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一阵乱枪交击,太湖方面由于仓猝应战,已经倒下有十几个,剩下的立刻也找好了掩护还击。
在这边郑氏兄弟船上的人质吴芝芳,当战火一开,立刻就吓得滚向一边的角落里,瑟瑟直抖。
郑大彪由于跟他已有默契,所以也没有去管他,一心指挥战局了,可是战局的进行却对太湖方面十分不利。
那些没找到掩护的人,在乱枪中一个个都倒了下去,对方好像有个命中很准的枪手,在伺机狙击。
这边的人只要冒出一点头去开火,立刻就中枪倒下,每个人都是头部中弹,脑袋开花,自然活不成了。
郑大彪这次算是十分小心了,他除了双方规定的押送人数外,又多领了一、二十人,都是带了长枪,藏在舱底,这时连忙打开了舱门要叫底下的人出来还击。
那知舱门才一开,一个黑忽忽的东西跟着在他身后丢了进去,他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底下日经轰的一声,起了爆炸,船身也强烈地震动着。
底舱是轮机间,本来就不大,现在更塞满了人,所以一颗炸弹炸得十分彻底,那二十来个人非死即伤,无一幸免,机器也炸坏了。
郑大彪被那股炸力推得跌倒在地,他弄不明白,爆炸是如何发生的,直到他看见郑三彪在角落中被一发冷弹击得脑袋开花时才明白。
郑三彪所藏身的角度极佳,对面的枪弹是绝对击不中他的,除非来自身后,那是自己人了。
郑大彪从后面搜索着,直到他看见了吴芝芳时,才整个地明白了,因为吴芝旁的右手中执着一枝左轮,左手则捏着一颗手榴弹,正监视着舱口。
所有都是他在作怪,他上船时,提了个手提皮包,手提包此刻都已打开,丢在一边,里面已空空如也。
他说那是装文件的,郑大彪由于跟他已有默契,把他视作自己人,所以也没去检查那个皮包。
手枪、炸弹,都是藏在皮包中带来的,难怪自己这边的人那么不经打,连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也被人放倒了下来,原来都是他在后面放枪。
一个银行的经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枪法。
郑大彪事先倒确实透过眼线问过,大通银行的总经理,的确是吴芝芳,高高的个子,戴副金丝边眼镜,很有派头,还留着一摄小胡子,跟所接触的人一模一样。
大通是大银行,总经理也是很高的职位,所以郑大彪对这个吴芝芳毫无凄疑,也没有警戒之心。
这显然是个大错误,而这个吴芝芳也大有问题,因为他的金丝边眼镜不见了,小胡子也不见了,明显地,这是个冒牌货。
郑大彪眼中几乎要冒出烈火,厉声问道:“畜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叫声中举枪欲击,但对方的动作比他快,枪法比他准,他的手还没动,对方的枪已响了一弹从他的手腕骨处射进,手枪飞落一边,那只手也报废了。
更令他气结的是对面的攻击已停,徐荣发带了人,纷纷地吊着缆绳过来了,这说明他船上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徐荣发恭敬地向吴芝芳道:“唐先生,您还安好吗?”
郑大彪叫道:“什么!他就是唐烈?”
假吴芝芳一笑道:“不错!你指名要我姓唐的来一趟,我唐某人不敢叫你失望,如命而来了。这要怪你的消息太不灵通,真正的吴芝芳目前正在日本东京开金融会议,报纸上还登着这消息,你的人怎么都不看报的!”
郑大彪跳起来要去扑他,但唐烈却更狠,他的枪口立刻喷了火,一枪直中眉心,把郑大彪打得仰天跌下去,就再也无法起来了。
白的脑浆,红的血都从枪口冒了出来。
不但唐烈开了枪,几乎所有过到这边船上的龙虎帮弟兄都开了枪,他们唯恐郑大彪会伤害到唐烈,绝不肯给他一丝机会的。
郑大彪被打得像个蜂窝。
徐荣发才道:“唐先生受惊了,一切还顺利吧!”
唐烈大笑道:“阿发,别娘娘腔了,这次的工作是我自己的,我怎么会受惊呢!你上来得很好,下去搜索一下,恐怕还有受伤或是没找到的,看见了就补上一枪,不留一个活口。”
徐荣发怔了一怔道:“不留活口?”
唐烈沉声道:“是的,这些人都是郑家兄弟的心腹,每个人都做过不知多少坏事,死了并不冤枉。”
徐荣发道:“可是他们都已失去了抵抗能力。”
唐烈道:“照杀不误,阿发,你可不能心软,我们的仇已径结得太深了,如果留下一个,就是后患无穷,我们不能一天到晚去提防他们复仇。而且我这次要彻底清剿湖匪,在外面还有不少人,对那些人,我不想做得太绝,可以放句话出去,投降的既往不究,但在这船上的必须难犬不留,做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徐荣发是唐烈最忠心的追随者和部属,他知道唐烈作成了决定,就不再开口了。
于是又一阵的屠杀开始了,也有几个没有受伤的,躲在一边,被抓了出来,就在船上立时处决。
也有几个跳进水里去逃走求生,可是唐烈的部署太周密,周围那些渐渐靠近过来的渔船,都是唐烈的人。
那些渔民们都对湖匪恨之入骨,因为他们受湖匪的苛虐最烈,听说唐烈有心要清剿湖匪,都全部鼎力支持,在渔船上为唐烈派来的人作掩护。
泅水逃出去的湖匪,在上了渔船后,仍然是难逃一死,总计船上连郑家三兄弟在内,共是四十七名湖匪,没有一个是活的。
那条小火轮是郑氏兄弟的大本营,他们有不少据点,但因为有着这一艘机动火轮,才能纵横太湖,不可一世,却被唐烈彻底地剿灭了。
唐烈把舶拖回了石桥镇码头,人质全部救回,毫发无损,赠金也全部取了回来。
郑氏兄弟多年劫掠所得的累积,也都搬在船上,居然也有近千两黄金,他们是计划一并存入吴芝芳的银行,然后跑到香港去逍遥的,却躲不过唐烈的算计。
唐烈也很讲信用,他把轮船拖回石桥,展示了格毙湖匪的 体,发出了通知,凡是附近湖匪的人,限制在二十四小时内投降的,不究既往。
过时不投降或私自潜逃者,格杀无赦。
有人出来投降了,唐烈问完了口供后,发给五十元银元的遣散费,远处的着令返乡,本乡的则递解出境,限定他们在十年之内,不准回来。
也有些因为犯案较多,怕被告发治罪,私下想逃走避祸,但唐烈的清剿却是早经部署的,不但计划周密,而且还在四周都布下了人,再加上四处民众们的协助与提供消息,一个也没走掉。
捉回来的人,唐烈以执法处的主任身份,当庭审判后,立加处决,这一下子又是几十条性命。
但唐烈却做得人心大快,没有人批评他残忍严苛,相反地,他在太湖却建下了赫赫盛名这一段时间是唐烈的黄金时代,他在上海滩上,呼风唤雨,无往而不利,天大的事,他一句话就能摆平了。
而且他也成了八面玲珑的人物,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甚至于所有的外国人对他都赞不绝口。
但只有俄国人对他没有好评,那自然是为了上次的巴洛夫事件,俄国人明知是唐烈动的手脚,但因为没有证据,拿他无可奈何。
此外,唐烈还收容了不少的流亡白俄,那些人多半是俄国的贵族或政治犯,流浪到中国来,境遇十分可怜,几乎要沦为乞儿,唐烈一则同情他们的遭遇,再者也是对社会主义的不齿。在偶然的机缘里,他救济了一个沦为娼妓的女伯爵凯塞玲,帮助她开设了一家俄国餐厅,以烘制罗宋面包和罗宋汤而着名。
一则是靠唐烈的捧场和支持,再者也是凯塞玲自己伤于亡国无家之痛,工作得非常卖力,不到两年,居然成了上海滩上一家很有名的粲厅了。
这家西餐厅的规模越来越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清一色的全是白俄,大部份是帝俄贵族。
因此他们的餐厅还保持了帝俄时代的一切特色,建 、装璜、气派,都具有帝俄宫廷的色彩。
这当然是为了生意眼,但那些白俄也以此作为一种对旧时生活的追念。
这个餐厅设在法租界内,跟俄日领事馆相去不远,却是对现代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政府一大谨刺。
尤其是那些员工们经常举行反政府的集会,发表各种演说,常使得领事馆中的人员很难堪。
他们向法国当局抗议,因为有唐烈撑腰,法国人推说这是人民的集会自由,无权干涉。
领事馆也曾雇了职业打手,想前去捣蛋,可是唐烈的龙虎帮出来摆下了话,那一个敢进去撤泼,就叫他直着进去,横的出来。
起先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小流氓,受了高酬的诱惑,进去后故意捣蛋,才开始没多久,就被一批大汉揪了出来,问明了他们是受了俄国领事馆的主使,当时什么都没说,把他们送出门就算了。
可是第二天,这些小流氓一个不缺,横 在俄国领事馆后门的空地上,每人都是三刀六眼,身上戳了几个大窟窿,这是黑社会组织中惩治叛徒的手法。
意思很明显,是他们违逆了龙虎帮的命令,所以龙虎帮给他们一个最严重的警告与惩罚,也是以此立威,看以后还有谁敢捋龙虎帮的胡子。
俄国领事馆报了案,法国警署也装模作样地调查了一番。
却找了领事馆不少的噜嗦,因为这几个小流氓曾经替他们做打手,犯下不少前科,警局着眼在仇杀上调查,翻出旧案,使得领事馆不胜其烦,最后还是花了钱,才把事情了结掉,再也不敢作类似的尝试了。
而且也没有人敢再接受他们的雇用了,人究竟是要命的,谁也惹不起唐烈。
因此,凯塞玲餐厅的上上下下,对唐烈的感激是无以复加的,唐烈借给他们的资金,由于经营得法,生意不恶,早已还清了。
但他们仍然要靠着唐烈的保护,才能在异地挣扎生存下去。
唐烈很喜欢这家餐厅的气氛,一个星期总会有一两天,到此地来晚餐,有时带几个朋友,有时带着太太陈慧姗。
而他每次来到,也必然会受到热烈的欢迎与殷勤的招待,女主人凯塞玲甚至于会亲自到厨房去为他做一道拿手菜。
这天晚上,唐烈又去凯塞玲餐厅,看见他们张灯结彩,十分热闹,也没有别的客人,外面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
他不知是什么事,遂进门去问一问。
凯塞玲看见了他,立刻上前热烈地拥抱他,然后又跟陈慧姗吻吻面颊,高兴地笑道:
“唐!姗!你们来得太好了,将是我们的贵宾,今天是我女儿露丝的订婚典礼。”
露丝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在望若望大学读书,今年才二十岁,一头金发,她跟唐烈也,很熟,有一两回还开玩笑说将来要嫁给唐烈。
她穿着一身白纱,喜气洋洋地出来,也热烈地拥抱了唐烈夫妇,坚持请他们留下来观礼,参加酒会。
唐烈跟她们母女本来就是好朋友,自然是很乐意参加这场喜事的,而且他还怪凯塞玲不通知他,使他没有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
凯塞玲目中闪着泪光道:“唐!你已经给我们太多了,我们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你来作我们的贵宾,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们今日的一切,全是你赐给的。”
唐烈笑道:“凯塞玲,你说得太客气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努力奋斗得来的,我可不敢居功。礼是一定要送的,只是来不及准备,只能随便送点小纪念品,等地结婚的时候,我再隆重的补一份礼吧!”
说完他又对陈慧姗道:“慧姗,出门时,我给你佩上的那支钻石胸花呢?”
陈慧姗道:“在皮包里面,我怕在车上弄丢了。”
唐烈道:“把那支胸花送给露丝吧!别在她白色的礼服上,一定特别光耀夺目。”
陈慧姗低声道:“烈哥,我并不是小气,前两天我才听一个珠宝商说过这枚胸花是不吉之物,它经过六个主人,都遭到不幸的遭遇,所以你今天叫我戴上后,我想起这些话,又取了下来。”
唐烈笑道:“你是信佛的,怎么也来这套洋迷信呢!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也佩戴过,不是好好的吗?”
“我有观音菩萨保佑,但我还是尽量避免佩戴它,露丝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们别害她。”
“没有的事,你太迷信了!”
唐烈是个无神论者,他当然不信这一套的,陈慧姗也是半信半疑的,在唐烈的坚持下,她终于取出了胸花,为露丝别在胸前。
这是一颗心形的大钻石,旁边用许多小钻石嵌成一个心的形状,总重有三克拉多,手工很精细。
唐烈是在一个古董拍卖会上以游戏的心情买下来的,这枚钻石的品质极佳,可是出价的人并不热衷,大概也是基于传说的缘故。
唐烈不明就理,以低于现价五成的价钱买了下来。
他认为别人不好意思跟他竞价,心中很不过意,还自动地提高一成,付给了卖主,拿回家送给了陈慧姗。
现在别在露丝的胸前,晶莹的光芒衬着雪白的纱服,更显耀目。
露丝高兴地眼泪都流了下来,频频地物着唐烈夫妇。
凯塞玲也连连地道:“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订婚典礼是在餐厅的大堂里举行的。
准新郎终于在家长和朋友的陪同下来了,是个很英俊的青年,也是白俄,叫彼得尤汀诺夫,是露丝学校里的同学。
她特别带了彼得来介绍给唐烈,唐烈也为她找到这一位英俊的青年伴侣而高兴,还伸手要与他相握,说几句祝福的话时,彼得伸出来的手中却握着一枝手枪,而且对着唐烈一连开了两枪。
这是任何人也没想到的事情,一时整个餐厅中的人都呆住了。
当唐烈手按肚子倒地的时候,大家都围了上来,每个人都关心着唐烈,因此行凶的彼得早已趁机逃走了。
唐烈身中两枪,都是在腹部,血流得很多。
幸好这次是有陈慧姗在一起,她知道嫁了唐烈,终日必须与死亡打交道,所以她对中枪、中刀的急救常识学得很丰富。
别人在乱成一团的时候,她却撕破了衣服,被盖在伤口上,压住不让失血过多,然后立刻送到医院急救。
那枚不幸的钻石胸针,果然又实现了它的不祥徵兆。
分别为两个戴过它的女主人带来了不幸的命运,一个的丈夫受了重伤,另一个在在订婚典礼上,未婚夫居然会行凶杀人。
杀的人偏偏又是她的大恩人!
唐烈的命大,经过医生急救之后,发现两颗子弹虽然穿入腹中,但是却没有伤及内脏,仅仅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当然这伤也不轻,但至少不会要命了。
这一个宣布使很多人放下了心,医院周围立刻被龙虎帮的弟兄站满了,他们日夜分班地守卫在四周,对唐列作了最周密的保护。
唐列在最近已经十分小心了,陌生的人不见,陌生的地方不去,就是常去的地方,也都十分的小心,严密地戒备着。
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日益重要,谁知道还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和最想不到的人。
到底这个彼得尤汀诺夫为什么要杀唐烈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每一个人,最伤心难过的是露丝,几乎哭乾了眼泪。
彼得是她的同班同学,是上学期才转进来的,他是白俄,却先逃到欧洲,他也一直在欧洲读书。
由于大家都是流亡的白俄,所以很容易就认识了,建立了感情。
她认识彼得的家,也认识了他的家人,住在一幢洋房中,好像还颇有钱。
但出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