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景想开口却无力发声,只感觉越来越痛苦,似乎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晕眩间她看到严知鱼步步逼近……
“走开……走开!”穗景身上突然亮起一层紫色的雾气,生生阻止了严知鱼的步伐,穗景顿时感到全身一松,瘫倒在地。就在此时身后的蜥蜴人行动了,抓起穗景一个箭步逃开,而严知鱼竟被这片紫色惊扰了心神,没有追赶,只是怔怔地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这绝非一颗的力量,穗景啊穗景,莫非都在你那里?多大的惊喜啊,太好了。”他脸上的不甘换成了得意,在夜色下分外阴鸷。
最后一点火烧云也失了痕迹,天空回到一片墨兰的状态。蜥蜴人带穗景奔行了不知多长的路,终于体力不支颓然倒地。
“小乐?”穗景惊慌地去扶他,手刚触到鳞片他就如被烙铁烫到一般弓起身子,痛苦呻吟,鳞片剥落,几片残存在穗景手心的竟然立时融化掉。“这,这是怎么回事?”穗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当她把一双手伸到自己眼前,一颗心沉到谷底。
一双手细看下变成了浅浅的紫色,原本细腻皮肤也不知不觉间变得又干又涩。她叹了口气,低头瞥见蜥蜴人不安地转动他的大眼睛。
“没事,洗洗手就好了。”她笑言。
蜥蜴人没有笑,他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他沉默地望着穗景,直到对方耐不住这宁静先一步打破,“嘿,不想问问我怎么知道你是谁的吗?”
这话果然产生了效力,蜥蜴人已用尽了气力,他慢慢抬起脖子,勉强点点头。
“你肯定不是末日生物,因为你有意识,第一次出现时你跟则新一起,那之前你定是跟尚非一起,尚非早就知道你的存在,看来从前是他照顾你,”穗景从蜥蜴人眼中读出肯定,于是继续,“但这些都只能说明你是个有背景的异化人而已,”她突然大笑起来,“其实我刚才说的推理的都是废话,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你,那就是你于知乐不可能是别的谁!听了这话你感动吗?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谁能想到我们就从化妆师小助理沦落成逃犯流浪汉了呢?”
穗景仰天躺倒在地上,土里有轻微的铁锈味道。“因为这三个魔鬼,我之前特担心自己会变成田扶摇那样子,”她举高手臂袖子滑落,三颗紫瞳清晰出现在白皙的手腕上,“但现在我竟然觉得无所谓了,真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摆脱不了宿命,我又何苦担惊受怕,苦苦挣扎呢?”她莞尔。蜥蜴人却不买账,他吃力地伸出手在土地上写字:
不能放弃,还有则新。
则新?
“则新?则新啊……”穗景抬起头望着一方无边无际的夜,浩劫摧毁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却把完整的夜空拯救了出来。
“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喜欢他,跟个傻子一样暗恋他,或许我就不会梦到他,遇上他,也不会有这跟厄运一同出现的超能力,我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害怕,恐惧,求生,期待,”她转向蜥蜴人,“从前你轻视的,我抛弃的,最最平凡最最寻常的,都已经回不去找不到了。”
一滴泪从她眼中流出,慢慢滑过脸颊,经过还笑着的嘴角。
则新说,一定要找到你,现在,一定要找到他。
蜥蜴人越写越快,最后几个字的笔画狠狠翻起灰土,在月光下像一幅神秘的图腾。
☆、地府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看看收藏和评论悟到一个道理:更得再慢写得再烂都有人默默等你……当然也有可能是忘记删了(追打!)
总之,穗景回来了,第三卷也是最终卷即将呈现,大结局啊我也好期待。
2012年的第一个季节即将过去,原本属于春光的词语——浪漫,生机和新鲜,都被不知休止的阳光无情剥离。再也没有骇人的冰雪和雨水出现,大地活像在火上呆了半日的干锅,分分钟都有爆炸的危机。地面上千沟万壑,像一张张大嘴,等待吞噬那些严重脱水的人们晃晃悠悠送上门来。
这对于濒死挣扎的人类来说并非不是个好去处。
沙漠旅人在临死前会出现幻觉,最渴望最美好的场景会在眼前闪过,梦中情人捧一泓清澈的水巧笑着送至唇前。然而这只是修饰后的美丽,事实上他们能清晰地感觉生命力随着体内最后一丝水分蒸发而流失,眼前脑中都是那捧又清凉又诱人的水,颤颤的水面轻荡,当这宝贵液体轻触唇齿,滋润喉咙,重新浸湿体内所有器官的想象会如蜜糖毒药。因为想象如此美妙,可身体的本能会诚实反应,不会被这脑补的美好哄骗。一个撒谎的脑袋和一个诚实的身体只会令死前的痛苦加倍。
心如死灰只能造就出行尸走肉。
凤磐社就是踩在一群行尸走肉身上规模日益加大,事情发展到不受控的状态,人们会为了争夺进入凤磐社干活的名额生死相搏,只为了那一小口清水。凤磐社控制着最大的地下水源,仅这一点,就让它的首领成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而这位最有权势的严知鱼只做了三件事:第一,派人日夜把守赤鬼岭;第二,广而告之抓捕穗景和蜥蜴人;第三,不停地为凤磐社更新换代,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工作超过七天,七天一到,不管你跪地哀求还是以死相拼,凤磐社都会将此人扫地出门,若有人死赖不走自有新人会主动解决掉他来为自己争取名额。
严知鱼不再相信任何人。
大地上多出大片的井口,饥渴到极点的人们还对几十米深的地下抱有一丝希望,用狂热眼神期待大地的最后一点乳汁能流进自己嘴中,但那些高科技工具造就的深井,从来没有过一滴水,钻头甚至会把石头敲出火星。40米的时候人们把希望寄托在60米,然后是80;100……160米时,他们不得不放弃,因为燃料也已用尽。
若是机器都做不到,人又能做什么呢?再者,就算想要试一试,可没有水和食物,也只能对着干涸的井口吸气。他们找不到地下水,因为地下河早已移位,人们不会知道,在大地上成百上千个井口中,有一口井里面别有洞天。
穗景早已忘了这是在地下的第几天,也早已忘记了光是怎一副模样。地下百米存了一条缝隙,窄窄一道细流经过,混着侏罗纪时代的沙砾,在穗景手边的一块石头上稍作停留。不知过了多少年才在石头上敲出一小片凹陷。她和小乐就靠着这一道细流活了下来,尽管他们从来没有目睹过这泓救命水的真容,但手指能凭着触摸石头的潮湿程度精确判断每一秒的水流大小。
穗景此刻有别的事情要做,她手背在身后,握一方小小的石片,一下一下在背后的岩石上磨,力度要正好,太轻没有效果,太重石片会断。她每天都磨一小会儿,数着水滴的次数判断小乐出现的时间。终于完成了,穗景轻出一口气。正在这时,缝隙深处传来凿石头的声音,紧接着悉悉索索,一个身影灵巧地闪身进来。
穗景没有说话,只是伸过手握住对方,对方沉默地回握,把一包拆封的饼干递给她。两人无声地交谈,以手指为笔,在对方掌心勾画。
“外面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
“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
“你想出去看看吗?”
“不。”
每天一次的例行交谈结束,小乐沉默了,慢慢退走,重新把死寂还给穗景。不知过了多久,穗景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她举起了石片,试试锋刃,感到手指被划破的凉意。好极了,她想着,摸着自己的手腕决绝地割下去。紫光大作,把洞穴照得雪亮,穗景眼睁睁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上一道血痕出现,又骤然消失不见,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穗景摇摇头,她惊见小乐就在几米开外的石壁上凝视自己。“你——”声音一出沙哑得如同陌生人,“你一直在?” 每一次,每一天,给她送来食物后穗景一直以为他离开了,原来他一直在。
果然,小乐默默点头。
穗景摇摇头,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每一天掐算着时间躲着他磨石头,其实都被听了进去。那又如何呢?穗景低头不去看他,手又举了起来,紫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光芒更加耀眼。石片抵在手腕处,却被一跃而下的小乐拉住了。他满是鳞片的手掌紧紧握住穗景的手腕,把石片打到一边。
“何必呢?”穗景摇头,“早晚的事,我实在坚持不了了。”
小乐只是静静凝视着她,良久,他强行摊开穗景的掌心,手指开始写字。写完了,穗景愣住了,她盯着自己掌心,平时明明在黑暗中都能立刻读出的讯息却在光照下那么陌生。小乐以为她没看懂,继续写,掌心微微刺痒的感觉不断撕扯着穗景的心。
小乐焦急地在她掌心描画重复的讯息,“够了!”穗景大声喊道,狭小的洞穴从未承受过这么响的声音,回声的层层声波嗡嗡作响,“我看懂了。”穗景摔开小乐的手。
“你带我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儿?”
小乐犹豫片刻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小乐低头在地面上慢慢勾画。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穗景立刻想问,伸出手又终究收了回去。小乐这么做自然是有理由,不管是什么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出什么事了?”
“你想出去看看吗?”小乐问,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但这一次穗景的回答是“好。”
再一次回到地面,穗景的第一感觉就是陌生。太阳毒辣地照耀着大地,把本就干裂的土层撕得更大,热度把视线都烤扭曲了,步伐是软的,长路是弯的。小乐从废弃仓库里捡来的帐篷盖在身上,霉菌和灰尘的气味在他们鼻腔肆虐。
但这是活着的证明。
“我们要小心,不能被凤磐社的人发现,事实上我们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小乐交给穗景一张纸条,被叠了很多层,边角都起毛了,想来小乐藏了很久。层层打开,穗景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是张悬赏通缉令,赏额相当诱人,凤磐社首领写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哥真的是恨死我了。”穗景重新沿着折痕折回去。
小乐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我没事。”穗景轻笑,“则新他在哪里?”
小乐把她带到了大剧院,剧院是上世纪老建筑改造的,居然侥幸在众多坍塌物中存留了一半。两人不敢走大路,从下水道迂回而行,直达舞台一侧,轻轻推开一块地砖。
“你一出现就会抓。”小乐抓住她的手警告她。穗景深吸一口气,点头表示同意。她心跳得厉害,似乎是冥冥中有天意,她莫名紧张起来,下一秒她看到了则新。
剧院穹隆挂着一个巨大的网状笼子,下缘离地面有两米多高,金属材质,编得乱七八糟,与其说是鸟笼不如说是几条钢筋自行缠绕的结果。则新就坐在笼子中空处,手脚可以伸出来却无法挣脱,只是无望地垂在那里,看不清表情,像个无生命的木偶。
穗景的心被猛掐了一下,然后被不断重踹。小乐适时按住她的双肩,骤加的力道把穗景拽回现实。她回头看小乐,脸上满是惶恐和难以置信。“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小乐在她后背写着。
“他……还活着吗?”穗景艰难地发出声音,气若游丝。
“活着,但我们现在不能过去。”小乐死死按住穗景不让她动,生怕她忍不住扑过去。穗景仰望着上方则新的身影,眼睛酸痛得厉害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但小乐扶住了她强行把她的视线移回地面,她才看到铁笼下方或坐或卧着十几个骨肉消瘦的躯体,很难称之为人,他们衣不遮体,他们爬行着移动身体,他们没有交流,他们的眼神黯淡。
两人交换眼色,小乐捡起一块石头扔到舞台另一端,细微的一声响立刻引起地面十几个人的警觉,他们齐刷刷朝发出响声的位置看过去,有的人露出了獠牙,非人的獠牙阴光森森,令人不寒而栗。他们四散搜索,而小乐和穗景已经退到下水管道屏气隐蔽,等了好久那些怪人才垂头丧气地重新坐下,继续懒洋洋地等待。
穗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人类为食物争斗、抢夺、杀戮她不是没有见过,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有着几千年文明的人类竟可以在短短几个月退化成野兽同,丧失人性。
“我不能把他留在那里。”她轻声说。
“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小乐摇头。
穗景露出手腕上的紫瞳,“我可以杀了他们。”紫瞳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立刻亮了起来。但小乐随即拉下她的手腕,盯着穗景,在她手心写下来:
“你不可以再用紫瞳!”
小乐拉着穗景潜行于地下,直到远离剧院的范围才松开手,穗景停下来,回望剧院的方向。“不会有问题的,我能控制,我只需要制住他们,你救下他来,我们很快离开。”小乐坚定地摇摇头,望着她的眼里透出一阵悲伤。“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穗景不解她的目光,突然她明白了什么,就在地上一截断掉的金属栏杆上,残留一块光亮的银漆,清清楚楚地映射了她的面庞,脸色苍白,两颊凹了进去,像个陌生人的脸。穗景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那张脸上有一双紫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
☆、幡然醒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看supernatural,免疫力又提高了哦也。
承受能力成功从欧美血腥阶段上升到欧美灵异XD
每集抓个小鬼还蛮有趣的,只是这样的文在JJ能有人看咩?我好想写灵异……咬手绢
小乐立刻踹掉那块闯祸的银漆,可是为时已晚,他不安地扶上穗景的肩膀,拍拍她的脸颊,“不会有事的,”他草草在她手心上快速勾画,“你别担心。”
穗景盯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小乐沉默不语。
“什么时候?”
“……每天,看你磨石头的时候。”
穗景的心一点点凉下来,她沉默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三颗紫瞳,“我还妄想自己只要藏起来不去用它们就会安然无恙,真是太幼稚了。我竟这么失败,沦落到与田扶摇一般的境地,比她还要可怜——”一语未毕她脸颊竟然挨了一耳光。穗景诧异地抬起头,对上小乐铁青的脸。小乐瞪着她,似有满腹的话要说,无奈不得言明,他转身咬破手指,就着自己的血在光线暗淡的地下通道石壁上疾书。
“你不是我认识的穗景,穗景不会说这种丧气话,她也绝对不会把自己跟田扶摇相提并论,”青色的荧光在石壁上延伸,循着小乐的指尖发出幽幽的光,照着穗景的脸,“她知道自己力量小但她总能战胜强敌,她相信奇迹,她自己就是那个奇迹……”
笔迹越来越潦草,线条越来越浅,可小乐还是不停,继续在石壁上勾画,咬破的地方血已干涸,新的创口又被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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