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如果要吃饭的话请付饭钱!」我伸出手去摊在他面前——龙二是个好人。
状似凶恶的他其实回报起人来格外的心好,让我渐渐的很有种在他面前放松的宽容舒服感觉。
他抬起头笑了笑:「大哥要我接你去吃饭呢!不过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早——现在走差不多了。」
「我明天要上夜班——不想出去吃饭了。」冷不防的他提起了那个人,我戒备的有点抵抗。
他笑著站了起来,恢复了那温和不容拒绝的笑容:「走啦,佳树,大哥等著呢!」
那个夏天过的很快。
几乎每周有三天甚至五天,每天我都能看到天上直人的脸——这算是—种约会吗?
似乎也不外是吃饭,或者去酒吧,或者他朋友的画廊发廊,甚至去服饰店。他对我很好,如同对他养的
情妇一般给予美食珠宝衣饰,然后带著出去当做一件装饰品来炫耀,或者利用一下我的医术。
但是他会深深的注视著我——在这样的注视里他会了解我的想法。
——有时候我会刻意的将我们的关系用一种极其讥讽污蔑的字眼来讽刺,并且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狠狠
地用「嫖客」这种词语来称呼他对我付出的那些金钱或物质。
他会生气。
他不是不会生气。
那次是一个很大的雨天,似乎是台风过境一般的狂风暴雨。我们在汽车里吵架——起因似乎是我不高兴
他买的肉包子太不合胃口,并且又请我帮他的手下缝合伤口:我还真是tmd够便宜的黑医!
他狠狠的将车刹在公路的中央,才不管前后左右的车怎么按喇叭怎么咒骂。
我们开始用一些很简单的字眼开始吵架,诸如:你闭嘴!你再说?我说了怎样?有本事你打我呀!
然后他真的扬起手似乎要打下来了——那是第一次我们如此严重的吵架,他几乎要打我了——而他,是
惯于打他的手下,揍他的对手,甚至是用枪用刀的人……
但是他没有打下来。
我冷冰冰的打开车门,走下车。一个人走在暴雨的路上。
盛在心里的都是愤怒。
但我知道这种愤怒不过是一种让自己很快乐的自虐行径:似乎只有将自己这种状似幸福的平衡打破,我
才能提醒自己本就不配这样的聿福……
我并不觉得可惜,如果就这样他再也不回过头来看我。
我很快乐。
当我失去,我会快乐,因为我庆幸自己在没有受伤的时候可以坚定的放开手而不悲伤。
雨很大,那是盛夏的雨。
爆在我身上脸上连眼睛都睁下开——真爽快真痛快!
然后那个男人叭畦叭畦的在雨里跑来——用他昂贵的长裤和昂贵的皮鞋,在这样的大雨里如同一只尊严
受伤的兽狠狠地跑来,充满了怒气的将我的身体拖在他可以遮风挡雨的怀抱里,一边狠狠的骂著妈的妈
的妈的!
——你明白吗?
那是一种无法拒绝的温暖和打从心底里真挚的快乐……当自己任性的时候仍有一个人在包容著你的一切
,即使你伤了他的自尊、即使知道他是喜欢伤人而非被伤、但却明白自己的话在他心里的分量大过一种
名叫愤怒的奇异情愫的时候。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感觉他的温暖和潮湿一起烘著我的整个身躯……
在那一刻,我似乎觉得那就是一种爱情了。
那刹那,我只愿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在我的怀抱里。
夏天过的真快,秋天到来的时候我的研究生入学甄试正式开始。
入学考试的事比较顺利,有荒井教授做神经外科的主考官,我又是他的门生,一切都顺理成章。有时候
我几乎已经忘记,我在这个国家本来就只是一个过客而已的事实。
当这些成功放到我的面前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在灿烂的秋阳下露出了微笑,但也许这个微笑只是对自己
的过去和灰暗说一声告别而已。
冬天的时候当整个医学院的学生为了毕业忙碌的时候,我正式的当上神经外科的住院大夫,终于可
以从急诊室的疯狂忙碌里挣脱出来。有了自己的固定收入,有了相对些较松弛的换班时间。而不再像急
诊室时代忙的昏天黑地的打工或实习时问了。
我也搬了一次家,搬到距离医学院实验大概五站距离的公寓里,这次的公寓稍好了一点,虽然钱当
然花了比较多,但是看著整面白生生的墙壁上有着浮现出的隐花图案,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壁纸呀
……
龙二乐呵呵在每天的事情忙完就跑过来帮我看看怎么收拾房子——虽然我简单的说这不过是个租来
的房间而已,干嘛这么热裒?他笑著反而问我大哥的麻布的公寓你为什么不去住呢?
虽然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是那个秋风刮的整个房间冷冰冰的秋天晴朗日子里,我冷冷的顶了他一
句:「那是给他的女人准备的,不是给我的。」
--于是龙二一副急的似乎是自己说错话的样子,开始张口结舌想辩解些什么……
我走开了,去煮咖啡——我知道自己对龙二发脾气是不对,但是似乎那种提到某个人就会心头发烫
一般的焦躁感让我出口伤人。
我也知道我真是个个性别扭的人。虽然不想找藉口,但是我的心就是这么爱胡思乱想、爱猜疑、喜
欢琢磨自己或别人的心思,但是做出事情来又天不怕地不怕——我觉得我的无所畏惧只是因为我没有什
么可失去了。或者我已不会去爱人,自然也不会再被伤害。如此而已。
新年来了,我接到邀请到他的家里去参加他们的亲族聚会,天上直人忙碌著,我告诉他不用招呼我了。
那个夜晚里我独自在庭院的一隅独自看著清冷的月光,天上和龙二都在忙,亲戚朋友太多加上属下兄弟
,我望著月亮,突然地想到也许我可以原谅父亲和母亲了,有那么一点冲动去打个电话给他们——但是
那样是会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朋友,我没有的,亲戚,连亲人都尚且无关了,何论亲戚?
也许我真的,只剩下现在身边的人了……
龙二,直人。
直人……当我这样想著他的名字的时候,嘴巴里的干涩似乎是渴,但我知道那不过是一种曾经尝过的思
念的味道。
我不是傻瓜!我知道这样的关系不过是一种肉体关系!
我却又是傻瓜!我在想著,这样的关系,究竟会怎样下去?
会……当他要结婚的时候不露声色的笑著祝福他?或者生气的表明自己不再理睬他了?或者……呵,笑出
声来,也许本就是并不相关的两个人吧!即使肌肤相亲,依旧无法接触到每个人的心脏。
「冷不冷?怎么坐在窗户边?」天上直人笑著,一如既往的走来。他的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如此笑著带著
一点无赖劲,痞痞的笑著。
而他的身影在月光旁边,让我回过头去看著,一直看了许久。
「佳树今天没喝多少酒吧?陪我再喝一点。」
自说自话的男人坐了下面,身上古典的和服方便他把腿像个色老头一般盘了起来,而我还是正常的曲著
腿坐在场塌米上而已——虽然是日式房间但是有著空调,暖气加上每个房间都有的电暖炉,还是暖哄哄
的。他将手里拿的瓷酒瓶和两只杯子放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我很能喝酒,他也是千杯不倒,他的酒量其实也比我还好。
刚刚在宴席上他已经喝了许多了。现在他拿来的,是越乃寒梅的日本酒——一种我很喜欢的清淡味道酒
。他倒了两杯,我接了过去,黑暗的房间里,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里的反射的光……
「新年快乐,佳树。」他这样举起杯来说道——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了,但是他的眼睛和思维一
样清晰。我举起杯跟他碰了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互相干掉这杯酒而已。
第二杯酒是我倒的,浅的酒杯,但是我的手很稳,没有一滴酒洒出来,窗户依旧开著,月光照进来,庭
院里有几株梅花,他喝了几杯之后躺了过来,躺在我的腿上——我虽然不能长时间的如这里的人一般跪
坐,但是曲起的膝和腿还是可以支撑一个大男人的头颅的。他似乎睡著了一般什么话都没说,我就著外
面的月光,一个人独自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他把我的手拿过去把玩著,然后把我伸向酒瓶的另只手也抓下去,抚摸著,但是控制在
他手心里。
「佳树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他呼吸的热气喷在我的肌肤上,他吻著,我的手。
我低下了头,将下颌放在他的头发里——粗硬的发丝,流氓的发式散开之后就是这样其实很洒脱的半长
乱发……在我的脸颊上滑动,揉搓在我的皮肤上,带著一点烟气一点酒气……
我抱著他将他的头埋在我的怀里鼻端,他握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轻轻吻著……
也许这样就是一辈子吧!
当我在他的身边感觉到的这种安静和放心,或者就可以抵抗得住一生的孤独悲伤?
我不知道。
「佳树……」他唤著,侧起了脸用他的脸摩擦我的脸颊,这个男人的气息一下子就扑上来——我没有逃
跑,虽然也是因为手臂被他控制在手里:「嗯?……」
「佳树……你真可爱……」
——傻瓜发言!
我没吭声,没接他的话。
「佳树,我很自私,佳树——」他这样说道,将他的头在我怀里扭动著向门口的方向:「佳树,明明我
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却一直占据著你的身体——虽然在我的观念里,性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怎么
办呢?……」
——性是很正常的……
他又垂下了头将我的手拉近他的唇:「佳树,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一佳树、佳树、佳树!」
突然划破了夜晚宁静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一个男人大喝著:「大哥——!」的声音冲破了我们的沉默…
…他坐起了身,立刻跳起来的快捷几乎是甩开我的手臂——「什么事?」
他几步走出了这个冷冷的黑暗的空间,大踏步走到了前面的院子里,那边,已经是灯火通明。
站在门口的男人是我熟悉的脸:上次在大阪与天上谈话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捧著一个用白布包好的木箱
。站在冷冷的雪地里。
天上直人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然后龙二也出现了,将政予夫人请了过来。
四周围满了人,所有的人屏息著,等待著。
我站在走廊的角落里,勉强可以在人缝里看到庭院的中央。
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还有许多盏灯笼,在人的手里,照著当场。
那个中年男人突然跪在了雪地里——所有的人都站直了看著他跪下去——他却一直将那个包白布的木箱
举过头顶……突然我闻到了空气里飘来的味道……一种我太热悉的味道,一种,血腥的味道。
那个木箱,滴滴答答往下流著黏稠又赤黑的血。
我大概知道了!从那个形状来看,绝对是——他打开了白布,然后是木箱,一颗齐颈砍断的人的头颅出现
在雪地上!
「大阪安生组暨关西联纵队从今天起解散!我,齐藤信胜!从今天起加入天上组全国联合会!」他大声如同
喊一般叫了出来……
他身后,走出五个人,每个人将手中的木箱二解开:五颗人头。有男有女。
然后,他叩下头去.将额头放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手却依旧举过头顶,将木箱里的人头捧得高
高的!
踏前一步去接受这颗头颅的天上直人停了一步,将政子夫人扶在身边:「母亲大人。」
敢子夫人露著一丝笑容,踏前一步,亲手接过了那白木箱——她的喜悦,几乎可以泛滥的盖过空气里的
寒冷!她看著那颗应该是年纪约五、六十岁的男人的头颅,笑著,开口了:「安生老大!今天你终于来了
我们天上家了!我要用你的头颅,来祭拜老爷子!」
然后她转过头,对天上直人说道:「宣布吧。」
就在这样的一个新年的夜里,天上直人正式宣布天上组全国联合会接收原安生组的关西地盘,成立关西
分郡。
我为那个男人缝合著手上的伤口——应该也是刀伤吧,明明麻醉不足,但这个男人一下眉都没皱,天上
直人坐在旁边为他倒酒,他喝的又快又急似乎就拿酒来疗伤……
「辛苦你了,佳树——」他拦住了我,站在我面前:「我让人送你回去睡吧?」
「不用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却感觉委屈万分的将自己委屈着……
虽然我似乎还没有感觉到为什么而委屈……
他摸了一下我的肩膀,似乎非常忙碌的奔去了。——连龙二,都也是来一个抱歉的微笑,紧紧跟随在他
身后,天上家,就在这个夜里,举行祭拜。
新年的夜里,轻得飘落的没有声音的雪里。我这样想著。我完了。
——性是很正常的……
多么可笑啊!
多么可笑啊!多么……令我自我厌恶啊……
人是很矛盾的生物。
当我决定远离开他的心灵时刻,似乎我的心灵已经缠绕在他的心灵上了。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将要失去的时候就开始珍惜——或者说已经预感到有一天终将失去,提前已
经决定坚决不要与他有什么纠缠……
爱是残忍的。
我一直这么觉得。
爱让世界上两个陌生的人这么相遇在一起。明明没有任何血的羁绊但是却可以生死相许——为什么?为什
么?世界上历史上天天发生在身边的!有这么多这么多人的爱情……冷眼看著身边一个女孩跳起来与奔跑
而来的男朋友拥抱、接吻……冷冷的想著:说不定明天他们两个就恨的死去活来、最好一个变态的追杀
另一个、然后变成明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阴暗如我,也真是够变态了。
因为我不知道爱有什么好处呢。男女在一起能干什么?给女的买衣服首饰?炫耀?
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可笑!
而反观自己.活成这样,又有何自夸之处呢?
怀人节的那天我有了大抱的红色玫瑰花,也有著医院里的护士和女同学以及学妹们的巧克力,天上
直人送的花香得似乎让我来到了梦境的伊甸园——在无人的房间里,我独自嗅著花香,似乎有点腻,但
是温柔的感觉和甜美,一点一点渗上心头。
所以当他问我:喜欢吗?
我诚实的点了点头——虽然这样的点头让他惊讶的愣了半天,但是他立刻笑起来深深拥抱住我的身躯
……情人节,虽然我们是只有肉欲的利用关系,他这样我也这样——似乎是一出很美好的戏剧。虽然我
们的灵魂都在高处嘲笑。
夏天渐渐来了,寂静的春天里我们平静的过著,天上家好像忙了起来,天上直人和龙二都徐徐的平淡的
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的很平淡,偶尔一起吃个饭,去那些新开的酒吧或者饭店里喝杯酒,我的酒量
总是能陪着直人喝上很多杯,他的压力很大,但是似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竭力放松,他明白我的冷
漠不关心,他也就不将他的烦恼拿出来烦我。倒是龙二经常会絮叨一些生意上的事,似乎蛮为现在越来
越壮大的天上家担心起他大哥的生命安全来。
换穿亚麻薄料西装的那天有著灿烂的花开日和。当荒井教授的第一助手完成了一个颅脑手术之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