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四面八方鬼哭狼号,天地清光一闪,一柄妖异的黑色长剑从天而降,裹挟亿万阴灵,稳稳落在烁一掌心之中。
“那今天,烁一与佩剑‘镇狱’,就要来领教领教了。”
“够了。”
异口同声,两道威严道音席天而来。虚空中一南一北两圈涟漪凭空出现,紧接着北胤和裔残晓同时现身。
“风师妹息怒,此事剑宗略有不妥,裔残晓代掌门师弟赔个罪,还望海涵一二。”
裔残晓话音刚落,烁一冷笑道:“师兄,剑宗大小自有我这个剑圣处置。你虚宗剑首方才行径,是否有损我剑宗威名?僭越了吧?”
北胤呵呵笑道:“诶,剑圣师弟说的什么话。天下四宗都是一家,何况裔师兄和你师出同门,这话可有伤同门情谊啊。”
他声音温和但绵里藏针,烁一眉头微颦缓缓道:“几位倒是好计较,一条裤子扰乱甄选进程。身为本次主办方掌门,着实痛心疾首,不好向天下同道交待。”
他话语一凌,指着沈澜道:“南斗剑阁虽然覆灭,但千年前我剑宗与其私交甚笃,最终这部南斗炁剑《六星曲》也落入我剑宗道藏。据我所知,当今天下,除了剑宗之外,唯扶摇山另存一卷。沈澜小友,你堂堂三清高徒,这《六星曲》,请问是从剑宗偷学的,还是从扶摇山偷学的呢?”
云菓怒极反笑:“要不要给你掏掏耳屎?这…”
“住嘴!你是什么身份,安敢饶舌?”云菓话没说完被不远处的风时雨强行打断。少年不敢对风时雨有任何不满,只哼一声,目光桀骜,死死盯着烁一。
烁一笑道:“如果风师妹管不住劣徒口舌,我这个做师兄的倒愿意效劳。”
“不劳剑圣大驾费心。”
烁一点点头,“沈澜小友,你这法门当真不是偷学剑宗的?”
沈澜冷声道:“我堂堂三清弟子天下正统,何须舍近求远舍本逐末?”
烁一眼皮轻弹,冷笑道:“好,既然如此,要么你是偷学扶摇山道藏,要么就是…你和南宫明灭同流合污。”
众人不解,南宫明灭为当代扶摇山掌门,虽是后辈,但单论在正道地位,全然不逊于剑圣烁一。这同流合污的帽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烁一摆了摆手,将前段时间关于南宫明灭所见所闻一一道来,随后道:“一面之词我本不轻信。奈何这几日我剑宗长老、诸多弟子四处探访,几乎已经坐实。
南宫明灭杀害洪荒道界同道数百、灭数门,已然心魔入体堕入邪途。当今天下四海升平,决不容许邪魔外道逞凶顽抗。这等罪子,理应群起而伐之。”
“你放屁!”
三个字爆出口,如洪钟长鸣震惊在场所有人。云菓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心头巨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剑圣烁一狂骂出来。
“砰——!”
巨响声中,风时雨双眼一眯白袍翻飞,将云菓打飞十几丈远,语气冷冽道:“不成器的东西,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这一下不可谓不轻,少年如断线风筝,又从老高的地方砸将在地。百里烟哭丧着脸冲过去把少年搂在怀里,冲着风时雨喊道:“师傅!你太过分了!”
烁一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出戏倒当真妙得紧。只不知云小友,老夫所言具是事实,何来放屁一说?难不成听风院与扶摇山暗地勾结,听不得老夫把事情抖出来?”
他冷笑一声,“风师妹,慕容归一师兄可是已经不在啦!”
风时雨眼皮一跳,刚要说话,虚空里北胤笑道:“剑圣弟子这帽子扣得太大。我三清上玄院可接不住。实不相瞒,《六星曲》这事情,还真怪不得沈澜这孩子。”
北胤一发话,烁一莫名紧张,只盯着北胤却不作声。
“其实说来还是要感谢剑宗慷慨。这《六星曲》不是别人传授,正是贵派大能辜剑鸣师兄所传。”
“什么?!——”
众人大惊,辜剑鸣一生虽然执掌玉宗,为天下正道核心,但一生从未传授他人心法,甚至一二百年过去连一个徒弟都没有。若北胤此话当真,众人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胡说八道,辜师兄怎么可能把如此绝学传授给别门弟子?”
“师弟!”
一语出口,烁一自知失言,面色极为难看。
“原来如此。难道所谓天下四宗同气连枝,在剑圣师弟心里却只是一句干扁的口号么?”
北胤依旧满面笑容,缓缓道:“今年早些时候,辜师兄在洪荒西北偶遇三清弟子,这件事情先前我也说过了。而这位弟子,正好就是听风院沈澜小侄。
当初沈师侄在上玄院会武夺得头甲,辜师兄是在场的。或许他觉得此子是可造之材,剑意也极为不凡,便将《六星曲》传授给他。不信的话,你大可以问一问贵派辜师兄。是非曲直,一点既明。”
“阿弥陀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烁一师兄,枯荣虽不才,不过既然误会解开,还是就此揭过吧。”
烁一自然知道所谓辜剑鸣传授神通多半是假,北胤叫他自己去问清楚也明摆着是逗他玩。明明辜剑鸣已经失踪一年有余,但北胤现在说起这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是把在场所有人都蒙骗住了。偏偏辜剑鸣失踪不好公开,自己当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北胤哈哈笑道:”事情也是巧的紧,谁能想到正好撞上《六星曲》这法门呢?剑圣师弟担心神通外泄的心情,老道倒也能理解几分。”
既然北胤给了台阶,烁一自知这回是讨不着什么好的了。身为剑宗掌门,自然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冷哼一声,“既然是辜师兄传授的,那此事就作罢。”
风时雨冷声道:“这么容易就作罢,听风院还如何立足?”
她说完看了看北胤。北胤朝她淡淡一笑,整个人消失于半空之中,显然是不准备再管此间琐事。
风时雨见北胤没有阻拦的意思,缓缓道:“既然此事是剑圣师兄挑起来的,还请剑圣师兄当场道歉,否则想要作罢,只怕没这么容易。”
烁一强压心中怒火,缓缓道:“涉及门派顶尖道藏,自然是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否则一旦为邪魔外道所习得,岂非摒天下苍生安危而不顾、对红尘兴衰不负责?倒是沈澜小友,如果一开始就道出实情,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窝在一旁半晌没有说话的云菓忽然哈哈笑道:“那好办,我师兄给你道歉,你再给我们道歉。两清了。”
众人暗暗窃笑,烁一是何等身份,沈澜又是什么身份,这云菓胡搅蛮缠,当真如刺头一般叫剑宗众人大为窝火。
“你不敬师长,三番四次口出狂言,你师傅风时雨叫你闭嘴,竟还敢忤逆自己的师尊随意插话。如此逆子当真有损三清威严。这甄选,你们听风院是不是也不准备参加了?”
云菓哈哈笑道:“你用这种方法帮助剑宗各位师兄师姐,不仅是对他们实力的不信任,更是对剑宗弟子的羞辱。我听风院何罪之有,凭什么不参加甄选?崇天八极甄选天下共举,剑宗虽是东道主,你虽然是剑宗掌门,是不是也太不把天下豪杰放在眼里了?”
“何罪之有?就冲你几番言语,早已是不敬大罪。”
云菓哼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剑圣前辈一大把年纪,却要小子在旁悉心指点,我也是进退两难。”
他顿了顿,“云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说不敬师长也好,口出狂言也罢,全和我师兄师姐无关。你乱扣帽子,只管向完晚辈招呼过来。”
“就凭你一个小小后辈弟子?你要如何当此罪责?”
云菓哼道:“若剑圣前辈肯道歉,甄选之后,弟子负荆请罪。”
“甄选?听风院历代皆是两人,你不觉得你应该退出甄选么?”
“听风院四人同心同德,血脉相连,不可能分开。”
烁一冷笑道:“说了半天,都是空话。”
云菓沉默良久。在这一刹那,场中所有人都盯着少年,且看他如何应变,如何自处。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既然如此,若前辈愿意当场道歉,这次甄选小子不用一丝一毫自己的道行法力,这样如何?”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甄选考验的不仅仅是个人实力,更考验团队的协作、整体的平均。若有一个人拖了后腿,只怕整个团队都会受到牵连。这云菓还是太年轻,关键时刻头脑发热,今日不过是甄选第三天,若之后再不能施展道行法术,恐怕听风院的成绩要一落千丈了。
窃窃私语之中,有的人高兴,有的人遗憾。在这种氛围里,百里烟的头一直低着,刘海遮住整张脸颊。旁人只道她暗自神伤,实则她一直忍俊不禁生怕笑场。
什么不用道法?云菓原本就没有道法。少年装模作样,看似热血上头激动桀骜,实则都是他演出来的。这演技在别人看来惟妙惟肖,就连烁一剑圣也瞧不出半点端倪。如此情形,沈澜风时雨尚能够忍住心头情绪,到了百里烟这里,她原本就性子活泼,这一下真要憋出内伤来。
烁一思量良久,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挑起来的,以风时雨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如果参加甄选的少年被限制使用道法,就算还有什么后手绝招,也绝对是一大弊端。这种买卖倒是划算。
他点点头,吸一口气道:“没有把实情弄清楚,虽说本座出发点是为百姓苍生着想,倒也是颇为不该。沈澜小友,这次就算本座对不住你了。”
沈澜点点头,“小子也有冒犯,剑圣前辈海涵。”
烁一点点头,目光看向云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等一下!”一个突兀声音忽然传来。
“云师弟,我在三清上玄院这么多年,只知道听风院云菓资质太差不能修道。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道法?”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袍青年拨开人群,缓缓走出。(未完待续。)
第十章:等闲怎堪山雨骤 云峰重雾飞鸟惊(八)()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袍青年拨开人群,缓缓走出。
这青年衣着华丽,袖口领间绣着跃然如生的火焰花纹。
正是因伤没有参加甄选的离火院首席弟子梁晨。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
云菓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扫把星。“此人表里两面道貌岸然,与霍天衡实属一丘之貉。这一回不能参加甄选,便要在众人面前把同门缺点抖漏出来。如此蠢材如此心境,想来日后成就也是有限。”
想到这里,少年心头烦躁渐渐平复,极速思考对策。
梁晨哼道:“我三清弟子行侠仗义、扶危救难,是世人景仰的修仙巨擘。云师弟虽和我师出同门,但身为师兄,也实在看不下去你在天下英豪面前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若他日东窗事发,我三清弟子威名只怕要被你败得一干二净。”
“咦?难道我看不起此子体内灵气波动,竟是因为他本身就不会道法?”
一时间诸多流言猜测飞起。不论剑宗长老还是佛门大能,尽皆愣住。
云菓深吸一口气,诡言狡辩,不如反戈一击。
他忽然抬起步子,面带微笑朝梁晨不紧不慢走去。
“师兄请继续。咱们私底下有梁子不假,但仅仅如此就恶意中伤,不知败坏我三清弟子威名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他料想梁晨胆子再大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平白无故对同门出手,当下走到梁晨面前,意气风发毫无惧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两片嘴唇微微挑起,踏前一步道:“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闯。今天整好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云菓不才,为三清上玄清理门户。”
梁晨眼皮一跳,后退三步,避开云菓凌人气势冷笑道:“就凭你?我虽然有伤在身,拿下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话音刚落,他腰间软剑随手腕而出,眼看就要发动攻击。
“小子尔敢?你真以为当年上玄院会武你在剑上下毒没有人知道么?”
梁晨心头大骇,“放屁!休要栽赃嫁祸!?”
他心头狂怒,长剑一送,刚要刺到云菓,一道黑白炁剑陡然蹿出,将梁晨手臂弹开,一时间虎口炸裂,鲜血如注。
“原来是你。”沈澜缓缓道:“若不是小师弟今天点明,我只怕到死都不知道究竟是谁给我下毒。”他哼一声,“小师弟,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云菓俯首而立,模样云淡风轻,“天下四宗同气连枝亲如一家,何况同门兄弟?我实在不忍心这种丑闻传出来,今天也是梁晨咄咄逼人,我便让天下人知道这厮究竟是何等阴险小人。”
梁晨心头狂怒,当年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不知道面前这小子究竟是如何知道的。他刚要发难,沈澜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看过来,冷声道:“这么性急,等着杀人灭口?”
云菓微微一笑,头一转看向人群中的殷飞羽,“殷师兄,当年你败在梁晨手里,难道不觉得奇怪?”
殷飞羽迟疑半晌,风时雨轻喝道:“有什么事情如实说来!”
殷飞羽点头行礼道:“那时候。。。的确觉得体内经脉灵力不畅…我虽然想过被人下毒,但没有实际证据,只好当作是自己没有休息好。”
他看了一眼梁晨,“我、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梁师兄捣鬼…”
田上丘道:“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年我鹏岳院师弟和梁师兄交手的时候,似乎也有经脉不畅的感觉。我只当他为自己学艺不精找借口,现在听来。。。颇有些可疑。”
当前情况,并非殷、田二人强行帮助云菓出头,实在是因为事已至此,若听风院出了事情,此番甄选上玄院如失左膀右臂。到时候门中前辈追究起来,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再者风时雨已经发话,日后廉光问起来,也可以尽数推到风时雨身上;最后就是因为蜃妖洞天一行,与云菓多少结下了同门情谊。
反观梁晨,此人看似玲珑八面,但给人的感觉镜花水月虚的狠,平日里虽不曾交恶,却也很难生出欢喜之心。
如此一来,字里行间不自觉就偏向云菓了。
二人刚刚说完,云菓笑道:“这些陈年琐事,原本不想提起来,况且时隔多年没有证据。我们还是来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罢。”
他顿了顿,回想起蜃妖洞天之中和安璃在蛇人族里的对话,皮笑肉不笑,“北胤掌门师伯派你率领一众弟子前往南海察看年初时候扶摇山大战事宜,这么久过去,你不仅颗粒无收,还丢下了诸多同门一个人逃回来。请问他们人在哪里?是胖是瘦,是生是死?”
梁晨面如死灰,没想到少年轻描淡写云淡风轻,想说什么都被他抢先一步打断,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击中要害,叫人惊慌异常。
“罢了,就算丢下同门,害他们客死他乡,总归把自己的命保下来了。那我问你,南海道门大会,明明是一群乌合之众,想趁机占领扶摇宝地,处处与南宫明灭为难。你身为正道同盟三清弟子,为何不帮助他,反而信口雌黄,屡次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
“你放屁!南宫明灭勾结魔教妖女,我等斩妖除魔为名除害!”
梁晨脑海嗡然一片,这些事情到现在,原本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剩下当初参加南海道门大会的人绝大多数已经死了,还有在逃亡的,也绝不会把这些丑事公之于众。但为何面前少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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