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叹道:“应该不会,整个武林的动乱变化都集中在金陵,将来解决问题也在金陵,这个龙蟠虎踞,六朝金粉的故乡,还要遭受一次腥薰血洗呢。”
走在路上,惜惜不高兴地道:“爷,您还忍心骂白门主,为什么不告诉她您是九老会派来的,使她好放心呢?”
燕青道:“惜惜,从现在起我们都忘了九老会,天魔令主已死,天魔教也即将不存在,九老会也可以撤消了,记住,从今以后,我就是燕青。”
借借不禁一怔,怜怜忙扯了她一下,惜惜还是不明白,继续问道:“爷,您不准备恢复原来的身份了。”
燕青道:“没有必要了,从今以后,武林中没有华山世家这一号,华家的人都死绝了。”
惜惜大感愕然,怜怜怕她多问,连忙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惜惜满脸惊色,但也不再说话了。
燕青黯然片刻道:“你们如果要回丐帮,现在也是时候了。”
怜怜道:“不!爷,我已经把事情密报义父,要求脱离丐帮,夺命双姝跟君子剑同时不存在了,今后我们两姐妹就是爷身边的人,哪儿都不去了。”
燕青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要慎重考虑一下,这是一辈子的事!”
怜怜断然地道:“不必考虑,我们都决定了,这一辈子就守定了浪子燕青,我们不奢望您能给我们一个名份,就只要留在您身边侍候您就够了。”
燕青苦笑道:“那太委屈你们了,于老帮主会答应你们离开吗?”
惜惜道:“不委屈,我们为九老会牺牲也够多的了,义父没现由再要我们牺牲下去,应该会答应的。”
燕青一叹道:“跟着我可能将来没有结果的。”
惜惜苦笑道:“当我们被送进天心坪后,就不指望有什么结了,能够离开那个地方,我们已经是夭大的幸福。”
“我也许朝不保夕。”
惜惜道:“黄泉路上,我们也会陪着您的。”
燕青一笑道:“我也许会出家当和尚去。”
怜怜笑道:“我们就在您修行的地方高张艳帜,开个大酒楼。”
燕青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怜怜笑道:“浪子当和尚,修心不修身,我们随时为您准备下醇酒美人,供您解馋之用。”
燕青笑道:“你以为我那点定力都没有?”
怜怜道:“你真要出了家,一定是心如死灰,我们没法办把您拉回尘世来,只有求助于人,酒楼开设起来,请金紫燕当炉,白金凤司柜,说不定那位天音仙子也会来加一股,看您是否能清净得住。”
燕青忍不住笑了道:“怜怜,真亏你想得出的。”
怜怜也笑道:“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除非您躲进坟墓里,否则那些女孩子可不像我们,她们不放过您的。”
燕青深深一叹道:“我发觉浪子这个身份选错了,当时只为掩人耳目,没想到真的成为一个浪子了。”
怜怜道:“浪子不是天生的,一颗米煮成了饭,就再也无法变回来了,君子剑跟浪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您既然变成了浪子,就以浪子终其生也是好的,何况在女人来说,浪子比君子剑可爱可亲多了。”
燕青黯然一叹道:“是的,君子剑是个冷酷无情的凶手。”
怜怜笑道:“浪子却是个令女人醉心的情中圣手,您又何必要恢复原来的身份呢,如果您还是君子剑那样一个人,恐怕活不到现在了,郭心律第一个就要杀您。”
燕青苦笑道:“没有人能杀我君子剑,在六年前,君子剑在华山之巅,自己把自己杀死了。”
怜怜想想道:“如果您再见到天音仙子,不妨把这个话告诉她,那比请凌老伯来劝她还有效些,或许能打消她对九老会的仇意,因为这不是九老会的错。”
燕青苦笑道:“那天我知道她就是雪鸿后,一激昏了过去,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她了。”
怜怜说道:“不会的,她会来见您的,我是女人,也深深了解女人,天下最毒妇人心,但最软弱的也是女人心,尤其对一个深爱着的男人,绝不可能轻易忘却的,否则她那天就不会把您送出来,又托人给您送来了药……”
燕青道:“你们不了解雪鸿,她是那种走绝端的人,从我宣布那个计划开始,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没有一句怨言,默默地接受了……”
怜怜说道:“这是个真正懂得爱的女人,她情愿牺牲一切来成全您,她是为了您而接受一切,不是为了正义!”
燕青默然无语,怜怜道:“我们去见她。”
燕青道:“跟她说什么呢?”
怜怜道:“告诉她受牺牲的不只是她一个人,我与惜惜的遭遇经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告诉她我义父在接受华老爷子所遗下的责任后所付出的一切,让她明白我们这些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后所为何来,如果再说不动她,我就痛痛快快地骂她一场。”
燕青道:“骂完她之后呢?”
怜怜道:“假如等到我开口骂的时候,就证明她是横定心了,爷自然会想到我们的遭遇,您也该知道怎么办,天音门这股势围在她手中,比天魔教更为可怖,因为她的目的不在称霸武林,而是在毁灭整个武林。”
燕青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好!你们去一趟,探探她的意向也好,不过我相信她就是不接受也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见了她,也可以把一切的情况告诉她,找她的方法你们知道吗?”
惜惜道:“知道,由河边的小屋子求见,那幢屋子早在丐帮的监视中了,只是不知道是天音别府的人口而已。”
把两个女的打发走了之后,燕青信步漫行,走到了隆武镖局前面,还没通报,马百平已迎了出来。
握住了燕青的手,把他迎到屋里坐定,燕青道:“兄弟幸不辱命,总算把聋长老说服了。”
马百平欣然道:“我总算透口气了,不久之前,银凤还派人送来一份通知,要求我把天魔教的人手分一半给他,我回答说已经全部交给天残门了,如果天残门不接受,兄弟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批人的问题不解决,兄弟就无法安心……”
燕青道:“龙长老答应得十分勉强,因为天残门本身的人力有限,实在无力管辖那么多的人手。”
马百平道:“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兄弟交出去的人数约有五百,还有近一百人是兄弟的亲信,这些人的武功都不错,在天魔教中并没有占重要的地位,他们也不想在那一个帮派中存身,兄弟准备开设分局时,聘作镖局的人手。”
说着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册,交给燕青道:“这是名单清册与个人的详细资料,请总镖头收下。”
燕青很高兴,因为这澄清了白金凤对他的怀疑,连忙推回去道:“百平兄,兄弟疏懒成性,还是请你多费点心吧。”
马百平庄容道:“燕兄,人事档案理就应由总镖头保管的,兄弟把财产清册也造好了,隆武镖局在各地的分局也应该立即开始起来,使每个人都有所职,还有一部分人,无意在江湖上创业的,兄弟也答应他们,每人致送两万两银子,抹去他们的人事府册纪录,使他们安居成家立业。”
燕青更为感动地道:“百平兄,你实在了不起。”
马百平苦笑道:“你知道聋长老对我可能不太谅解,认为我还隐藏了一部份人员另有意图,我实在无法明说,因为那些决意退出江湖的人,深深厌倦了天魔教中的工作,我答应过他们如果有朝一日能摆脱羁束,绝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过去,所以必须隐瞒起来。”
燕青笑道:“聋长老的确有这个想法,因为他多年调查,已经查出了九十多个天魔教徒,可是马兄的名册上却漏列了三十名左右,他不敢莽然从事。”
马百平笑了笑道:“这是难免的,但我并不乞求别人的谅解,天残门建于武林,金凤大姐势心要出去巡视一番,我们也可以就便把分局设立起来。”
他把燕青邀到密室中,捧出全部的名单以及财产的清册,燕青深为吃惊了,他没想到天魔教的财源竟是如此的丰足,各地的生意统计一下,约莫有十亿之数。
这么一笔巨大的财产,马百平居然毫无吝啬的悉数交出,使得燕青深为钦佩。
马百平却笑说道:“这笔钱是天魔教的,又不是我的,凭我们这样的人,总不会饿死吧。要钱又有什么用,身拥千钟,也不过日食斗粟,握地千里,死后也不过三尺埋身,要多了又能如何,本来我想分一部分给天残门的,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公平,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挣下的,天魔教贮积下这笔财富,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燕青肃然道:“马兄胸襟之阔达,实非小弟所能及。”
马百平苦笑一声,道:“燕兄这么说小弟就不敢当了,人生在世,孽孽不息者,无非为人为己两途。小弟以前是一心想为自己创番事业,所以人在天魔教中,心在为己张本,可是从白福天魔令主死的,小弟感触良多,拼命争得一个霸权,终日提心吊胆,结果还是不免一死为人所夺,掌握在手时,躲得不敢见人,有何乐趣可言,后来见到燕兄大义凛然,无患于得失,才领略到为人的乐趣,顿感身心皆安,小弟因此才知道施与受之间,相去何啻千里。”
燕青道:“就是一念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难以参透。”
马百平叹道:“是的,看到家父这么一大把年纪,终身为人作嫁,居然仍不悔误,实在为他老人家不直,他带了几个人走了,多半是与张震宇合作,冀图东山再起,即使其成功了,他自己还是委屈居人下,真是何苦来哉!”
燕青也只有陪着地叹息了一阵,然后两人开始研究手头的人员,分布的地区,以及分局开设时,由那些人负责。那些人襄助,倒是费煞周章。
因为风云十杰,多半已经星散,镖局里只剩下了一个八臂神裘梅风是老人,隆武总局就由他总负责,更名天风。
火龙神丁宏与方天戟薛依在天魔令主死后就归隐了,燕青知道薛依是九老会中人,家居湘西,建议在湘西设天俊镖局,请薛依主持,为纪念死去的青狼尤俊,在皖东设天龙镖局,请丁宏主持。
风云十杰仅剩的老三都有了安排,镶局以天字为铭,是表示基业建自天魔教。
另外则在姑苏设天马镖局,属马百平名下的事业,在陕西设天燕镖局,属燕青名下的事业,那是他对自己华山世家唯一的一点心意,马百平是不知道的。
五处主局各记若干分局,则由天魔教中直接隶属于马百平的人负责,总共有十五处之多。
每一主局下隶有三处分局,而五处主局的实际负责人则以燕青为主,马百平居副。
整整忙了一天,大致拟出了头绪,筹备的事宜由马百平去主持了,燕青则去天残门的临时总坛,找到了白金凤,首先把镖局的计划草案给她看了,然后问道:“你调查所得遗漏的三十个人,是否都在这上面。”
白金凤看了一下,脸现惭色,道:“不错,差不多全在上面了,只有五六个人,大概是愿意从此退出江湖的……”
燕青道:“那一份名单我没有看,你也把他们割掉,从此不再提,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白金凤道:“那倒是我误会马百平,想不到他转变得这么快。”
燕青叹道:“是的,这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金凤,一切都没有疑问了,你赶快从事建立门户的事情吧,我也要把镖局的业务推开来,对了,马百平还说了一句话。”
白金凤道:“什么话?”
燕青道:“银凤在天欲教主的指示下,可能还不死心,除非你们直接侵犯到天残门头上,否则希望你不加过问。”
白金凤道:“我本来就不想去干扰她,手足相残是人间悲剧,不过她胡闹得太厉害的话,我还是要管的。”
燕青说道:“不!由我们来对付好了,实在人手不足,我们是天残门的客座护法,还是可以向天残门调动人手的,不过马百平的意思是想若非必要,连我都不必管……”
白金凤哦了一声道:“他准备如何管呢?”
燕青道:“我看他的意思是想把银凤感化过来。”
白金凤道:“行得通吗?”
燕青道:“只要不放弃信心,没有行不通的事。”
白金凤道:“他还会要银凤吗?”
燕青叹了一声道:“我最敬佩他的就是这一点,他似乎还深爱着令妹,终身不作第二人想。”
白金凤对这一点倒是大感惊奇,沉默片刻才道:“银凤是我的妹妹,有个人这么爱她,我自然是最高兴的,我也会尽力去帮助他们。”
燕青道:“我们都应该尽力的,只是目前最主要的是把你的天残门建立起来,我不送你了,回到天心坪后,你立刻从事准备工作,拟妥计划后,我们来陪你去建坛定局。”
在白金凤依依的目送下,他又回了金紫燕的小屋,然而怜怜跟惜惜却一直没回来,燕青计算了一下时间,她们已经去了整整一天,难道天音门会把他们留下了吗?
想一下凌雪鸿的为人,这应该是不会的,但两个人一去整天不归也是事实,他在家里又等了一阵子,实在忍不住了,遂又顺着秦淮河,去到那所小屋。
只有金雪娘在那儿,一见到他就问道:“燕大侠,仙子呢?”
燕青不禁一怔道:“郭仙子不在谷中?”
金雪娘道:“你别跟我装湖徐,你那两个女伴来了,仙子很客气地招待她们,请到谷中去谈了半天,然后又跟紫燕两个人陪着她们出去,乘了一条船,说去找你的。”
燕青道:“我根本没看见她们,我也是在你们从前的旧居久候不见人,才找了来的。”
金喜娘也急急道:“燕大侠,这可不开玩笑,仙子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整个天音门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假如她有三长两短,铁骑门那批凶神恶煞谁都制不了,天下又要大乱了。”
燕青急道:“我的确没看见她们,否则我怎会找了来呢?大娘,她们是真的出去了吗?”
金雪娘道:“我还骗你不成,那姓花的姐妹倒底对仙子说了些什么,居然她引出了天音别府,还不许我们跟着。”
燕青问道:“她们走多久了?”
“半天了,连洁心母子俩不放心,跟着找了去。”
燕青顿足道:“我从秦淮河一路过来的,连半个人影都没见。”
才说到这儿,马百平也匆匆地赶来了,一见面就道:“燕兄!兄弟刚接到丐帮的人告急,说他们在幕阜山发现了花家姐妹的求救信号,而且还发现了连洁心的尸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青一惊道:“什么?连洁心被杀死了。”
马百平道:“是的!死于穿心镖下,尸体扔在一条山沟里。”
燕青忙问道:“她的儿子莫小龙呢?”
马百平说道:“没看见,那一个求救的信号指向山上。”
燕青忙道:“我去看看。”
也不理后面两个人的招呼,他展开身形就往幕阜山的方向急驶而去,到了幕阜山下,但见一名污衣弟子站在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前守候着,看见燕青前来,忙恭身行礼招呼,然后道:“燕大侠,信号留在墙上。”
他指着东面的破落粉墙,果然留的是丐帮的信号,然后一条指划的小蛇,蛇都对向山上。
燕青看了一下也问道:“连洁心的尸体在哪里?”
那丐儿道:“在前面的山沟里。”
燕青顺着手指的方向踱了过去,果然在山沟中有一具妇人的尸体,只是只开始腐蚀,发出了触鼻的臭气。
他俯身下去看了一遍说道:“这尸体是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