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刘府的三姨太暴病死了!”门更嗓门特别大。
“不是暴病!”经过的丫环道,“好像是中风!前几天三姨太的脸就僵住了,连笑都不会,鼻子也歪了那!”
“啊?好恶心!”门更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听,转而问长绢道:“大夫有什么事?我们姨太死了,恐怕也不再需要大夫了!”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长绢微笑问道。
“这个。。。”门更犹豫。
“拜托了。”一定银子越过长绢的肩,交到门更面前。长绢回头 ,正是刚刚被自己扔掉的乘风,手里还拿着造型凤凰糖。
“呃。。。好吧,我带你们进去。三姨太的尸首就停在后院房内。”
因为府内忙着张罗丧事,几乎没人注意有生人的到来。在前往后院的长绢说:“请问,府上的老爷可是位列三甲的富商刘员外?”
“是啊,你们是外地人,不熟吧。我们员外,在江南可是鼎鼎大名,官府都礼让三分的。所以啊,姨太太自然也是多得很。三姨太曾经风光一时,因为她可是有背景的呢。但是啊风光不长,四姨太来了,她就失宠了。最近还疯疯癫癫的,八成是中邪了。”
驱走了门更,长绢回头对乘风道:“但是,尸首告诉我的却不仅仅是中风这么简单。”
“你看这里,”长绢弯腰指着尸首的面部。那是一张极其扭曲的狰狞的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冻僵了一般,泛着暗黑的紫青色。长绢所指的,是脸上有几个隐约可见的针孔。
“这是。。。针灸的痕迹?”
“是。从面部肌理来看,这根本就不是中风的人该有的表情。从针灸|穴位来看,又绝非治疗中风的|穴位。”
“那这些|穴位是。。。?”乘风问。
“不知道。”长绢又一次把肩靠到乘风的胸膛上,借以减轻自己站着的疲倦感。
“走吧。”乘风揽住长绢,离开了这间充满诡异气氛的房间。
“黄瓜粉三钱,蜂蜜五钱,芦荟四钱。。。”长绢提笔认真地在写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乘风手中端着新出锅的热乎乎的莲花糕,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你在写什么?新的药方吗?”
“不是,是吴公公要的美容秘方。”长绢一脸正色道。
“这年头,”乘风暗想,“太监也美容?”
“长绢!长绢!”门外伴随着匆忙脚步声和大声呼喊,即是梅娘。
“长绢,看!沈大人给我买的新钗,好看吗?”
“梅娘,”长绢叹了口气,把刚刚写好的美容秘方折成纸条,绑在了一只白色的鸽子腿上,“你连这个都要跟我说吗?”
“说对了!啊,莲花糕吃了没?这回我加了莲子哦。大补——大补!”梅娘的嘴唇抽搐的笑。
“梅娘,你是想笑还是想哭啊?”
“咳,最近就是不对劲嘛。脸总是硬邦邦的动不了。”
“可能是进入衰老期了。”
“你找打!”梅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了上来!(在此感谢aikodoll大人的全力支持!)
“对了长绢,差点忘了正事。刘员外希望你到他府上助兴。他要过六十大寿了。咳,你说这种人,三姨太刚病死就办寿筵!”
寿筵对于刘员外,自是比那不受宠的妾要重要的多。寿筵亦是尽显富商气派。江南各大官员都在邀请之中。
长绢一袭月白色长衫,腰系青丝结,手执透明圆扇,若隐若现的遮在颈前。
柔软的发丝微扎成髻,青丝挽起。几屡垂于白颈之后,欲拒欢迎。
就在所有人都吃惊于如此美丽女子之时,长绢微微作揖,莞尔一笑,又是倾倒众生。
寿筵对于刘员外,自是比那不受宠的妾要重要的多。寿筵亦是尽显富商气派。江南各大官员都在邀请之中。
长绢一袭月白色长衫,腰系青丝结,手执透明圆扇,若隐若现的遮在颈前。
柔软的发丝微扎成髻,青丝挽起。几屡垂于白颈之后,欲拒还迎。
就在所有人都吃惊于如此美丽女子之时,长绢微微作揖,莞尔一笑,又是倾倒众生。
众人纷纷猜测,这莫不是刘员外的五姨太?
刘员外不无自豪的站起来,面对宴场道:“相信各位都听过江南流莲舫,而这位拥有倾国之貌的女子,正是流莲舫的第一花魁——长绢。”
一时人们议论纷纷。流莲舫,长江流域的流动青楼,公认的青楼之最,而坐上第一花魁交椅的女子,据说是从来都卖艺布卖身的。即便如此,银子还是会源源不断的流往流莲舫。得以见到花魁的面已经要让一个寻常人家倾家荡产,而请到她来酒宴助兴,定是天价。
长绢放下扇子,改执银丝边锦缎手帕,手扶酒杯微笑着敬酒。
一杯,两杯,五杯,竟是面不改色。
“海量!流莲舫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人们啧啧叫好。
又一次翻转酒杯,滴酒不剩,长绢微米着眼,露出浅浅笑容。
乘风微锁眉头,却没有上前阻拦。直到寿筵结束。
陪长绢走在刘府后花园,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长绢解开头上的青丝,长发飞扬。
“乘风,其实这次的飞鸽传书——吴公公说——乘”长绢犹豫一下措辞“皇上下江南了。”
乘风站住脚步不动,无言的望着说不清什么表情的长绢。
“他应该是不知道咱们在这里吧?他应该以为我在天山上采摘冰绝火莲?”
“可是。。。”长绢又摇摇头,“也许他知道呢,也许他是特意来江南看我?”
苦笑一声,长绢抬起病态般纤细苍白的手,向上高举捧住乘风的脸,凝视着,从中似乎想找出一点“那个人”的影子。
缓缓的放下手,长绢又把视线移到身边的湖:“我有一个未婚妻。初次见到她时,她已经落水。”
“因为当时她的父母逼她嫁给一个年迈的富商,想以此扩大家业。她宁死不嫁,所以投湖自尽。是我救了她,进而和她定下了婚约。”
“哈哈哈,”长绢大笑着,笑得眼里都泛起了水雾,道:“真是奇怪呢,我几年都没念她一回,直到看见了这湖。这就是所谓的睹物思人么?”
“皇上不会忘记你的。”了解他的意思,乘风道。
“是啊,我陪他下了这么久的围棋,都快成他的‘棋待诏’了。他想下围棋时,也会想到我吧。”长绢笑道。
“那你说。。。他招嫔妃侍寝时,也会想到我是不是?还是说,他招我侍寝时,脑里想的是别人?”
“长绢。”乘风大手一揽,轻轻捂住了长绢的嘴,“你喝醉了。”
“是。我喝醉了。”长绢闭上眼睛,靠在乘风的胸膛,“带我回去吧。”
微微解开领口,长绢感到一阵阵醉意,坐在轿中,外面的声音传入耳朵。
“可是三姨太的医药费还没付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去去去,堂堂一个大夫还要来捣乱。我们刘府有专门的大夫,太太怎么会欠你的钱?”门更的声音。
“不一样!你们太太来我这里治的是不能说的病,怎么会请名医?带我去见你们老爷,我跟他说。”大夫不耐烦道。
“慢。”
两人回望突然从轿中走出的绝色女子,顿时倒吸了口气。
“你治的究竟是什么病?”长绢有种不祥预感。
“是一种秘药,从西域传来的,有养颜回春之效。”谈起他的药,大夫难掩得意之色。
“哦?那为三姨太针灸的也是你了?”长绢问。
“是,那种药不可服,不可敷,只有随针入肤才有效。而且效果奇佳。”
“是否效果可以支持半年?”长绢冷冷问,脸色愈加可怕。
“是,姑娘猜对了。”
长绢回头对门更说:“请去报关吧,三太太的死因,长绢是明白了。”
“什,什么意思?”
“从西域传来的养颜药物并不多,效果也都一般。听说西域有种方法叫‘注射’,即将药物注入肌理。而且有一味名为‘肉毒素’的药物,本为剧毒,但经稀释可称为美容痒颜的奇效药物。”
“那和我们太太。。。?”门更越听越糊涂。
“你们太太并不是中风了。是长期打这种药的副作用。而死因——你身为大夫却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导入药物,是根本无法使药在肌理内分散吗?如此浓度,必死无疑!”长绢怒道。
“怎么会,不可能!”大夫大叫道:“有许多姑娘都在治,怎么没看她们有事?就连流莲舫的女子都在我这里用这味药!”
“流莲舫?”长绢惊讶,突然想起了这几日。。。
(“梅娘,你是想笑还是想哭啊?”
“咳,最近就是不对劲嘛。脸总是硬邦邦的动不了。”)
心头一窒——梅娘!
“乘风,我们回去!”长绢脸色变得铁青道。
若是梅娘也。。。长绢不敢想,只恨自己脚下无法生风。
“沈大人,您都从刘府寿筵回来了,那长绢呢?”梅娘细心的为沈大人沏了一杯茶。
“她在酒宴上喝得不少,大概是醉了。”沈大人眉头紧锁。
“长绢和乘风是什么关系?”沈大人问道。
梅娘看看他的脸色,犹豫一笑:“不太晓得。不过当初长绢来流莲舫时,身边就跟了乘风,就像块木头一样,不说话,总是跟在长绢身后,有趣得很。”
“梅娘,你愿意嫁我做妾么?我知道,我每次来流莲舫都找你。。。”沈大人道。
“。。。。。。”梅娘脸顿时红了起来。
“任谁都会以为。。。可是我喜欢长绢。她总是像对待所有客人一样对待我。。。我不能说啊。。。”
梅娘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沈大人对梅娘说这些算是什么呢?”
“我。。。想让你劝劝长绢,何必非得委屈自己卖艺在青楼这种地方呢?若是她同意我赎她,我想则日接你和长绢过门。”
“沈大人的意思是,我是长绢的陪嫁?”梅娘冷冷道。
“不是,我没这样想。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希望你能出来,远离这样的生活。”
“不必了!”梅娘道,“长绢的意思,还请沈大人自己去问。至于梅娘,不必大人劳心!”
“梅娘!你怎么了?”
“哈哈,”梅娘突然大笑起来,“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恨我一直把心放到一个如此瞧不起自己的人身上!
呼吸似乎越来越急,表情越来越不像是自己的,梅娘喘息着,意识开始朦胧不清。
想这几个月来自己的用心,本以为他会懂,结果呢?不过是作贱自己罢了!
眼前一片空白天旋地转,梅娘就这样倒了下去。
帷帐飞舞,一阵酒香飘过,一身着月白长衣的男人,竟稳稳的接住了梅娘,将她不堪一握的腰揽在怀中,进而打横抱起。
收臂,靠近梅娘的脸,还有气息。
抬眼,盯着面前呆在原地的男子。
“长。。。绢?”平日里总是隔着一层沙幔,但也熟识了她的气息,可是,眼前的人,分明有着不易察觉的男性喉结!全然不同的气质,让沈大人不敢确认眼前的人。
他梦寐以求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明明是纤细甚至是虚弱的手,抱着一名女子却异常轻松,长绢转身对乘风道:“回房间。把药箱找出来。”
“等等!长——长绢!既然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请你考虑一下,我愿意赎你出来!”沈大人急道。
长绢低头望着梅娘铁青的脸,又仰头叹气:“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长绢既非女儿身,又怎能接受沈大人心意?”
一袭清风,长绢消失在沙幔的彼端。一阵清新凌冽的酒香,久久不散。
karlian_0@hotmail
《花殇》4
“梅娘,把这碗药喝了吧。”长绢递过一碗药,扶梅娘坐起身来。三天前长绢赶到时,梅娘已经病入膏肓。幸好长绢曾经在宫中向西洋医师学习过西域的医术,否则她的性命不保。想那医师在九泉之下,也会因为这件阴德而得以脱离苦海吧。
以梅娘现在的体质,想动动手指都会如万箭穿身,更别提坐起身喝药。但是,她还是顽强的将药喝了下去。
长绢抚摸着梅娘发汗的额头,面露苦笑。
梅娘张开笑颜道:“一个大男人,这么苦着一张脸算什么?不会是因为嘴馋想吃莲花糕了吧,现在我可做不了。”
长绢知道梅娘是在安慰自己。想到是自己破坏了她的幸福,长绢深感内疚。
梅娘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让长绢摆脱这种想法——他太过有责任感,明明不是他的错,何必自责呢?他对于外人是那么自私,对待亲近的人则是付出多少也不在乎。
但转念想到沈大人的最后一席话,梅娘的心都揪紧了,不想让长绢看到自己痛苦,梅娘和上眼睛装睡。
船外锣鼓震天,呼声此起彼伏,这样的兆头,说明有达官贵人到临本郡了。长绢微微锁起眉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乘风就站在外面,看到长绢出来,走上前道:“皇上到了,住在别馆。”
长绢冷笑一声,甩袖走向流莲舫长廊的深处。
华盖,黄车,兵马,铜锣。
街上十里人排,凝神屏息——这一辈子,甚至是祖祖辈辈唯一得以瞻仰龙颜的机会。
下跪,俯首。
皇上万岁!
万岁!
万万岁!
震耳欲聋,惊得鸟儿直冲云霄的呼声。
祈愿。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流莲舫有一阳台般的抬板,自长绢的窗外延伸数米,宽约三米。唤作琴台。顾名思义,抚琴之地。
拨弄着琴弦,铮铮作响。长绢遥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江面,不知为何,心境就是无法宁静下来。
梅娘的病已渐好转,为什么心中还惴惴不安?
是啊,长绢自嘲一笑。还不是因为,乘君来了江南么。
弹一首曲,唤名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
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治处,
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
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喂,不要去那里啊,那里是长绢姑娘的房间那。”
长绢转身,看见了一个年约双十的女子,似乎有点眼熟。
女子大睁着眼睛,泪水狂涌,弄花了她的脸。
“段。。。段公子。。。”
长绢的脑中轰鸣一声——被人认出来了?
“姑娘认错人了,”长绢刚刚由于吹风,披着一件珠帘披肩,挡住了喉结,应该不会被察觉,“长绢是女儿身,怎会是姑娘口中的‘公子’呢?”
“啊。。。对不住。”女子擦泪道,“刚刚听到姑娘抚琴,这词是常见,只是这曲子,却是我家姑爷和我家小姐所作,敢问姑娘从何处得到的?不瞒您说,我在找我家姑爷。”
眼前的女子是。。。在蝶儿家的丫环!长绢猛然想起,在那时他和蝶儿一起抚琴时,这丫头都是在场的。究竟几年不见,自己也说不清了!
“这曲子。。。长绢也是偶然听到记下的,估计无法帮上什么忙了。”
“是吗?”女子苦笑。望着江面许久,“既然与姑娘有缘,不知您是否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姑娘请讲,长绢洗耳恭听。”
“五年前,我家小姐被父母逼着嫁给一个富商做小妾,小姐是烈性子,抵死不从,投了江。不想被一公子救起。一问得知,那公子乃是江南相当有名的世代名医段家的独子。我心疼小姐,背着小姐去向段公子求助,段公子心肠好,就这样答应了下来,很快就逼退了富商。小姐和段公子也因此而感情日笃,终于定下婚约。”
长绢的手微微一抖。
“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段家说段公子暴病身亡,就连尸首也不准我们小姐看最后一眼。小姐不相信段公子死了,但是同时,小姐因为那次落水而产生的遗病也逐渐恶化。”
“小姐总是抚着常和公子一同弹奏的琴,唱着这首首蝶恋花。‘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小姐终因疾不治。。。”女子的声音哽咽不成声。轻轻拿过琴,拨弦试音,随即唱道:
“吾若蝶花命贱长,君若荷莲命贵短。无莲何来蝶恋花,蝶飞空待莲绽时。”
琴速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