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疲惫的神情,真为他的身体胆忧。我询问道:“这就睡了,漱洗过了?”
他倚在床上,懒懒地答道:“累死了,那来那么多讲究。”
天下男人一个样,懒惰还有理由,这时小顺子捧了水进来,我伸手拉他道:“快起来洗干净,再睡。”
他咧着嘴,却纹丝不动,我朝小顺子摆摆手,小顺子就出了门。搅了湿巾递给他,他憨笑着接了过去。
“坐好了,今儿我给你洗脚。”我话音刚落,他就忙推辞。
我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脚板,他才傻笑着接受,眼眸里满是幸福的光芒。帮他拖去了袜子,刚一碰水,他就反射性地提了起来。
我试探水温,并无不妥。好奇地把他的脚一抬,才看见脚底布满了磨破的血泡。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疼地道:“疼吗?”
他又傻笑道:“不疼,爷是男人,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轻轻地给他洗了脚,吸吸鼻子道:“十三爷,躺好,看看容月的技术如何?”
他动容地卧躺在床上,任由我按摩着,一会儿就听到他均称的呼吸声,又给他的伤口处擦了药,才退出了房。若是连十三这样的好人,都圈禁十年的话,这康熙也不值得我尊敬了。
回到四阿哥房中,他拿着佛珠,坐在床上静思。见我进来,轻问道:“十三弟睡了。”
我二话不说,翻过他的身,拉过他的脚,脱起袜子来。迅雷不及掩耳,他都没有防备,不解地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果然也长满了水泡,珠泪点点,抱着他哽咽道:“你们怎就不关心关心自己?”
他轻柔地拂着我的后背,叹息道:“傻丫头,这点算什么伤,只要能筹到修河款,就是整个脚走烂了,爷也愿意。”
我吸了吸鼻子,暗下决心,一定要帮他们提早度过难关,也好让他们少受一份罪。深吸了口气,郑重地道:“我帮你一起想办法,先洗洗擦点药再说。”他宠溺地点点头,漱洗完毕,精神一松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鸡鸣声隐隐传来,就警觉地醒来。小福子也来叫门了,大概这半个月,都是这样忙过来的。我赶紧起身,帮他穿戴整齐,他笑道:“早知如此,半个月前就该带你来。”
我拉着他的袖子,笑嘻嘻地道:“快洗洗,吃早点,快乐的一天就开始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有全新的收获,加油。”他竟也学我,挥了挥拳,神情气爽。
十三敲门走了进来,我笑问道:“睡得可好?”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了,一觉到天明,谢你了!”
四阿哥朝十三笑道:“坐,加油。”
十三一愣,随即笑道:“加油。”我把他们两的手一位,三人的手加叠在一起,喊道:“马到成功。”
他们两人也笑着大喊一声,随即是三人的暴笑声。十三边吃边问道:“四哥,今儿让田文镜继续施粥,咱们去要钱。可是有什么办法要出钱来呢?”
四阿哥一脸深恶痛绝的神色,我打断道:“吃饭时就不要想那么多,会消化不良的。不如我给你们出个主意?”
四阿哥停筷视来,十三噎下了最后一口,急问道:“你快说。”
昨晚把有关的史料想了个遍,才找到点眉目,思索道:“倒不是什么好办法,从前听审犯人的事,把原告与被告分开,各审一边,假意传报说一边招了,另一边大多也会跟着招。奴婢就想了,不如把所有的官员集中到一边,再把那些个为富不仁的盐商集到另一边。”
我话还未说完,四阿哥笑逐颜开,点头道:“可以一试,这些盐商都看官员的脸色行事,而官员都是阿哥的门人,让年羹尧派人密切注视官员的动向,朝中必有秘信送来。到时爷要让他们自己主动的捐出来。”十三拍拍大腿,笑嚷道:“好主意,宰相的料啊!”
四阿哥羞愧的摇摇手,好似他的女人他就得谦虚,我嘟嘴道:“那是你们急的,才一时没想到而已。来十三爷都吃点,吃饱喝足才能天下无敌,让奸商无处遁形。”
十三与四阿哥相视着哈哈大笑,我也跟着傻乐一番。他们一出门,我也带着内卫出了门。到街上一转,惨不忍赌,有些都倒在地上,连去拿粥的力都没有了。我忙去施粥铺,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官员正在督促,我上前问道:“这是田大人吗?”
他冷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淡淡地道:“本官就是,你是何人?”
都说田文镜傲,还真是。我从容地道:“四爷让我来给您传话的。”
他立刻恭敬了些,问道:“四爷有何吩咐。”
“田大人,四爷让您都买些老姜,给每个难民多发一碗姜汤,以防洪水过后发生瘟疫。”他打了个揖道:“请转告四爷,下官这就去办。”
又过二日,杭州的一船粮食也运到了,但相对满城百姓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只能施上几天的粥而已。四阿哥与十三他们这几天脸色也有好转,大概有点进展了吧。我早早的从中药铺里,向中医咨询买来泡脚的材料,烧好了水等他们回来。
四阿哥与十四笑着走进了门,十三兴奋地拉起我转了个圈,见我一脸疑问,笑道:“猜猜今儿我与四哥要了多少银子?”
我一字一字郑重地答道:“二百万两。”
四阿哥与十三都是一愣,十三拍拍我的脑袋道:“你神仙啊,还真差不多让你猜中了,二百五十万两。”
我听后哈哈大笑道:“这里怎这么多二百五啊!”
四阿哥与十三皱了皱眉,四阿哥似想到了,也大笑出了声,十三缠着我追问,得知原委会笑得更响。
“容月,功不可没,听说你还去找田文镜了?”四阿哥收起笑容,认真地道。
“是,我见有些百姓有生病人迹像,洪水过后,倒处有腐烂的东西,如今又是蚊蝇多的季节,容易发病,所以假传四爷的命令,让田大人发姜汤了,下次不敢了。”还以为他生我假传令的气,忙主动招了。
十三盯着我道:“爷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你真什么都懂?”
四阿哥反而笑道:“她不是早告诉你: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的?”
十三拍了拍脑门道:“对啊,我怎把这事给忘了。”
我作揖肯求道:“两位爷,只能内部消息,不可外传,若是被别人错当菩萨投胎还好,若是被当妖女,奴婢可就没命了。”
十三正色道:“谁敢,我老十三第一个跟他拼了。”
我拉起十三的手臂,对着四阿哥笑道:“谢拼命十三郎,你们都等着,我去端水来,今儿洗了脚再吃饭。”
俩人都是满脸凝问,出门把药汤端了进来。先帮四阿哥脱了鞋,十三好奇的问道:“怎么一股中药味啊。”
我把四阿哥的脚浸在水里后,不理十三把他的那份也端了进来。十三自己脱了袜子,把脚放了进去。过几分钟又给他们添了热水,虽然两人都热得汉流夹背,但都乐意把脚浸在水中。
我又帮四阿哥做了足底按摩,他闭着眼睛,嘴角抿笑。又给十三也做了一次,十三不安份的偏要问个明白,我只好边按边答道:“这是中药,脚底有许多穴位,连着人体许多经络,不过方子,今儿刚从中医那里寻问来的,怎么样?”
十三闭着眼笑道:“太舒服了,你这样伺候爷,有天你离我而去了,我可怎么活啊?”
四阿哥戏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半斤八两。”
十三这回才恢复身份,反驳道:“四哥,我是受她影响才如此的,办事时,我也很认真的不是。”
我立了起来道:“两位爷,得了好处还转着弯说我,自己倒水去。”小福子与小顺子,闻声急忙跑了进来,笑着把水盆拿了出去。
四阿哥随即又神情肃然,与十三商量道:“接下去,要抓紧把冲垮的河堤修好,好回京复命。”
十三舒坦地靠在椅上,侧头道:“明儿就招募民工吧!我带头去干,就不信挡不住水。”
我拍拍十三的肩道:“十三爷,我给你送好吃的。不如让多招些灾民吧,年青力壮的人闲久了,会惹事生非的。”
四阿哥也赞许地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争取回京过中秋吧!”
近半个月的劳累,加上平时早睡的习惯已养成,约摸八点多,我就困得不行了。四阿哥怜惜地说道:“你先睡吧!”
一躺到床上又脑袋清醒了,装睡着闭着眼。过了片刻他摸索着上床,摸着我的脸道:“真不知你是从哪来的?你常说自己平凡,可你善良、聪慧却无人能及。”又叹口气道:“难怪兄弟们都盯着你不放,我胤禛复夫何求啊?丫头你要守着我,助我一臂之力。”
他紧握着我的手,侧身躺下。我又惊又感动,紧绷着神经,直到他熟睡了,我还两眼睁得大大的。难道我是为人他而来的?可我又不能扔下十三的友情,加之十三的坎坷命运,让我不忍全身而退。叹了口气,还是顺其自然吧。
为了让他们有个好心情,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也坚持给他们舒通精骨,我的按摩技术也越来越高了。
两内卫也让四阿哥派回去复命了,我把扬州城逛了个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是瘦西湖一带漂亮点,有钱人家的宅子多了点。还有就是妓院多了点,有回从门口走过,上来两涂脂抹粉的,强行把我拉进了门,无奈只好拿出牌子,才向我赔不是。
八月初,总算把堤坝修好了,入秋水患也解了。皇上还派人来催,让四阿哥与十三回京,又没日没夜的往京城赶。我倒成了累赘了,不时的换坐四阿哥与十三的坐骑。
十日后总算回到京城,只觉得腿成了圆规,过了两三天,还像坐在马背上的姿势走路,都忘了怎么曲伸。
中秋节,宫里传话来,让我也一起去。那拉氏也派人来,让我随她一起进宫。早餐后,准备了一番,朝贝勒府而去。
穿过两进门,看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在逗一个小孩在玩耍,本来还以为是府里的奴婢,突听得那小孩道:“额娘说,你们都是迷惑阿玛的妖精,等我长大了,把你们都赶出去。”
那女子愣在当场,无趣地收回停在半空的玉指。旁边另一个小丫头惊唤道:“小祖宗,不要乱说话。”
这种尴尬的场景,我自然不想让别人瞧见,转身躲在了院墙外。偏头看见李氏昂着头急步而来,小丫头在她耳际一阵嘀咕。李氏媚睛圆瞪,伸手给那女子一个巴掌,还先声夺人道:“你什么用意,教小孩子这些话,我定要告诉爷去。”
那女子捂着脸颤颤地哽咽道:“侧福晋,你怎么无端的打我?”
李氏冷哼了一声,抱着弘时径自而去。这个李氏仗着生了个弘时,越来越没谱了。我走上前去,轻拍蹲着哭泣的丫头,安慰道:“别哭,没有错根本不值得一哭,别把自己的软弱示给别人,否则她就更嚣张。”
她一脸错愕地抬头,我朝她鼓励地点点头。见我没有恶意,才道:“我是钮钴禄紫依,谢谢姐姐。”
我倒被她惊着了,原来是乾隆的妈,怎么说也要与她处理好关系。见她一副娇小可人的模样,不由得安慰道:“你别担心,四爷不会只听片面之词的,我可以为你做证。不过以后你少跟弘时接触,免得招来无端灾祸。”
她感激地抽泣道:“我在府里无依无靠,没想道还能碰上姐姐这样的好人。姐姐也是府里的福晋吗?我怎没见过。”
我被她问得脸红,侧侧脸道:“我不是,我是十三爷府上的,跟我一起去见福晋吧,我让那拉姐姐以后关照你些。”
她笑逐颜开地说道:“谢谢姐姐,姐姐真是爽直。姐姐若是能常来府上就好了。”我心想我十五岁的时候,有这么单纯吗?或许自己真的老了,说着拉起她的手一起进了那拉氏的房门。
“妹妹,为何都不来看我?”那拉氏拉过我手,似埋怨地笑道。
我装乖巧傻笑着粘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撒娇道:“我瞎忙一通,头钻进钱眼里拔不出来了。”
那拉氏的眼里端着慈爱的神色,又瞧着紫依,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紫依小心翼翼地回了话,我拉起她的手道:“姐姐,我新交的朋友。”于是把园里的事跟那拉氏,低语了一遍,那拉氏脸色凝重地道:“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紫依,你以后避着她点。”
紫依忙点头答应,我真是服了自己,怎么跟四阿哥一群老婆扯上关系了。李氏领着弘时也进了门,我与紫依都给她请安,她鄙视的瞄了我一眼道:“哟,这不是花妹妹吗?我记得上次,还是我刚怀弘时的时候见得面吧,怎么还在十三府?”
我懒得搭理她,直视着院中,当她是个透明人,果然她的脸上有分愠怒。弘时挣脱了奴婢的手,咿丫丫地朝我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我只好低头道:“小主子想跟奴婢说什么?”
这个小色鬼抱住我的脖子,直流口水还吻了一下我的脸道:“姐姐,好漂亮。”大家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敢情这个弘时也挺可爱的。
李氏半眯着眼睛,怨毒地扫了我一眼,好似我把他儿子给勾引了似的。硬是把不肯放手的弘时拉了过去,怒骂道:“你长没长眼睛,丢人。”
弘时哇哇大哭起来,那拉氏劝阻了一声,见无用也就冷看着她做戏。她抱起弘时,朝那拉氏行了礼,冷哼着出了院。那拉氏摇头叹息道:“弘晖若是在,爷也不至于这样宠着她。”
我忙转了个圈,佯做娇羞地道:“姐姐,你看我这身打扮,进宫还合适吗?”那拉氏打量了一下道:“妹妹穿什么都好看,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紫依也顺口道:“是啊,姐姐身上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光芒,让人看了就觉着舒服。”我自恋地转了数圈,把她们都逗得哈哈大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四阿哥穿着朝服走了进来,一起给他请了安,紫依一脸羞涩地告退了出去。四阿哥解下帽子,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瞄我一眼。那拉氏把刚才弘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四阿哥瞪了我一眼,好像是我的错似的。
“容月,你跟我到书房,我有事要交待你。”四阿哥喝了口茶,边走边道。那位氏推了推我,我跟着出了门。先是转到他自己的房里,帮他换好衣服,他抱着我笑道:“改性了,既然能跟她们好好相处,就搬进府来吧。”
我忙挣脱了他,摇头否认道:“不要,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距离的,就是跟父母、兄弟也要有所保留,何况是有利益冲突的人。距离产生美,说不定您天天跟我在一起,早腻了。”心想你想得美,想让我跟她们一样随你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