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引路。这一路上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徐荣发的肩头略略开展……到了杨树浦,小码头上停了十几只乌篷船”显然对方也已经接货了,看起来也是非常的平静。但是人唐烈知道,今天晚上是绝对不会平静的,一场凶险的激斗已经揭开了序幕。码头上似乎没有人、寂静得可以听见旁边老树上夜枭咕咕的叫声。小山东有点不安地道:“奶奶的,照规定彭大海应该在码头上接货交钱的,怎么连个儿影都没有?”
唐烈却沉看地道:“事情是有点不对劲,叫车队留在后面,加紧戒备,开一部车子跟我过去联络验货就行了,其馀的车子掉头熄火。我用车灯做暗号,若是一切没问题,我连闪四次,你们就开过来。若是有变化,我就叫一声,要你们过来,你们加足油往回冲。”
小山东一怔道:“唐先生,为什么你要我们过去时,我们反而要往回冲呢!”
唐烈道:“我带一部车子过去,对方也许会要诈,把我制住,胁迫我交货而想赖掉不交钱,我若是不小心看了他们的道,只好假装答应,出声音招呼你们过去。”
“那我们跑了,你又怎么办呢?”
“我跟他们无冤无仇,谅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只要你们跑掉了,他们断了指望,只好放我走了。”
小山东道:“这倒不一定,彭大海那个人气量又窄、性子又暴躁,他可能把气发在你身上。”
唐烈笑道:“我谅他不敢,你们回去后,不会白饶他的,何况我还有一批过命兄弟呢,他犯不看树下强敌的。”
“他若存心耍手段,自然是有了防备。”
“不,他如果决心在这一票上玩花样,自然会作好了准备,可是他没有捞到好处,就得重新合计了,要人拚命也要拿出代价的,没有好处,肯为他卖命的人就不多了。当然,我是冒些危险的!”
小山东关怀地道:“正是因为会有危险,所以唐先生可以不必要自己去,换了我或是阿发去就行了。”
“阿发要在第一辆车子里,跟我一起过去,我是必须要去的,第一、我是这笔生意的最高负责人,我不去,对方不肯交易的。第二、我既是倾队的老大,分红占了大份,就要尽到责任,有危险时应该走在前头,我虽然混进江湖的日子还浅,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这番话豪气干云,小山东、徐荣发听了感动万分。
小山东一拍胸膛道:“好!唐先生,我小山东混江湖十几年了,今天才算见到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今天你平安无事最好,若万一有个意外,我一定会替你讨回这笔债。”
“不要乱来,回去后听四爷叔的。”
“不能听他们的,四爷叔的安稳日子过人了,早已经忘记义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除了他带在身边的几个人,他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k很多兄弟对他都不满意了,要不是我们几个人压看,一帮老兄弟早就散了!”
“小山东!不能这么讲,他毕竟是我们的头儿!”
“鸟的头儿,他只会帮看外人来欺压自家兄弟,这些年来,他尽拿我们的兄弟做人情,向人家卖交情,弟兄们不知受了人家多少的鸟气……”
唐烈还待讲话,小山东又道:“唐先生了你别解释了,这批卡车司机都是我的磕头弟兄:我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也作得了十成主的。你能够安全的在帮里,大家都死心塌地的听你吩咐,否则我们自己也会知道走那条路的,他奶奶的,我们也不是木头人,要厅人摆布的。”
他气冲冲地转身,去找他的司机弟兄们传达命令了。
唐烈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山东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对帮会很不满意,”徐荣发道:
“这批卡车司机是他招来的弟兄,他一直就对四爷叔不满意,尤其四爷叔把他调到身边去垃包车,他更憋了一肚子的气。”
“是啊,我来到之后,知道他原来是开卡车的,忙把他调回货运行去,这种人去拉黄包车太委屈了。”
“那是因为他的脾气不好,常使性子,而那帮司机又都听他的,四爷叔为了压压他的性子,才故意叫他拉黄包车的,免得他在货运行里捣蛋。”
“他怎么肯的?我看他不是能低头的人,”“他是没办法,因为他的兄弟都欠了四爷叔一笔债,签死了合约,而且他有个生病的老娘,他却是个孝子。”
“这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龙虎帮中的债,谁敢赖下不还,这是一,他若是敢违抗四爷叔,首先遭殃的是他老娘,就这样扣死了他。最近几次,由于唐先生来接事,分的红利增加,那些司机们的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而他老娘也过身了,他没有了顾忌,再加上今天下午,听了唐先生的话,认为四爷叔是存心叫他们送死,心中更不高兴了。”
“我只是猜测而已。”
“唐先生!三先生瞒看二先生跟对方做这笔生意,四爷叔是知道其中利害的A他之所以不反对,大概也真是存心想把小山东这批司机弟兄做个解决,因为控制他们的条件消失了,留下就不太稳当。”
“四爷叔待人的方法实在不敢恭维,一批血性弟兄,只有用真心去结交、怎么能用手段呢?”
“四爷叔讲龙虎帮将来不在江湖上发展,我们不需要血性中人,这种人毛病太多,有时会不听命令,自作主张,所以最好是雇用一些钱买得到的打手。”
“阿发,看样子你是见过四爷叔了。”
“唐先生了我是四爷叔提拔起来的人,有事必须告诉他一声,所以找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先生可能晓得这笔生意,间问他的意见。”
“他怎么讲?”
“他讲生意照样进行,一定要把货交出去,二先生与三先生的纠纷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们管不看,”“可是我们的弟兄夹在中间”可能会送命。“”他叫我自己注意,苗头不对拔腿就溜,不必管其他的人,反正小山东那批人不打算再用了。“”四爷叔却把我也坑在里面了。“”唐先生了尽管你进来后,把四爷叔高抬在上,可是帮中的人,渐渐都投向你了,四爷叔看在眼里,心中总不是滋味,“”我知道有些地方是做得太过份了,但我不想挤掉他,只是照他的做法,龙虎帮非垮掉不可。“”四爷叔不在乎,他本来也不想在江湖上称雄。
“唐烈想了一下,道:“我知道他的意思了,倘是想帮日本人在中国弄到好处后,投身到那边去。”
“他没有那样讲,他只讲在江湖上是混不出名堂的,日本人国势强,做靠山比较长久一点。”
“阿发|你对这番话有什么看法?”
“我也知道日本人势力很大,只不过我是中国人,再怎么卖力,也不可能变成日本人的,却便日本人占领了上海,我也不会神气到那里,”“好|阿发,你有这个想法,我很放心,老实讲,我深一层了解龙虎帮的内情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我们是在间接替东洋赤佬做走狗打击中国。”
“怎么会呢?我们只是转手卖一点东西而已。”
“转手实武器,让我们自己杀自己,卖鸦片、白粉,害的是我们中国人,等到我们元气大伤时,他们就可以一口吞掉我们了。”
“我没有想到这么多,都要怎么办呢?”
“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在我们中国很大,而且政府也不是真正糊涂,相信已经看穿他们的阴谋了。我们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到了机会来时,我们再替中国人尽点心好了。”
“是的,唐先生,还是你明白,反正我总跟看你。”
唐烈又拍拍他肩膀,士了车子,慢慢地向前开去。
一直来到码头边的小屋前,唐烈才下来,迳直推开了屋门。
他发现彭大海挺看一个大肚子,坐在一张桌子前,锐利地眼神注视看他,另外有四支手怆比看门口。
唐烈不高兴地道:“彭胖子,你是怎么回事。讲好十二点交货,你这边却一点都没有准备,”彭大海冷冷地道:“货款早准备好了,一共是两箱条子、五箱大头,但你要把货交到才行。”
“货来了,你可以来点一下。”
“只有一辆卡车?”
“那是样品,等你验收好了,其馀马上到。”
彭大海冷笑道:“唐烈,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易,你也知道我姓彭的不是随便好吃的,大风大浪都经过。”
“彭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大海冷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却有个人进来道:“老大!一车子的货样没错,一共是两百四十枝步枪、十箱子弹,共计两千五百发。”
“好,付钱。”
一个汉子提出一只木箱,打开盖子,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袁大头。闪闪地发亮看,很是诱人。
彭大海道:“这是两千五百元大洋,银货两讫。”
唐烈道:“慢来二这只是十分之一的货款。”
“不错,你也只交了十分之一的货。”
“货来了,在后面路上,五分钟内可交齐。”
“钱在这里,见多少货,付多少钱,我彭大海不吃人,可也不会被人吃掉。”
唐烈的反应很冷静,对指看他的四把枪看也不看。
他只是冷冷地把那箱银元推了出去道:“彭胖子,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连这一箱子的钱也可以收回去。”
“干什么?这是已经收到的货款,该付给你的。”
“但我要收的货款却不是这一点。”
“其馀的货款都准备好了,货到就付。”
“彭胖子,你是怕我赖掉其他的货不交,这是你的地盘,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交货就走人?”
“唐先生口你的大名教是久仰的了,实在不敢小看你,在虹口,你一个人都能从东洋人的包围中打出来,我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你若是把钱装上车子一开,只要是离开了杨树浦,龙虎帮的势大人又多,谁敢拿你怎么样呢?”
一旁的徐荣发忍不住愤然地道:“彭胖子,你讲话注意一点,龙虎帮不是狗反倒灶的门户,唐先生更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狗眼看人低。”
彭大海皮笑肉不笑地道:“就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反正我是要见货才付钱。”
徐荣发愤怒地道:“唐先生了他们太看不起人了,以前我们跟别人做生意,向来都是先交货款后发货,连样品都不点的。我们这次发了一车子样品,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他们居然如此地不上抬盘,算了,把车子开回去……”
唐烈却不生气,只不过神情很冷漠地道:“彭胖子了虽然我们是第一次交易,却不是第一次见面,交易前上我们也碰过一次面了。而且?我们也谈好了交易的方式,我完全是照约定来交货,讲好验过了样品就付款的,你却突然变了主意,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徐荣发更火了道:“彭胖子,你把话讲明白一点,龙虎帮不是没有门户的小帮派,你今天不把话交代清楚,龙虎帮就跟你没完没了!”
到底,龙虎帮三个字还有相当的份量。
彭胖子的气焰被压低了一点,顿了一顿才道:“我得到消息,你们的货有点儿问题,所以……”
“操那,货有问题?你们不是验过了样品?”
“不是那种问题,而是数量的问题,你们在起货时被人掉了包,缺了一半的货,你们为了面子问题,不好向货主交代,打算把损失转到我们头上,我彭大海比势力斗不过龙虎帮,可也不能做这种瘟生了”“放你妈的屁,我们会做那种事?”
徐荣衮破口骂了起来。
唐烈却道:“彭胖子,你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彭胖子道:“这个我不便透露,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反正我要求货到付钱,这也不算是过份。”
徐荣发怒道:“鸟,龙虎帮做生意从来也没有见货才付钱的规矩,我们不卖了,唐先生,我们回去。”
唐烈却笑道:“人家既然有这种怀疑,我们倒是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倒像是真的有心耍赖。阿发了通知全部的车子过来。”
“唐先生,那不是太丢人了,提了猪头还怕找不到庙门,这种货色抢手得很,不怕没买主的。”
唐烈坚决地道:“不!面子固然要维持,但信誉更为重要,把货车给开过来,其馀的话慢慢再讲。”
唐烈是交易的负责人,也是真正能作主的人。
徐荣发弄得一肚子的人,但也不敢违背,出门去发出指定的暗号,于是一部部的卡车慢慢地开了过来。
唐烈也亲自出来指挥,叫那些卡车在广易掉好头,排成一列,车子推进空档,不准熄火。
然后,唐烈才道:“彭胖子,每辆车上可以去两个人验货,你点一点下每一箱全都打开不要紧,”看到十几辆卡车上的箱子,彭胖子的怀疑已去了一大半,但仍是不能放心。召来了一批人,如言开始验货。
他是充份地作了戒备的:人都隐藏在黑暗中,全副武装披挂,出来了二三十个,黑暗中人影幢幢,似乎还有不少。
唐烈冷冷她笑道:“彭胖子,你恐怕把全部的人手都集中了,倒是很看得起我们。”
彭大海有点儿讪然地道:“兄弟是第一次接手做这么大的生意,不得不小心一点。”
唐烈仍然冷冷她笑道:“小心谨慎是好的,但是过份的小心,有时也会搅出毛病的,看你不后悔。”
彭大海讪然陪笑,显然是采取低姿态了。
唐烈不理他,再度进了屋子,那四名枪手仍然是虎视眈眈地用枪比看他,而唐烈却自顾自地掏出香烟来,点上火,徐徐地喷看。
徐荣发仍在愤愤不平,唐烈却在心中暗笑。
唐烈知道彭胖子之所以如此紧张,并不是空穴来风,的确是接到了消息,只不过对他行事手法能如此清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代号叫大雷神的。
他拟定了计划后,托旋风九号呈报了上去,却来不及得到回音。
于是人雷神就利用这个方式,透过了对方,给了他一个答覆,否则这个玩笑就开得太没有意思了。
他不得不佩服大雷神的行事玄妙,安排了这个指示方式,如果照以往的惯例,把货车全部开到,任凭对方任选一辆点收,银货两讫,这个密告就毫无作用了。
但大雷神先给彭大海一个消息,造成他的紧张,而自己因为情况的不稳定,也一定会采取例行的措施,才造成了那个密告的可信性。
大雷神把这一切都料准了。
因为这些应变的方式是大雷神训练的,唐烈往深处一想。就明白这是大雷神给他的指示了。
这个指示真正约含意就是——计划照准,总部将配合付诸行动。
唐烈久悬的心放松了下来,微笑地等待看。
彭大海也进来了,脸上堆看笑,显然是货品的品质与数量都符合约定。
他连忙吩咐那些枪手收起手枪,到里面把两口皮箱提了出来,放在桌上打开来道:“唐先生了这是一场误会,请多包涵,这是五千元大头和二十根条子,折合银元两万元,请你查收。”
唐烈笑了一下:“彭胖子卜等一下,我把车子开来让你点一下,只是证田你的消息不正确,我们的货并没有出问题,却并没有讲要交货给你。”
“唐先生|别开玩笑了,我们讲好了的。”
“不错,我们是讲好的,我也没讲不卖给你,只是货款不对,差了一万元,你要付三万元才对。”
“唐先生,货价也是我们先谈好的。”
“付款的方式也是我们先谈好的,但你违约在先,所以找也可以临时涨价,怎么样,要不要,等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