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事情的态势也会更加复杂化。
上官银珠在一旁直点头,鼓励乔智说下去。
乔智说,采取必要的方式将“大河杯”评比内幕揭穿,本身没有错;向市里领导反映真实情况也应该。但不能言辞过于激烈,不然不仅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反而让市领导对《黄金时间》栏目组有看法,更麻烦的是对贺苏杭的看法不好。这样,贺苏杭想进步的巨大压力就会是我们这些最要好的朋友给造成的。
话筒里又传来了巴日丹的抽泣声。乔智觉得不大对劲,凭他对巴日丹的了解,巴日丹可不是哭起来没头的女人,一定另有原因。他不问还好,一问反倒让巴日丹的抽泣变成了放声痛哭。他耐着性子让巴日丹哭个痛快,上官银珠和上官金珠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巴日丹很感激乔智,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愿意听她倾诉。她说乔智是她今生今世最纯洁最高尚的异性朋友,拥有乔智这样的异性朋友是她一生当中最值得庆幸的事。她说非常羡慕上官银珠,也只有上官银珠配做乔智的妻子。她说人生的缘分是老天爷给分配好的,是谁的幸福就是谁的幸福,即便是能从别人手里抢夺过来,也是毫无价值的。
“你和马欢又闹矛盾了吗? ”乔智问。
“不是闹,而是与生俱来的不和。”巴日丹说起马欢,反倒冷静了许多。
“巴日丹,你要是听我劝呢,我就送给你一句话,你愿意听吗? ”乔智说。
“什么话? ”巴日丹问。
“别再和马欢扯也扯不清了,先不说道德范畴的问题,就从你们两个都是自然人的角度看,你们俩也的确不合适。你说呢? ”乔智说。
“谢谢你听我哕嗦了半天。”巴日丹并没有正面回答乔智的问题,便将电话挂断了,只有她心里清楚,要跟马欢扯得清关系,恐怕这辈子都难了。
乔智合上手机,发觉上官金珠独自抹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找不出恰当的词语去安慰上官金珠,急得用目光向妻子上官银珠求助。
“唉,真是女人的悲哀。”上官银珠一语双关,既是指巴日丹,也是指姐姐上官金珠。一个马欢搅得两个女人魂不守舍,甘心情愿地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搭进青春年华,究竟图的是什么?
“女人一辈子图的就是一个情字。这不正是你长篇小说《独来独往》的主题嘛。”乔智紧挨着上官银珠坐下,是心心相印的状态,他颇为感慨地说:“人世间的夫妻如果都能像你我这样相亲相爱无风无痕的,恐怕你的小说早就该草草收笔了,还用得着洋洋洒洒四五十万言啊。”
“生活是生活,小说是小说。当然,大凡文学作品都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小说也是如此。我情愿跟你过无风无痕的平静生活,也不愿钻进波澜壮阔的小说故事里成为主人公。”
上官银珠拉起乔智的手,就拉住了稳定的婚姻生活。
“女人常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事实上女人还要死的活的去找男人,女人离开男人活着是毫无意义的。尽管男人花心,但只要花够了还知道疼老婆疼孩子,知道顾家回家,就还是好男人。”上官金珠说这番话时,像是对自己说的,更像是对丈夫马欢说的。
楚美娟心里空落落的,星期天一大早就唉声叹气,大女儿苏杭好多天没有来过家了,也很少有电话打来。楚美娟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吐又没处吐,倒又没处倒,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够她难受的。知妻莫如夫,贺青山说她纯粹是自己瞎想的,自己给自己添堵,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楚美娟不服气,大女儿苏杭不来家是事实,不来电话也是事实,明摆着疏远这个家,疏远养她的父母。怎么能是瞎想呢? 锅里的煎蛋烧糊了,随着油烟散发出一股呛人的味道。楚美娟端起热锅就放在水龙头下,烧红的铁锅被冷水一激,刺耳的响声和着烟雾在屋里弥漫开来。贺青山在一旁直摇头,不忍心看着老伴的情绪这么低落,他接过铁锅放在炉灶上,说他煎蛋也是有两下子的,保证皮黄里嫩,一个赛一个。楚美娟依了老伴,趁老伴煎蛋的功夫,她把准备好的豆浆牛奶炸馒头片上了餐桌。
苏越、苏宁、苏庆、来克远个个精精神神的,早餐的气氛却有些压抑,谁都猜出妈的心事,比着给妈寻开心。楚美娟说,苏杭再忙也不能不要这个家啊! 一肚子的委屈终于开了个口子。口子一开,想堵就不那么容易了,表现的方式就是无休无止的抹泪,谁劝也没用,谁劝也劝不下。
“不是我说你,都是你自己把问题复杂化了。”贺青山对老伴说:“不是吗? 你是看着你养大的女儿有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心里不平衡,生怕人家夺走你的爱。”
“谁讲的? ”楚美娟的火给点着了,她说:“才不是呢! 苏杭有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不平衡的。我是想苏杭了。”她身子一软,泪水跟着就流淌开了。
“想她就叫她来家啊,或者去看她,都不难办嘛。”贺青山说。
楚美娟不说话了。她是去过白色木格窗那边的,郝阿婆说苏杭工作忙得很,人也瘦了不少。她心疼了,要郝阿婆照顾好苏杭和妮妮的生活。郝阿婆说一定照顾好,请她放心。她原打算等苏杭回去见见面再走的,不知怎么搞的有些心慌意乱,越想见苏杭,心跳得就越厉害,她意识到母女之间有些隔了。这个“隔”是母女之间的一道屏障,是不知不觉中横空而立的屏障。有了这个“隔”,想什么都别扭,想什么都不是以前的感觉了。以前想苏杭,什么时候想她什么时候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不同了,什么时候想见,还得想想怎么见,以什么理由见,见了说什么,怎么说合适,想来想去,想见的欲望反倒被额外附加的东西给拖累了。她也试着给苏杭挂过电话,三言两语的内容,都是苏杭正忙节目忙采访,她感觉不到母女之间的融合了,感觉到的还是那个可怕的“隔”。她的心思没给谁讲过,老伴也没有。她怕这种感觉影响了别人,别人要是也跟苏杭有了“隔”,那该怎么办呢? 苏杭肯定也不会开心的。
她不能让苏杭不开心,那孩子从小命苦,坎坎坷坷不容易,她得想方设法护着苏杭。她的委屈不算什么,苏杭不能委屈太多了,那会影响苏杭的工作,影响苏杭的健康,绝对不可以。于是,她只说想苏杭了,其余的内容都憋在肚子里,独自酝酿,独自消化。
贺青山看透了也不能说透,几个女儿当中他是最疼爱苏杭的,苏杭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他看着都那么顺眼那么顺心。见不到苏杭,他也想得慌。他并不担心沈岁亭和花香凝的出现会分割走苏杭对他和老伴的那份爱,而是不想因为他俩的特殊身份太为难了苏杭。他看得出来,要想让苏杭从内心承认他们是有难度的,也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过程肯定会搅乱苏杭的心。苏杭对他和老伴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越是这样,苏杭越不好办,一边是疼她爱她养育她的父母,一边是亲生父母。要想摆平两边的关系,着实难为了苏杭。他懂得苏杭的心。不来家看他们,也一定不会疏远他们的。只是苏杭忙于工作忙于事务,一时忽略了和家里的感情联络。暂时的还好办,怕就怕长此以往下去,这个“隔”恐怕就成了真正意义的隔了。于是,他吩咐苏宁给苏杭挂电话,说爸爸妈妈想她了。
贺苏宁诡秘地一笑,说等老爸下令黄瓜菜都凉了,她已经给大姐挂通电话了,一会儿就到。
可以清楚地看到贺青山和楚美娟眼里跳跃出喜悦的亮光。
苏越、苏宁、苏庆都故意说嫉妒大姐,说老爸老妈是偏心眼儿,逗开爸妈了。
“我和你们的老爸还就是偏定了。”楚美娟特意洗脸梳头换衣服,单等大女儿苏杭到来的姿态,笑容是从心底溢出来的,说话声音都亮堂了许多。
贺苏越一岁多的宝贝儿子来宾醒了,哭着闹着要找外婆,把楚美娟喜欢得合不拢嘴。
“外婆——! ”是妮妮在楼道上传来的奶音。
“是你大姐来了。”楚美娟喜出望外。
贺苏杭一身洋红色运动衫配白色运动鞋的装扮,披肩直发是焗了玖红色的,她的时尚给人眼前一亮的新鲜感。这种时尚是从里到外散出来的,显得张扬,显得青春,也显得多了几分浪漫多了几分妩媚。
“想死外婆了。”妮妮一头扑在楚美娟怀里,用眼睛把屋里的人扫了一遍,说她谁都想,更想小弟弟来宾。
“巧嘴八哥,你妈妈要是有你一半会甜乎人,还不把大家都给高兴死啊。”苏庆刮了一下妮妮的鼻头,拿起梳子给妮妮梳起翘翘辫。妮妮闹着要穿小姨妈的红舞鞋,说长大了也要像小姨妈一样当舞蹈家。
贺苏杭觉察到妈妈一直在看着她,就靠在妈妈身边坐下,她本想拉起妈妈的手的,不知怎么搞的,自己的手却伸不过去。楚美娟也想抓起苏杭的手,犹豫了几下,最终去给苏杭泡了杯茶端过来:“你和雷天虹处得还好吧? ”贺苏杭回答:“还好。自从跟雷天虹在一起,才发觉我是一个不错的女人。”
楚美娟说:“那就好。你能找到意中人,爸妈都为你高兴。”
“最近我特意看了几期《黄金时间》,蛮好看的,信息量大,涵盖的面宽,而且有品位有独特的风格,很有长进啊。像是一个省会大台办的节目,很有分量。”贺青山说。
“谢谢爸的夸奖。现在,我们正在着手《黄金时间》的改版和新闻节目全面改革,到时候会有更好看的节目形态和更好看的节目内容,一定不会让老爸失望的。”贺苏杭说。
“好好的栏目,连你老爸都讲蛮好看的,还改什么版啊。
我看保持现在的水平不滑坡就蛮好,闯出个好栏目多么不容易啊! 再别说电视节目主持人有多风光了,他们吃的那份苦受的那份罪妈知道,因为妈太清楚我的大女儿苏杭的辛苦,所以呀,好好的栏目就别再改来改去了,多累人啊! “楚美娟说。
“妈,你不晓得,再好看的栏目也得常办常新,不然观众会流失的。《黄金时间》也是一样得改。”贺苏杭说。
“哎,办栏目妈不懂,妈只懂得心疼我的女儿太辛苦。”楚美娟拉起苏杭的一只手握在手里,因激动产生的暖流让她心里很舒服。
“听天虹跟我讲,你竞争副台长的事不大顺利。不过没什么,好事多磨嘛,打铁先得自身硬,只要具备素质具备条件,迟早都会有机会的。你还年轻,爸支持你! ”贺青山说。
“当不当副台长,我的女儿都是最棒的。”楚美娟说。
“妈——! ”贺苏杭扑进楚美娟怀里声音颤抖了:“这段时间我实在太忙了,没有来看你和爸,生我的气了吧? ”
“傻女儿,爸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啊。”楚美娟热泪滚滚,多少天的委屈,多少天形成的“隔”,统统被泪水冲刷掉了。
来克远的压力很大,也很郁闷,又不能摊开了跟妻子苏越诉苦,就那么独自硬扛着,一扛就是两年多。本以为上级纪委将马野“双规”了,有些陈年老账也好来个彻底清算的。谁知马野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而且到处都有马野的兄弟为其喊冤,搞得大河银行了解内情的人都三缄其口,给检察院的调查增加了难度,也给雷天虹的工作增加了麻烦。
偏偏在这个时候,马野出面协调,要大河银行副行长傅明顶替来克远常务副行长的位置,主持大河银行全盘工作,而将来克远退居其次,改换成负责行里的网点建设,就等于几乎把来克远闲置起来,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贺苏杭得知情况后,当即到来克远家里以示安慰。当时,苏越正冲着来克远发牢骚,说他钞票挣得不多,委屈挣得不少,整天陷在愁山闷海里不能自拔,与其这样不开心,倒不如回家抱儿子,也好让她一门心思去工作,她也需要干事业,也需要事业成功,不能再在家里围着儿子和书呆子老公耗时间了。
来克远自知理亏,不能给妻子带来快乐,也不能给妻子带更多荣耀,觉得很无奈。所以,无论贺苏越说什么,他都一味地一声不吭,反倒让贺苏越火上加火,骂他是书呆子,骂他不懂生活,骂他不解风情。
贺苏杭劝妹妹消消气,她说来克远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大男人让你这么数来数去的,哪里还有自尊,你就体谅体谅克远的难处吧。
贺苏越说:“我不是不体谅他,行里的什么事他也不告诉我,让我怎么体谅他? ”
来克远说:“我不告诉你本身,就是体谅你啊。”
贺苏越却说:“你还蛮有理的。”她嘴上这么讲,其实已经意识到了来克远对她的体谅。只是觉得心里窝火,心里窝囊,她抱起儿子去卧室,说让大姐好好开导开导来克远那榆木疙瘩脑袋。
来克远连忙赔笑脸,待贺苏越一进屋,他就将卧室的门闭上,回过头对贺苏杭打趣道:“我现在算完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马野不买我的账,就连自己的老婆也不买我的账。你说我还混什么? ”
贺苏杭说:“苏越不买你的账好办,我可以帮你做工作,保证没问题。马野不买你的账就麻烦大了,他不仅会嫁祸于人,把自己洗得八面光九面净,还能仗着他的权势压制你,使你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听命于他。很明显的,目的是让你不敢有不利于他的动作。一旦他觉得你要有动作,不是停你的工作,就是削弱你的权力范围,让你所学非所用,有劲用不上。看你能怎么办? 胳膊扭大腿是很费劲的。不是吗? ”
好半天来克远默不作声。他对官场上的事几乎一窍不通,马野的势力有多大,他根本难以想像。大河银行明摆着的问题成堆,随便拈出一两件,就能跟法规条例扯上干系,就能跟党纪国法叫上板,可上级纪委愣是拿马野没办法,可以把马野“请”去,照样可以把马野“送”回来。不“请”不“送”还给大河银行留点解决问题的余地,还有个盼头;这一“请”一“送”就意味着大河银行职工向上级反映马野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因此,情绪上受到影响,精神上受到打击,甚至对上级组织的信任度都有了一定的降低。
“你打算怎么办? ”贺苏杭的问话打破了沉闷。
来克远说:“我能怎么办? 一不懂政治,二不会玩权术,充其量是个金融专家,是个书呆子,可以把数字算到小数点以后的若干位,也可以将市场发展的走势预测出一二三,就是不晓得如何对付马野。这也是我的弱势。”
贺苏杭说:“马野恰恰摸透了你的脾性,晓得你的半斤八两,他稍稍给你施加点压力,就把你压制到他的力量范围以内了,谅你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看你能怎么样? 他这次‘双规’回来,马上对你采取措施,从职权上限制你,是因为他察觉你已经有了对他不利的动作,所以要给你来个下马威。他晓得你是个死要脸面的人,能护住脸面是你已经很感吃力的事了,你就不会再去给自己招惹麻烦的。这样一来,他那些猫腻那些勾当,就可以在他的保护伞下渡过危险期,他就可以照样当他的副市长。这期间,你若不服气,敢跟他叫劲,他就会再反咬一口,嫁祸于你,让你有理说不清,有理无处讲。其实,这个问题你早就看透彻的,所以,你不免心虚,担心你对付不了马野,到头来真的成了马野的替罪人;所以,你不敢也不愿一把问题弄个底朝天。即便是实质性的问题,你也是讲出一半捂住一半,或许你根本讲不清楚。我讲的对吗? ”
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