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好像在演“霍尔的移动城堡”。”吃了一颗珍贵的天颜丹却没起效果,我很感慨的说。
的确,我的问题是真气丧失个精光(说不定还倒扣),天颜丹要等我将亏损补回来才有用。我很心疼那些打了水飘的珍贵药材。
“霍尔是谁?”他的声音冰冷下来。
其实我也没看懂那部动画,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感想,“霍尔好帅”。不过我很擅长见风转舵,瞧老板不高兴了,赶紧把“霍尔好帅”替代成“无穷好帅”,果然让他眉开眼笑。
他变得如此好哄,让我又糊涂又惶恐。不知道几时要变天,这家伙跟春天一样。
但这位变态的“春天”,却浪费他的真气治我的伤,让他自己的内伤拖得更久。
我说了几次无效,有回真的发火了,破口大骂了他几分钟,心底想破罐子破摔了,被报复也认了。
他却眼角含泪一脸欣慰的抱着我前后摇晃,超恶心的喊了几百次“鸾鸾”,高兴的一整天走路都会飘。
……他真的把脑子给打坏了!
“你还是快把伤治好吧,我求求你!”我吓得声音都发抖了,“老大,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有个不好我怎么办啊?”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握着我的手用力点头。脸孔很可疑的发红晕。
……人有大夫,兽有兽医。这个修仙的半仙,该看哪一科啊?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我们在八王爷府待了半年。在我看到丹药就想死,起码吃了几坛子以后,我干扁的皮肤终于恢复了十三四的弹性,那颗天颜丹终于发挥效果……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这技术传到二十一世纪,我大约会比比尔盖兹还有钱。他的客户群都躲着想用盗版,我的客户群几乎可以囊括全人类了。
但我看了很不习惯。一副狐狸精的样子,我都不敢笑了。
“……你觉得这样好看?”我问无穷。
他端详我半天,“跟以前差不多呀。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就少了皱纹。”
我好歹只是美感痲痹,这家伙是美感瘫痪。我想就是我把脸烧糊了,他也只是告诉我多了点疤而已,没感觉。
这半年是我到这鬼世界以来,唯一没有中毒、跌倒、被欺压欺负,活得极度大小姐的半年。
刚开始还可以说是因为救了无穷他心生内疚,坚持这半年下来也很不得了了。我一直没搞懂是为什么……每次问他,他都理直气壮的说,“你是我的鼎炉,当然要待你好。”
“但我以前也是啊。”我觉得跟外星人真有沟通不良的问题。
“你通过考试了。”他搂着我笑。
“什么考试?”我越来越迷惑了。
他从来没回答过我,只是又亲得我满脸口水,还不准人擦。
想了很久,没想通。后来我就看开了。那些复杂的人事物,关我什么事情?反正无穷不会把我丢掉,我乐得混吃等死。我前生摊上一个更不靠谱的娘,还不是相依为命的很愉快?无穷是精神分裂了点,只要不欺负我,其实也是很可爱的。
大概我的命就是适合不正常人类。既然无穷说我是他的鼎炉(侍女就侍女,什么鼎炉),那就算是好了。他照顾起来又不麻烦,就有点像黏人的大孩子罢了。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演上瘾了,很适应“八王爷”这个角色,装得一副谦谦君子样,颇有威严。
想想他没机会像个人似的接触红尘,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至于我,伤愈后,无穷让我公开亮相,成为他府上的第九个姬妾,还是最宠爱的那一个。
我想,不宠爱我也不行。让人知道八王爷连接吻都不会,恐怕立刻就露了馅儿。
之十四
不过,闲散王爷也不闲散了。
那天无穷回来,又是兴奋,又是忧虑,一直轻嚷着,“有麻烦,有麻烦。”围着我团团转,却连句完整句子都不会说了。
真难以相信,这个头戴玉冠,身穿龙纹的男子,半个时辰前还跟那些宾客之乎者也的商谈国事。说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你的麻烦,还是陆修寒的麻烦?”我已经很习惯他了,直接问了。
“他一定会觉得很麻烦。”迟疑了一下,他说。
“你觉得麻烦吗?”我帮他脱掉外面那件外裳,刺绣镶珠的,超重。
他很自然而然的把我抱在怀里──他已经升格为袋熊之流,只要能坐着就会把我抓去抱,和小孩子抱泰迪熊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娘也有同样的怪癖,大抵上不正常人类都需要体温保持安全感。
“麻烦。但我觉得似乎很有意思。”他露出有点邪恶的笑。
然后他开始谈政事,拉帮结派的,像是搞黑社会,大党里头套小党,小党里头还有派系,错综复杂,我听得云里雾里,满头嗡嗡叫。
跑神了好几次才勉强听完。总之,这个表面和平富庶的大明朝,皇室到朝臣矛盾重重,太子已经废了第二个,现在东宫空悬,台下动作不断。皇帝被搞得有点烦,朝臣又被底下的皇子招安掉了,不免惶惶。这个近来洗心革面(?)的八皇子突然开窍,随口说的都命中要害。
现在换皇帝想招安这个冒牌的八皇子了。
“其实,”他迟疑了一下,“直接当皇帝比较好,要什么东西叫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现在毕竟隔了一层。不过……现在这样比较好玩。”
我额上沁出几颗汗。闲散王爷无能无所谓,皇帝搜刮天下尽搞些有的没有的,可是罪大恶极。我虽然不是这时代的人,但有很薄弱的良心。
“呃,八王爷要弄些啥也很方便了。”我提醒他,“你的药材已经快堆满隔壁的空屋子了。我今天已经分类过,有些精练步骤可以先行了。药炉我也先安了,等等你瞧瞧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他一脸感动,“鸾鸾,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巴哒巴哒的乱亲一阵。
我忍受他像是忍受一只哈巴狗的口水攻击。没办法,他精神“毕岔”,论及利害生死,犀利阴险得比毒蛇还毒。但是对情感这块,幼儿园大班生都比他强。教了他很多次,亲人还是会带口水,我放弃了。
整合不良也不是他的错啊。我对自己摇头,慈母多败儿,我就是太宠了,老替他找理由。但他难得想做些什么,让他去做有什么关系?反正修炼的时光那么多,也不差几十年。
“你的伤怎么样?”我问,“若是会耽误到养伤,就不要好了。”
“控制住了,得等药。”他蛮不在乎,“没有药进度太慢。”
我看他是丹药中毒,跟毒瘾没两样。“别自己动手啊。你也瞧见了,杀匹马惹来那么多事情……低调点。”我啰啰唆唆一堆,他垂下眼帘听我唠叨,一面玩着我的发带。
“可是……”他犹疑难决,“我还要炼丹,修理法宝。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来。”我叹气。吃了太多丹药,许多吸收不了的灵气都累积着,像是累积脂肪那样不舒服。趁炼丹制器的时候耗掉一点,老话一句,闲着也是闲着。“你安心去玩吧,别杀人。”
当然不如他用三昧真火那样快又有效率,但照寻常炼丹炉进行,主要是用灵石安阵开炉需要他弄,其他我可以照顾。我也打算趁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向上了。摊上这个老板,我不去找麻烦,麻烦都会来找我。
到现在我还会做恶梦,梦见我飞剑影喊不出来,无穷被大和尚劈成两半。
“……鸾鸾待我真好!”他猛然熊抱,差点把我肺的空气都勒出来了。
不过他要把开心农场交给我,我不肯。表面上的理由是我保不住这样贵重的宝物,事实上是我不想为了一个破宝物让他对我产生不安全感。他和陆修寒那群,对这个宝物有非常强烈的执念,我不想掺合到里头去。
我这人,最懒得争什么。现在挺好的,除了偶尔会被勒到没气。
不过,无穷可能知道我的想法,毕竟他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只是你知道他感情回路有点故障,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得要死要活。因为决定出去淌浑水,所以外出的时候多了。若是在家,都硬把我叫到身边,连跟人议事都把我抱在膝盖上。
……我记得有个君主也是这样对待某个美人,最后那个美人很不幸的被杀了。就是因为后来的君王怕自己也沉沦。
但无穷是个抗议无效,挣扎更惨的家伙。我只好沁着汗去扮演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心底暗暗庆幸他是偷天换日了八王爷而不是皇帝,性命比较安全些。
不过,八王爷的前八个妻妾可就不太乐意了。
没想到我一个修仙者(就算是只到筑基期的菜鸟),还要跟人家玩宫斗……真是想到就很悲伤。
之十五
正确的说法是,八王爷乐王,有八个妻妾(而不是姬妾,只是我跟外星人搞不太懂)。
头三名是乐王妃、公孙侧妃、上官侧妃。这三个是皇上赐婚的。乐王妃是卢氏,据说是贵戚(哪里贵我就不怎么清楚,架子很大),两个侧妃也是世家女,都是那种行不摇裙,笑不露齿的端庄淑女,拿女诫当圣旨那种。
虽然我有点美感痲痹,但乐王妃的确很漂亮。差不多拿掉我妈那种阴森,练习一下用鼻孔看人的绝技就有那么点像吧。另外两个化上妆就像双生子,典型江南美女。连个性都像……讲话一拖三拍,我听得瞌睡。
这三个王妃出巡,就像是乐王妃带两个跟班,那两个跟班还长得差不多,很有喜感。
至于五个妾,那就争奇斗艳啦。我怀疑八王爷的本意是想娶满百家姓,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赵钱孙李周,五个小妾刚好一姓一个还照顺序。说起来,这个酒色财气的八王爷还真有点黑色幽默。
但八王爷“还阳”以后,修身养性,这八位妻妾独守空闺,非常孤苦。我好奇的问过无穷,他表面上说得非常堂皇,“暂居于此只是为了搜罗药材和养伤。怎能占了王爷的缺还淫人妻妾。”
“少装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些理由你去唬外面的人好,唬我就太假了。”
他马上从善如流,“我怎可能拿我纯阳之体去填那些粉红髑髅。”
我眼睛瞪得老大,真没想到他还是处男。
他趁机教育我,虽然他是喀药流,到底也是正统道门。他们这派讲究一大堆,讲白点就是禁欲修炼比较快,处子更是事半功倍。除非是到了过不去的关卡,才会为了冲关勉为其难。
“……陆修寒也是处男?”哇塞,这些修炼疯子真是牺牲大了。
他神情不太自在,“为了冲关,他……总之不是了。”
我啧啧称奇,我还以为男人都是禽兽,没想到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也可以禽兽不如……我是说升华。
可我又反思回来,我自从修炼以来(就算被迫喀药练上来),的确情事淡薄的几乎没有。成天让无穷这么抱过来亲过去,除了偶尔觉得有点烦,也的确一点都不动情。果然修炼是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当然事情不是我这傻孩子想的一样)
但冒牌八王爷不翻牌子,那八位妻妾却把矛头指向“最受宠爱”的我……我真是哑巴吃黄连。
首先发难的是百家姓姨娘中的一位,我也没搞清楚是哪位。总之,她亲热的拉我去喝茶,可她的茶却有红花的味道。
“我不喜欢这种茶。”我直言,“有红花。姨娘也不要喝了,喝多了生不了小孩。”
谁知道我说了这么一句,就变天了。先是某个姨娘打了那个姨娘一耳光,说一定是她害才会流产,然后越扯越离谱,什么龙涎香啊、落水啊、下毒啊,五个姨娘吵得非常热闹。
哭得哭,叫的叫,剪头发的剪头发,拉的拉,当众上吊的有之,往外奔要投水的有之,惊动了三个王妃,喊冤枉的喊冤枉,要作主的抱大腿。
我这目击证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让英明的乐王妃拖去柴房关起来,不给饭吃了。
……我辟榖五六年了,你不给我饭吃,我顶多有点嘴馋而已,有差吗?再说这么个破锁……我还怕弄坏哪。
我真的没有这种经验,呆了几秒。
不过我们借住在乐王府,乐王妃好歹是女主人。作客的不要太违背主人的意思,这我是知道的。
但无穷的丹药还在丹炉里,每两个时辰都得照看一下,调个丹火观察火候。搔了搔头,我抽出戒指里的黄纸和朱砂画幻符和隐身符。虽然我使用得不怎么高明,但骗骗凡人应该可以……如果别来碰幻符的话。
那天还真的很累。我每两个时辰就得去顾一下药炉,柴房到寝殿又远。好在现在我扎甲马熟练了,走起来很快,我还实验了不少方式,比方说轻功法(跳到屋顶跑)、临波微步(水上跑步别有乐趣),还满好玩的。
唯一麻烦的是那个破锁,没两下被我弄坏了,干脆就不管了,反正我有待着就行了。
晚上无穷回来的时候,找到柴房,大奇问,“你干嘛待在这儿?”
“不知道啊。”其实我也很纳闷,“乐王妃要我来的。”
“唔,她是王妃,你是姬妾。论理她是可以处置你。”他苦恼起来,“要不,我去抓只疫神来解决她们吧。”
“不好吧?”我皱眉,“你占人家王爷的缺,还害死人家的老婆们,不厚道。”
他也皱眉,“我去叫她把你放出来。”
大约半个小时,他黑着脸回来,“……她骂我。我差点控制不住杀掉她。”
“别闹腾了。”我叹气,“我们是作客的。你去瞧瞧丹炉好了,我走一天了,超累。”
他把我抱起来,“干嘛那么心实?”他弹了一丝神识在我的幻符中,整个逼真起来,“她要关就关吧,让她去关张符好了。这几天你别出院子了……这些女人真麻烦。”
我想她们遇到我们这两个活宝也是很可怜。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一个外星人。
我们很想守好大明朝的规则和乐王府的规范,但实在有点困难。
后来乐王妃还是把“我”从柴房放出来了,只是因为“诬陷”被打了二十棍。高人就是高人,那张幻符超逼真的,被打还会叫痛,皮开肉绽,超逼真,而且没打破。
但乐王妃生了场大病。还是我再三劝说,无穷才让她“痊愈”。
谁让她打那张幻符时,无穷的神识还在里头呢?虽然只有一丝,他尊贵的屁股也是会痛的。那时他正在金峦殿……
我不知道该同情谁比较好。
之十六
事情当然不会这样就完了。
无穷会选择在这儿扎根,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搜罗药材和天材地宝。一个王爷的身份是很棒的掩护,何况现在他在庙堂上玩得正乐。一个人再厉害,都不如举国的凡人一起帮忙来得强。
所以我们得低调低调再低调,无论如何都得不被怀疑的在乐王府待下去。
可跟我们想法差不多的高人可能伪装不了皇室,但可以来巴结大官或皇帝,再不然干脆去钦天监上班。所以京城成了一个众高人汇集的地方。
虽然说这些高人的高度不及无穷,但经过血腥大战的洗礼,无穷也学乖了,夹着尾巴做人才是上策。于是他现在装得非常像,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有点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他真是个聪明绝顶,非常能够摸清并且遵守各式规则的人。就算他不懂,甚至嗤之以鼻,但触及生存这个大题目,他就会遵守得点滴不漏。
像是乐王妃找我麻烦,他虽然觉得被触犯了所有物(我……)的处置底线,还是没把她一掌拍死,而是先遵守了乐王府的内院规范,试图寻找漏洞。
我觉得他这样真的很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