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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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浪子-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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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别逃!”精舍门外突然传来喝叫之声,深更静夜声音分外响亮,几乎全整个山庄都可以听到。

司马长江眉头皱了皱,骇人的目光一现又隐,还是喝他的酒。

紧接着是嘈杂的声音,不看也知道是庄丁们闻声而至。

“别吵!”司马长啸的声音:“你们到处搜搜看。”

声音静止下来。

司马长江喃喃自语道:“来的是有心人,会是谁?”

司马长啸手提长剑,站在精舍之外,目光不停扫瞄。

一条人影奔到,是方一平,还在喘着气。

“师父!”司马茜出事之后,他又改回原来称呼。

“是一平,怎么回事?”

“徒儿起身小解,发现一条人影从内宅屋顶飘落,立即回房取剑,四下搜索,到了花园,那人影恰从情舍飞出,喝叫一声便追下去,到了庄外,那人影反扑出剑,是个蒙面人,剑法高得惊人,哎……”

“怎么,你受了伤?”司马长啸目光电张。

“不要紧,皮肉之伤!”方一平抚了抚左上臂。

“嗯,能伤得了你的……绝非普通剑手,你既然跟对方交手,可曾看出对方的路数?”

司马长啸语音凝重。

“看不出来,不过……对方是个年轻人错不了。”

“难道会是他?”司马长啸自语。

“师父想到谁?”方一平急问。

“嗯!我知道……他迟早会来!”司马长啸仰面向天,自说自话,没理会方一平。

“师父,您……”

就在此际,精舍里突然传出老蒲惊叫之声。

司马长啸立刻举步,方一平跟进,司马长啸回头道:“平,你不要进去!”说完,一耸身飘进了围墙。

精舍小厅里,司马长江木坐椅上,状类痴呆。

“三公子,您看二公子……”老蒲急得直打转。

“可见到什么人闯入?”

“没有,我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才起床的,二公子本来好端端在喝酒,不知怎地会变成这样子,这……”

“别急,我来看看,你到外面看看。”

“是!”老蒲站到厅门外。

“二哥,这怎么回事?”司马长啸靠过去:“是什么人下的手?一个蒙面年轻人对不对?”

司马长江没有反应,失神的眼望着空处。

司马长啸动手检视,经脉穴道一切正常,也没中毒的迹象,就是人变呆木了,这究竟怎么回事?明显地人已受制,但原因呢?这种情况前未所闻。

“二哥,你开口呀?”司马长啸流下了痛泪,二哥此生的遭遇已经够惨,临老还碰上这种事,手足情深,他能不痛心吗?

“二哥,司马家……难道真的要家破人亡?我们……作了什么孽?”

“听着!”司马长江口唇微动,声音极低。

司马长啸大吃一惊。

“二哥……”

“不要开口,听我说,出去之后,就说我原来的病情恶化,人已变为痴呆,记住,除了你本人,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实情,连你妻子在内,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二哥,可是……先前已经扬言你早不在人世?”

“现在不同了,有人知道我还活着!”

“好,小弟照二哥的话做。”

“现在扶我进房!”

司马长啸连扶带抱把司马长江送进卧室。

“二哥,请告诉小弟,怎么回事?”

“有人算计我,我警觉识破,将计就计,你明白这点就可以了。还有,差点忘了提醒你一件大事,方一平是条剧毒的蛇,你必须谨防!”

“他……”司马长啸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待他情如父子,调教呵护,使他在江湖成名,还把爱女许配给他,指望他继承凌云山庄,二哥怎会说出这种话?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出去吧!”“二哥,我不懂,一平他……”

“我很正常,不是疯言疯语,你要不信会悔恨终生。”

“难道……是他……”

“提防他,别的我不能告诉你,快走!”

司马长啸满腹疑云离开。

一个人喝酒喝到醉,通常有几种情况,一是逢到大喜之事,值得庆祝。一是遭遇大忧,愁结难解。再就是心里不安,或是有所恐惧,寻求暂时的逃避。当然,原因很多,但大体上为如此。

现在已是四更天,方一平在房里喝醉了,他为什么把自己灌醉,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他两眼发花,意识有些模糊,一个精明而又富于心机的人会喝醉颇不寻常,好在他在凌云山庄是半个主人,除了庄主没人敢过问。

醉了的人通常是不自觉的,也不承认自己醉。

他站起身来,晃了两晃,又重重地坐回去。

“我醉了吗?”他喃喃自语:“管他,事大如天醉亦休,酒醒了,时间过了,又是一个局面,能掌握新局面的才是英雄,而英雄自古都是寂寞的,不甘寂寞,才是英雄中的英雄,我方一平就是英雄,哈哈……”

他笑了,笑声很怪,但他自己已经听不出来。

房门被风吹开,灯影摇曳,幻成无数光蕊。

他望向门外,外面是迷离的花树。

他的两眼突然发直,手按桌沿站了起来。

花树之间有个人影,秀发纷披,像是本来就站在那里,门没开便无法发觉,门是被风吹开的,因为他已醉,所以没想到现在根本没有风,空气是静止的。

女人,看形态还是个美人。

“你……是谁?”他发问,由于舌头大了转动不灵,发出来的声音也是无比的怪。

女人的身影没移动,也没反应。

“你……嘻嘻,是……要来陪我的吗?”

依然没反应。

他扶桌抓椅,踉跄冲到门边,靠住门框,现在是背对着灯,灯光余晕穿过房门,正照着那女人,模糊但可辨。

“你……怎不开口?过来呀!”他招招手。

人影仿佛是幻象。

他揉揉眼,仔细看,脱口叫道:“师妹!”

那面影、身材、真的是司马茜。

他跨出房门,连晃了好几晃才勉强站稳。

双方距离至多五步,看得更清楚,真的是司马茜。

一系灵智残存,他乍然想起司马茜已经死了,埋葬了,死人是不会复活的,除非她是……

“鬼!”他惊叫一声,“咚!”地跌坐下去,喝下去的酒全化作冷汗冒出来,酒意顿时消了一半,手撑地面又站起。

人影突然消失,花树间是空的。

他感到全身发麻,木立一阵,口里喃喃道:“世间难道真的有鬼?我……方一平不信这个邪,可是……”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世间没有鬼,鬼在你心里!”

“什么人?”这一惊他又更清醒了些。

“方老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你……你是……”方一平头皮发炸。

“龙大少!”

人影幽幽出现,是“花间狐”龙生。

方一平吞了口唾沫,再吐口气。

“原来是龙兄,刚才……”

“刚才什么?”花间狐已到了方一平身边。

“那……女的?”

“女的?我什么也没看到,只听见你在叫鬼,然后又自语……唔,一身酒气,八成是酒醉了两眼发花。”

“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就算你不是眼花是真的鬼现形,既然是鬼,有形无质,来去无踪,你能抓得住吗?”拍拍方一平的肩膀,又道:“那鬼是男的还是女的?嗯!我猜一定是女的,而且长得很美,对不对?”

方一平苦笑,他不能说出司马茜。

“龙兄怎么会到登封来,又在这种时分光临?”

“专程拜访!”

“有事找小弟?”

“不错,还是大事。”

“请到里面再谈!”方一平的酒意已消了八分。

“好,我走了,我得赶回垣曲。”说完,疾掠而去。

方一平耸肩笑笑,回进小厅,坐下,脸色又沉重起来,司马茜的影子挥之下去,心里真的是有了鬼。

门外人影一晃。

方一平犹如惊弓之鸟,霍地站了起来。

“一平!”

“师父,您……还没睡?”他的心还在怦怦跳。

“一平!”司马长啸的脸色相当严肃:“我睡不着,起来到处走走,刚才我见有人从这边离开,他是谁?”

“啊!是……是小徒在垣曲结识的一个朋友,他叫龙生!”

“都快近五更了,他来做什么?”

“师父,他……是路过,顺道来访。”

“只是如此?”司马长啸的目光很怕人。

“是的。”方一平恭谨地回答:“小徒也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他上了门也不能拒而不纳,好在他只寒喧了两句便走,连屋门都没进。”方一平城府再深,也不由心跳回速,更是师父已听到两人的对话,一切算完。

“他什么来路?”

“这点……小徒倒是不怎么清楚,交情不深,不便盘根结底,不过……从表面观察,他为人挺正派的。”

“噢!”司马长啸默尔了片刻:“一平,为师的对你名系师徒,情同父子,希望你表里如一,不让为师的失望,这点盼你能好好把握。”

“师父!”方一平跪了下去:“师恩重如山,粉身难报,小徒岂敢有丝毫陨越,耿耿此心,神明共鉴!”

“但愿如此!”说完,转身离去。

方一平起身,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想——“不必,就在这里吧,我没太多时间。”

“这么急?”

“是很急。”

“请说。”

“方老弟,我们是好兄弟,我相信我们的友谊永远不变,我来找你是为了救人……”

“救人?”方一平大为惊异:“救谁?”

“香妃!”花间狐沉重地说。

“她……香妃,要小弟救人,这怎么说?”

“我已经找到冷无忌,证实他的确用诡计从‘天涯浪子’韦烈手上骗到了‘宝镜’,是我一时大意被他溜了,等见到香妃,才发现她已经被冷无忌所害,情况和你老弟的未婚妻完全一样,我找老弟为的就是要解药,”花间狐一口气说完,定眼望着方一平等他的回答。

方一乎愣了好一会。

“这真是想不到的意外,冷无忌竟然出卖了你我二人。可是,我没有解药……”

“什么,你没解药?”花间狐的声音突变森寒。

“是没解药,他当初交给小弟三份迷幻之药,说是受迷者如果有清醒的迹象便加服一份,三份之后便永远痴迷,小弟已经用了两份……”顿了顿又道:“当初没想到解药,也没想到他会背弃我们,所以才没有提。”

现在轮到“花间狐”发愣,许久。

“你没骗我?”

“龙兄,小弟会骗你吗?敢骗你吗?我做的事全没瞒过你,如果你抖出来,小弟岂非死无葬身之地,这等于小弟的生死捏在你的手中,这点难道我不明白?”

师父从来没对自己如此严峻过,莫非他听到了什么?

莫非他怀疑龙生是在后花园闹事之人?

他听到了自己和龙生的谈话吗?

看来他对自己已经生了疑心,得趁早打算……

垣曲。

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鬼脸罗刹”守在玲苓的床边,被视为一代女魔的她,神情显得十分沮丧,显然,她对玲苓的怪伤束手无策。

“花间狐”进房,满面风尘之色,是赶过长路的样子。

“找到姓方的没有?”鬼脸罗刹迫不及待地问。

“找到了!”

“怎么样,他说没有解药?你相信他的话?”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也没理由不给我解药。”

“哼!”鬼脸罗刹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姓方的从他所作所为来看,不但鬼诈,而且相当狠毒,对他的师妹竟然使出这等手段,可以说人性尽失,你最好提防着点,我就是不相信他没解药,一个专讲心机的人,不会顾前不顾后。”喘了口大气:“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只有设法找到冷无忌……”

“冷无忌更诡,这么多人在找他,他还敢现身吗?”

“但非找不可,不然……玲苓怎么办?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揪出来。娘!您留着照顾玲苓,我出去找人。”

“鬼脸罗刹”沉吟了片刻。

“老话,再叮咛你一次,你不可与韦烈为敌。”

“为什么?”

“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总之一句话,你跟他有极深的渊源。”

“他知道吗?”

“知道一点,并非全部。”

“那他为什么还要打碎我的膝盖?差点让我残……”

“他先前不知道,别忘了,你也差点要了他的命。”“看情形再说吧!”

“不是看情形,我不许你跟他敌对。”

“好吧!”花间狐答应得很勉强。

“对!”鬼脸罗刹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她有能耐可以使玲苓复原,绝对可以。”

“是什么样的人?”花间狐双睛一亮。

“神农夫人,古稀年纪,她的医术可以媲美神农氏。”随即眉毛一皱:“可是……很不幸……”

“什么很不幸?”“我与她之间有过节。”

“这……不要紧,我不泄露身分就是。

“她是个怪物,性情之怪世间找不出第二个,要求得她点头太难,而且,她的武功在我之上,要是惹火了她,后果相当严重。”

“娘,我会用软功,尽量避免跟她冲突,娘只说如何才能找到她,我立刻就上路。”

“三年前有人见她出现在太行山中。”

“唔!”花间狐深深点头。

韦烈主从和王雨随带的立仁、立义两书僮一共六人分头在王屋一带搜索“铁算盘”冷无忌的下落。

王雨和两书僮负责山外,韦烈与王道、洪流负责山里,据判断冷无忌必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藏身匿居,因为他已经骗得了“宝镜”,不会再回到城镇去自找麻烦。韦烈很清楚,如果没有绢图和驼峰石屋的“宝藏之钥”配合,“宝镜”等同废物,实际上,“宝镜”只是一个开端,一旦开了端,便失去原有的价值。韦烈现在是等待突破最后一关,只要“双僧证果升”,这句似偈非偈的秘语能破解,便可如愿以偿,他真正期待的是机缘。

在王屋山中已经绕行了五天,一无所获。

韦烈决定只身进入太行山,王道与洪流仍留在王屋山区。

现在是过午不久,韦烈在一处山岩上欣赏弥猴嬉戏,盲目搜索相当枯燥乏味,观赏一下大自然的景象也是振奋精神之一法。

野猴顽悍,攀岩翻跃,看上去惊险万状,偶而互相捉狭对抗,啼声不绝,确是难见的特技表演。

突地,他发现远处一条人影在山间游走,野林丛杂,人影忽隐忽现,从行动的姿态看来,绝不似山里人,登时心中一动,毫不犹豫地追奔下去,依人影行进的方向,他非常技巧地往里头截。

不久,人影从身前不远处越过。

一看之下,大为震惊,对方赫然是“花间狐”龙生,他怎么会出现太行山中,这么久他还没离开山区吗?

韦烈立即跟踪,“花间狐”与“铁算盘”本是同伙,发现一个便可能找到另一个,对于被“骷髅令”所伤几乎送命这一点他没有怨尤,因为对方是恩师的遗孤,眼前虽未相认,但渊源是断不了也不能改变的。

“花间狐”也似没有目的,不时停下来察看山势地形,而且还常常改变行进方向,从迹判断,他是在找人或物。

韦烈在后面跟踪了,两个多时辰,大小峰头翻越了十几座,最后“花间狐”停在一处峰脊上,还用手指划。

日头已经西偏。

岚雾四起。

突地,“花间狐”似已发现什么,以后一声轻啸,身形弹起,飞也似疾驰而去,韦烈也紧紧钉住,随着奔行。

山脊尽处,下方呈现一道幽谷,全被原始林木覆蔽。

“花间狐”泻向幽谷。林木遮天蔽日,谷道中阴暗得有如黑夜。

“花间狐”挥剑斩藤除荆,直往里行。

这道幽谷相当深邃绵长,约莫趱行了四五里,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尽是奇花异草,五色缤纷,深山恶岭之中,竟然有这等桃源仙境,令人惊叹造物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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