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假的。”穗景说。
“你知道了？那是自然，你活着自然是逃出生天了。”洛珈蓝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当初你特地带我们去看末日轮就是为了让我确信它是真的，可哪又有什么意义呢？事已至此你就行行好，都说出来吧。”穗景出神地望着油灯跳动的火苗。
“现如今活着已属不易，我确实没必要再瞒你了，”洛珈蓝笑笑，话锋一转，“但我也没有必要全部告诉你啊。”
“你想怎样？”
“你跟我回小楼。”
穗景糊涂了。“你不是说严知鱼失踪了，小楼已经没有别人了吗？”
“如果你能回来与我并肩作战，这乱世中必有我们一席之地。”洛珈蓝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盯着穗景，“在外面那些人眼中，我们就是值得顶礼膜拜的神灵。”
穗景抬头回望她，心里开始后悔。“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洛珈蓝，你现在还要循着严知鱼的老路吗？”她觉得不可思议，“天上会降落致命雨雪，地上的人们在自相残杀，地下是满满的江水和数以万计的尸体，你现在居然在想被人顶礼膜拜？”
“世界末日对普通人是浩劫，而对我们是机会，你也看到外面的情形了，人们需要信仰需要希望，谁能给他们安全感让他们信服，谁就能攥住他们的心。”
穗景有些失望。“你说话越来越像严知鱼了。”
“若真是他在，他自会护我们周全，可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我需要你穗——”
帐篷外响起很大的骚动，脚步声叫嚣声。“怎么回事？”穗景望向洛珈蓝，而对方只是交叉起十指等待。神圣不可侵犯的帐篷被掀开了，一个近乎两米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口。
“有别人？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阴影粗着嗓子说。
话虽如此，那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洛珈蓝熄灭的油灯，帐篷里恢复了晦暗的光亮，穗景看清了闯入者的脸，皱起眉来。这种模样还是隐藏进黑暗里比较好，似乎是上帝赐予他巨人的体格后为了平衡，胡乱拼凑上了五官。令她真正想不到的是洛珈蓝居然朝那人低下了头。
“看起来你是如鱼得水嘛，”丑陋的巨人咧开嘴，不怀好意的目光从洛珈蓝转到穗景，“这位客人怎么付的帐？”穗景本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却被洛珈蓝眼神警告，她伸出的手收回口袋，摸出剩下的那包饼干。
“少了些，但这年月能看到这么一双眼睛的姑娘太难得了，到我这里来，你可以跟他一样。”穗景发出近乎轻蔑的嗤笑，巨人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我这个提议难道不好？”穗景没有理他，转身背对他靠近洛珈蓝耳语：“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我的忍耐到极限了你站哪一边。”洛珈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拉过穗景的手对巨人巧笑道：“您看，不需要那么着急，我来说服她如何。”
巨人不语。
“您现在这样只是在毁您自己的生意。”此时帐篷外的喧哗声更大了些，显然为洛珈蓝的话增添了说服力。“既然如此，下次再来我要听见她说好。”巨人拂袖离去，洛珈蓝缓缓抬起头，嘴角带着笑意，朝穗景眨眨眼。
“为什么？”穗景拉下门帘，把外面的吵闹声遮起来。
“为了生存。”
“骗谁呢，”穗景提高声调，“我还要去找人，不陪你玩这女仆游戏了。”
“好了好了，”见穗景要走，洛珈蓝拦下她，“我肯定会告诉你，因为我特别需要你的帮助。”
久违的星夜让很多人仰面躺在地上，哀悼曾经无聊但安稳的岁月。则新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已经奔波了一天一夜，当他终于倒在岩石和黄土上，一股如释重负的绝望感油然而生。“你怎么样？”他喘息着问。
回答他的是一侧伸过来的细长的舌头，冰凉的舌尖在他脸颊轻轻擦过，则新用尽力气把头扭到另一侧，一只怪异的巨型蜥蜴卧在旁边，后肢尚能勉强站立，可前面一双人类的手臂上已经是伤痕累累，血红的伤口深处隐隐反射星光。
“那是鳞片？”则新伸手去摸它的伤口，“伤口会被鳞片覆盖吗？”蜥蜴人不曾回答，只是转动了一下它硕大的眼睛。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就在这时，蜥蜴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他扭动脖子，回头张望，信子几番吞吐，开始低声吼叫。
“追上来了？”则新问，话音未落，他捂住胸口倒在土里咳嗽。再度抬起头来，岩石上赫然有一块血迹。“好，既然这样……”一口血吐出来反而给则新坐起来的力气，他注意到蜥蜴人在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声。
“别担心，咱们差不多，”则新望着蜥蜴人身上累累的伤口，“我们就这么走了，穗景一定很伤心，她肯定恨死我们了……我们得活着跟她……跟她解释，咳咳，现在，”他抓一把土抹去那块血迹，“咱们继续，谁要是起不来谁就不配去见穗景！”
“一，二，三！”
他们在下山的路上发现一间小屋，不仔细看几乎以为那只是块平白无奇的大石头。两人几乎是一点点挪了进去。长时间的行动会让人疲倦，但长时间高强度的奔命只会让人麻木，忘了自己的极限，忘了自己的能量，忘了自己的承受力；可是一旦停下来，所有的疲累痛苦就会苏醒，完全不顾身体承受的极限，加倍反映出来。则新感觉自己昏迷了很长时间，可醒过来自己还是刚进门时的姿势。他贴着墙坐得高一些，打量着屋子，才注意到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则新低促地惊呼一声，一旁的蜥蜴人惊醒，循着则新的目光看过去，发出不安的嘶嘶声。“别动！”则新拦住它，自己慢慢爬过去，那个黑黑的角落距离也不过两米，他觉得自己爬了好几个小时，每行进一寸，身上的肌肉就似乎断了一处。他终于够到了那个人，“喂！”则新喊了几声没有回音。他扯住那人的腰带慢慢拉他出来，才发现那人已死。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乐？”则新突然出声，“这是位圣诞老人。”他从腰带上卸下一个包裹，里面有一本记事本，两块巧克力，最棒的是，包裹旁边有一个野外水壶。则新撕开包装，抛一块巧克力到空中，蜥蜴人的舌头一击即中，卷入自己口中。
“好吃吗？”则新笑，他看看剩下的那块，收进口袋。“有点疼，一会儿再吃。”他指着胸口解释，重新平躺在地。石板搭成的屋顶有一大片的缝隙能看到天空，则新枕着手臂恰好能望见那片天空。
“上一次看星星的时候，谁又能想到星空依旧人世全非了呢。”
☆、坐以待毙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要取这个标题呢？我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看烦了，不管你们了，我继续吧XD
六十五、坐以待毙
他没有得到回答。
蜥蜴人仿佛很疲倦，蜷缩着身子躺着，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发抖。“你怎么了？”则新发觉他的异样，挣扎着爬过去查看伤口，所见触目惊心。后肢和脊背的伤口已经化脓，手指轻轻一碰就有大块鳞片脱落，青绿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忍着点，我给你清理伤口。”则新拿过水壶掂了掂，先是喂蜥蜴人喝了几口，又开始轻轻往伤口倒。蜥蜴人躲开了，“很疼？”则新哑着嗓子问。
蜥蜴人吃力地伸出手来把水壶举到则新嘴边。则新失笑，“我还撑得住。”他把水壶按下去，想继续清理，却突然被墙壁上的什么吸引了。未几，他倒吸一口冷气，“小乐，”他一下子站起来，腿上失力险些失去平衡撞到头，可他还是挣扎着一道洞口，怔怔地看着他们一路逃亡的路线，“我们恐怕被跟踪了。”则新回过头，举起手心，亮晶晶的一片青绿色莹莹发亮。
“你的血液在夜光下很明显，之前一直阴雨我没注意……他们一定会跟过来的。”他们慌不择路一径逃亡的路线在月色下蜿蜒，青白色的痕迹斑驳了半个山头，冷冷地与则新对视。
蜥蜴人挣扎着翻滚起身，想从则新身边溜走，则新一把抱住他，又怕碰到伤口，改为按住他的两只手。“你要做什么？”
蜥蜴人发出嘶嘶声，抓过死尸身上的笔记本沾着血水写道：我引开，你走。
“这不可能。”则新断然拒绝。他又咳了声，抓着蜥蜴人满是鳞片的肩膀，“你记着，”他深深看着对方的眼睛，“那是个意外，你可以自责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自暴自弃的方式，穗景一个人在外，她需要我们，她在等我们，难道我们就让她等到老，像苇婆婆那样？”
蜥蜴人瞳孔顿时收缩。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得信我。”
蜥蜴瞪着可360度旋转的大眼盯着他。
则新指的是尸体躺着的地方，那里土质松软，他轻轻一抓就能抓起一捧土，“我知道会很辛苦，但你必须得试试，”他皱起眉头来，一排火把的亮光正盘旋在山顶，看来他猜得不差，“别墅区的地层比这里坚硬你都能挖通，这里一定也可以。走地下，不需要挖很久，现在水退了不少，有的通道可以用，沿着反方向走，他们不会注意回头路。”
纸上多了几个字：那你呢？
“我是普通人，不是怪物，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则新用力把尸体拽到一边，才只挪动了一点他已经气喘吁吁，不住地咳嗽，“我可以躲，躲不过也可以赖皮，没事的。”
蜥蜴人静静地坐着看他，一动不动。则新焦急地望着渐渐从山顶向下移动的队伍，“快点！你想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吗？穗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了！”他拼尽了力气喊道，“走啊！”
蜥蜴人终于动了，他望了则新一眼，扑到那片松软土地上，用超乎想象的速度钻洞，红土飞扬，很快他半身没入土中。他最后探出头来望着则新。
“好好活着，找到她。”则新摸摸他的头，等蜥蜴人的身影最后消失进深峻峻的地下，他迅速拍平土地，再把尸体拖回来盖住，这些事用尽了他仅存的力气。则新倒在尸体上，仰望石头屋顶的缝隙漏出的一方星空。
“累死了。”他的叹息带着几分惬意，人群的脚步和叫喊声已经清晰入耳，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回想自己过去几天的奇遇。他是怎样找到尚非，发现怪物，是怎样认出那是小乐，是怎样忍受一路的逃亡，遭受明里暗里的伤害。
“在这里！”
火把的光照进来，灼烧形成的烟熏痛了双眼，则新闭上眼睛，任凭冲进来的人把他拉起来，大声叫喊着。声音在耳畔炸开，可则新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奇怪，则新勉强睁开眼看那人不停开合的嘴，为什么会听不懂他说的话呢？
有人发现了尸体下的玄机，则新被扔到地上，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睡意不合时宜地涌上来，掩盖了嘈杂的人声和土地的冰冷。则新困极了，就着倒下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是高老板，控制这片地方的粮食和水源。出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抢超市起家。”洛珈蓝递来一瓶水，出了帐篷这瓶水身价万金。“我对他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对他感兴趣。”穗景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沿着嘴角落在衣襟，洛珈蓝看着她摇摇头：“你现在像个野蛮人。”
穗景笑了一下，之前经历过不少的奇谈异事，也多次面临死亡威胁，可没有一次像自己这几日独立跋涉这般坎坷。死中求生也只凭一时的勇气运气，而生存就没那么简单了，她试过几天不吃不喝，也试过两天睡上三小时，还想保持风度就可笑了。
“我哪里有资格穷讲究呢，还是说说你吧。”
“我要在这里等末日轮出现。”穗景手里的水瓶已经见底，洛珈蓝又递给她一瓶，但她没有接。
“末日轮？”又是末日轮！这个名词在穗景耳朵里嗡嗡作响，深不可测的浓雾，严知鱼语焉不详的表情，还有小乐……空瓶子从她手中滑落，咕噜噜滚到一旁。
“这里往西那片山你方才一定看见了，那山古名赤鬼岭，我研究了很久才找到，那里将是末日轮最终出现的地方，”她凝视着穗景，又补充一句，“这次是真的，我会等在这里，看一切结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穗景不解。“那你还说需要我帮忙？”
“因为这件事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个世界也不止我一人有异能。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楼中楼都是些坏人，可我们从没有伤害过普通人；严知鱼是有野心，但总好过被高老板这样的人当奴隶畜生呼来唤去予取予求。”
“你是说……”洛珈蓝的话让穗景想起一路上听到的事：几次的降水无害，人们又都活泛起来，认为自然界的惩罚已然过去。政府开始重组，但同时甚至更早一些宗教和个人势力影响力开始增大，信仰缺失的众人急于寻找可依靠的精神或物质领袖，短短数月已经发展出大大小小许多的派系，互不相容，各立为王。
“那些新派系里面，有异能者？”
“很多。你要是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会跟我一样后悔没早早处理掉。”洛珈蓝语带冰霜。“我不想再动手了，”穗景席地而坐，把玩着第二瓶水没有喝，“真的够了，我现在只想去找则新跟小乐。”
“如果我答应帮你呢？”洛珈蓝提出条件，“正如我说的，这一带归高老板管，他是凤磐社的人，凤磐社势力遍布天下，总比你一个人两条腿漫无目的好多了。”
这是个诱人的条件，穗景在思考，洛珈蓝拿两人感情和优渥条件双保险留自己是为什么。
“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洛珈蓝看着她，“难道你还想过一个人流浪的日子，没通讯没交通，毫无希望地去打听他们的下落？”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真正理由。”穗景把瓶子举到眼前，透过水面，洛珈蓝的模样有些扭曲。
洛珈蓝慢慢坐到了她旁边。“凤磐社想借末日控制世界，自然不会让末日浩劫轻易结束。据记载月消之日，末日火显，呼灵物归，还世清明，也就是说末日轮会将一切末日生物和特异之像收回，但时间有限，如果那个时候灵物回归被阻止了，它们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了，那么末日就成了永不消逝的黑夜。我需要你帮我，确保赤鬼岭平平安安等待末日轮到来。”
“我不是超人，我做不到，对不起。”穗景低声答道。
“至少你可以先留下来，陪陪我，”骆伽蓝细细端详着穗景，“你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敢想敢说不屑一顾的穗景变没了。”
“出门在外，又老了一岁，不变才奇怪呢。”穗景说到这里突然回头盯着骆伽蓝，“说起来你倒是一直都没有变。”
骆伽蓝低眉浅笑。“多谢你的夸奖了。”她挽住穗景继续走，两人离帐篷已经很远了，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庞大的影子，在一片平坦的荒地上拔地而起。“那是……”穗景站住了，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那是楼中楼？”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