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只是瞥她一眼,并没反应。
莫燃撇了撇嘴,她觉得江潮有时候像只孔雀,你越是巴着他,他就越不让你如意。
两人到了山下,莫燃本是要去找离心的,但中途却忽然杀出一人,打乱了她的计划。
那人以来便张开了领域,将三人困在其中,在看到他的时候,莫燃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过她第一反应还是看向了江潮。
江潮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他剥除了一样,那双透亮的眸子是冷的,薄唇勾起的弧度也满是凉意。
莫燃有点担心。
只因对面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童鹤!
那人依旧是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手里拄着一个比他高出许多的法杖,浑身散发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莫燃看向童鹤,冷笑一声道:“童鹤,你竟然还敢来送死。”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童鹤,而且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她以为,童鹤至少是在须弥界的那个角落里躲着,毕竟只要他现身,要取他性命的人太多了。
童鹤微微抬起头,那双诡异的眸子扫向莫燃和江潮,依旧还是那仿佛被刀子划过一样的嗓子,沙哑难听,以前他是江潮的师父,莫燃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可如今,听他说话都令人不愉。
“我今日来,只求你一件事。”这句话是对莫燃说的。
而莫燃还未说话,身边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她一看,却见张恪手中也出现一根法杖,而他平的几乎绷直的声线慢慢道:“我等你多日,一会你若还有一口气,想说什么留做遗言吧。”
童鹤这才直视江潮,那阴森浑浊的眼睛竟闪烁出几许人性化的复杂,他道:“若你我能做单纯的师徒,你定是我最出色的弟子。”
而江潮只是扯了扯唇角,道,“你说错了,你我还是师徒,我如今的修为都是靠你指点,不错,我今日要做的是手刃‘恩师’。”
童鹤皱了皱眉,竟是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够狠,我若死在你手里,那也不冤!只不过,如你所说,你的修为都是受我指点,你想杀我,那不可能!”
花引路下,两人均是飞身而出,落在了远处的空地上,同时举起了那根法杖,两人修为的是诅咒术,不会有刀光剑影,可那庞大的气势却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不止,狂风肆虐,赋予形态的能量在空中胶着。
诅咒术都是加诸在对方身上才会有明显的结果,二人一边在攻击着对方,一边在拆借着对方的诅咒。
莫燃远离两人的阵势之外,却是有点帮不上忙。
她皱眉看向江潮,他的神色一片冷凝,其实她并不担心江潮的安全问题,童鹤的出现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他就像是一只老鼠,自己躲起来,别人怎么都找不到。
童鹤是江潮的一块心病,越早治越好。
只是,江潮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即便她再怎么强调,童鹤做了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可江潮无法容忍自己间接带给她的伤害。
所以,他宁愿让自己背负这种‘大逆不道’的逆徒罪名,以此来提醒自己。
这样的江潮让莫燃心疼不已。
莫燃无法上前帮忙,只能悬着一颗心看着,看着江潮渐渐迟缓的动作和白衣上染的血,可童鹤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也被下了好几个诅咒,此时受的伤也不浅。
童鹤是压制了修为的,他本身已经是归仙境修为了,可竟然以另一个身份在须弥界活了两千多年!
童鹤身上藏了好多秘密,就如他那诡异的气息一样,他真实的经历远比世人了解的复杂,莫燃知道,童鹤能解开她所有的疑惑。
比如,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他跟欲秋有什么关系,又是如何找上江潮的……还有,欲秋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在无声的对峙中,童鹤的身影竟忽然倒飞出去!他吐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竟是爬不起来了!
莫燃闪身出现在江潮身边,上下检查他的伤势,可江潮却拉住莫燃的手,低声道:“不碍事。”
说着,他走向童鹤。
两人靠近,却见童鹤那树皮一样的脸竟然也出现一丝病态的苍白,那眼睛也竟有种油尽灯枯似的干瘪。
“输了便是输了,你杀了我,从另一个角度看,也确实证明了,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童鹤说道,那声音依旧很难听。
江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莫燃和江潮都明白,其实这不是童鹤的水平,但以修为高低来说,江潮也不可能赢的这么痛快,童鹤的身体本就大损,刚刚也是他拼死一战,这一点他自己肯定无比清楚!
可他似乎知道不可避免,所以一出现就张开了领域,他这就是在找死!
“你可以交代你的遗言了。”江潮说道。
童鹤看向莫燃,“你去看看欲秋主子吧,他是个可怜人,他已经得到了最残酷的惩罚,他想要的,再也不会得到了,他无心伤害你,只是天意将他推进了深渊,他对你的好都是真的,你、你就当是发发善心,只是取看他一眼就、就好……”
童鹤的声音慢慢变的气若游丝,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爆发出一阵急迫,许是用了他全部的恳求,即便是心冷如莫燃,那一瞬间也不由得触动。
她想到了,能让童鹤做出飞蛾扑火这种事情,一定是因为欲秋了。
“小燃,走吧。”江潮道。
莫燃看向江潮,他是真的狠,对自己太狠,对童鹤,那便是无情了。
即便给了他留遗言的机会,但也并没有说帮他实现,他则这话几乎把童鹤眼中最后一点光都带走了。
莫燃却按住了江潮的手,她道:“江潮,我要去见欲秋。”
那英气的眉毛稍稍皱起,江潮不太赞同,“见他做什么?”
莫燃摇了摇头,她只是看向童鹤,问道:“欲秋在哪里?”
童鹤眼中迸出一丝希冀,可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要不然,他是真的想给莫燃带路的,他指尖凝出丝丝灵力,画了一个方位。
莫燃淡淡的看着童鹤,道:“我会去的。”
那昏黄的眼中浮现一丝感激,随即,那两簇灯火便完全熄灭了!
童鹤闭着眼睛,是瞑目了吧?
对一个已死之人,如风过无痕,莫燃的仇恨还不到那种鞭尸的程度,她只是又瞬间的感慨和好奇,这个诡异的老者,竟是欲秋的忠仆。
莫燃并不觉得江潮会处理童鹤的尸体,她祭出一簇火焰,将那尸体烧了,用的只是一般的火,若他有幸,还能轮回。
童鹤死后,他的领域自然也完全崩溃了,他画出的方位也在浩淼之城,只是在城外森林的深处。
莫燃和江潮随后就直奔那里去了。
“我总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要杀了他,我也要问清楚他为何捅我一刀。”莫燃道,她在为江潮解释她为什么还要见欲秋。
江潮不语,过了好一会,他道:“你会杀他吗?”
莫燃道:“会吧。”
江潮笑了一声,他握住了莫燃的手,“会就是会,‘会吧’算什么。”
一路无话。
一个时辰后,两人已经出现在童鹤给出的位置,可此处山深林密,而且周围丝毫人为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沿路找找吧。”莫燃说道,看来童鹤也许是时间不允许,并没有给出确切的位置。
两人在密林中并无方向的走了许久,毫无头绪,见此,江潮道:“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回去,我再派人来找吧。”
莫燃差点就点头了,这样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的确不是个事,可忽然,视线中闯入几只蝴蝶,把莫燃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她盯着那几只蝴蝶看,不一会,那些蝴蝶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莫燃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道:“再找找!”
说着,她竟跟着那些蝴蝶去了。
在丛林中看到蝴蝶不奇怪,可他是为了找欲秋而来,不禁产生了联想,那些蝴蝶色彩艳丽,倒是挺像那些总是围绕在欲秋身边的蝶。
本来只是碰运气,却不想那蝴蝶真的把她带到了一个妙处!
从山间的一个隐秘山洞进去,越往深处走地势越开阔,这地方竟是别有洞天!到最后,湖光山色,别有洞天!
那湖中的小岛上,奇花争艳,甚至有许多罕见的灵草,蝴蝶更多,穿梭在花丛之中,美不胜收。
“他一定在这里。”虽然还没见到人,可莫燃却莫名的肯定。
天劫时,欲秋那一把助纣为虐,几乎让她万劫不复,当时她心中滔天的恨意,此时竟不似那么强烈了,她更怪自己轻信了欲秋,当初对鬼王尚且心防高筑,对欲秋竟然丝毫不疑。
对于再见欲秋,此时莫燃心如止水。
两人飞身越过湖泊,落在岛上,那些蝴蝶似乎没见过人,更不怕生,纷纷飞了过来,停在她的发丝上。
莫燃觉得欲秋就在这里,等了一会却并没有等到他现身相见,不禁皱眉,她提高了声音喊道:“既然让童鹤去找我,躲躲藏藏又算什么?”
只是,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那,似乎有人。”江潮忽然说道,指着群芳深处。
莫燃拨开花丛走过去,却是往前,那色彩缤纷的蝴蝶便越多,到后来,几乎抱成了团。
忽然,莫燃脚步停住,随后过来的江潮也停下,他抬眸望去,却也是皱了皱眉。
之间那藤蔓纠缠的一块长方形大石之上,躺着一个身穿羽衣的男子,无数蝴蝶在他周围飞舞,而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一样。
617。 甘愿死在你手里()
江潮条件反射的看向莫燃,见她不动,他先行上前查看了。
“他沉睡了。”过了一会,江潮说道。
莫燃也走了过去,当那张精致的脸闯入眼帘的时候,莫燃心中翻起一阵愤怒,那眸子都飞快的暗了许多,可渐渐的,莫燃的情绪还是平复下来了。
她,还是会不平啊。
“呵”莫燃笑了一声,她道:“也是,三生蝶以长生花为食,吃不下这些庸之俗粉,两年多的时间,他当然要沉睡了。”
“那何不让他一睡不醒,或者饿死他?”江潮问道。
虽然他建议的极认真,可这般奇怪的死法还是让莫燃不合时宜的笑了,“我心中不明不白,即便他死了,我自己想起来都会难受。”
“那弄醒他吧。”江潮道。
弄醒是一定要的,只是欲秋周围有很强的结界,有他自己的,也有童鹤的,莫燃没有多费心思,直接道:“劈开吧。”
她示意江潮退开一些,自己祭出了灭神剑,若她强行破开结界,沉睡的欲秋必定也会受到牵连,强行被唤醒是会重伤的。
不过那些显然不再莫燃的考虑之内,她拿稳了灭神剑,接连挥出三剑!
那强横的剑芒落在被激现行的结界之上,结界剧烈的波动起来,半晌,只听‘轰’的一声!那结界崩溃了!
“噗——”
石床上的欲秋侧身撑起,吐出一口鲜血,那双紧闭的眸子慢慢睁开,视线渐渐聚焦,竟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莫燃,那双潋滟的眸子此刻复杂万分,可最后竟被欣喜充斥,久未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道:“是你吗?莫燃,你活着。”
莫燃也迎着他的眼神,她不明白他眼里流动的似悲似喜的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去钻研,她只是扯出一个并不温暖的笑,然后道:“你没看错,我活着,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那眸子里悲色更浓,视线却没移动分毫,只是看着莫燃,恍惚又满嘴苦味的呢喃,“怎么会呢?你活着,再好不过了。”
他从是床上起身,那层层鲜妍细密的羽衣垂落,像是翅膀一样,拥在身侧,视线稍稍一动,落在了灭神剑上,他忽然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那声音空洞,听不出情绪。
莫燃不由得皱了皱眉,“童鹤已经死了,他死之前求我来见你一面,不如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非要见我?你现在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是做给我看吗?既然会后悔,天劫之时又为何背后给我一刀?”
她实在看不下去欲秋现在的样子,那摇摇欲坠的身形,还有颓丧悔恨的灵魂,都让莫燃深深的反感,不论是错是对,既然是你亲手做下的,那么所有的后果你都该承担。
欲秋活了多少万年,莫燃不信这种道理还要她告诉他。
欲秋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莫燃更加不悦,她嗤笑了一声,道:“对不起?那你打算如何赎罪?”
欲秋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沉睡至今,只是想等你回来。”
那语气,苦涩之中仍然夹杂着一丝庆幸和轻松。
莫燃盯着欲秋,竟是忽然大笑一声,“哈哈,欲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好笑!”
莫燃忽然转过了身,背对着欲秋笑个不停,她笑自己就像是个傻子,她从来都没看懂过欲秋,她把他的疏离当成了遗世独立,她曾当他是自己人,而她却被这个‘自己人’背叛了。
她为此伤心愤怒过,甚至恨过,她恨不得杀了他!
可他呢,两年多的时间,竟然在这里等着她来杀!那算什么?解脱吗?
她平白受了那么多折磨,可他只要一死就是解脱?
凭什么?!
江潮担心的看着莫燃,而莫燃在笑了许久之后,猛的挥剑指向欲秋,灭神剑煞气如影随形,见那羽衣都削落了一层,莫燃心中的恨意终究透出眼眶,“为什么?我对你太好了吗?”
欲秋的身形晃了晃,几乎不敢直视莫燃的眼睛,即便他再视死如归,他发现,面对她的恨意,死真的无关痛痒多了。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许多画面,莫燃每次去三藤戒都会绕过去奚落他几句,说他香,说他美,说他欲求不满,他不喜欢听什么她就说什么。
想起莫燃修炼突破时一次次痛不欲生的模样,想起那些只有在她周围才会看到的温馨。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伤害了她。
“我”欲秋开口,愈发如鲠在喉,“能与你单独聊聊吗?”
“不行。”不等莫燃说什么,江潮已经反对,他绝不可能让欲秋再有加害莫燃的机会。
直到此时,欲秋才分出一些注意力,看向了江潮,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已经再也不会有机会站在那样的角度,理直气壮的为她拒绝一件事。
他看着江潮道:“你不必防着我,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做什么了。”
江潮冷冷的看着欲秋,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骄傲的三生蝶了,他的灵魂满布疮痍,两年的时间,即便是沉睡,他是不是也噩梦不断?
他亲手为自己掘好了坟,只等入土,竟是生无可恋。
他醒来的时候,江潮的确好奇,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可是现在,他却是懂了。
他爱上了莫燃。
呵多么可笑,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意,即便莫燃不来杀他,他也会过的生不如死。
江潮看了看莫燃,见她不语,忽然向远处走去,他选择回避,不是成全欲秋,是成全莫燃,因为她想要那个真相。而欲秋诚如他自己所说,他没有能力做什么了。
“说吧。”莫燃道,她把剑收回,但并未离手。
欲秋笑了一声,那笑容有些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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