玉兰,无毒无害的玉兰啊,他还真怕一句话说狠了,这位三小姐当场吐血,再扣自己身上一条人命。那可不行,还要继续留在孙府守着罗漪呢。
“罗漪姐姐,玉竹……刚刚去老夫人的院子了,我是听说你不在紫琼苑而来这里看廖公子了,听闻他身子不适,所以也正想着过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玉兰费心了,怎么屋里没有点蜡烛?来人啊,把烛火点上。”上官边朝屋里走,边柔声吩咐道。
径直走到床榻不远处的桌案旁边坐下,斟满了两个茶杯,悠然说道,“玉兰?过来喝杯茶吧?”
玉兰的脸上还惊魂未定,停留在夏明远心上人是上官的这件事情上,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拒绝道,“罗漪姐姐,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廖公子好了。”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十足一副要逃脱的样子。
“玉兰,等等……”
玉兰身体一阵,已经有些发抖了,若眼前这对表兄妹真的是恋人,那么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真的是羞死人了!难不成刚刚罗漪姐姐已经知道一切了?这是要跟自己当面说清楚吗?
放下茶杯,上官略转过眸子,顿了顿才道“外头天黑了,着人给你打着灯笼再回去。”
玉兰一颗提起来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丫头就在外头候着,带了灯笼过来,姐姐放心便是。”
玉兰走后,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夏明远何其聪明的人。观察上官的脸色就知道,她刚刚必定听到了些什么,虽然知道罗漪不会多想,但他心里还有些发慌。这次望门峰一行,两人之间原来厚厚的窗户纸现在只剩下一层,只要一方主动捅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不如就趁此机会好了。
夏明远这样想着,双手支撑着就要起身。无奈从回府到现在只喝了两碗补药和一些补汤,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加之大病初愈根本没有力气,当即手一滑重重落了下去。
上官眉头一皱,缓步走了过来。“要起来?”
“恩,有些话想跟你说……”
上官瞅了瞅夏明远,脸色淡漠“别动,我扶你起来。”说着,单手已经垫在夏明远的脑后。整个上身前倾,将夏明远脑后的枕头放高,“这样好些了吗?”
“你是想说刚刚玉兰说的那些你都不知道,跟你没有关系是吗?”将夏明远扶起来,上官直接坐在了床边。
“恩,除此之外我还想说……”夏明远伸手直接将上官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儿里,几乎不给她挣脱的余地几乎让上官有种错觉。他刚刚躺着起不来的样子是装的!
“这次望门峰一行,当看到你流血受伤的时候,当你被蓝衣人束缚在手里就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崩溃,倘若你真的被他带了下去。恐怕我也就随你跳下去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你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也许你会说事情都过去了,我这说的不过是醉话,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夏明远对天发誓,真的可以为了你豁出性命不顾……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照顾你,一直守在你身边。”
“我看到了,你真的是如此做的”。一个声音在上官的心里盘旋,就是这句话,说出来就可以得到他温暖的拥抱,但是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上官眼睛里很淡漠,但嗓子里却仿佛有一团火正熊熊燃烧着:不可以的上官,你若答应了,就等于把夏明远束缚在身边,他是什么身份?他将来注定要登上高位的,以你这种控制欲如此强的性格,会容许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吗?所以,如果答应在一起,你就是在害他。
另一个声音吼的越来越大,上官的双手几乎颤抖,却鼓足勇气使出最后一股力气,终于从夏明远的掌心里抽出了手,“明远,从你回到北夏,我承认已经把你当作我生命中罪不可或缺的朋友,但是,仅此而已,我不希望你有所误会,如你所知,我上官是背着家族仇恨的人,身染鲜血,这一辈子我只为复仇而活,不会被庞杂的事情分了心神,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大可以选择更好的女子陪在身边,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这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听清楚。今天我迈出这个门,就权且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继续做好朋友,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其他的,就不要再提了。”
夏明远双手摊在被子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对啊,怎么会这样?回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农户里头她照顾自己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那时候,她眼睛里写的明明就是爱,就是疼惜啊,怎么突然就变了?“罗漪,你在说谎对不对?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想方设法不让我对你动情到底是为什么?纠结于身份吗?就因为我是北夏的前太子?”夏明远几近疯狂,声音越拔越高。
上官眼睛瞪得老大,这院子四周说不定隔墙有耳,夏明远这是疯了不成?她索性站起了身,“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疯,话已经说出口我不会重复第二遍,如果你不打算继续跟我并肩作战的话,那么今晚就从孙府消失,以后都不要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梗着嗓子,上官一脱口便没有止住,到最后迈出房间门的时候,她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说过了什么。
“上官罗漪,你敢不敢看着眼睛跟我说: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身后,夏明远的声音还在屋内飘扬,上官却已经走到门边。
龙常站在门口,微愣,他刚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提着虎旗兄弟们为副盟主准备的东西,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吵起来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头扫向四周,觉察没有其他人动作的声音这才放心,当下也不敢动,只得一直在门口守着。
“他身子微恙,你好好照顾着,若有不周,唯你是问。”上官面色有些苍白,却冷然吩咐道。
“是,小姐。”
……
冬语将上官送过来之后便回到紫琼苑忙去了,这会子才返回来,却在半路上撞上了摇摇晃晃的上官罗漪。
自家主子无论何时言行举止都颇为大家风范,怎么会突然只身摇摇晃晃出现在后花园里呢?冬语疑惑,已经大步走了上来,“主子?”
上官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在摇晃,正强自控制着自己站好,走直线,听到冬语的呼唤,便是一愣,随即声音极低的哼了一句,“冬语,扶我……”整个人便直直倒了下去。
还好冬语的手脚麻利,连忙拖住了上官,背着她尽量走平常少有人的小路,良久才绕着回到了紫琼苑。
绿萝早早便在门口守着,见小姐是被冬语背着回来的,简直惊讶到了极点,悄悄跟冬语把上官送回了房间,还好这个时间丫头们都回到各自房间去了。院子里没什么人。
一夜未睡,脖颈上的伤口因没有好好包扎而出了问题,加上殚精竭虑和情绪激动,上官原本娇弱的身子直接便倒下了。
又不能明目张胆找大夫,冬语便撞着胆子深夜里到安置复葵的地方求了方子,到已经关门的药行里抓药,再拿回来让绿萝熬药,一忙便是一夜。
第二日一早,绿萝悄悄进了屋子,拍拍床边坐在地上睡着的冬语,悄声说道,“冬语,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小姐。”
冬语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缓缓起身,跟绿萝两人一起走出了屋子。
“昨晚小姐怎么样?”绿萝关切问道。
“喝了药发了汗才好些,主子似乎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梦里喊着夏公子的名字,后来还哭了好久,这些恐怕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哎,修竹园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我去把复葵大师托你带回来的药给龙常送去的时候,也听龙常说了,夏公子也是闹了一夜呢,那么疲惫的身子竟然把屋子里的摆设全都砸了,临要四更天的时候才睡下,这两位,还真的是……哎”
“主子的世界,咱们搞不懂,还是好好服侍吧,不过真的希望他们以后都不要这么痛苦了。这次进宫主子故意遮挡了脖子上的伤口,只让太后涂抹了指尖的,结果脖子上的伤口直接感染了,这样下去,恐怕要落下疤痕。”
“你说什么?那怎么办啊?复葵大师怎么说?”
“大师说,这个他也没有办法。”
“什么?女子的容颜可是最为重要的,小姐如今还未出阁,若是脖子上多了道伤口,以后可?”
“哎呀你小声点儿!生怕吵不醒主子……”
☆、第一一六章 负荆请罪
太子府
时隔半月,萧丰良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太子书房,望门峰一事后,紧接着二姑母就没了,整个萧府沉浸在从未有过的低气压之中,太子体恤,特意遵照人过来吩咐,近几日都不用往太子府跑了。
但是那件事情没办好,萧丰良始终都要主动过来给太子一个交代,今天他必须来了,一路上将要说的话都盘算好,萧丰良抬臂轻轻敲了敲门,“太子殿下……”
“丰良啊?今日怎么有空,快快进来吧。”
听声音,心情似乎大好。
推开门,一扫书房内场景,摆设依旧。在皇后的教导下,无论是太子府还是太子的寝殿、书房,摆设、用度皆很节制,并不豪奢,所以书房里仅有的就是几张该有的桌子椅子,再者就是文房墨宝以及书架画卷了。
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萧丰良很快走到太子的书案前,拱手一礼道,“太子,丰良今日前来,是……”
太子的脸上少有的竟出现了笑容,他做了个摆手的姿势,随即右手继续在纸上挥洒,笔走龙蛇,豪墨如撒,不多时几个大字已经赫然而上:秋窗添暖意,山河着金装;水波风起时,薄暮雏龙至。
文豪墨客描写秋景皆以萧瑟清寒风格为主,大多跟笔者的心绪息息相关,他们因不被赏识重用而心情郁结,自然做不出曲调欢快的诗来,而此刻的太子除了笑着外,竟然还做了如此充满希望的诗句,向来今天自己赶巧了,却也来对了。
萧丰良心中一喜,不禁鼓掌道,“太子好诗啊,秋日原本就是丰收的季节,却常常被文人们以萧瑟之景灌之。您这一曲风格别异,在丰良看来,是别有一番韵味。”
“哈哈哈,我早说了。知我者丰良也,说吧,今日过来有何事?”太子一拂袖,将毛笔摆放在了笔床上,这才绕过桌案朝厅内走来,“坐下再说吧。”话语中都带着几分笑意。
“太子,丰良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半月前望门峰一事,损失了咱们培养的十几名死士,那可是第一批出来的。将来留着必有重用,却在这次的行动中无一生还,虽说给了上官和那个廖文诀一记重击,但是还是让她们逃了,今日丰良因得太子体恤。忙碌家中唁事所以没有抽出空跟您解释这件事,所以今日才过来特意说一说。”
他诚恳的看向太子,单膝跪地,拱手一礼,“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丰良的过错,要杀要剐丰良悉听尊便。”
太子听完。脸上拂过一层薄薄的笑意,没有一丝怒容,他上前两步,虚扶了萧丰良一把,“丰良啊,你才是我身边难得的大将。这件事情本太子根本没放在心上,那些死士虽说是第一批培养出来的,但这次也不算白白浪费,多少咱们知道了那个廖文诀的底细,哦不对。应该叫他夏明远了,原本还低估了他和上官罗漪,虽说已经打草惊蛇了,但是你不觉得事情变得越发有趣了吗?近日父皇命我监督祭祀坛一事,是对我充分的信任,我将全力投入这件事情上,至于盯着夏明远和上官罗漪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一旦有何风吹草动立即跟我汇报,咱们也好早早计划下一步动作。”
“丰良多谢太子,今后做事必会更加谨慎小心,不会再出现如此差错。”
“行了,我本就没有责怪你,从跟在我身边开始,交给你的任务从来没出过差错,仅一次,无妨,我相信你的能力。至于上官那边嘛,小小孤女,竟然能靠着奉承太后就得到个郡主的位置,空有名头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封地犒赏,也不知道太后是中了什么邪!”夏明远,真是“福大命大”啊,居然从西疆天牢里也能跑回来,难不成太后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借由他身边的上官罗漪帮他复位?这不可能,那不过是一介女流,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太子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萧丰良心却慢慢放了下来,多年来他待在太子身边的每一刻无不心惊胆战,从父亲下决定要把他送到太子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他在外从来跟萧家人没有和睦相处过,更是几遭豁出性命演戏骗太子的信任,终于才走到这一步,若是被这一件小事给毁了,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还好赶上皇上指派祭祀坛的事情,太子最是看中皇上对他的信任,自然心情大好。望门峰这一关,算是过了。
紫琼苑
上官坐在铜镜前,用手指上丝丝凉凉的药膏慢慢涂抹着脖颈上的伤口,一旁绿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姐,这伤口我看着淡了许多,您还真是有办法。”
“若是十岁以下的孩童,用了这药后可以一点伤痕都没有,我已经十五近二八的年纪,能这样就很好了,容颜等于我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只是很厌烦佩戴丝领遮挡……好了,涂完了拿过去吧。”
将手上的药膏递与绿萝之后,上官重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伤疤,半个月的时间里,虽然已经消去很多了,但还是有淡淡的痕迹,怕是跟心坎上的那道裂痕一样,要永远伴随在身侧了。
正想着,忽见铜镜里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官一愣,慢慢回转过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明远笔直的站在身后,一身玄青色长袍,正从铜镜里仔细打量着上官的伤口,见她回转过来,便是灿烂一笑,“刚到,这不就赶着过来了嘛。”
半月前的那次大吵后,两人各自躺在房里养病几日才渐渐身体恢复,再次见面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照常说话、照常商量事情,仿若那一晚的争执与折磨从来都没存在过。
没几日夏明远便出发去了蓝衣人交代的死士培训基地暗自查探,今日才刚刚返回。
“恩,看得出来,还一身尘土呢,绿萝,奉茶。”
绿萝应了一声,端来茶盏递到夏明远身前,他微笑接过,脸上的笑容依旧。
“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把你乐成这个样子?说来我也听一听。”
“其实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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