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水平高,我们全家老小都爱看《黄金时间》,尤其是曝光的内容更爱看,你们能主持正义,主持公道,都是老百姓身边的事,实实在在,看着过瘾,解气,而且还能给老百姓指路。像前几天大河银行的挤兑风潮,要不是《黄金时间》里讲政府会给老百姓说法的,不会让老百姓的钱打水漂,我才没有跟着人们去挤兑。如果我也去挤兑,定期存单没有到期损失利息不说,不是还要给人家大河银行出难题吗? 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窝蜂都去挤兑,银行就是印钞票工厂,不也得等印出来嘛。所以,我得好好感谢《黄金时间》,没有让我也跟着去瞎起哄。”司机师傅很健谈,不仅说了《黄金时间》一大堆好话,说苏杭主持的水平高有亲和力,还给《黄金时间》提出忠告和鼓励:“千万不要被邪恶势力歪风邪气吓着了,要敢于为老百姓主持正义和公道,相信《黄金时间》一定是老百姓信得过的《黄金时间》。”她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临分别时,她坚持让苏杭签名留念。
“我们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顾菡仰望天空长叹一声,当她眼光平视时,眼里跳动着激动的火焰:“做了十来年的新闻记者,为了什么? 就是要为老百姓鼓与呼嘛。我们的《黄金时间》办到今天这种程度,百姓认可就是最高褒奖啊! ”
“巴日丹为了《黄金时间》饱受皮肉之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贺苏杭在医院大厅的电梯口停住脚步:“马欢哥们的那个片子如果不安排《黄金时间》,巴日丹也不会住进医院。但就会违背我们办《黄金时间》的初衷,我依然会不是滋味的。现在,几乎每天都会面对责任与情面的矛盾,我根本无法轻松。为了责任,为了我们的《黄金时间》,就有可能得罪朋友或熟人,甚至上级领导;为了情面,为了面子,必然会影响《黄金时间》的收视率。大河市就这么大的地方,谁能找不到说情帮忙撒稿的人呢,关键是我们自己怎么把握住这个度,既要保证收视率不受影响,又不要得罪太多的人。唉,很难! 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是扮演的铁面无私的黑脸包公,能不得罪人才鬼呢。”她也长叹一声:“巴日丹这回让我给害苦了,她说要我把马欢哥们的片子酌情处理,意思是给人家讲情的。
我可倒好,不仅没有给情面,反而加大点评力度,《黄金时间》是好看了,巴日丹也受了莫大委屈啊! “
“谁让我们是新闻记者呢,巴日丹会理解的。”顾菡说。
“是啊,谁让我们是新闻记者呢,我们必须做到让广大老百姓信得过。”贺苏杭说。
“马欢还是非常爱巴日丹的,只是这两个冤家谁都比谁的野性足,撒起野来六亲不认,过后两人狗皮袜子没反正,好的时候恨不得合穿连裆裤才算亲。女人要是真心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包容这个男人的一切。巴日丹就是这样的。”顾菡流露出莫可名状的眼光:“待会儿上去,我们好好安慰安慰巴日丹吧,男人嘛,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就是好男人。不过,他们俩算怎么一回事呀,这样不清不} 昆不明不白的下去,到底会结出个什么果啊。”她的心像是被刀刺了几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唉,什么果都没有本身就是果。”
“顾菡——”贺苏杭突然发现顾菡额头渗出的细碎汗珠:“你不舒服啊,看你的眼圈都青了,噢,对了,前天晚上你上哪里去了,怎么打你的手机都是关机。”
顾菡的心里咯噔一下,说她睡得早,也就早早地关了手机。意外流产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电梯来了,她俩手捧香水百合正想上去,恰好乔智从电梯里出来了,他说巴日丹这会儿输着液体睡着了,由马欢在身边守着,建议先不要上去。
“也好,顾菡有些不大舒服,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贺苏杭说:“这个马欢也真是的,一会儿扮猫,一会儿扮狗,没个正性,除非巴日丹能吃得消。”
医院大厅靠窗的几排连椅清一色的海蓝,跟周边环境和谐统一,浑然天成,给人以宁静。清洁工一刻不停地清理地面,擦拭椅座椅背,干净整洁,令人舒心。顾菡努力打起精神,谈笑风生,强调自己身体好得很,一点毛病都没有的。
“别吹牛皮了,整天累得跟老牛似的,身体不出毛病真是万福之首。”乔智说。
“我是有点累了。”顾菡顺着乔智的话往下滑:“最近一段《黄金时间》事多得要命不说,我又参加了全国论文大赛,还垒了一等奖呢,能不累嘛。”
“你这个人的光环太多了,所以,再多一个两个的,我们听着也就是个数字而已。从今往后啊,你得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了。”乔智说。
“臭小子,你就是会讨女人喜欢,难怪上官银珠自从嫁给你这么个宝贝,她整天唱着过日子呢。”贺苏杭说。
顾菡自己知道,再这样强撑下去可能会晕倒的,所以,她找个借口先回去了。
贺苏杭也说下午还有工作,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干脆把花交给护士站,请她们转给巴日丹。
回台路上,乔智问马野的片子什么时间安排。贺苏杭说,要看掌握的素材量来定,缺什么补什么,必须做到全面真实,有说服力:“乔智,大河银行的报道非同一般,你是晓得的,马野背后的秘密太多,这个人老谋深算,不大好对付的。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问题,就不能视而不见,视而不管。”
“怎么管? ”乔智问。
“我们是管不了,但我们有向上级反映实情的权利和义务。”贺苏杭说。
“这两天,我反复思考马野的问题,掌握在什么样的程度可以通过《黄金时间》给予披露,说得轻了,不疼不痒,引不起人们的关注;说得重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我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弄不好的话,遭打击报复是小事,如果连饭碗也丢了可就惨透了。”乔智免不了心有余悸。
“你考虑问题太片面,也太悲观。”贺苏杭让乔智把车开慢点,说时间还早,没必要开飞车。乔智说不快,但还是减了速度:“这种事情,谁也不可能想得太阳光,不是给人家说好话唱赞歌,谁都爱听。我们是要挖掘问题背后的隐情,还要说个一二三,终归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只要我们做到客观真实,实事求是,就意味着充满阳光。”贺苏杭乐观地说:“我们可以不讲大道理,但我们绝不能讲假话蒙骗观众,特别是树立人们学习的榜样,更不能搞虚假报道。”她接了个电话,是荣毅台长打来的,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荣毅说,有人反映贺苏杭不少问题。市里领导专门向他了解贺苏杭的人品如何,荣毅汇报说她人品端正,正直善良,非常本分。市里领导又问贺苏杭的道德水准怎样,荣毅说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市里领导留下话,让荣毅进一步观察,进一步了解,发现情况,及时上报。荣毅说,他觉得纳闷,市里领导的口气不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关心爱护呢,还是有人故意捣鬼找岔呢? 他觉得可能有问题,所以,他要贺苏杭小心谨慎,别出乱子。
“我还真就不信邪呢! ”贺苏杭的火不打一处来:“我们这些人一心一意搞工作,千方百计提高收视率,最大限度地推动台里的改革进程,整天累得跟老黄牛似的,不是为了让领导说好话,但也不想讨领导的白眼,能够公正对待就行。现在来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领导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累死你也不行,活该! ”
“社会本身就是多元化的矛盾组合体,你犯不着跟那些人生闲气。”乔智说。
“苏杭,我出于对你的信任才跟你讲这番话的。”荣毅在电话里说:“因为我了解你的人品不会出问题,你的道德水准不会低下,所以,市里个别领导的话也令我非常生气。”
“说句不该说的大白话吧,不就是个别人不想让我当副台长,故意在市领导那里垫砖使坏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无所谓! ”贺苏杭说,感谢荣台的信任,也请荣台放心,她会更加努力把新闻中心的工作搞好,把《黄金时间》搞得更好。
荣毅问:“听说你最近跟一个法国商人有拉扯,有这回事吗? ”
“谁也管不着,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贺苏杭把电话挂断了,美丽的脸也扭曲了。
“竞争副台长的风才放出去几天功夫,怎么就遇到这么多麻烦事。要我说,不吃馒头,也得争( 蒸) 口气,你非得竞争上去不可,让那些人看看,这些人也不是光会吃素的。”乔智愤愤不平,又将车开得飞快。
贺苏杭觉得好累好累,她想找副肩膀靠一靠,于是,她拨通了沈岁亭的电话,还未讲话,却已泪如泉涌。
大河银行马野行长的典型报道方案是来克远重新拟定的,他希望贺苏杭高抬贵手,尽快安排上《黄金时间》。贺苏杭不想让来克远掺和这事,但又不便直截了当地说马野有问题,甚至已经掌握的情况也不让来克远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不愿将来克远推进浑水坑,因为他根本不知深浅。乔智同意她的想法,两人配合默契。
贺苏杭送走来克远,心里沉甸甸的,她跟乔智说:“来克远肯定对我这个当大姐的不满意,一个短短的十分钟节目,已经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仍说需要慎重,他也许认为我脑筋出了问题,搞不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了,或者认为我对他的事不够重视。总而言之,他会不开心的。”
“不见得的。”乔智说:“来克远是个有头脑的人,你说要慎重,他一定相信有要慎重的理由。不过,我们的确应该加快速度,如果顺利的话,我想在两天后播出去,你看怎样? ”
“所有的素材我都看过了,还有必要再采访马野,只有他的说法有分量,才能证明我们这期《黄金时间》推出去的必要性。”贺苏杭把列好的采访提纲拿给乔智看。
“这么专业的东西你是怎么弄懂的? ”乔智问。
“我有高师啊,”贺苏杭一脸灿烂的笑容:“沈岁亭先生不仅精通房地产投资,对银行业务也很内行,所以,有沈先生的指点,我看马野会怎么对付我吧。”
正说着,沈岁亭叩开了贺苏杭的办公室,说是去海威的公司正好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上班时间不许会客。”乔智扮了个鬼脸,故意迈着外八字步走了。
“乔智说得对。”贺苏杭起身给沈岁亭泡杯他最爱喝的碧螺春:“往后我得给你约法三章:一,上班时间不许来台里找.我;二,上班时间尽量少给我往单位挂电话;三,不许往单位给我送花。”
“嗬,蛮厉害的。”沈岁亭接过茶杯:“我保证照章办事。
你还有要求吗? “
贺苏杭扑哧笑了,笑得特别天真,笑得特别无邪,笑得特别有归属感。
电话铃响了,贺苏杭拿起听筒,是花香凝打来的,说她晓得苏杭非常辛苦,要苏杭多关心自己的身体。说她也很忙,过两天还会到大河市找她的。贺苏杭终于耐不住了,压着火说:“对不起,我已经多次告诉你,你打错了电话,请你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好吗? ”不等对方有反应,她把电话挂断了,转脸对沈岁亭干干地一笑:“这个人总是打错电话,烦死人了。”
“打错电话是常有的事情,你要对人家客客气气的。”沈岁亭说。
荣毅敲门进来了:“这位是……? ”
贺苏杭的脸刷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后边:“他是沈先生,我妹夫来克远的朋友。”她的慌乱显而易见,这么介绍沈岁亭,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于是,又对沈岁亭干干地一笑,别扭得不行。
“噢,你们工作忙,我就不打搅了。”沈岁亭告辞,贺苏杭没有出去送他,只说了两个字:“慢走。”
“这个人……不会就是人们传说的法国商人吧? ”荣毅问。
“荣台不会也对别人的私生活感兴趣吧? ”贺苏杭反问。
“我不是感兴趣,而是对你负责任。怪不得人们东拉西扯讲你的不是,原来你还真就有这么位法国男人。”荣毅说。
“有,我犯了哪条法律了吗? ”贺苏杭有些不大冷静:“别人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贺苏杭为什么就不能有? 他就是法国商人,招谁惹谁了,这么跟我过不去。”
“你别火啊,”荣毅语气缓和地说:“苏杭啊,你别忘了,你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一不在人们的视线。何况现在又是非常时期,竞争副台长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对你有意见的个别人,你没有问题还想给你找点问题出来的,偏偏这个时候,你却跟这么年长的法国商人拉扯在一起,不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嘛。”
“年长又怎么了,当年孙中山看上宋庆龄时,也不年轻了吧。”贺苏杭小嘟哝。
“你呀,”荣毅摇晃着脑袋:“叫我怎么说你呢,在大河电视台,要是论业务水平,管理能力,你真正是一把好刷子,把一个庞大的新闻中心交给你,你能管理得井井有条,人们服服帖帖。给你开辟个新栏目《黄金时间》,你能办得让全国同行争相来观摩。可就是一谈到让你再前进一步,进入到台级班子,担负更重的责任,你愣是不屑一顾。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一回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匿名材料:“你自己看看吧。”
贺苏杭大致看了一眼:“不都是告状的嘛,有什么了不起,是真金就不怕火炼,我得好好感谢这些人为我加火加温,让我能够早一天发光。”
“这种事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真算服了你的。”荣毅把手背在身后:“我郑重地告诉你,从现在起,你得收敛一下,不要大鸣大放地跟那个法国商人拉扯在一起。度过这段非常时期,能够顺利当上副台长以后,你爱跟谁在一起都行,那是你的自由。但现在不行。”
“你怎么跟封建家长似的,是不是还要包办代替呀? ”贺苏杭哭笑不得。
“你说我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是爱护人才,为你着想,为你的前途考虑的。你自己权衡吧。”荣毅背着手走了。
沈岁亭跟海威很合得来,闲暇时两人喜欢到大河山庄打高尔夫。每到这时,大都会看到贺苏宁的身影在球场边上晃动,却总也不见贺苏杭来此观战。海威说,事业型的女人都这样,为了事业不顾一切。贺苏杭就属于此类。贺苏宁说,她了解大姐骨子里抖落着浪漫,现在的忙碌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沈先生能够给予谅解。沈岁亭说:“我非常欣赏苏杭工作起来的状态,忘我,投入,自信。苏杭身上具备了成功女性应有的素质,执著,有韧性,能吃苦耐劳,而且聪明有智慧,特别适合做媒体业务。”
“不仅仅这些评价吧,我大姐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大美人啊,长得漂亮,气质高雅脱俗,知识渊博,而且有涵养,真可谓集东方女性之优点于一身的。沈先生算是慧眼识珠,能跟我大姐交往下去,是你上辈子烧高香得来的福气。”贺苏宁想说,大姐要是跟了你,还委屈了大姐呢。她歪着头斜着眼瞅着沈岁亭:“要说吧,你这个人也蛮好的。”这时,她讲的是心里话。
贺苏杭的突然出现,令大家好是惊喜。
“大姐,怎么啦,忧心忡忡的,不会是又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吧? ”贺苏宁问。
“没有。”贺苏杭莞尔一笑:“我找沈先生商量点事。”
“那好,我和苏宁过几杆。你们聊吧。”海威说着把沈岁亭手里的杆接过来给了苏宁。
“对不起,我得和沈先生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