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感到这张照片有点恐怖,以为她发错了。
“照片上没有你呀!”他E…mail问。
“你再仔细看。”她E…mail答。
柴火就凑近电脑,仔细看。
果然,他发现黑糊糊的对岸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形,在远远地朝他看。
“你别逗了,发一张清晰的。”
很快,她又发来了一张。
这次,照片上还是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河对岸,一片黑糊糊的树木……
“你怎么又把这张发过来了?”
“不,这是另一张。”
柴火仔细观察,河对岸那模糊的人形果然和前一张有一点变化,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女的。
“不要再玩了,发一张近照来!”
“我的照片都是这样的。”
柴火终于明白,她根本不想给自己看照片。于是,他暂时不再纠缠这件事。
一天,女孩突然在网上问柴火:“你知道蝴蝶为什么终日在花草上飞吗?”
“传播花粉。”
“不,它们在寻找生前的样子。”
“毛毛虫?”
“你知道我在寻觅什么吗?”
“我。”
“很多年了,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死的方式。”
夜已深,四周静极了,电脑屏幕一闪一闪地白,主机“吱吱啦啦”地响。
“我父母都死了,我一个人生活。他们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钱,如果不是太奢侈的话,够我花到老了。我只想用这些钱,雇佣一个人,帮助我结束生命。你考虑一下,好吗?”
大约过了一分钟,柴火重重地敲上几个字:“我同意。”
柴火第一眼见到寻寻觅觅,发现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她的一双眼睛很深邃,让柴火想起那张照片。
他朝她笑了笑:“我比你想象的更英俊,是吗?”
寻寻觅觅没搭这个话茬,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存折,递给了柴火。
柴火看了看,吃惊地张了张嘴,还给寻寻觅觅。
“我死了后,这个就归你。”
柴火端正了一下姿势,很敬业地说:“现在就开始吧。”
将近一周的时间,柴火一直都在为寻寻觅觅设计自杀方案。
他把她领到一栋18层楼房的顶端。朝下望去,人如蚁,车如豆。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几乎听不到都市的喧嚣。这里是天堂的郊区。
柴火说:“你跳下去的时候,就当是在蹦极。在你死之前,将体验到飞翔的感觉。”
寻寻觅觅没有朝下看,她眺望着蓝天。
“你将以每秒钟12米的速度坠落。然后,你摔在马路上,鲜血溅出十几米。你的脑袋四分五裂,一只眼珠滚到下水道里,一只眼球弹到人行道上,射出惊惶的光,过了很长时间才泯灭……”
寻寻觅觅皱了皱眉。
“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在失重的那一瞬间,会突然感到后悔,但是,那时候,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
寻寻觅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柴火又把寻寻觅觅领到大海边。
无边无际的大海让人绝望。天地间,只有重复了亿万斯年的海浪声。
“对于女孩来说,跳海更浪漫些。”
寻寻觅觅静静地看着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你刚刚跳下去的时候,四周是暗蓝色。很快,就是一片黑,是地狱的那种黑。你疯狂地渴望呼吸,但是你的嘴被贴上了封条。你想叫救命,但是你发不出声。你拼命地想抓住一点坚实的东西,但是,四周都是软绵绵的水。”
停了停,柴火又说:“你死后,你的肉将被鱼吃得精光———那些鱼有一天又将被人吃掉,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
寻寻觅觅呕了一下。
后来,柴火又提供了其他一些自杀方式。
自焚:变成一堆烤肉的过程。
服毒:一千把尖刀剜你的内脏。
上吊:让舌头舔到前胸的魔术。
枪杀:让我从你脑袋的这一端看到你脑袋的那一端。
割腕:让死亡和出生变得同样艰难和漫长……
每次,寻寻觅觅都因为他的描述而放弃了。
最后,柴火终于为她想出了一个最好的自杀方式:“这是一个没有痛苦的方法。你登上一艘摇摇摆摆的船,驶向彼岸,一去不返……”
寻寻觅觅急切地说:“好了,我就选择这种方法了。”
柴火搞来了一百片安眠药。
然后,他把她领到野外,来到一片辽阔的原野上———绿草繁茂,鲜花盛开。
寻寻觅觅把佣金交给柴火,然后吞掉了那一百片安眠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花草间,轻轻地说:“谢谢你,在这么美丽的地方送我上路。”
柴火坐在她身边,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一些蝴蝶飞过去,又飞回来。
寻寻觅觅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钟头之后,寻寻觅觅突然睁开了眼睛。
柴火说:“你醒了?”
寻寻觅觅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她的四周围满了鲜花。
她不解地看着柴火,问:“安眠药是假的?”
柴火笑了笑:“你说呢?”
寻寻觅觅叹口气,转头看远方,过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又把我带回了这么美丽的地方。”
之后,柴火再也没有见到寻寻觅觅。
他打她电话,已经停机。
他十分牵挂,却毫无办法。他找她的惟一办法就是打电话。
他以为她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吃了包方便面就上了网。没想到,他看到了这样一个名字———觅觅寻寻。
“是你吗?”火柴问。
“不是。”觅觅寻寻说。
“我一直在寻寻觅觅地找你呵。”
“我其实叫觅觅寻寻。你的安眠药是真是假都没有用,因为十年前我就到河对岸去了。寻寻觅觅只是我重返人世借用的一个尸身,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种复活的方式。”
柴火不知真假,当时就傻住了。
觅觅寻寻问:“你还能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柴火呆呆地看屏幕,不知该说什么。
觅觅寻寻说:“我在那边见到了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一大笔冥钱。我希望你自愿替换我,这些钱都归你……”
柴火发抖了。
觅觅寻寻继续说:“我给你一些方案,你可以选择,然后我帮助你完成———跳楼?溺水?自焚?上吊?枪杀?割腕?服毒?你其实一直是在寻找杀死你自己的方式,恭喜你,你找到了。吃了安眠药,感觉就像坐上了一艘船,摇摇摆摆就到我这里来了,不骗你,只隔一条河,很近的。”
柴火想起了那张照片: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对岸的树木黑糊糊,深不可测。有个模糊的人形,朝他望着……
她又说:“到了河对岸之后,别忘了发一张照片过来。”
第二卷 第一十五章 1到3
为了不侵权,本文中所有人的姓都是假的。
有个男人姓不,是个心理医生。
现在,物质生活提高了,人们的心理似乎一夜间都出了毛病,心理诊所也就成了热门行当。
有一个女患者,叫汤蕊,是一个售楼小姐。
他和不医生接触不久,两个人就上床了。
不医生是有妇之夫。
不医生问汤蕊:“你爱我吗?”
汤蕊迷醉地点点头:“我一直崇拜心理医生,觉得特高尚。”
说到这里,汤蕊笑了笑:“你要是心脏医生,我可能就不爱你了。”
这话说出不久,还热乎呢,汤蕊就爱上了别人。
一天,不医生从诊所回家,在胡同里,看见一个男人搂着汤蕊的肩,亲亲热热地走过来。他急忙躲起来……
那个人姓要,是个作家,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汤蕊不再来找不医生了。
不医生给她电话,她不耐烦地说,她忙,她忙,她很忙。
这时候,不医生的太太刚刚对老公的不贞有点察觉。
她开始监控老公。
不过,她没有发现老公和哪个女人鬼混,倒是发现老公有一个恐怖的怪癖。
这天,不医生打电话说他有个应酬,要晚一点回家。
太太悄悄去了诊所。
她掏出刚刚配制的诊所的钥匙,打开,轻轻走进去。
好像有鸡叫的声音。
她趴在不医生办公室的门外,听了一阵,声音不在里面,好像在地下室。
她又顺着窄仄的楼梯,蹑手蹑脚走到地下室,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看去……
里面没开灯。
在幽暗的光线中,她看见不医生正在杀一只活母鸡。
一般说,杀鸡都是剁头。
他却不。他一只手抓住鸡的双翅,另一只手握着尖刀,直接刺向母鸡的胸膛,嘴里还叨咕着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几天后,不医生又说在外面有事,要晚一点回家。
太太又去了诊所。
这一次,她又看见不医生在地下室里杀鸡,嘴里叨叨咕咕……
一股血腥气从门缝传出来。
她朝地上看,已经有很多死鸡了。
她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心里画了个阴森的问号。
他为什么要杀鸡?
他杀了那么多鸡为什么不拿回家?
夜里,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等不医生回来。
快午夜的时候,不医生才回到家。
他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才回来?”太太问。
“忙呗。”他敷衍说。
然后,他脱了衣服,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家里很寂静。
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知道他睡没睡,他睡觉从来没有一点声息。
过了好长时间,太太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杀鸡了?”
不医生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
“我问你是不是杀鸡了?”
“……是。”
“你杀鸡干什么?”
“训练心理素质,这是一个秘方———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回来时,我看见你袖子上有一根鸡毛。”
接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互相猜疑着。
过了一些日子,不医生听说汤蕊又换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姓脸,是个商人,快五十了。
这天晚上,不医生给汤蕊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个朋友要买楼,约她来一趟。
汤蕊已经几个月没来诊所和不医生幽会了。
她进了门就问:“你那个朋友呢?”
不医生说:“他在地下室坐着。”
然后,他领着她就走向了地下室。
汤蕊知道,地下室是做催眠术的工作间。
可是,她走进地下室之后,却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接着,她就看见了地上那横七竖八的死鸡,有上百只!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问。
不医生反锁了门,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把尖刀。
他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汤蕊的心窝,慢腾腾地走过来。
汤蕊感到事情不妙,大叫起来:“你有病!!!”一边叫一边惊恐地后退。
不医生一言不发,一步步逼近她。
汤蕊终于双腿发软,瘫在屋角。
不医生蹲下来,尖刀对准了她的胸膛。
随着汤蕊惨厉的一声“不!———”鲜血喷洒了不医生满脸。
汤蕊抽搐了一下,头慢慢垂下去。接着,那颗头又慢慢地抬起来,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他,吃力地把手伸进胸膛,掏了一阵子,竟然掏出了一颗心,放在地上。接着,又把手伸进胸膛,掏出了第二颗心,又放在了地上……
不医生像女人一样惊叫起来,连滚带爬朝上逃。
汤蕊掏出第三颗心之后,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第二卷 第一十六章 碟仙
我有个朋友叫金宝,他是个生意人。
2004年4月14日这一天,他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出了车祸。“富康”车撞得一塌糊涂,他竟然没什么事。
第二天,他就找到我,对我说,他要请一次碟仙。
“我有个预感,我好像死到临头了。”他沮丧地说。
“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我觉得……身后总有一双眼睛,要害死我。”
“你是昨天受刺激了。”
“不是。这双眼睛跟我很久了!”
我玩过碟仙,碟子确实移动了。
后来,我一直都在琢磨那个诡异的碟子,觉得很有意思。
如果几个参与者的手指都不接触它,它就自己走了,那我无话可说。可那是不可能的,必须是几个人同时用手指轻轻按着它,它才会慢慢地滑动……
从物理角度看,从心理角度看,这里都有很多奥妙。越想越有意思。
老话说,戏法灵不灵,全靠毯子蒙。那三个手指就是毯子。甚至我自己也参与了欺骗自己。
请碟仙至少要有三个人。所以,他让我凑个人数。
我问他:“你想问碟仙什么?”
“我只想问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除了我,金宝还带了一个女人,那是他的情人。据说,如果都是男的,碟仙请不来,阳气重。
我们三个人专门来到山里的一个度假村住了一夜。金宝这次开的是一辆半旧的“桑塔纳”。
天黑透了,金宝把电灯关掉,点上了蜡烛。
接着,他又把窗子打开———据说,那是碟仙的通道。
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坡,各种叶子哗啦哗啦作响。假如说那里面藏着什么,绝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个诡怪的东西。
凉凉的风吹进来,烛光飘动,这个世界显得别有深意。
中国有句老话,闪烁着哲理的光芒:信则有,不信则无。
金宝说:“我们每个人都要心诚,否则,碟仙就不会来。”
接着,他开始像念经一样叨咕起来。
三个手指都轻轻指在了那个光滑的碟子上。碟子不动。
他继续嘀嘀咕咕。
那个碟子还是不动。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他丝毫不急躁,仍然嘀嘀咕咕。
那声音有点恐怖。
……突然,那个碟子颤动了一下,似乎一下就具有了灵异之气,似乎真有什么东西依附在上面。接着,它开始滑动了!
它像一个调皮的小动物一样,在写满答案的纸上乱窜起来。
“好了,我开始问了。”
金宝说完,双手合十,无声地问了一个问题。
接着,那个碟子驮着我们三个人的手指缓缓地移动了,它无声地滑向了“活”字……
我们都没有抬头,都屏着呼吸,都紧紧盯着那个碟子……
它在“活”字上没有停留,而是滑了过去,最后慢慢逼近了“死”字。
终于,它在“死”字上停住,再也不动了。
金宝抬头看了看那个女的,又看了看我,恐惧地问:“你们的手指都没动吧?”
我摇摇头,然后看了看那个女的,她也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的脸很白,很阴森。金宝肯定没留意这一点。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察觉了什么,眼睛立即朝我射过来。
我有些慌乱,低下头去,假装看碟子。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这个碟仙其实就在我们三个人当中!
金宝不甘心,又问了两次,都是不出声的。
可是,那个碟子仍然一次次滑向那个死字。
金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张白白的女人脸,一直悬挂在我对面,她后面是黑糊糊的窗子,外面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