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见终究也撬不开上官的口,最终还是放弃了,“也罢,只要你跟明远好好的,那便没什么了,此次计划凶险万分。一着不慎可能满盘皆输,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上官轻笑,拉过云锦的手,“放心吧,定要成功才是。收拾完宁国公府便是贾安侯府了,孙府和贾安侯府多年狼狈为奸,一倒皆倒,待到上官家翻身之日,便是我哥走出阴影之时,只不过在此之前要辛苦公主跟哥哥两人了,还好宫里这阵子事情不少,皇上应该还顾不及公主的婚事,您还可以消停一阵子。”
云锦闻言,脸色刷的红了,“罗漪,你在说些什么……”
“眼下,六公主已然找到驸马,接下来云锦公主的婚事就是皇上的心头事了,还好最近皇后堪忧的事情颇多,还顾及不来,等她想到的时候,也该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了。”这话说得就颇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了,还好是在云锦的面前说。
云锦四处瞧了一眼,确认没人才回过头重重瞄了上官一眼,“宫里人多口杂,小心隔墙有耳,明日想来护国寺的住持就会到达宫内。”说到这儿,云锦突然拔高了嗓音,“罗漪你可要入宫过来陪着我,若是不来或者有事耽搁了,我可饶不了你。”
上官轻笑,点了点头,算是对公主的回应,心下却是起伏不定,一切就看明日的了。
天不亮,公主派来接上官罗漪的轿辇便停在了孙府的大门口。待轿辇入了二道宫门后,冬语便照例等候在宫门口了。独留下上官随着宫女们走入皇宫,步行间,遥遥地便能听到木鱼敲打的声音,想来护国寺的住持已然入宫了。
云锦早已等候在御花园的门口,待看到上官,还没说句话便慌忙拉过她的手道,“冷宫那边已经开坛做佛事了,罗漪,走,随我去瞧瞧。”
“公主,怎得今日这么早?”
“昨夜,皇祖母的身子突然不适,请来了太医却也都束手无策,父皇看了之后果断决定请护国寺住持过来做法,因着皇祖母的病情缘起冷宫,所以法事就定在了冷宫门口。皇祖母也被轿辇抬到了那里,你懂得医理,跟我过去守在皇祖母身边,这样我也好安心一些。”
明明是在演戏,云锦却演的跟真的别无二般,上官听着都差点儿入了神,心下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面上却冷静异常,紧握了握云锦的手,重重点头道,“罗漪这几年一直倚仗太后和公主的照拂,如今太后娘娘身体欠安,罗漪理当侍奉,走吧,公主,咱们也加快些步伐。”说着,两人并行上了前方不远处的轿辇,宫人们脚下很快的朝着冷宫方向走去。
颠簸着,云锦微不可查眨了眨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会心一笑,待到接近冷宫的时候却双双入戏般脸色沉了下来。
冷宫门口,原本凋零不堪的一块空地,现在已经被各类神坛佛事摆设放满了,护国寺的住持一身佛医,眉须皆白,左手佛珠,右手敲打木鱼,正双眼紧闭大声念着往生咒,在距离住持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巫医服饰,但相比住持年岁更轻一些状若僧人打扮的男人亦席地坐着。在两位僧人身后,数十名小僧人身着灰色佛袍,皆随着住持的语调同念往生咒语,周遭檀香味道十足,沉浸于此,不由让人肃然其中。
住持等人的方位正巧背对着冷宫门口,其前方是一个金黄色的凤辇,需十六人抬之,想来就是皇太后所处之地了。
上官和云锦从轿辇上下来,脚步轻缓的靠近法事的神坛,待行至皇太后轿辇旁,才停了下来,经人通传才缓步走上轿辇,掀开帘子,赫然见皇太后端然躺在轿辇中央,双眼微闭着,却装的一点儿不像,睫毛微微促动,看的云锦差点儿笑出声音来,“皇祖母,我跟罗漪过来陪您了。”
皇太后闻言,调皮眨了下眼睛,随即又紧紧闭上了,显然是比刚刚安心许多。
上官伸手轻掀开轿辇的帘子,随即疑惑回头问道,“住持身旁那位僧人是?”
“那位便是曾经为前皇后诊出是‘鬼母’之命的巫医了,因着冷宫的冰火力量失衡,皇后娘娘不放心这边超度的情况,所以便也请来了这位巫医一同做法,想来二位共同行法事,效果会更好些罢。”云锦说着,突然笑容更深。
上官早已听明白云锦话中的意思,却状若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周边咒语之中,从远处传来一阵太监的尖声,“皇上驾到……”
明晃晃的皇辇缓缓靠近冷宫门口,于法事的当前稳稳停了下来,皇上下了轿辇,放眼扫了一眼四周的境况,这才缓缓点头道,“有劳诸位大师了。”
诸位僧人忙碌于手中的法事,只是略跟皇上点了点头便继续口中的咒语。上官和云锦则从轿辇上下来,行了大礼后,行至皇上面前。
“鲁阳郡主,你今日怎么得空入宫呢?”
“回皇上,臣女受公主特邀过来探望皇太后,正巧碰上法事,得幸一见。”
“嗯,鲁阳你懂得医理,待会儿照看着太后的身子也是有的。”
“臣女遵旨。”
谁都知道,皇上过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今日这场法事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罢了,北夏向来以孝为重,皇上更该引领,在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档口,若此番不做法事,想来整个北夏都要成为他国的笑柄了。所以今日的法事是不办也要办,办也得办,至于皇太后的身子能否会好,那只看她自身的造化。
当然,当下皇上压根不知道皇太后是装病。
就在皇上走完过场,打算上轿辇返回泰和殿的时候,冷宫里却掀起了一阵喧闹。不多时,竟响起了刀剑擦碰的声音,尖锐刺耳到无以复加。
站在冷宫门口的重人脸色皆白了,任谁都听得出此刻的情形,冷宫里起了争议,可是向来平静的冷宫怎么会突然有刀剑相碰的声音呢?
首领公公康路站在皇上身侧,紧张吼道,“快来人啊,护驾!护驾!”
皇上却仍旧站在原地,龙袍一挥,冷声喝令道,“来人啊,快进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何事?诸位大师,法事不能停!”
被冷宫里侧喧闹声音惊呆的多个小僧人,这才从怔愣中醒转过来,继续闭眼默念着往生咒,眼睛却已经飘忽不定了……
☆、第二二七章 宫中法事(下)
匆忙赶过来的禁军护卫,几十名一起从冷宫门口破门而入,大门被冲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紧接着让众人震惊的便是躺了满地的尸身。
那些常年待在这里的废弃妃子,身子弱的风吹即倒,他们没有一日不盼望着皇上可以踏足冷宫或者迎她们出去的,可就在此刻,皇上就站在冷宫门口,她们却也无缘一见了,只能在一墙之隔的冷宫内被一刀命中,惨痛呜咽着在地上痛哭哀嚎。
满院子的黑衣人在面对面看到禁军护卫之时,仍挥舞着手中尖刀,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看得一向威严如炬的皇上都不由倒退了半步。
就在场面已经混乱至极的时候,太后的轿辇中突然传出声音,“惠仁,惠仁不能死,快派人保护惠仁……”
皇上心头一震:对啊,惠仁不能死,她鬼母之命承载着整个北夏的安定,可是万万不能有性命之危的,“来人啊,闯关进去最里层,务必要保护好废后惠仁,如若她又任何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是!”禁军统领立即允诺,挥手指了数十名护卫匆忙冲进了冷宫的大门,直奔最里层的冰火暗室。
而这一头,云锦双眼圆圆的瞪着,满面不可思议的走到了皇上面前,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父皇,您刚刚说?……惠仁?是……她吗?”已经被废掉的皇后不能叫“母后”她身背“鬼母”的恶名,又不能叫她作“母亲”,此时此刻,在诸多人面前,云锦只能称惠仁一声“她”。
虽然在此之前,母女早已重逢,私下里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虽然明知道是在演戏,但云锦的泪仍然那么真实。
上官站在一旁几乎看呆了。连忙上前扶住云锦道,“公主,现在情势很危险,还是到一旁避一避才是。”
上官话音刚落。却忽然察觉面前的皇上有了动作,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云锦的眼角,擦掉她几欲掉落的泪珠,“来人啊,保护好公主!”一声令下,身边走出十来名护卫,不由分说将上官和云锦全然围在了中间,直接跟皇上隔绝了开来。
冷宫的门口,十余名僧人仍战战兢兢的念着咒语。眸子微闭着,毫无安全感的时不时瞄一瞄周遭的环境,生怕冷宫之内的黑衣人何时突然冲出来将他们的命了结了,其中表现最为不安的便是皇后特地指过来的那位巫医了,他的面色几乎已经苍白。口中也不知道在默念着什么咒了,眼神更是顾盼左右,恐怕若不是皇上就站在面前,他早就夹着尾巴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了。
上官嘲讽的笑着,眼神始终盯着那位巫医,真是猜不透,皇后当年怎么会找一个如此胆小如鼠的人伪装巫医。遇到这么点儿小事情就吓得屁滚尿流,若当年惠仁有一点点准备,也不会被“鬼母”之命,一扣就扣了这么多年。
一时间,冷宫里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如同虫鼠般开始朝外窜涌。杀人不眨眼的本性也愈发狂热,冲破冷宫之门后,直奔神坛周围的僧人们以及正威严站在不远处的皇上,十分惊险的是,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尖已经距皇上不差分毫。就在这个档口上,黑衣人却应声倒下了。还好不远处的一位禁军反应及时,抽刀刺准了那个凶恶黑衣人。
一旁站着的首领太监康路,惊魂未定的问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就让禁军们了结了这些黑衣人您再过来也不迟,先行避一避也好啊。”
皇上却仍旧冷着脸站在原地,“朕年少时征战沙场何时惧怕过?不过区区几个小兵,朕为何要躲?保护好公主和太后,记住,黑衣人不可全杀,要留下几个活口!”
“是……”康路极为担忧的应允了下来,眉头早已经皱成了“川”字。
一旁皇帝却显然并不畏惧,眼神竟很离奇的,放眼瞧向冷宫门口厮杀着的黑衣人,直至目光落在皇后请来的那位高僧时才定住了眸子。很明显,皇上已经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这些黑衣人对神坛周围的每一位僧人都挥刀了,却独独空下了皇后请来的那位巫医。
周遭情形虽然混乱,但皇上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黑衣人们为什么没对皇后请来的高僧下手?这事情太值得推敲了。皇上的眼神一时变得阴毒,仿佛带着寒芒般扫视着四周。
一旁上官敏锐的看出了皇上表情的微妙变化,不由笑得更深了,很好,皇上已经上钩了。
层层守在冷宫外的禁卫军,丝毫没给这些残忍黑衣人以机会,在抓住了几个活人的基础上,其余的皆一刀毙命了。顷刻间,前一幕还沉静安详的冷宫门口已经被黑衣人的尸体所覆盖了。可笑的是,护国寺的大师们仍在念着咒语。
冷宫之内,满地哀嚎的声音终究越来越弱,那些原本就强撑着喘气的废弃妃子终究是死透了。就在首领太监康路要下令周遭禁军护卫收拾周遭现场的时候,冷宫中突然传出动静,是一群人朝外移动的脚步声。
云锦一直攥着上官的手,此刻她手心已经全是汗水,虽然早已经知晓今日冷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真正处于其中还是会让人心惊胆颤:母后的命运、皇弟的命运,一切就看这一遭了。
众位禁军护卫的簇拥下,一位有着曼妙身姿的年轻女子正翩翩然朝这边走来,她墨发自由盘于头上,只用一个发簪束缚着,没有其他发饰,却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有着超然于俗世之外的美,白皙的皮肤如凝滞所筑,周身还偷着悠悠之光,如初涉人世的仙子,又如不食烟火的异界人。
一时间,冷宫门口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刚刚还一脸冷肃神情的皇上和其身边满脸惊骇莫名的康路,“皇上,这位?难不成?”支支吾吾的,康路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十多年前离开时候就如此模样的故人,十多年后依旧青春如旧。
直至惠仁走到皇帝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皇帝仍没从怔愣中醒转过来。此情此景,即便是一国之君,遍历各种情形的皇上都无法镇定了。
惠仁睛中含泪,却在用力噙着,嘴角轻轻勾起,声音柔婉道,“废后惠仁,感念天地和圣上恩德,一直苟延馋喘,今日德蒙圣恩,得以面见皇上,还请皇上受惠仁一拜。”随即全身动作着,跪拜中行了大礼。
“你?……”皇上愕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让惠仁起身的瞬间,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剑影。
原来适才趁乱,不知何时一个黑衣人竟悄悄在冷宫里换了身禁军的衣服,随着刚刚押送惠仁出门的人群便跟了出来,借机接近皇上,趁着大家不备,抽出腰中软件便朝皇上刺来。
事情只发生在瞬间,守在皇帝身侧的禁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却是跪在他面前的惠仁一拥而上扑到了皇帝身前,挡下了剑刃,嗤的一声,软剑从惠仁身后直刺入她的身躯,顺着剑锋有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陡然间,连上官都愣住了,在此之前,包括惠仁安全走出冷宫都是他们率先安排好的,可原计划中刺杀皇上,让惠仁替皇上挡剑不过是走个过场,看如今情形,她倒是真的受了重伤,难不成她是豁出去了?
跟上官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云锦,她们都万万没想到惠仁会真的受伤那么重,原先不是计划说只擦破一些皮即可吗?紧张之际,云锦已经冲了上来,不管不顾将惠仁从皇上的身前接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怀中死死搂着惠仁的身体,“您千万不能有事,您一定不能有事……”
惠仁嘴角带血,此刻目光极柔的落在云锦的脸上,“我的锦儿,都出落的如此美丽了……”话才刚说完,整个人已经双眸紧闭,昏了过去。
皇上就站在一旁,见状心下一沉,启唇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而一旁,刚刚行凶的黑衣人已经被束手束脚捆成了一个肉团,皇上愤怒到极致,竟直接蹲在了黑衣男子身旁,不管不顾伸手揪住了男子的衣服,手上已然青筋暴起,“说,是谁派你来的!”不明所以的人或许会觉得此刻皇上的震怒是因为这些人闹了整个皇宫鸡犬不宁,殊不知,惠仁的受伤在这引发原因之中占了很大一部分。
男子面色苍白,眼神下意识瞧了一旁巫医一眼,转过脸的时候竟开始淡然的朗声大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说罢,男子甩头看向禁卫军中三五个同样被束缚着手脚的黑衣人,“兄弟们,今日咱们没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我就先行一步了,大家要谨记,切不可出卖主子!”说罢,还没等身旁人反应,他已然快速咬舌自尽了。
☆、第二二八章 废后面圣
皇上的面色异常难看,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当众被戏弄了,他双手紧攥着,冷哼一声道,“都给我听好了,这几个活口,务必给我撬开他们的嘴,若不说出幕后主使人是谁,你们便都脱下官服回家去吧!还有,把那个人给我擒了!”
皇上说罢,手遥遥的指向了对面僧人堆儿中正因害怕而瑟瑟发抖的巫医。周遭所有人都愣住了,康路更是满脸的疑惑,但毕竟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当即喝令道,“皇上的旨意没听到吗?还不动手?!”
身后禁卫军连忙冲上前来,堵住巫医的嘴,不由分说便将他捆了起来。
横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皇上幽幽叹了口气,最终落在惠仁的脸上,连忙道,“将废后惠仁抬去泰和殿安寝,立刻传召太医过来诊治!另外,速速派人将这里收拾了,法事暂缓进行!”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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