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完要与家人、亲人、爱人团聚?我肯定他们不会记住今天。日子嘛,就这么每
天稀里糊涂地过去,好象原来的我,在急匆匆赶路时,偶尔看到一个或者两个甚至
三个神态怪异的人,我早忘记那是几月几号,可当时的他们正体验着人生的劫难或
者是悲凉。
抬头望去是一面墙,转过头看看,是街道,远处什么也没有。我们家住的这个
区是洼地,而我又坐在地上,怎么能看到远处呢,瞪高才可远望。近处是一地的垃
圾,果皮纸屑,烟头痰渍,看着令人恶心。为什么印象中我家旁边的这条街道是干
净整洁美丽的地方,现在如此不堪。可能因为我从前是站着看它,从没有蹲下或者
坐下来仔细观察。
我将烟头弹得老远,为这条肮脏丑陋的街道添砖加瓦。记得上初中一年纪时和
水水小魏比赛,看谁的弹功最好。那个时候我们很幸福。
阿俊坐得靠我很近,他悄悄地抓我的手。我所有的感觉就是累、饿和冷,于是
我靠在阿俊肩膀上,闭起眼睛。很好,很舒服。都他妈是假的,好在阿俊是真的。
我想起一个词:相依为命。
“对了,今天在派出所里警察有没有问你现在住什么地方?”阿俊开口。
“问了。”
“你说出我了?”
“说了……卢俊杰,A大生物系副教授”我疲惫地回答。
阿俊笑了,说:“我不信。”
“爱信不信。”我说,仍靠在他肩头。
“没关系,说了更好,我也装够了,累死我,弄得自己整天跟花痴、色狼似的。”
阿俊依然笑着,就是笑得有点惨。
我奸笑。阿俊伸长手捏我的脸,我感觉疼,连忙避开他,阿俊看着我说:“你
昨天晚上睡姿不好吧,脸睡得有点肿。”
我微微笑笑,告诉阿俊是被水水爸打的,然后我又重复了薛萍对我爸讲话的内
容,本以为能说会道地阿俊要发表什么感慨,他先是不说话,眼睛望着前面的墙壁,
然后转过头,凝视我片刻后,他要和我接吻。
亲了一下,我避开他,说:“我肚子饿着呢,有口臭。”
“你晚上没吃饭?”
“我一天都没吃饭。”
“走!”阿俊说着站起来,拉我的手:“先吃饭,吃完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你拉我的手,小心碰到熟人!”
“他妈的碰就碰了。”阿俊笑着骂。
第二十八章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着苹果,阿俊枕着我大腿躺着。阿俊看着我说:“你
带耳环不好,还是耳钉好一点。”
“耳环怎么不好?”
“太明显了。”
“得了吧,钱刚说小得都看不见,怎么明显了?”我对阿俊的话不以为然,咬
一大口苹果。
“为什么突然想起穿耳洞?”阿俊笑问。
“早就想,以前是没机会,上班不让带,回家里我妈看见肯定骂。你不喜欢?”
我看着阿俊问。
阿俊微笑着看我,摇头,说:“我觉得那些是十几岁小孩玩的。”
“我老来俏。”我瞪阿俊一眼,继续吃苹果。
“我发现你耳垂很小,硬硬的……”阿俊伸手摸我的耳朵。他还没完没了了,
和我的左耳故意过不去。
我把阿俊的头扶起来,然后站起身到浴室洗手。手机响,阿俊冲我喊:“你的
电话。”
我正尿尿,对阿俊说:“帮我接一下。”
阿俊好象没有立刻接听,电话又响了两声。阿俊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我是绝对
不接听的,所以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听电话铃响个不停,干脆把电话拔了。后果
是有一次我忘记安上,某个不知道阿俊手机的人以为阿俊到月球上出差了。还有就
是我上网,阿俊上班,阿俊妈妈觉得不对,阿俊很气愤地对他妈说:肯定有人盗用
电话线,查还查不出来。这些偷偷摸摸,无奈又可笑的事情令我和阿俊觉得生活很
有意思。
我听到阿俊说:“喂……噢,我不是周航……您稍等……”阿俊跑着将电话塞
到我手里,冲我很低声地说:好象是你妈。
我接过电话,听到我妈冷淡地问:“明天是星期二,你回不回家?”
“我现在休礼拜六和礼拜一了。”
“什么时候改的?你也不告诉我。”
“从这个礼拜刚开始。”
我妈没立刻说话,停顿片刻,问:“礼拜六你回来吗?”
“……看情况吧。”
“……那就随你吧。”我妈这句话听着象叹气。
挂断电话后,阿俊问:“怎么了?”
“没事,让我回去呗。”
“你有两个星期没回去了吧?我劝你回去一趟。”
我没回答阿俊,想起两个星期前我回家时,我妈那张冷脸。她对我说以后再也
不做恶人了,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违法犯罪就行。我当时非常想听我妈
说我是个小王八蛋,想听她说搞同性恋不好这种话,偏偏她一句没说。
阿俊接着又说:“你妈这是态度软化了,是个好机会,你趁热打铁,跟她的关
系就能缓和。”
“你别说,薛萍那些话还真管用。”我说着笑。
阿俊听着也笑了,只不过笑容里有嘲讽、无奈和一点苦涩。
“对了,我这周六回家。”阿俊说。
“我星期六休息!”我提醒阿俊。
“已经和家里说好的,你休息的时间是这个星期刚刚改的,我又不知道。”
“你跟家里说星期天回去。”
“算了,别改来改去的。”
“你又去相亲是吧?”我不满地问阿俊。
“还是上次见的那个,总得见两三面再说不满意,否则也太假了。”
我沉默。想起阿俊邀请我去他家时,我们坐在鼓楼旁边的台子上,他说的一句
话:“每一分钟都想和你在一起。”
阿俊上前抱住我的腰,笑着说:“生气了?”
“生气了!”我笑着恶狠狠地回答。
“乖,好老公不生气……”他先发嗲,然后又说:“我星期五下午就走,争取
星期六中午赶回来。你正好回家看看你妈。”
我看着阿俊问:“你跟家里老这么拖着,你说你能拖多久?”
“能拖多久拖多久。”阿俊说着松开环着我腰的手,坐在沙发扶手上。
“总有拖不动的时候吧?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阿俊没回答,弯下腰,去够桌子上的苹果。
“到时候你结婚,我去蕙城给你帮忙。宴席上的酒我至少帮你摆平一半。”我
笑着对阿俊说。
阿俊手里拿个红苹果,看着我,低声问:“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酒?”
阿俊的目光有点冷,说:“你不在乎我和别人结婚?”
“那就好比历史的车轮,我挡也挡不住啊。”我微笑着答。
阿俊冷笑,说:“结了婚,不管是哪个人肯定要搬A市住,现在这房子就是她
的家,我们再也不能每天住在一起,连见面都困难,这些你都不在乎?”
阿俊很会形容未来的前景,说得我心里不舒服。
大概我的脸色挺难看,阿俊很温柔地叫了一声:“傻瓜!”他叹口气继续说:
“……我一直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很多办法是可以想的,就要看是否到那一步,
将能想到的出路比较再优化……我这个专业很吃香,出路也多,就算离开A大离开
A市,我也绝对能找到工作,只不过是哪份差事挣得多有前途的问题。”阿俊说到
最后表情里带点傲气。
我本想告诉阿俊他说的比鸟叫还好听,又怕我的玩笑让阿俊误会为我不信任他,
只好对阿俊笑笑。
阿俊笑着爬到沙发里,凑得很近地对我说:“你还是去上学好不好?你不是总
说有便宜就要占嘛,这么大便宜你不占?那天和成教的寒奇吃饭,我探了探口气,
没问题,几千块钱绝对可以搞定。”
“你把我弄到A大上课多明显啊,别人不怀疑你?”
“傻瓜,我弄进A大的人多了……”
“啊?!都是你老公?你这淫乱的少妇!”
“讨厌死了!!”阿俊骚劲儿又上来了,在我怀里乱拱。阿俊说这两年中他每
年都会把某些考生的考号塞给负责招生的一个熟人,只要够了省重点的分数线,志
愿根本没填A大都能给招进来。那个人从学生家长手里至少得五千块钱,阿俊自己
也拿钱,但更重要的是获得有用的人情。
我告诉阿俊:上学的事情我再想想。阿俊又很正色地说每天上班讲课,做试验
或者写文章都还好,最累的是装腔作势地应付人际关系,特别还要掩饰自己。就连
和我一起出门时还要多双眼睛多一副耳朵,A市还是不够大。阿俊说和我在家里时
他精神上非常非常放松,他希望我别给他不必要的压力。
我不太明白阿俊说的不必要的压力是指我不喜欢他相亲,还是我不在乎他结婚,
或者我无意中逼迫他去设想将来。我没再问阿俊,问了不就等于又给他压力嘛。
礼拜四我发了工资。所以星期五早上我和阿俊一起起床,商店一开门我就进去。
在白金首饰柜台,我看见一副非常小的耳钉,我说我想买一只,服务小姐说不行,
只卖一副,于是我买下来。我又看见琳琅满目的围巾手套帽子等为冬天预备的装束。
去年好象阿俊说他围巾有点扎脖子,我问导购小姐这羊绒围巾这么贵,是真的还是
假的,小姐说这么大商场哪敢卖假的,那还不罚死。于是我买下两条,条纹一样但
颜色不同的。后来我还买了一副很厚的手套和帽子,给我妈练剑的时候用。
晚上下班我直接回家,我妈很惊讶。我将手套和帽子递给她,她有点尴尬却是
感激地笑笑,没说这东西太贵、不好之类的话,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们相对
无言,于是我要回我的屋子睡觉,我妈叫住我:“周航……你现在还住宿舍吗?”
“没有。”
“……你住那个人家?”我妈语气温和,目光却冷。
我点头。
“上次我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吗?”
“对。”我很想冲我妈笑笑,但看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想笑。
“他家没别人?”
“他自己买的房子。”
“在哪买的房子?”
“安详新区。”
“哟,那里的房子很贵,那你……住得条件不错吧?”
我点头,又想对我妈笑笑,但她依然没有一丝笑意。
“他在什么外企啊?”
“做生物研究的……”我觉得这个谎话还是有必要编。
我妈不问了,她似乎在想什么,又说:“你以后把回来的时间固定下来,是礼
拜一或者礼拜六,省得我傻等你。”
“星期一吧,星期一我上午过来,星期二直接去上班。”
我妈这次真的不再说话了,我有点希望她多问两句关于阿俊的的内容,可她没
有。
第二十九章
钱刚很急地给我打电话,问我下班没有,想跟我聊聊,我说刚刚下班。我骑车
到钱刚家。我两个星期前给阿俊一叠出租车票,阿俊到现在也没给我报销回来的钱,
阿俊不可能是忘记,大概最近没有合适的机会吧。月末了,我没钱了,节省点干脆
骑车或者乘公交车上下班。
我走进钱刚家,钱刚父母还是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硬着头皮和他们打招呼。
“你看我这个。”在钱刚的屋子里,他伸出手给我看,上面有红色的小点。
“什么呀?”我虽然问,可猜到是怎么回事。
钱刚垂头丧气,说“下面也有。”他往裤裆上指。
“那你还不赶紧去医院看看?这东西传染。”
“他也有,还能传染给谁。”
“阿俊说这东西亲密接触就能传染,家里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真的?!”钱刚很惊讶:“我吃了好多消炎药,应该能好吧。”
“不知道……应该能行。”我又问:“你怎么搞的?”
“我最近没做什么,肯定是他搞的,我问他,他还不承认。”
“靠!我早就应该跟你说,那人靠不住,反正我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