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到无以复加,和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总之,他很确定自己遇上大麻烦了。
天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视线与和平相对。「你和哥哥,是不是,不只是朋友?你们是情人吧?」
来了。要命的问题来了。和平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范姜天华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正常的女孩子,没有哪个会乐意听见自己的哥哥(而且是非常崇拜、喜欢的哥哥),与一个男人谈恋爱吧?万一,她完全不能接受,是不是会大发雷霆,是不是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我和天祐虽然都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决定喜欢与谁在一起,可是遭到反对,多少也会影响到我们继续交往下去的这件事。
而且范姜天华还是天祐唯一的妹妹。
如果我回答得不好,造成他们兄妹永远的隔阂,不等于是我从天祐的身边赶跑了他的妹妹吗?这样我哪对得他呢?
为什么上天没给他一根媲美天祐一样能言善道的舌头?和平实在没把握能说服天华,接纳他们的「事」。
「其实,上次哥哥要搬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因为,那么娇生惯养的哥哥,竟要舍弃家里舒适、样样不缺的生活,搬来这个地方住。即使你们是『朋友』,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她觑著他说。
和平苦恼地看她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并不想失去天祐。」
「那,你真的喜欢我哥哥喽?」
无法回答,和平只好默默地点头。
「我哥哥呢?」
和平歪了歪头,苦笑。「这你得问他。我想他很快就会醒来,我们要不要等他醒来再谈这件事?」
天华皱著眉考虑了一会儿,不知思索了些什么,蓦地摇头说:「不了。我还有事,现在先回家去好了。」站起。
「麻烦你告诉我哥,我还会再来的,在我和哥哥谈过之前,我不会把你们的事告诉任何人的,你放心。」天华很有规矩地行个礼说:「打扰了。再见。」
忐忑不安袭罩了和平。究竟少女心中在打什么主意?而这到底会如何影响他和天祐的「平静」生活?他是一点儿头需也没有。
「咦?你说天华可能知道了?」
经过一整夜的考虑,隔天早上,和平还是将天华到访的事,以及他们的关系已经被察觉的事,告诉了天祐。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天祐好笑地说。
「如果我那时小心一点儿,把房门关起来的话,或许她也不会察觉到。」自责又心情非常低落的和平,一脸苦涩地说。
「有什么关系?被发现就被发现,我和你的关系就算曝光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什么,不讲也只是因为麻烦而已。既然被知道了,那正好,省得我开口。结论,这根本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别想了。」天祐轻松自在地继续享用早餐。
「你不必为了让我好过一点儿,就故意这么说。」和平叹气道。
这可奇了。「哈啊?我才不会那么做呢!我这么讲,是因为我真的不在乎啊!我高兴收谁做『我的人』是我的自由,为什么我要向其他人解释来、解释去的?」
「……问题是,我们都是男的。」
「那又怎样?」天祐从来不决得性别是问题。谁能让他看上眼,才是重点。如果今天和平是女的,那也不影响他喜欢上他。
「你父母不会希望你是个同性恋吧?别的不说,他们一定希望你结婚、生子,好继承香火。」
「那,你是要我为了『继承香火』而抛弃你,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去?还是说,刚好相反,你想和女人结婚,所以要离开我?」天祐眯起不悦的黑眼,眼前已经浮现和平与其他女人结婚生子的画面。
「我没这么说。」按压著太阳|穴。
「你就是这个意思!」一撇头。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和平意志消沉地以双手撑著餐桌,站起。「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多考虑考虑我的心情。也许这对你而言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但我不是『东西』,是会受伤的。万一因为我,造成你家庭失和,我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看得开、这么洒脱。」
不等天祐开口,他自动交代道:「今天我想早点到办公室,还有些公文没做完,车子留给你用。」
门喀答地在和平身后关上。
是我不好吗?
天祐皱著眉,那不然他希望怎样?的确,他刚刚讲的话是有点道理,尤其是以和平「太在乎」别人的性格来说。
如果和平说我是什么都不想,那他就是想太多了。
可是「有道理」就一定是「正确」的选择吗?为什么人不能做一点「没道理」的事?什么「生命的意义,在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好像不生小孩子,世界就会灭亡了似的。事实上,灭亡的只有人类,其他物种照样充斥著宇宙,不是吗?
不生小孩,又如何?无法继承香火与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个重要?
为了一个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东西」,却要我先放弃眼前心爱的「东西」?这样才叫做没道理!
天祐怎会没将他的心情考虑进来,就是知道他老爱东想西想,所以才叫他别想,这样也错了吗?大事交给主人做呢,小事奴才去处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和平只要听他的就够了。
管他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天祐是不会把和平交给任何人的!
9
风轻日暖,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
「哟,这边、这边,小游!」站在码头边的张队长,朝著慢慢走过来的年轻人挥挥手道。
和平也朝他挥挥手,表示自己看到了。这个出来散散心的决定是正确的,光是待在屋子里,成天愁眉苦脸的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天祐,丝亳不体谅和平的担忧,动不动就叫他「别想了!」,他若有办法不想,他就不叫游和平了!
可是一到海边,吹吹海风,积在心头的烦恼好似也消失不少。
「张队长,你来得好早。……咦?副、副队长,你也来啦?」看到张队长身后站的人,和平讶异得连手中的钓鱼竿都掉了。
「嗯,是我找他来的。」张队长拍拍陈副队长的肩膀,道:「因为上次那件事的关系,小游你好像不好意思到咱们对上露脸。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把话讲开来,别受这种事的影响,破坏了大家好哥儿们的友情!」
不愧是老好人的队长,真是设想周到。和平老早就想找陈副队长谈谈,不过一来是不知道陈副队长肯不肯见自己,二来……他也怕自己去找陈副队长,天祐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因此想归想,始终没有采取行动。
「副队长,您的伤……不要紧吧?」窥看了下对方的神情。
陈副队长不似以往,见面时总是吊儿郎当地轻浮说笑,可能还在介意那件事,闷著张脸说:「不是什么大伤,躺个几天就没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和平真诚地一笑。
「……」陈副队长没有任何反应。
尴尬的气氛下,一会儿话题就没了。
「哈、哈哈!」地,张队长挤进来,一左一右地搭著两人的肩膀说:「没关系、没关系,有段时间没见了,大伙儿总是有点生疏。钓鱼这档事就是要有耐心,我们有的是时间闲聊。等咱们钓上一尾大石斑,欢喜庆祝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计较?走、走,到鱼船上去吧!」
搭上专门戴客到各渔场海钓的出租船,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其他两组,加一加七、八人。
渔船上设备简陋,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坐,大家都随意站在甲板上聊天,等著渔船出航。
和平站在船头,享受海风徐吹。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常和老张出来钓鱼。」
回头,和平没想到陈副队长会主动过来和自己说话。他高兴地点头。「是啊!陈副队长呢?是第一次钓鱼吗?」
男人点点头,眼睛直视著前方的海洋,喃喃地说:「又热、又闷,钓得手都酸死了,还不见得能钓上几尾,就算让你辛苦地钓到了鱼,能填牙缝吗?还不如去市场买比较直接。」
和平笑笑。「这么说也没错啦,但钓鱼的乐趣不是只有这样。」
「我以前是这么想。不过现在,或许我是该找别的娱乐方式了。」陈副队长自顾自地说下去。
和平懂了,陈副队长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吧,所以从见面之后,始终不看著自己的眼睛说话。既然这样,自己做个倾听者就够了。
「我这个人啊,」陈副队长淡淡地说。「受不了寂寞。」望著海洋的眼睛,透著空虚。
「一个人回到什么都没有的家,面对墙壁就会想,今天到底干了些什么?有时候,捉到歹徒会很满足,但是在家里面,那种满足忽然就消失了。就算捉到了又怎样?检察不起诉,怪我们证据没齐;起诉了,上到法官那哩,律师找个七七八八的借口,不到几天又放出来了。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有一部分是事实,和平听过太多这样的案例,但不是每件都是这样的!可惜的是,一旦待得越久、看得越多,人的眼睛就只会剩下负面的信息了。
「干这行久了,不想心灰意冷都很难。」陈副队长自嘲地一笑。「不,或许这只是我的借口罢了。用花天酒地来排除寂寞空虚,用赌博、吸毒来麻痹自己,最后因为钱不够花,甚至连不该拿的钱也动手去拿了。」
和平吃了一惊,他、他是那么憧憬能成为副队长这样的……
「你没想到吧?不只酒店,我也赌麻将、赌牌,有安非的瘾。这些,你那个朋友全部都知道。」
天祐他?为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那个朋友是我最痛恨的那种人,之前我批评他的话,你也都知道。那时候我被地下钱庄追得焦头烂额,看他那么嚣张、有钱,而且还是天生下来就有的,我真巴不得自己是他。偏偏你这个从过去就一直听我话的小老弟,竟还为了他,和我起冲突。」
陈副队长摇了摇头。
「不对的是我,我知道。我自己没本事,和其他人没关系,我只是迁怒罢了,将对自己的无能转为妒忌他人的好运,作为发泄沮丧的方式。而且还……想利用你对我的友情,和你哪个朋友互别苗头,想证明那家伙也有输人的一天,你会听我这个老首长的话,不听他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带你酒店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出入风月场所的人,可是为了给我面子,你去了。我还想过,也要带你到沙龙去马一节、带你去打打牌、把你拉近我的这一伙来。」
陈副队长叹口气。「幸好,在我做那些傻事之前,你的朋友把我打醒了。他对我说了,『和平看重你,你却不看重你自己。我相信你想要带坏和平是不可能的,他会自己判断是非。但是,你要记住,当和平看破了你,你将杀死那个和平心中敬重的自己』。他要我马上收手,别再做傻事,早点做回你心中的好警察。」
和平眼眶又热了起来,自己把天祐的心思看得太浅薄了。
「范姜他……那时是找你谈这个?我还以为他……是去找你理论,怪你带我到酒店。」
摇摇头。「他一来就把他手上的证据丢给我,说是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就揍了我一拳,我当然马上还手,后来才会变成打架。被他打倒了,我才开始想他所说的话。」
陈副队长终于转头看著和平说:「你很幸运,身边有这样的朋友。这和他有钱无关,而是他的心意。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重视你,愿意为你两肋插刀。我身边就没有这种朋友,全是些酒肉朋友。但,我自己也是一样,没资格说别人。」
拍拍他的肩膀,陈副队长走离他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对他说:「小游,你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朋友,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知己的。」
和平颔首,转过身继续看著大海。
忽然,好想见你,殿下。
钓几条大鱼回去,不知道天祐会不会尖叫?因为他最讨厌鱼了。
再来,他会先吻住他,一个长长的,可以弥补这几天的不愉快的热吻,然后再说一次「我爱你」。
关于未来会怎样,和平决定暂时不去想了。他和天祐一样,即使遭受到他家人的反对,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想离开他。
蓦地,脑海里想起了古老的一首歌。
好好爱我 好好珍惜
这份情感 得之不易
好好爱我 不要犹豫
我一颗心 已经属于你
好好爱我 互相勉励
幸福人生 藏在爱情里
(凤飞飞/好好爱我)
嗯,回去以后要唱给天祐听!和平可以想像得到,他会做出什么表情了。
过了几天,当和平与天祐以为这场风波已经平静下来之后,一名不速之客与一名早有约定的访客,到访了。
「和平,茶没有了。」踹踹坐在一旁的奴才,主子嚷道。
虽然已经从「阿福伯」的身份中解放,依然不变的是他「小游子」的身份。而俨然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般的天祐,照样坐在沙发中享受他的服务。
话说,和平也已经认命了。要那个家事白痴做家事,他宁可一手包,就算自己日常生活中的身份低下、像个小奴才,只要他们在床上的时候,自己握有「主导权」,他就谢天谢地了。
「喏,你的茶。」
叮咚~~
「去开门。」理所当然地,天祐又用「脚」开门。
「是、是,就来了。」和平一手拉开大门。「天、天华?」而且她的身后还站个一名有点眼熟,不知在哪里看过的美少年。
天华先是朝他一点头,接著说:「哥哥在吧!今天是来找他谈判的。」
「你这丫头!」听见和平先前的惊叫,天祐走到门一看,哼地露出老大不爽的脸色道:「你说谈判?我没捉你来打屁股就不错了!搞得我这个礼拜过得有多么不愉快,全是你的错!」
天华默不吭声,但脸上那号「范姜家一族」的顽固表情,就告诉了天祐,今天小妮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来的。
这倒有趣!「进来吧。」
几个人在客厅中坐著。坐在沙发中的天祐,坐在右手边单人椅的天华,除了这对兄妹外,还有一名清秀、脸皮白嫩、弱不禁风型的美少年。研究著这个怪异组合,和平倒好的茶放进茶盘中,端到他们的面前。
「说吧,你不是要来找我『谈判』的吗?」双手抱在胸前,挑著眉的天祐,气势就压倒了在场的人。
但兄妹毕竟是兄妹,天华也不输哥哥地说:「没错。哥哥要是不想要我将你和游大哥的『同居』内幕告诉爸爸、***话,我要你答应帮我说服爸妈,让我也搬出来住。」
「哈啊?干麻要搬出来?家里又没人会虐待你。」
天华红著脸,瞥了眼旁边的美少年。「我……要和他一块儿住。」
站在天祐身旁的和平,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还以为她与时下的年轻人不一样,但自己似乎太天真了。十八岁就想与人同居……果然时代不一样了。
「一块儿住那就叫他娶你啊!跟我讲做什么?」天祐纳闷。
这家伙又在草菅「婚姻」了!和平急忙说:「婚姻不是儿戏,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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