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眼眶一红,哽咽看道:“唐先生了你应该听完话再接腔的,。我并不想吞没你的东西,只是现在没法子交给你,这里人进人出太乱了,我把东西寄存在四爷叔那里,现在他不在这儿!你要东西,改天我给你送去。”
唐烈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你没有讲明原因,只冒出不行两个字,我当然要误会了,东西当然不急,等安顿好了,再派车子来接你去玩,那时再带给我好了。”
于是他取出一个封套道:“这是一千元,五百元取回首饰,五百元作为我住在这儿的开销。”
这表示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阿九颇为愕然。
唐烈却笑看道:“老九!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不过此后我不到此地来找你,相信你能原谅的,你可以找我去。”
“无头无脑的,我上那里找你去?”
“我正在筹划,等安顿好了。我会通知你。”
于是他使走了。
虽然四爷叔有吩咐过,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他来,但是唐烈已经摆下了话,除了用强留下他,没有别的办法,但逞强硬留,连徐荣发都拉不下脸,何况也不一定有把握。
因为在唐烈来的同时,会乐里中来了几个陌生的客人,在阿九周围的几间房子里打茶围出手很豪华,人也很客气,总数却有十数个之多,腰里硬蹦蹦,好像都带看家伙,使得徐荣发也不便硬动了。
四爷叔得知唐烈来了又走了的消息,倒是没怪谁。
他只是在沉思看,片刻后才道:“也好,这小子并没有离开上海,只不过转来转去,控制不了他的行踪而已,而且,他也展开了反击行动,三只手帮的人,已经有七八个被人当场抓住,砍掉一只手,黄炳山手下本来有二十多个小扒手,已经去掉了一半,吓得他整天躲在东洋人那里,一动也下敢动。”
徐荣发道:“是谁下的手?”
“不知道,那些小赤佬出来活动,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盯上了,才一伸手,立刻就有人,横里插出来,当场捉个正看了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就是一斧头砍下来。照这情形看,多半是那天晚上动手的一批人。可是那些人都不属于那一帮派,看样子们想自成一股势力。”
四爷叔歪在榻上抽看鸦片,另一只手还住替他打泡的阿金的屁股上捏看,那是他心情分开朗的时候,才会不避形迹地调情,否则他正眼也不看这些女人一眼,君子不重则不咸。
四爷叔是很有威严的人。
他笑看又道:“假如唐烈他们能够在虹口搞起一股势力,倒是件好事”那可以触触东洋人的楣头,所以,我们要打听清楚一点,他们真有这个准备,我们不妨暗中帮他们一点忙:……
“唐烈终于公开露面了,他在法租界福熙路上顶下了一间门面,出租黄包车。这是一种很原始的交通工具,但是也是上海很普通的交通工具。上海虽然有电车和无轨电车,但是只行驶于几条大马路上,路线架设不到的街道小巷,完全靠这种人力车,两个车轮上架了车座。前面伸出两根。拖黄包车的多半是江北人和山东人,他们在家乡由于受到江淮和黄河的水患,外出谋生,上海就成了他们主要的集中地之一,只要有力气,谋生很容易。不过这种营生也要受到黑社会的剥削,他们必须要付出所谓的例费,才能在那个地方做生意。而且他们是光棍儿一个人来的,身无恒产,一辆车子也要几十元钱,他们买不起,只好向车行承租。车行也是黑社会把持的,租金很高,为了生活,这些苦力们只好咬看牙接受了。唐烈的车行有一百辆新车,租金很便宜,差不多只有别家车行的一半,还有提供了一项保证。租了唐烈公司的车子,不管是在那个地区做生意,都能得到保护,不受黑社会的欺凌与剥削勒索。这么优异的条件,自然能使一般靠苦力维生的黄包车夫们欢迎,一百辆的车子很快地就完全租出去了。几乎完全是虹口地区的江北帮包去了。那是许阿毛去垃来的。许阿毛是虹口拉黄包车的,他来得较早,自己已经有一辆车子了,慷慨好义,常常肯帮助同乡,人缘极好,渐渐已经占了几个地头,自己保护自己,不肯交保护费了。因为他有二十来个肯卖命的好弟兄,当地的黑社会份子也就犯不看跟他拚了,由他们去了。虹口的长记车行老板叫苏长生,当年是个混混,后来手底下有几十个兄弟,混出点名堂,在虹日立了根,开了这家车行,专门出租黄包车。他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慢慢地手头已有起了二百辆的车子,那几十个弟兄分派出去收收例费和租金,日子也过得很好。安逸的日子使人懒散,何况苏长生又跟日本人搭好了关系,更是笃定泰山,没有再求发展。那知问题突然发生了,一夜之间,有六七十个人把车子送了回来,声明不再承租他们的车子了。第二天,他们又拉看唐烈公司的新车出来做生意。长记的人自然不甘心受损,立刻要去干涉,但是唐烈公司也有了准备,由许阿毛出头摆下了话。他讲道,这些苦朋友凭劳力赚钱不容易,绝不再受剥削,地盘例费自却日起不再受剥削,地盘例费自却日起下再缴纳,若是有人敢阻挠他们求生活,他们不惜一拚。
许阿毛带了七八个人,每人都是一把亮晃晃的斧头,这已经够吓人了,更何况还有那些租了唐烈公司车子的人,也加入支援的行列,声势更加惊人了。苏长生慌了手脚,他自己没有一拚的勇气,只好向日本人求救,直田村夫听到又是唐烈捣的鬼,十分生气。于是在第二天,将近有三十名的东洋带刀武士?在码头附近跟许阿毛等人对上了。许阿毛似乎没想到日本人也会介入,只带了七八个人出来保护他们的客户,突然见了这么一批带刀的浪人,有点慌了手脚,带入迷进了一条巷子。那知这是一条死巷,两边甜是高大的仓库,巷底也是库房,一进去就是死路,直田村夫这次是亲自指挥,哈哈大笑声中,挥众追了进去。许阿毛等人一直逃到巷底,突然,一所仓库大门开了,那几个人迅速逃入库房中,门又,关了起来。直田村夫很生气,一面喝叫开门,一面威胁地道:“八格野鹿,管仓库的是那一个,居然敢跟我们捣蛋,快把门打开,否则我们攻进去,连你一起也杀掉。”
仓库内一声不响,置若罔闻。
直由村夫更为生气了,一面厉声呼叫、一面指挥手下的人破门而入,可是那仓库的木门不但厚,而且还很结实,刀砍上去,只是浅浅的一条痕印,人撞上去纹风不动。
直田村夫怒不可遏,在门口双脚直跳,吼看道:“八格野鹿,你们这批该死的支那猪,这是一条死路,你们躲在里面就行了吗?快滚出来,否则我就把门封死,活活的关死你们,人格野鹿,……”
、他的脚在门上猛踢看,但除了把他的脚趾踢得很痛外,没有起任何作用。
一个手下道:“社长!门太厚了,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他们封死在里面……”
直田村夫道:“那只是讲讲而已,这里面是仓库,别人会要来提货,那时不开门也是不行的。”
“开了门正好去把他们找了出来。”
直田村夫横起眼睛道:“混蛋,虹口虽然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但这里是中国,不是我们日本,中国人比我们多出好几倍,如果等他们开仓时,那些搬运工人都来了,还能允许我们杀人吗?”
“怕什么。搬运工人的头子锺大林,不是一向都很听社长的话吗?叫他约束工人不要多管闲事好了。”
“不行的了锺大林是个饭桶,已经管不住他的手下了,所以他才要讨好我,要我们支持他的地位,他自身都难保,更不能靠他帮忙了。”
“那只好用第二个办法;破门而入。”
“我也知道要破门而入,但怎么破法呢?”
“用斧头把门劈开:我去拿斧头去。”
“好吧,你带一个人去借四把斧头来,你们在此地人头不熟,恐怕借不到,最好找到黄炳山,叫他想想办法去,叫他也派几个人来帮帮忙。”
“是|社长放心好了,我会找到黄炳山的而且把破门的工作交给他们负责,我们大和民族的武士只管战斗,不做木工那种贱业的。”
直田村夫点点头,于是那个手下招呼了一个同伴,一起向弄堂口走去,直田村夫则叫其他的十几个人,列好了阵势,用刀比看,而且退后了十来步距离。
他是怕许阿毛等人突然打开门冲了出来。
许阿毛也有七八个人,势力虽弱,但困兽之斗倒是很可怕的。
直田村夫倒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他把手下的剑士分成了三层、前两层都是朝鲜浪人,后一层才是精选的扶桑剑士,仓库中的人万一突围而出的话,自有这些高丽棒子首当其锐。
虽然这些高丽浪人也是他的手下,但是在直田村夫心目中:这都是贱民,死不足惜的。
这边才把阵势布好没多久,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回头一看,却是先前派去拿斧头约两个人,他们各被一个绳子套绑住,千在半空中。
绳子是从屋顶上抛下来的,一共是六个人,分据左右两边。而且早就埋伏在那儿了,等人走过,上面就抛下了绳索,套住了身子,迅速地拉了上去。
一个人是连双臂被套住的,打横吊在半空中,刀虽然还执在手中,却是动弹不得。
另一个则是套住一个脚被吊了起来,照理他可以用力弯腰屈身,用刀去砍断绳子的,可是他的衣服害了他,那下身宽大的和服也倒挂了下来,把他的头手都包住了,空身挣扎不已那些武士们见状都大为愤怒。纷纷持刀赶了过来,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这些仓库虽然是平房,屋顶却很高,那两个人被吊在空中,离地还有两丈来高,在地下够不看。
他们跳起来或许可以拉住一角衣服,可是屋顶上又有人控制看见他们跳起来,上面的人拉高一点,始终不会让他们碰到的。
这样一连几次,屋顶上的人哈哈大笑,逗得更起劲了,直田村夫却面色铁青,慢慢地走过去,突地跳了起来。
上面的人以为他也是要把人抢下来,用力往上一提,那知道直田村夫的武功毕竟不凡,他飞身一拔,居然高有丈许,抓住那根绳子,用力一带,喝道:“滚下来,”屋上握绳的人一不小心,竟被他拖得向前一栽,顺看斜斜的屋面滚了下来,而且还带动了另一个人。
被吊住的那个日本武士尢八地一声,平摔在地下,接看是那两个人也滚落下来。
这两个人虽然是不慎失足,但颇有武功底子,在空中各一个跟头,稳住了身体,接看双落地。
而且他们一落地之后,立刻拔出腰间的钢斧,斧刃雪亮,凝神戒备看。
直田村夫冷笑道:“你们终于落在我手中了,上!”
这是命令,那些朝鲜浪人上前围杀,而且决斗动手的次序已经成了惯例,所以一声合下之后。前面的人后退,后排的人前进,这是因为先前围困仓库所排的队形,及至巷口有警,大家跑回来,后队变成前队。
现在要动手了,又是前后对调,这在他们,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行之有年了,所以进退之间很自然衔接。
可是这两个汉子却没有选择敌人先后次序的习愤,对方阵形一个,他们跟看也发动了,钢斧挥动,冲了过去。
这正是对方前后排交替位置未定之际,两排人都还没有完成战斗的准备,利斧过处,有四个人呼啤看飞跌出去。
他们都是被利斧劈过身子而受伤的,沉重的斧身,尖锐的斧刃,血肉之躯挨上都还有舒服的!
受伤约有三个高丽人和一名日本人。
直田村夫见一出手就不利,更为愤怒,厉声大喝道:“一起上!杀!杀!”
这第二道命令是全体有份了,连他自己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正待冲上前,忽然有人以日语叫道:“社长,小心背后偷袭。”
叫声中,直田村夫已觉背后风生,有人扑了过来。
他不愧为剑道高手,也不回头就蹲身缩颈侧腰避过一边,同时双手握剑向上一挑,空中一声惨叫,血水四酒。
接看有人拍手笑道:“好,好|精彩,今天总算见识到逢云一刀斩剑招的威力了,的确霸道得很。”
那人正是唐烈。
他一个人,穿了浅灰色薄呢的长衫,潇酒从容,站在巷子口直拍手,听声音,刚才用日语呼叫直田村夫的也是他。
直田村夫站在那儿怔住了。
中剑的人已摔倒在地,脑袋被削去半边,倒地后立刻不动了。
那正是被吊在空中的另一个剑士,由于底下已展开了血战。屋顶上的人急看下来支援。
他们来到屋檐边,先提起那个家伙往直田村夫背后砸去,本来碰一下倒未必会致命,可是唐烈及时叫了一声,使得直田村夫仓促出手,杀死了自己的人。
直田村夫本来不会这么仓皇的,他是个颇为高明的剑手,但是唐烈那一声招呼却是用日语喊出的,本能上使他不加怀疑而出手了。
望看地下的体,直田村夫铁青看脸,眼中好像有烈火喷出,用日语问道:“你是唐烈?”
唐烈没有回答。
直田村夫又问道:“刚才是你在听的话?”
唐烈仍然不理他。
直田村夫愤然道:“你是哑巴?”
唐烈却笑笑道:“我不望也不哑,而且我也懂一些日本话,只不过我是中国人,我喜欢用中国话交谈。”
“你喜欢我不喜欢,我要讲日本话!”
“那你最好别问我话,我只对中国话的问题,才有与趣回答。”
直田村夫瞪看他,又是半天后,大概知道对方不会屈服了,只好气哼哼地改用中国话问道:“唐烈,你一直跟我们捣乱是什么意思?”
“没有呀,只有第一次,我追中国的败类,吵了你的生意,我很抱歉,但那要怪那三只手,是他跑到你那儿去的。”
“可是你却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直田社长,那是因为你包庇了那个败类,而且又要杀我,为了自卫,我不得不伤你的人。”
“乱来,你分明是黑吃黑,还敢讲人家是败类。匚”直田社长,我已经把全部的关款送回给那个失主了,而且还多捐了几百元给死者的家属,这是委托申报转交的,在社会新闻版上也登过,这可不能做假的。“”你是拿了那笔钱去赌赢了,才又捐还给人家的。“”只要我没把钱春下,就不能算是黑吃黑,不管怎么样,也比逼死了人不闻不问的三只手帮强得多,这是一批社会的败类,所以找立誓要清除他们。“”人格野鹿,他们是在我的保护下。
“”那就只好连你也得罪了,“直田村夫没想到唐烈居然敢主动地向他挑战,他无法不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已疯了。就算先逃走的人又从仓库里出来,再加上屋顶上的人,也不过才十四个,而自己这边手下,还有十六个。十六对十四不是绝对的优势,但直田村夫却有相当的把握,因为他手下有三名剑道四的高手,而直田村夫却已是七段的绝顶高手了。对方这个唐烈可能还会有几手,其馀那些耍斧头的汉子却只是一些庄稼粗把式,直田村夫相信就凭自己这四个人,已足可将对方全部摆下来。、而唐烈居然敢向他主动挑战,这不是蜻蜓石柱、猫舐老虎鼻梁骨吗?直田村夫只在心里感到好笑,神情上却很从容,因为唐烈正站在巷口,这小子太滑溜,一转身跑了,再要找他又是大麻烦。因此直田村夫笑笑道:“唐烈,你有没有想清楚,你是在跟谁讲话。”
“当然知道,你是雁芳馆的主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