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和文字,也因为我的
幽默,我言语里从始至终的挑逗和引诱,梅姬湿润得如此容易,几乎没有过
程。我其实在夜的初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期待,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快乐地滑
行,起舞,灼烧和迎接。所以我们反而变得明亮,简单,就像酒后的杯子;更多
的酒只会使我们更加简单,而不是复杂与混乱。就如同梅姬除了我的名字,对于
我一无所知一样;我除了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叫做梅姬,她的其他的部会也都令
我陌生。但是这些似乎都无涉主题。假如这样的场景构成我们生活的混乱,那
么,产生和培植混乱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差不多就像我们种植一棵简单的树。我
也曾经期待着羞愧的时刻,但是我们没有。痖白的一篇小说(3 )
之后我们在音乐和酒的气味里迅速地发酵。我们彼此都刻意让自己显得熟练,
就如同我们正在进行一场有趣的游戏,我们必须心无旁骛,否则就会被另外的一
些声响或者事件打断一样。这期间我还想起老孟。诚实而可怜的老孟。他只要有
我一半的挑逗,他就完全可以知道:打开是如此简单,羞愧是如此容易被抛弃。
我还注意到,梅姬其实是一个认真的女孩;她张开和湿润的神情无比投入,就
像我们小时候做功课那样。这一点与齐思语完全不同。齐思语是那种敷衍得令人
发慌的女孩。我经常感觉到自己不胜孤单,因为齐思语在床上一直听她的CD,她
关心音乐远远超过她的身体和我。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件内衣,她躺在床上的时候,
脱掉它可以,不脱掉也可以,总之,无关痛痒。后来我们又喝了一些酒。音
乐来来回回地响着。我们亲切而默谐。我开始肆无忌惮地讲一些笑话,梅姬则快
乐地大笑。梅姬说,你有些东西其实就像你讲的笑话一样下流。梅姬又说,你的
有些东西写得很臭。我说,那么我从明天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梅姬又
说,若伦,你是不是经常如此?我说,什么?梅姬说,带女孩来过夜啊。
我说,我发誓没有。梅姬说,鬼才相信。不过我注意到她并不十分在意这一
点,就像我并不在意哪个女孩的过去一样。当然,梅姬肯定是干净的,虽然她看
上去有经验,但是经验并不等于过去的重叠,经验往往与趣味、想像和期待相关。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又开始升腾起来了。这时,有人敲门。我不习惯于半
夜时分听到有人敲我的宿舍门。这一点我的邻居和朋友们都知道。我在半夜很可
能还没有入睡,我还可以在深夜接电话,但是我不喜欢有人敲门。如果有人敲门,
那么只能证明有两种情况:陌生人;有急事的熟人。因为是深夜,所以敲门的
声音听起来响亮而突兀。梅姬显得有一点慌乱。我冲她做手势,之后我们竭力不
弄出一点响声。但是门外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敲击,就好像看见我在宿舍里一
样。看情形我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我就说,谁。门外的人说,若伦,是我。
原来是老孟。老孟难道已经发现了我们吗,或者老孟一直在跟踪和窃听我们吗。
平时老孟不是这样的。梅姬多少显得有些张惶,虽然她和老孟没有什么。她甚
至在试图穿她的衣服。我朝她做手势,让她别弄出响声。我说,老孟,我已经
睡了。老孟说,若伦,你没事吧?我说,我能有什么事。老孟说,我担心
你有什么事,所以我就过来了。我相信老孟说的是真的。老孟就是如此。他担
心的不是梅姬,而是我接到冯昭的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我听到老孟气喘吁吁的
声音,一时间真的很感激他。但是我该不该开门呢,因为梅姬在这里,他肯定会
吃惊的。我说,没事,你放心好了。老孟说,那么你开门呀,我既然来了,
我们俩杀几盘棋,我睡不着觉。我就起身,把门打开了。之后老孟看见躺在
床铺上,还没有来得及穿好衣服的梅姬。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孟如此可怜,又
如此愤怒过。对于老孟而言,我从见着梅姬之后就开始实施一个阴谋。这阴谋瞒
过了他的嗅觉和眼睛,我提到的关于暴力的事件纯粹是我的一个谎言。而对于慌
乱的梅姬来说,老孟未免心胸狭窄,具有极强的暴力企图——因为老孟确实带了
一把匕首,而且老孟在愤怒的时刻,用匕首刺破了我的胳膊。我说,老孟,你
把我的胳膊弄破了。老孟愤怒地说,若伦,你他妈真无耻。然后老孟离开。
临走前他还对梅姬说,你也很无耻。痖白的一篇小说(4 )
夜里梅姬帮我弄伤口。梅姬说,老孟很变态。我安慰她说,老孟是个好人。
我相信,老孟怀揣匕首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要刺伤我,而是为了保护我免遭意
外的伤害。而且即使在他愤怒的时刻,他也绝不是有意要刺伤我的。也就是说,
老孟的匕首本来与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关系,老孟的本意应当如此。我知道老孟
的为人。
实际情况是,那天晚上,我们聊天,喝啤酒,玩了一些简单的游戏,大约10
点左右,孔美婕的电话响了;她接完电话,就和我们愉快的告辞。痖白继续喝酒,
给我讲了几个色情笑话,快12点的时候才从我这里离开。我自己读了一阵书,凌
晨左右入睡。孔美婕就住在学校的单身楼里。痖白的研究所距离学校很远,孔美
婕根本不可能去他那里;至于痖白从我这里离开,是否去孔美婕那里约会,我不
能十分肯定,但是我想,如果第一次见面就上床,也未免太快了吧。所以,从痖
白的小说里,完全可以看到,写作其实就是对于生活的想象;当痖白的想象如同
幽灵一样翩翩飞舞,真实的生活甚至可以被完全遮蔽,仅仅是最初的一点苍茫底
色。
痖白是可以写出好作品的,虽然,他的这些东西有时候显得荒唐,不可思议。
既然痖白请我帮忙,我实在是不好拒绝。于是那几天,我一直忙于修改孔美
婕的论文;准确的说,是重写。期间,孔美婕还到我的房子里来过几次;每次她
都要精心的装扮一番,正式的就好像赶赴约会;孔美婕的表情真诚、甜美,做出
虚心请教的样子;她故意坐得离我很近,她柔软巨大的胸部差不多就要贴到我的
身体上;她脸上
化妆品的气味十分浓烈,随着她的呼吸弥漫开来,仿佛一条紧紧缠绕的温软
的蛇,令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孔美婕说,你就像我哥哥,真的。你不仅长得像,你的气质也像。
我说,你哥哥在哪里?
他已经去世了,孔美婕说。
孔美婕的长睫毛下面,忽然泪光闪现。
孔美婕伤心地说,我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可是,他已经去世了。
也许,孔美婕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吧,她显得那么伤心,如果我还要怀疑
她在假装,那就未免有些残忍。
孔美婕的论文终于写好了。这不算是一篇好论文,但是至少,不会让人笑话
吧。论文写好之后,孔美婕还来过一次。孔美婕提出,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
孔美婕激动的说,式牧老师,你给我帮了大忙了,我这辈子忘不了你――我一定
要请你吃顿饭,要不然,我心里会很难受,真的。
说到这里,孔美婕的眼睛又有些湿了。
我说,真的没关系,你不必介意。
孔美婕说,不嘛,一定要聚一聚――你要是不吃饭,就请你喝咖啡,我一定
要请你的,就我们两个,我还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天呢。
余楠(1 )
我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年过去,我其实一直在寻找着余楠。她的气味并没有
被时光所销蚀,反而在某些时候更加清晰。比如,在我怀旧的时候,或者当我触
及到关于青春、诗歌、大学一类的话题,甚至,一些陈旧的书本,一只用了多年
的杯子,都会让我奇怪的想起余楠。但是作为女人,她的肉体却在我的臆想里虚
弱、轻盈、迅速的隐遁,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一切;她只剩下身体的气味,她的忧
郁的眼睛,以及从眼睛里缓慢流泻的泪水。有一些日子,我产生了写作诗歌的冲
动,仅仅是由于我忽然想起了余楠,她的气味在夜晚的寂静和虚空里如此浓烈,
让我感觉到夜晚的漫长,我的身体上无法驱散的孤独。也许在诗歌里,我可以触
摸到余楠那些明确的部分吧。但是,往往过了很久,我只不过保留了一种坐在书
桌前的古怪的姿势,一张空白的纸张仍旧是一片空白。从空白出发,到达空白。
我相信,余楠对于我,也是如此。她肯定不会忘记我。她记得我,可能仅仅
与我在大学时代的某种滑稽的姿势有关系,比如,我脚下的那双破旧的鞋子。还
有可能,我的那些诗歌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这些事,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实际上,余楠差不多有一点迫不及待了。我那天买了电话,到了晚上,余楠
就打过电话来。我注意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
激动,就好像我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些紧张。实
际上,余楠也是如此,我可以听见她的轻微的喘息,仿佛经过了漫长的跋涉。
式牧:你好。
余楠:你好。这么晚打电话,影响你了吧。
哪里。我休息比较晚,再说,感觉你会打电话来呢。
真的?
我不会骗人的。
你在干什么?我是说,你晚上一般都干些什么?
也就看看书,备点课,或者看看电视,听听音乐――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就
那样坐着。
你还写诗吗?
不写了,早就不写了。当然,有些时候想写,但也只是一种念头而已,根本
就写不出来了。
其实,你的诗写得很好,不写有点可惜了。
是吗。如果你喜欢,我就写一点吧。
家里就你一个人?
是的,就我一个。――你来吗这会吗?(她在那里犹豫了一会)算了吧,她
说,这会太晚了。
我听见她的电话里传来别人的喧哗声。有个人还走到她的身边,问她在给谁
打电话。余楠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说,你在哪里?
酒吧里。余楠说,几个朋友在一起玩呢。
哦。
要不你过来吧,她建议说,大家可以一起玩。
不去了,我说,明早还有课。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余楠说。
这时又有人走到她跟前来。余楠说,式牧,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她在和他们喝酒。他们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余楠在他们中间大笑。她的风一
样的衣服在酒和音乐里飞舞。我知道,如果我坚持说,余楠,到我的房子里来,
余楠也许就真的会来;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的那种柔弱的、不堪一击的拒绝。然后,
她就会乘坐城市里的一辆末班车,穿过寂寞的灯火,空旷的街衢,来到我的房间。
她就像一只寂寞的蛾子。
原先,余楠对于我,只有气味;这天晚上,我惊奇的发现,她的身体开始变
得清晰。她瘦削的肉体在我的房间里浓郁开放。她仿佛一条温暖、美丽的蛇。我
的身体上那些坚硬的部分。甜蜜的部分。疼痛和湿润的部分。那些毫不羞耻的部
分。从柔软到坚硬。从坚硬到柔软。从燃烧到燃烧。从水到水。
我在等待余楠到来。那一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让我如此渴望,并且焦灼。
也许,当我们见面之后,我会感觉到羞愧和突然,我会隐藏自己倾诉和感恩的欲
望;我们彼此剩下的只有肉体;然而,欲望如此的强烈,简直令我窒息。即使除
了肉体,一无所有,那又如何?如果我可以通过肉体得到解脱,如果籍此可以触
摸和记住对方,我宁愿是这样。
余楠(2 )
我不断的打电话给余楠。而余楠也是如此。有时候我正在上课,她的电话就
来了。我就停下我所讲的课,在教室外边接电话。我们彼此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喘
息。就好像我们隔绝了一百年。
那天下午,我站在阳台上,看见余楠穿过校园的人群,朝着我的房子走来。
天上有雨,地上有风。她举了一把绚烂的伞,仿佛一朵奇怪的花;她红色的风衣
在风中雨水一样飘扬。我看不见余楠的脸庞,但是我能够确定,她就是余楠。
然后,我看见湿漉漉的余楠来到我的房间。她好像一条红色的鱼。她全身都
湿了。
余楠脱下她的红色的风衣,说,校园里景色不错。
她看着我。我们彼此露出笑容。
我早已准备了饮料和酒。我说,你喝点什么――饮料?酒?茶?咖啡?
随便什么,她说。
我取出两罐啤酒。打开。很大的响声。
你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我说。
余楠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吧。
我说,是啊是啊,所以今天要多喝一些。
余楠躺在沙发上,很慵懒的样子。她看着我,她说,你是长胖了,可气色不
太好,是不是经常喝酒?你还是少喝一些的好。
平常也不怎么喝,我说,今天倒想醉一次呢。
余楠打量我的房子。房子里非常之乱,到处都是凌乱的书、纸张、碟片,还
有一些袜子、鞋子一类。我想房子里应该还有一些不太好闻的气味,我却疏于收
拾。我似乎有意如此。
我说,很乱,我这里。
余楠说,房子还不错――你一个人,也可以分到房子吗?
说来话长,我说,回头我再告诉你原因好了。
嗯,总的说来,还不错,她说。她看上去有一种满足和欣慰,就仿佛这里的
情形超过了她的想象。她从沙发上起来,到我的另一间房子里去看。也是非常乱。
很多散乱的书和纸张,一件肮脏的裤头还停留在床铺上。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
开来。我站在她的身后,感觉到她身体上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她黑色内衣之下的
腰肢,不堪一握。她的丰满的臀的轮廓。我想起自己在夜晚所做的梦和事。她肯
定听见了我的变得仓促的气息。她回过头,看着我。
她说,你的脸红了。
我喝了酒就是这样的,我说,喝了酒脸红的人,不容易醉。
我们回到
客厅,坐下来,喝酒。我在不停的喝。我很多次想象我们在一起的场景,还
在内心练习如何才可以显得随意和自然;当余楠终于呈现于我的眼前,我却不知
道说些什么,所以,只好拼命的喝酒。我感觉到羞愧,不安,张惶。就仿佛余楠
可以洞悉我的内心;而且,她看起来就像是我的姐姐。我一再对自己说,她不是,
她是余楠,但是,我越是这样强调,她就越是像我的姐姐。她坐在那里,一直在
看着我。她瘦削的身体在柔软的张开,可是,她的目光就像我的姐姐。也许,只
有喝了许多酒之后,我才可以没有这种念头。
我们喝酒,相互注视,不安的气息渐渐浓郁。忽然,有人给我打电话。是梅
若夷。她在电话里说,要跟我借夷一笔钱。这让我感觉到惊奇。我倒不是不愿意
借钱给她,而是,梅若夷居然也需要借钱。在我的印象里,梅若夷从来是不缺钱
的。我就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梅若夷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在家里,出于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