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江湖所谓大侠者多数只会欺世盗名江湖所谓正派者多数只会蝇营狗苟偌大个江湖侠在哪里王侠要仗剑渡尽天下不平事在江湖里写一个大写的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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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华山有少年()
正是盛夏炎炎。
华山上,一块石刻被晒得滚烫发亮,隔着远远得就能觉得上面的热力。石刻约莫一丈见方,通体乌黑,立在路旁,上面银钩铁划般刻着四个大字“华山剑派”,这还不够,字里又用朱红的大漆漆上,更加惹眼,叫人远远就能看到这是华山派的地方。
说起华山,那可有得说道。华山人称奇险第一峰,华山上有个华山剑派,另外四岳上也是有的,几个剑派在江湖上合称五岳剑派,也是有老大的名头。
可偏偏华山剑派却不是这五岳之首,如今的五岳之首乃是嵩山剑派。当年华山也有过威风的日子,要不是门中出了场巨变,那估摸着现在也就没嵩山剑派什么事了。华山派自己说是遭了瘟疫,可谁也不信一场瘟疫能让华山高手死个精光,不过华山衰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那五岳盟主之位也是早早就被嵩山派拿了去。
所幸,华山派这任掌门是个明白人物,更有个青梅竹马一起在华山学艺,两人合力倒也把华山派的招牌支撑了下来,眼下虽还未恢复旧观,还是人丁零落,但也算蒸蒸日上,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这任掌门叫做岳不群,取的是君子卓而不群的意思。岳不群也未曾辜负这个名字,接任华山派以来也是兢兢业业,总算是稳定住了局势。更因为他长相儒雅,知书达理,武功高强,行事也堪称正大光明,因此在江湖上也有个君子剑的雅号,堪称正道中人顶尖的那一批了。
这日,岳不群对夫人叹道:“我俩当年若是像侠儿一样,如今华山派又是不一样了。”
岳夫人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你那时候哪像现在这么稳重,整天猴急猴急得不知道干什么,今天要学这个,明天要学那个,哪里有个定性,就跟冲儿和灵儿一样!也就是天资不错,后来也肯努力,不然哪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头!”
岳不群又是一叹:“悔不当初啊!”
岳夫人皱着眉头:“悔什么?”
岳不群抵着头,黯然道:“我当时若是再努把力,不那么贪玩,再有点定性,把功夫练得高一点,现在指不定就能让华山派再上一层楼了……可惜可惜啊!”
岳夫人柔声道:“没什么可惜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这些年华山不也越来越有起色了么,还不都是靠你大力斡旋。便是日后去见师父他们,也不用惭愧什么。”
岳不群点了点头,摸了摸胡须,笑眯眯地说:“好在如今华山有几个好苗子,用心调教下肯定能成大器,冲儿、灵儿都是如此,侠儿就更不用说了。”
岳夫人也是点头赞许:“侠儿也确实不用我们操心。当年在山下捡到他时我便觉得他有大造化,后来学文过目不忘,学武又是天资聪颖,哪个习武之人不爱这样身世清白又天赋异禀的弟子!”
岳不群微微点头:“更难得是侠儿没有小孩的浮躁气,耐得住心。他读书就爱道家那一套,多的经书也不看,就盯着《道德经》,如今十多年了,他都该读了成千上万遍了罢,可每日都要再读再注,我当年不如他呀!再说学武,冲儿跟灵儿是刚刚会了套剑法就要更高深的来练,侠儿偏偏是将最基础的那套剑法反反复复练了六七年,每个招式都注解得明明白白,比祖师的手书都来得清楚,然后他才讨要了一套希夷剑法,如今也练了三四年了吧,前几日看他演练,啧啧,使得真是……”
岳夫人掩嘴笑了。
她知道丈夫的脾气,平日里板着个脸,美其名曰君子喜怒不形于色,从不肯开口夸人的。那年冲儿一式百鸟朝凤练得滚瓜烂熟,他也不过点了点头,要想让他夸人,那非得提起侠儿不可。就是丈夫那性子,在众弟子面前也是时常夸赞侠儿,可偏偏就是在侠儿面前,他是决不肯说一句好话的。
丈夫就是这样,生怕弟子有了傲气,移了性情。
……
华山剑派内。
王侠正认认真真地练着已经滚瓜烂熟的基础剑法,其实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劈刺拨撩那几招,但王侠非得刺得又快又准,撩得又稳又巧。师父也常告诉他,行走江湖的时候,关键时刻保命的都是这几手,那些精巧招式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决计没这几手好使,他也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
一套剑法被他一招一式演练完毕,哪怕烈日当头,王侠身上也一滴水渍都没有,不过是面庞涨红了一点。
王侠看了看天,这天气跟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一样燥热,王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当年,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足纤细无力,被包在襁褓之中,曝于烈日之下。任凭他如何焦急,嗓子里也喊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发出凄惨的哭声。
也幸亏那时师娘路过,这才救了自己。师父师娘也就顺势把自己收入门下,就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养大。
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还有一个弃婴,师父给他取名叫令狐冲。
王侠笑了笑,自己还记得当时听到师父叫岳不群,师兄叫令狐冲时的表情。
自己身上有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王字,师父也就知道自己姓王了,后来取名时自己咿咿呀呀地指着一个侠字,于是自己现在也叫着前世的名字。
王侠摸了摸被自己贴身放着的令牌,他总觉得这令牌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好像里面藏着一扇门一样
王侠摇了摇头,排除杂念。
一晃也就十三四年过去了,自己已然是华山剑派的二弟子,曾经梦想过的仗剑行江湖如今也实现了一半了。
一番感慨过后,王侠又演练起了剑招。
这次倒不是那套基础剑法了,是几年前问师父讨要的希夷剑法。
剑光一展,王侠便演练开来。
烈日之下,那青钢长剑竟也不反光,反倒隐隐有种幽晦之感,长剑破空时也不见风声,正是希夷剑法的高深境界“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岳不群远远瞧着弟子刻苦用功,也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催促,只是默默记下了王侠运剑出剑时还不够浑然天成的地方。
晚上,华山上星光如海。
王侠点着盏灯,手里的毛笔轻轻在一卷泛黄的《道德经》上圈下了那句“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对照着在旁边的注解上沙沙地写着他的感悟。
一朝美梦成真,如何能不努力把握?
第二章 山门()
王侠慢慢睁眼,而今已是晨光初现。
他利索地穿好衣物,洗漱干净。王侠看了看天色,一提气,纵纵落落地便往山门那里赶去。
倒也不是山门处有什么吸引人的物事,若说物事,那倒是有的。一把笤帚,用来清扫灰尘落叶;一个簸箕,用来承装枯枝烂根。
华山掌门岳不群以君子之风闻名,他对弟子要求也与其他门派不同。其他门派只考校武艺,华山派却还时不时地要考校学问,岳不群也算饱读诗书,但也不教弟子那些腐儒学问,只跟弟子强调气节二字。
他时常说:“咱们为何被称为名门正派,你们可曾想过?那是传承久远就可以的么,是武功高强就可以的么?名门正派,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正字。持身正,不偷不盗不嗜酒不好色,不以大欺小不以强凌弱。守气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更难得的还有遇事不平拔剑相助。你们能做到这些便也不愧是华山弟子,便也不愧人家叫我们一声名门正派。若是再能明辨是非,虚怀若谷,便是没有武艺在身又如何,江湖人谁不敬你,谁敢说你不是君子仁侠!”
每到这时,王侠总是默默点头。岳不群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是不一样的,他相信这一点,他也相信自己能让师父一直是那个谦谦君子。
闲话少叙,起起落落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王侠便来到华山山门,岳不群早已在那里做起了洒扫的杂事。
一派掌门亲自做这些洒扫童子的活计,放到江湖上哪有不被人笑话的。当年岳不群还没有这么大名声的时候就被人揶揄讽刺过是“童子掌门”,岳不群也不动气,只是微微一笑,道一句:“华山派从来都是这个祖例,掌门必然要给弟子立一个规矩,岳某不才,只想教弟子做事务必踏实认真,不嫌事小,不惧事大。更有,华山派物力衰微,岳不群多做点杂事,弟子们就多点工夫练功读书,若是他们争气了,岳不群就是再打扫二十年的山门又有何妨。”
就这一句话,满堂喝彩。便是那揶揄讽刺之人也是满脸通红,羞愧不已,直直地向岳不群作揖道歉,连饮三碗烈酒,连道三声佩服。
见到王侠来了,岳不群也不搭理,依然扫着枯枝落叶。
王侠也只恭恭敬敬一揖,自己拿了笤帚簸箕,从另一头开始做起。
……
也就一会的功夫,岳夫人并着华山派几个弟子也都来了。
人人表情肃然,依次拿了笤帚簸箕,分到几条山道上打扫。
当时也不过刚能看到天边一点红光,放在其他门派此时定然是寥无人迹,华山派已然是在做着他们的早课了。
洒扫,擦洗,华山弯弯曲曲的山道就是华山弟子的早课。
岳不群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暗自里已是摸了几把眼泪。
其他门派弟子自然是不用如此辛苦的,日日练功就是,洒扫洗衣做饭都有杂役负责。可华山派虽然顶着五岳剑派的名头,内里却实在没有别的剑派的风光,这一众弟子还未长成,华山派还不复旧观,只能苦了这些弟子了。
不过也幸好,倒也磨练了他们的性子,不像江湖人那么戾气深重,整日只知打架斗狠。自己虽然整日批评他们做事浮躁,心不在焉,但又岂会真的对他们不满意?自己这些弟子,真真是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了。
……
王侠同样对师兄弟们敬爱有加。
他虽然不过是异界来客,但十几年下来与师兄弟还有师父师娘朝夕相处,又怎能没有动感情?人非草木!
大师兄令狐冲,当年看书之时自己就对他敬佩有加,佩服他的机智聪颖,更佩服他的豪侠气概。
而今朝夕相处,对令狐师兄的好更看得一清二楚。他真的称得上正大光明的君子,行事虽有诙谐浪荡之处,但持身正,大节无缺,关爱同门,敬爱师长,心中有凛然正气又多一股豪侠气概。
三师弟劳德诺,自己知道他是带艺投师而且是嵩山弟子,对华山心怀不轨。但他对师兄弟也真的是关爱有加,诸多师弟顽劣,拿他取笑之时,他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自己看得分明,劳德诺是真的拿自己等人当作师兄弟看待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侠叹了一声,他的事,自己管定了,绝不让他走老路。
还有梁发师弟,施戴子师弟,高根明师弟,还有六猴儿,还有小师妹,自己几乎是跟他们一起长大,自己虽然年纪与他们相仿,但心里又较他们老成许多,从来都是拿他们当弟弟妹妹关爱,决计不肯让他们受一点委屈的。
至于之后加入山门的几个小师弟,自己较他们年岁大一些,因此不是很熟悉,但每日受他们的师兄礼,每日为他们答疑解惑,若有人想伤害他们,自己也是万万不容许的。
……
令狐冲看着师弟的身影,感叹了一声。
他向来对这位师弟尊敬有加,自己性子顽劣,屡教不改,师弟虽比自己小上一岁,却老成持重,行事有规有矩,偏偏又不迂腐。
自己曾以为这个师弟就是个书呆子缺心眼,又兼他深受师父喜爱,自己心中不忿,曾对他不理不睬。但一日在山林中却听到猛虎咆哮,腥风扑鼻,又听到叱咤有声,看到剑光纵横,咬牙凑上去才看到师弟浑身是血,身前躺着只没了声息的大虫。
师弟昏倒前还对自己说:“今日看到这只大虫,生怕它害了师兄弟性命,总算侥幸杀了它。师兄,师兄千万告诉师父说是我不慎落崖,不然师父听到我不自量力又得一阵狠骂了。”
自己当时哭得稀里哗啦,发誓定然敬他爱他,决不再有半点轻慢。而今也是几年过去了。
陆猴儿等人与令狐冲最为亲近,因为大师兄为人诙谐有趣,豪放不羁。对二师兄王侠,他们则是敬畏有加,一是因为华山弟子中王侠武艺最高,连大师兄都比不上他,二是因为王侠为人方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平日里代师父管教弟子,严格又不失法度,自己等人实在敬他畏他。
虽敬虽畏,但最多的还是爱他。王侠师兄是天下顶好的师兄,自己几人都是知道的。半夜里给自己掖上被角的总是师兄,自己受伤了,最着急着去找药的总是师兄。
……
王侠看着石刻上朱红的华山剑派四个字,眼睛忽地湿润了。
十多年间,自己已不知不觉地成了真正的华山弟子了。
这里,自己是再也割舍不下的。
第三章 武功之境()
又是几年过去,再有两三年光景王侠就该到加冠的年纪了。
这时已是晌午,快到吃饭的时候,华山剑派大大小小还都聚在演武场,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内的比斗。
场内三人战成一团,衣袂飞舞,剑光闪动。
令狐冲剑走轻灵飘逸,飘逸中又带着决绝狠辣;王侠剑势磅礴大气,大气中也不乏精巧变化。
两人长剑皆似有灵性一般。王侠正面主守,手中一柄青锋剑守得滴水不漏,一招一式简洁大气又浑然天成,守势中又似乎带着攻势;令狐冲侧面游走主攻,剑光游走莫测,招招刁钻诡异。
而与二人酣战之人正是华山掌门岳不群,纵然是以一敌二,他也游刃有余,一柄长剑用得轻松写意,剑光护住周身三尺,时不时还有余力去攻令狐冲,总不让二人酣畅淋漓地配合。
二人久战不下,寻了个间隙对了一眼,各自点头。
忽然,二人剑风陡然一转。
王侠手中长剑明灭不定,挥动之时不带丝毫风声,正是希夷剑法。
令狐冲则是神色肃然,剑法朴拙,浑然有君子之风,这是养吾剑。
岳不群也有些措手不及,剑光紧缩,被令狐冲的养吾剑死死缠住。
养吾剑取自“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最是中正平和堂皇大气,此剑有成,除非敌人实力实在太强,不然你也总能与他过上两招。令狐冲剑道天资极高,虽然为人跳脱,不喜这中正之剑,但常年受师父师弟感染,这养吾剑也是早已登堂入室。
但岳不群两分精力分在令狐冲身上,另外八分都放在了战圈之外游走的王侠身上。只因王侠的希夷剑法已练到炉火纯青,真真有了“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的几分风采,剑势变幻莫测,偏偏又不急于进攻,只在战圈之外寻找战机,反而给岳不群造成了极大压力。
岳不群陡然放声大笑,脸上紫气一闪:“有徒如此,华山后继有人了!”
他掌中长剑再无半点虚势,一剑横劈,冽洌剑风刺得令狐冲双目通红。
当,岳不群与令狐冲双剑相交,竟直接将令狐冲手中长剑劈得脱手而出,其后剑势不减,直冲王侠而去。
王侠大笑:“来得好!”当下也不用希夷剑法,只是运足内力,同样一剑横劈。
当,一阵颤音震得周围功力尚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