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则又问道:“你可是出手拦住了侠儿?”
岳不群又点了点头,道:“侠儿用黑巾蒙面,并未被人认出,但他当时出手,已然是众矢之的,我怕他交手时被人打落面巾或是从武功路数中瞧出来根脚,更兼心中对他莽撞行径怒极,是以我便出手缠住了侠儿……教他,教他不能去救刘师兄的家眷……”
岳不群叹了一声:“侠儿定然是怨我恨我的,他一腔热血,看不惯天下不平之事,我这做师父的当年一直教他要心怀正气,如今自己却去阻他……唉,便是他不怪我,我又有何面目见他……”
宁中则也是叹了一声:“不群,你也不是不想如此,不过形势所逼,让你不得不如此罢了……侠儿他自小便通情达理,自是不会怨你的,也无须担忧,侠儿他,他不还是咱们华山派的大弟子么,咱们便等他回来好了。”
正这时,书房外忽地传来一声异响。
岳不群霎时间提剑在手,喝道:“谁!”
宁中则也暗自戒备,心下也是惊怒,竟有人敢在自己夫妻两人眼皮底下偷听?若是侠儿在刘府的事传扬出去,那侠儿便真的要被逐出门墙了,这般想着,宁中则已是对房外那人起了杀心。
吱呀一声,那人竟未逃走,反而推开了书房的门。
王侠一身夜行衣,低着头走进了岳不群书房。
咣当,岳不群手中长剑掉在地上,宁中则腾起的杀心也烟消云散。
“侠儿?!”
“侠儿?!”
两人惊喜交加的声音传出,王侠却更是愧疚非常,他一下子跪了下来,两眼通红道:“弟子莽撞,累得师父师娘操心了……”话语中竟带着哽咽之声。
岳不群本待呵斥他在刘府莽撞行事险些给华山带来祸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嘴唇一阵抖动,说了句:“这么大了,别跪着,起来吧。”
宁中则则是双目通红,她已有十年未见自己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弟子了,十年了。她手颤抖着扶起了王侠,端详着王侠脸庞,手指抚过王侠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拔下王侠鬓角的一根白发,带着哭声道:“侠儿,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王侠心中愧疚,半晌说不出话来。
岳不群深吸口气,盯着王侠身上那身夜行衣,问道:“你回华山便回华山,鬼鬼祟祟地穿这身衣服做甚?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不让你回来,你非得偷偷潜上山来不成?”
王侠低着头道:“弟子当日胆大妄为,险些为华山招来祸端,又……又丧心病狂地跟师父交手,实在是……因此自觉无颜再回华山,只是始终放心不下,因此便想着趁夜悄悄再回来看看师父师娘还有师兄弟们……”
岳不群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他自知嵩山当日作为是何等狠辣下作,但他为华山派安危出手缠住了王侠,虽是为华山好,但自觉违背了当年教导王侠的话,因此面上很是无光。
宁中则眼中泛着泪花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侠儿,饿了罢,来,快坐着,我去给你下面条!”
王侠连连摆手道:“不,不了,师娘,弟子怕是待不久。”
岳不群怒道:“胡说,难道还有人强拉着你走不成!”
宁中则也道:“是啊,侠儿,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便是要走,也住着十天半月再走啊!”
王侠心中愧疚,讷讷道:“刘师伯的公子还有曲前辈的孙女,都……都托付给弟子了……便在华山脚下安顿着,弟子怕……”
岳不群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宁中则也是失望之色毕露。
宁中则强笑道:“啊,如此啊……那侠儿,你,你用了夜宵再走也不迟呀,不,再等等,师娘还得给你收拾几件新衣裳,你看看你,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自己添几件新衣裳,还有金疮药什么的肯定也用完了,师娘再去给你准备些,还有些熬炼筋骨的药油,可以给那两个小娃用,他们也怪可怜的,那么小就……啊,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饿坏了罢!”
说着说着,宁中则又流下泪来,江湖都道她是顶尖的巾帼英雄,可她更是最好的师娘。
王侠也眼中一酸,拱手道:“师娘,先等等,先不急,弟子另有要事相告。”
宁中则擦了擦眼睛,岳不群缓缓道:“说吧。”
王侠低头道:“当年魔教十位长老被机关困在华山之中,自觉已必死无疑,便将咱们五岳剑派的精妙招式尽数刻在石壁上,还留下了破解之法……弟子近日无意得知,觉得事情紧要,便觉着应当告诉师父师娘。”
岳不群一惊,然后很快镇定下来,缓缓问道:“那些招式现在在何处?”
王侠咬牙道:“便在思过崖的山洞中,有一处是空的,打破石壁便可见到。”
岳不群和宁中则深深看了王侠一眼,岳不群道:“此事先不急,你且用些夜宵再说。”
王侠又道:“还有一事,风太师叔还尚在人世……”
“风太师叔?!哪个风太师叔?!”
“风清扬太师叔……”
咣当,岳不群失手将茶盏打翻在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此,便好了。”xh:。126。81。50
第四十五章 千年浔阳()
吱呀,吱呀,一架马车在大路上缓缓地走着。
王侠面上罕有地带上了笑意,他从华山回来后,整个人好像去了一件心事般,连带着曲非烟和刘芹心情也是好了许多。他俩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总该是天真烂漫的。
三人一路上走走笑笑,不一日,三人便到了浔阳。
浔阳地处长江之侧,更是鄱阳大泽之滨,旁边还倚着巍巍匡庐,山水之间灵性十足,古来文人墨客都在浔阳留下过诗篇,其中最有名的几首当是脍炙人口了,像白居易的《琵琶行》还有苏轼的《题西林壁》和李白的《望庐山瀑布》等等,都是名垂千古的诗篇。
王侠前世的故乡便是浔阳,当然,后世的浔阳已改了名字,唤作九江。此时王侠也算是另类的故地重游了,隔了近千载时光,隔着两个世界,这等感觉当真奇妙。
此时浔阳城乃是交通枢纽,更是天下粮仓,端的是繁荣无比,街上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喜气。
曲非烟和刘芹自从经历那件惨事之后,一路上也是担惊受怕,吃住都在客栈中,生怕被人认出。到得浔阳,他们也是放下心来,这里离嵩山极远,也不虞嵩山派的恶人会追杀而来。
“茶饼,茶饼,刚做好的茶饼啦,快来尝尝!”
“浔阳楼做出的糕点,香甜可口!”
“开三石宴啦!”
路边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不仅刘芹和曲非烟心中欢喜向往,王侠心里同样高兴。他前世也曾在这浔阳城中走过,哪里听得到这般吆喝,这里叫卖的不少东西他还认得哩!
王侠嘴角勾着一抹笑意,问曲非烟和刘芹道:“你们知道茶饼是什么么?”
刘芹想了想,道:“茶饼,难道不就是茶叶做成饼,要喝便泡开么?”
曲非烟也道:“是呀是呀,难道不是如此么?还是说这浔阳做出来的茶饼味道格外好么?”
王侠哈哈一笑,领着他们到了卖茶饼的小贩那里:“劳驾,来几个茶饼,我要少加些芝麻,多放些桂花!”
小贩殷勤道:“好嘞,好嘞!少加芝麻,多放桂花,哈,这位公子住处定然是靠着庐山啦,那里做的茶饼便都是这般!”
王侠大笑:“对了,对了!便是靠着庐山,当年不过几盏茶车程罢了,吃惯了这口味,小哥,看你手艺啦!来,你们也照着自己口味点几个尝尝,芝麻还有桂花或是别的什么,随意你们加了!”
曲非烟和刘芹自然是没个主意,索性便都要了和王侠一样的。
不一会,小贩便包好了满满一袋,塞到王侠手中,比着大拇指道:“公子吃了便知,我家这茶饼味道定然是正宗的!”
王侠哈哈一笑,他倒也不是嘴馋,只是心中分外想念这味道罢了,正不正宗他倒也不在意。
三人各自拈了一块尝尝,王侠脸上带着笑意,这味道一直都是这样吧,跟前世自己从小吃到大的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家的味道。
曲非烟则是啧了啧嘴,小手在身上擦了擦,又伸到油布包里摸了一块,刘芹倒比她斯文,拿手帕擦了擦脸上带着的碎屑,然后看曲非烟吃的香甜,也忍不住拿了一块出来。
曲非烟咯咯笑了起来,王侠也笑了。
曲非烟盯着王侠道:“侠哥哥,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不笑的时候阴沉沉的哩!”
刘芹也点头:“王大哥确实该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看王大哥鬓角都有些白头发,不像是二十多岁的人呀。”
曲非烟细细瞧着王侠鬓角,小手轻轻地拔下一根白头发,瘪着嘴角道:“非非给侠哥哥添麻烦了……”
王侠哈哈一笑,敲了敲两人的小脑袋:“说什么鬼话,吃你们的,我带你们逛逛浔阳,我在这可待过好久,哈,算算得有十六七年了,而后才游历去了海滨。”
曲非烟和刘芹都吐了吐舌头,这两个小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活到十六七年呢。
……
“看,这湖便唤作甘棠湖,湖那边那个亭子叫作烟水亭,这亭子可了不得,大有来历呢。这亭子所在之地,当年还曾站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你们猜猜是谁?”
“不知道,不知道,了不起的人物那么多,我们哪知道是谁。”
“是三国时候的周瑜周公瑾了!当年他出战时便是在此地点将的,哈哈,后来人便筑了这个亭子,我在浔阳的时候,每天都有老头老太太在这里听戏哩!我当年上学的地方便离这不远,现在倒是看不到了,让我看看啊,呀,算算距离便就在这里了,现在倒是看不到呢。”
……
“你们看这坝,看到没?浔阳管这坝叫小坝,上面种些树木,仲夏之时可凉快了!我当年还曾经悄悄从学校逃出来,跟人在这里散过步看过湖呢!诶呀,现在也不知道当年那些人都在哪里,哈哈,说不定他们还能在哪本书上看到我!金老先生说不定还知道世上有我这一号人物哩!”
“呀,再看这里,沿着长江修了一道堤坝,风景格外壮阔。凉风习习,波涛汹涌,是个赏江的好地方,每到月圆时候,或是我游历归来,便总要约上几个好友,在江边小酌。”
“那里是浔阳楼,哈哈,宋朝有一人唤作宋江,便曾在这浔阳楼上题过反诗,结果让人给告了,不知道多少弟兄来劫他的法场呦,又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不知不觉,王侠已带着两人走完了他熟悉的浔阳。往事历历在目,湖未变,江未变,城未变,人也未变呢。
“走,我们在浔阳高高兴兴玩两天,然后就上庐山了!”
“庐山?”
“是了,庐山可好看得紧,我们便在山脚买个现成宅院,安顿下来。那里地方开阔些,我也好教你们武功。”
“好,好,就是庐山了!”xh:。126。81。50
第四十六章 练功与情愫()
一日天气晴好,庐山脚下一座小小宅院内。
刘芹头上顶着一碗清水,两边肩上也各托着一碗,正在太阳底下练着马步。刘正风毕竟还是太过溺爱于他了,虽也有传授刘芹衡山派的功夫,但心疼幼子,竟未过于督促,反倒是希望刘芹能在洞箫上有所建树,因此刘芹虽也有些功夫在身,但毕竟粗浅,且根基不牢。王侠自是能看出这点,是以便让刘芹夯实根基。
刘芹自也知道自己当年习练功夫时是何等景况,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要想报嵩山派的灭门之仇,先得把根基巩固了,是以并无怨言,只是沉腰坐马,努力调匀呼吸,把身子站得稳稳的。
王侠看他这般样子,也是微微点头,道:“每日马步站桩打坐,也幸亏你有些基础,半年之后基础也便打牢了,之后便可开始练些杀人伤人的功夫了。”
刘芹听得心中一喜,呼吸稍乱,砰的一声,头顶那只陶碗便落在了地上。
王侠笑了笑,又在旁边取了只陶碗,满满舀了一碗清水,放在刘芹头上。他看看天色,道:“再站一个时辰,而后便去打坐养气好了。”
刘芹也不说话,只********地站他的马步,再不上王侠的当了。
王侠点了点头,慢慢走到曲非烟那处。
曲非烟此时正走着梅花桩,在练曲洋传她的一门步法。她虽然年纪较刘芹差不多,甚至还要小上一些,但功夫可就比刘芹高多了。刘芹而今顶多是轻身境,曲非烟已然有强身境接近大成的功夫了,也是曲洋教得严厉,不然曲非烟天生心思就活络,怕是还定不下心把武功练到这等程度。
王侠在旁看了会,觉得曲非烟根基倒是打得扎实,下盘很是稳固,练这门步法倒是够了。这步法自是不如凌波微步那种神妙无方的步法,但用来打基础却是极好的,练到高处自有神妙之处,只是她这步法转折间总还有些生硬,不够圆润如意,怕是练习不够的原因。
想到这里,王侠提剑在手,也不出鞘,只在曲非烟走得聚精会神时轻轻一点,点在她步伐转折之处。
曲非烟正练得出神,突见一柄长剑封来,心下陡然一惊,还以为是行迹被人发现,有人来除魔卫道了。她也是胆子极大,脚步一动,身形陡转,一柄匕首已悄悄握在手中刺了出去。
铮,王侠两指夹着曲非烟的匕首,无奈笑道:“出手好狠呀,非非妹子。”
曲非烟刚刚那一转一刺几乎是不假思索,这时抬头一看,发现夹住自己匕首之人正是王侠,脸上也是一阵发烧,道:“呀,侠哥哥,我……我以为是坏人嘛……”
王侠松开了手,点头道:“刚刚那一转倒是很好,比你练习时候走得要好上许多,最关键的是那一下出其不意,不退反进,虽是险招但也可收奇效。”
曲非烟出神地听着王侠说话,脸上一阵绯红,就呆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王侠倒没注意到曲非烟状况,笑道:“非非妹子,你接着走,我看你步伐转折时总有些晦涩之处,我便在那时逼你一逼,应当很快便能练得纯熟了。”
曲非烟听到王侠要给她陪练,突然回过神来,讷讷道:“啊……啊,那,那好,那好……”
王侠一阵摸不到头脑,怎么非非妹子怪怪的?他也不想许多,只道:“那你开始罢,便当我不在好了,就跟你之前那样走一遍,到了你不够纯熟的地方我便逼你一逼。”
曲非烟面上发烧,心道:“怎么办,怎么办,侠哥哥看着,我……我怎么好走啊,怎么这么羞……”她面色越来越红,脚下好像扎根了一样,竟迈不出去,面色越来越红。
王侠看着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脸色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他走到曲非烟面前,问道:“非非妹子,怎么脸色这么红,发烧了么?”
“啊……没,没有呀……我,我没在别人面前练过功,有些紧张……我,我调整一下,马上便好!”曲非烟红着脸说道。
王侠心中好笑,他还真没想到那个外向活泼的曲非烟还会害羞紧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当下伸手出去摸了摸曲非烟的头,道:“好,好,你别紧张,慢慢来便是。”
曲非烟耳根处一阵绯红,讷讷道:“呀……嗯,嗯,好……”
半晌,曲非烟平复了心情,定下心神来,又走到梅花桩上,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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