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声音。她上官罗漪永世都忘不掉,她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转过身去,面上仍旧是那万年不变的笑容,只是此刻却笑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如同迎面对上的那冬日里的阳光一般,“四殿下这话太过深奥,罗漪还真有些听不太懂,看来四殿下在四皇子府待得久了,连看问题都看得更深入了呢。”
夏明昭仿若未闻,大跨步迈进了和硕殿,动作很快的一个闪身站到了上官的并肩处。一瞬间,从门口照射进来的巨框中就多了两个人影。
“上官罗漪,这次我解除了禁足,便不会再为你鱼肉,你等着瞧吧,背叛我的结局我怕你受不起。”
上官闻言,竟突兀的笑出了声来,“四殿下,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背叛’?何为背叛?我都从来未跟你一个阵营过,又怎么谈得上‘背叛’二字?哦对了,四皇妃最近可好?四皇子被禁足的这些日子京中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你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好问一问,吸收吸收,眼下我倒是可以捡一些重要的说给你听,萧府已经被满门抄斩了,皇上特赦,命女眷可以发配边疆,得以保存性命,幸亏四皇妃有先见之明,嫁入了四皇子府,否则如今想必也在那充军队伍之中了……”上官说着突然掩住了口,“哟,瞧瞧,今儿一高兴竟说了这么多,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未免太不吉利了,四皇妃您说是吧?”上官别过了眼神,透过夏明昭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刚刚赶上来的萧海含一眼,眼角深处流露出一丝嘲讽,“二位慢聊,罗漪就先行进去了。”
她动作极轻微的福了一福,再次扫了一眼萧海含已经扭曲到极致的脸,这才转身走进了和硕殿。
萧海含华服袖口中的柔指却已经捏紧了拳头,“殿下,您就打算一直这么放任上官罗漪不管吗?现在萧府已然没了,她下一个目标不是孙府就是咱们四皇子府,您若是再这样继续心存不忍,总有一天也会走上同我父亲一样的道路。”
夏明远猛地回头,阴森冷厉的目光看的萧海含陡然打了一个寒战,她刚刚是被上官罗漪气得昏头了,竟然失口说了这些。
“人家平平白白挑拨你几句就把你气成了这个样子,萧府的灭亡不是没有根据的,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单,若你家的那些人守好一切,又怎么会被上官罗漪有缝可钻?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好好扮演着你四皇妃的角色就好,否则我会将你同那些碍眼的绊脚石一样踢走!”夏明昭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的是和煦的笑容,眼神更是充满了关爱,身旁路过的人看到的是这两夫妻之间的恩爱有加,却不会想到,从那张完美到极致的男人唇齿之间发出来的会是这样冰冷无情的言语。
萧海含背后几乎被冷汗打湿,可却不能露出半点违和的表情,她猛力在袖口中捏紧自己的手掌,咔吧一声,指甲已经捏断了。她瞬间换上了灿烂的笑颜,迎上了夏明昭的脸孔,这个人她爱了这么久,却没有一天真真正正跟他靠近的,即便站的如此之近了,她却总是被推到很远,“殿下,我明白了。”
夏明远注意到门口这边情形不对,迎着上官就走了过来,“没事儿吧?”
上官微笑摇头,“你应该问他们才对,这边安排的都差不多了吧?就等着新娘子喽?”
夏明远笑着,“是啊,就等着皇姐这位美丽的新娘子了。”
不多时,云锦一身大红色喜服在众多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后殿走了进来,北夏皇家的婚俗是不同于民间的,按照皇家的规定一步一步的走完全程,云锦和上官罗恒基本上已经累得有些无力了,最后盖头一揭,四周欢呼雀跃,来宾入席,各自入座,皇上和皇后早已经坐在高位上合不拢嘴了。
夏明远本来是有他自己被安排的座位的,可是他全然不顾那些什么礼仪规制,自己搬了座位跑到上官的身边就坐了下来。云锦看着只是微笑,惠仁皇后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
孙玉兰如今在兰妃的位置上已经稳稳的坐着了,临产之际,眼看着就要生育,她本就生得慈眉善目,此刻挺着个大肚子宛然成了宴会的焦点。宫中生活也算有一段经历了,现在的玉兰一颦一笑都带着官方的意味,同早年那个初入宫涉世未深的小女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被宫里的荣华和名誉等羁绊着,孙玉兰早已经变了,此时此刻,再看着夏明远坐在上官罗漪身边,她心头漾起的东西也不似从前,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只是当下看着上官脸上那幸福的笑容,玉兰还是觉得有些刺眼,那本该属于她的笑容此刻却挂在另一个女子的脸上。凭什么?
皇上招手示意一旁的宫女为兰妃换上更可口的饭菜,玉兰则回以温婉的微笑,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再次看向上官罗漪的时候眼底却闪过一抹促狭:上官罗漪,现在的一切你都不配拥有,你根本不配……
上官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异样,寻着那眼神最终同玉兰对上了,她回以微笑,玉兰也是一样。突然身后一个宫女轻轻碰了下上官的胳膊,借故交给她一盏刚刚换好的热羹,这是不符合规矩的,按理说应该直接放在桌子上。
可上官看出这宫女眼神中的异样,竟也顺手接过来了,果然那羹盏下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第二八四章 故意挑事
上官动作极其细微的在桌子下展开了纸条,上面简简单单几行娟秀的小字:宴会后,相约老地方,兰。
这是玉兰送过来的纸条,想来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了,上官在手中将纸条团成了团,随即掖到了袖口之中。
在一行人的恭贺声音中,云锦公主和上官罗恒随着浩浩荡荡的婚队走出了皇城,朝着公主府进发,皇上和皇后仅送到宫门口便停住了脚步,这是规矩。
其余参加婚宴的人也各自散了。上官跟夏明远说明了玉兰的信条之后便去了跟玉兰约好的地点,而夏明远则一直远远的跟着。不得不说,对于孙玉兰这个人,夏明远一直都是抱有极端警惕之心的,不论她口中怎样说着对夏明远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在夏明远心底深处始终对这个女人冷漠以待。
对于除却上官以外的其他女人,夏明远只用能利用和不能利用这两点来衡量。而孙玉兰最近正在从能利用朝不能利用走去。所以夏明远始终对这个女人不放心,心底一个声音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这个女人有可能会对上官不利。
御花园的一个小楼宇之中,上官到的时候,玉兰已经早等在这里了。
见上官走进来,玉兰首先挥手支开了身旁的宫女,“你们去给郡主端杯热茶过来……”
上官知道玉兰并非真的让身边宫女去端热茶,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报以微笑坐在那里,“说吧。什么事?”这么多年一起长大,对于对方的习惯其实两人早已经了若指掌,所以再装些别的也是无用,上官索性开门见山道。
“刚刚宴会上,看到姐姐跟英王殿下很是和睦的样子。周遭多少皇亲国戚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姐姐呢,他们可是想着法子想把自家的闺女塞进英王的怀里,偏偏他油盐不进,仿佛根本不沾女色的样子,连府中的侍寝丫鬟碰都不碰,更别说别的女人了。”
“如果你找我来就是想抱怨这些的话。那我没空在这里听,先告辞了。”
“姐姐,姐姐什么时候性子变得这么急了?妹妹也是关心你才找你过来,惠仁皇后今日在宴会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虽然没有公然反对英王殿下和你接触。可是态度却也是不明朗的,妹妹此遭是想提醒姐姐,惠仁皇后可不是她面上看起来的年轻姑娘……”
上官听了,只觉得想笑,人……始终都是要变的,孙玉兰,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见到血都要吓晕过去的小姑娘,现在却也已经被宫里的阴险狡诈洗礼的差不多了。完全浸润在暗黑之中甚至都发觉不到自身的变化,“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几日我得到消息惠仁皇后背地里几次召见英王殿下入宫,更是同时将几位侯爷的未嫁小姐也召进宫来。好巧不巧的安排英王殿下和几位闺秀见面,这意思姐姐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懂得吧?妹妹到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姐姐现在一心沉浸在即将坐上英王妃的喜悦当中,我这个做妹妹的应该给你提个醒儿,以免你以后王妃做不成了反倒汇过来责怪妹妹今日么有提醒,妹妹这么做……”
“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多谢妹妹了……”上官幽深的眸子突然抬起来,冷不防的对上孙玉兰的双眼。这一刻那眸光如同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悠悠然看得孙玉兰周身便是一冷。
楼宇外的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擦碰的窗棱都发出吱吱的响声,屋子里却突然静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上官突然起身,脚步轻缓的朝着对面的玉兰走去,玉兰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也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对于玉兰来说,这一年来的皇宫生活虽然练就了她比之以往更坚韧的心性,但历练还是太少,面对上官罗漪的时候,她自己小时候曾经的软弱,以及最开始做过的那些违心的片段记忆还是会一段一段的出现,所以此时此刻,孙玉兰并不是不害怕的,她只是在克制。
要说今日为何将上官罗漪约到这个地方?孙玉兰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在看到上官罗漪和夏明远那么自然的坐在一起时候,她的心就开始忍不住的揪痛,虽然她也清楚自己跟英王殿下根本是不可能了,但是女人的心理有时候连自己本身都是猜不透的,她就是难以忍受上官和夏明远在一起时候那种任何人看了都无法否认的默契和相投。
纷乱的思绪过后,上官已经走到玉兰的身边,她动作轻缓的俯身,突然伸出手摸了摸玉兰的小腹,高高隆起来的部分,圆圆的似一个大球儿,撑得玉兰的宫服都变形了,“宝贝就快出生了,若是个公主倒还好说,母女俩相携着安安稳稳也就在宫里待着一辈子了,若是个皇子……”上官突然不说话了,嘴角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诡异万分,看得玉兰整个人如坠冰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不疾不徐的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缓缓眨着圆圆的眼睛,环视了一周,“我的意思是,若你腹中是个皇子,你猜惠仁皇后会怎么对他?刚刚你也说过了惠仁皇后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小姑娘,那么在他儿子的皇位还未确定的档口上,任何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不论成年还是幼年似乎都是威胁呢,我只是乱猜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论在宫里生活的时间,自然你比我要久,对惠仁皇后的了解也会比我多,刚刚妹妹提醒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为了回报你,我也该说些什么的,这样才是一对好姐妹的所为嘛,你说是不是?”上官温婉的笑着,眉眼如画,那般自然疏朗,可不知怎得,玉兰看着却总觉得冷,周身的冷,由内而外的冷。
今日她找来上官罗漪,本想着奚落她一番,跟她摆明了,她那个未来婆婆根本不喜欢她,以此来刺激刺激她,却没想到被她反抓住了小辫子反击了一遭,没打击到别人不说,倒是让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惠仁皇后对于玉兰来说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早已经看惯了惠仁当着皇帝面儿的那套以及背对着皇帝的那套了,深宫之中,多少宫嫔受她迫害,她却总能找到挡箭牌和替罪羊,一次又一次看得玉兰筒体冰凉,甚至现在每每跟惠仁对视,玉兰都感觉自己被盯上了,已经是下一个目标了,以至于每个夜晚都不能好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兰突然从怔愣中醒转过来,却发现上官罗漪已经不在了,玉兰擦了擦满额头的冷汗,手下意识的摸着小腹,心中不由开始祈祷,千万要是个公主才好……
上官走出楼宇,随即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中走着,脚步很轻很缓,仿佛在等着什么人,直到来到已经冰冻了的湖边时,这才开口道,“你打算这样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应声,一个男子的笑声清脆的在周遭响起,夏明远负手从身后的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早知道我跟着你还不动声色?为什么不早点让我出来?”
“别贫了,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就尽快说吧,我该出宫去了。”
夏明远面色有些不好,甚至带着愧疚和不安,“罗漪,刚刚那个女人说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是想着能够跟母后商量着解决,我对那些女人根本是不感兴趣的,你要相信我。”
当然相信你!这个声音在上官的心底无数遍的重复着,可是她面上却相反的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让我相信你,就该做出让我相信你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说实话你心底还是根本不相信我的,不相信我会在听到这么多事情之后还依然相信你的爱,所以你猜不告诉我,你是没有信心,对我没有信心,对咱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夏明远微愣,面上却堆着笑容,“罗漪,我知道你生气,就这一次,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说的,所以这次原谅我好吗?”夏明远说着,就要将上官抱进怀里,往日里每一次用出这个动作上官都是招架不住的,她都会什么话都不说就乖乖的被夏明远抱着,然这次却不同了。
上官抽身一个后退,直接避过了夏明远伸出去的手臂,“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要想着每一次都蒙混过关,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的欺骗,而在我眼中欺骗分两种:一种是说谎话骗我,另一种是有事情不告诉我。夏明远这次,你触犯了我的底线,咱们还是各自冷静一下吧。”上官说罢,一甩袖转身朝湖边的小路走去。
阴冷的西北风吹过,湖边只剩夏明远孤身一个背影,漠然的站在那里。如同一盏没有了灯芯的孤灯……
☆、第二八五章 当局者迷
一路,上官罗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皇宫的,这是她第一次无理取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发火,可是就在她冷静的走出跟玉兰见面的楼宇瞬间,她就改变了计划,接下来跟夏明远一起的日子要掰着手指头数了,若是等夏明远登基那日她突然离开,无疑是给了他一生的怀念,这会让他痛苦一生。
与其那样,还不如从现在开始,让夏明远对她厌烦,觉得她无理取闹,觉得她并不是如最开始那样的闪闪发亮,也会柴米油盐,也会斤斤计较,越是这样,夏明远越可以冷静的接受她的离开,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要逐渐发起无数次的争端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离开的时候那个人的心里可以好受一些。
其实很多谜团当局者的想法都是让人猜测不清的,或者跳出这个圈子她立刻可以看出来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的愚蠢,但当局的时候不管多么聪明的人终究还是扯不清的。
出了宫门,丫头们早就跟着马车一起等候在门口,上官缓步朝着自己的马车靠近,却在这时突然被身后冲上来的一个身影挡住了前路,上官不抬头也猜到了来人是谁。她缓缓后退了一步,抬起眸子,颇有不悦的看着面前的夏明昭,“四殿下,我们好像没什么话好说的吧?”
夏明昭突然低头下来,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就快贴到了上官的鼻子,上官却泰然的站在原地,压根儿没有在意的样子。
“有话没话这也不是你能够说了算的。”
上官罗漪嘴角上扬,现出一抹淡笑。“四殿下什么时候也跟人学会偷听墙角了?听人吵架的感觉很好是吗?你赶上来是想追问我现在的心情如何吗?还是另有目的?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先行回去了,比起四殿下现在而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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