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息声,一叠声地响起来,还夹杂着两人的低吼轻吟。
“我要你,要你,永远,一辈子!”于不经意间,戚少商许下了他从来不曾许过的诺言。
一瞬间,顾惜朝怔住了。一辈子!一辈子!永远有多远,一辈子有多长?
在这情欲激烈的一刻,谁还有心思去想那些看似瑰丽却虚无的承诺?
只是,戚少商说了,说得郑重神圣;顾惜朝信了,信得无怨无悔!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顾惜朝在感到他破体而入的时候,痛哼一声,喊出来,“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戚少商愣住了,两人此时还以最亲密无间的形式交合在一起,他却愣住了!
顾惜朝难耐地旋了一下身子,轻吟:“呃!你,你这……冤家!”被情欲和疼痛折磨的头脑一片空白,水汪汪的眼滴下一滴泪来!
戚少商俯身上去,吻碎了那滴泪――那滴从不流泪的顾惜朝,为戚少商流下的第一滴――情泪!
那滴泪,从此便留在了戚少商的心里,死生契阔,此生无悔!
然后,戚少商便放纵了自己的身子,在那人身上纵横驰骋。
这具纤韧坚强的身体,是属于他的,仅仅属于他的。
原来,这一刻的欲仙欲死,便是这半生的起落沉浮。
情烈如火,情深似海,情欲如潮!
原来,那漫天风沙中的一凝眸、一抬眼,这个人,这份情,已经漫卷了流年,缘定了三生!!
顾惜朝引颈挺背,漫漫搂抱着那人的头颈,任他一阵啃吻在胸前颈上,几声急喘已经化作怀中抱月的姿势。
此时,身体某处极坚强又极脆弱的部分,在两人的小腹间抵死消磨,不由得令人血脉贲张,触痛欢愉都混在一处,哪里还抵受得住半点磋磨?
戚少商紧托着那人的腰背,一时不耐地磨蹭上来,交合之处犹自辗转揉捻。
他的脸庞俊逸清秀、双目黑白分明,只是身上那一股气势却是雄浑逼人,神色中透出十二分的阳刚英武。
顾惜朝此时情迷神乱,凤目携着一抹水光,雪白的长腿直缠绕上他的腰侧,端的是不忍一时半晌的与戚少商分离。
戚少商只觉得身前这人已然化作一汪春水,任自己揉扁搓圆,那熊熊的欲火越发燃起来,不由分说地死命冲抵上来。
顾惜朝只感觉白日烟花般的绚舞灿烂迸发在头脑中,一阵空白迷乱!
“啊!啊!”他向后一仰,身体像挣断了的弦。
戚少商的身体也若万马奔流般扑倒,埋在那人体内犹自惊跳数下,方渐渐静了下来。
两人粗喘着交叠在一起,长臂搂抱,四腿缠绕,犹自不愿分开。
戚少商的手缓缓滑下,轻抚着雪白的胸前肌肤,又落在小腹上,几回揉捏。
“呃!”顾惜朝一声轻吟,也不服输地摸上他的胸口。
两人的身体都是伤痕累累,叠成了团,拧成了纠结一片的伤疤。
“顾公子,休要再玩火,否则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戚少商轻咬着他的耳廓,低语威胁着,情欲未退的低沉嗓音,带着十二分的性感诱惑。
顾惜朝的声音也有一丝暗哑,狭长的凤目一瞥,不老实的手又在他小腹的伤痕上抓了一把。“谁要你放过?”虽是如此说,雪白的双颊却立时变得越发嫣红媚人。
既然如此,戚少商岂有不接招之理?
翻身一扑,又把那人压在身下。
唉!长夜漫漫,春宵苦短啊!
●四十八、风雨欲来
几声马嘶人吼,两人不耐烦地醒来。
此时,日头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上,透着小帐的帘缝,直射进来。
一阵手忙脚乱,顾惜朝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便见到戚少商一身穿戴停当,笔直地站在北国冬日的晨光中。
“松平大哥!”完颜宗望兄弟两个纵马奔过来,一脸的焦急。
戚少商剑眉略轩了那么一轩,脸上平静无波。“什么事?”
完颜宗翰滚鞍下马:“昨晚,九公主擅离营地,一夜未归。皇上此刻正在发火!”
顾惜朝心里咯噔一下,举步上前,拉了一下戚少商的手臂,却被那人一把拽过,反手一扣,笼在他的宽袖中轻轻捏了一下手。
侧头看了一眼,顾惜朝墨黑的双瞳中显出一丝疑问。
戚少商眸光晶亮,微抿了一下唇,低声说:“你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他跟着完颜宗望兄弟俩,直往阿骨打的御营而去。
待到了辕门,却发现顾惜朝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眉头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等着吗?”语气中蕴着微怒。
顾惜朝一咬唇,冷哼出来:“戚少商,你把我当什么了?”双目中迸出怒火,一拂袖,自行进了辕门,向正跑过来的杨云晰完颜晟二人走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顾惜朝低声问着。
杨云晰眸光一黯:“昨晚,贺兰一个人离开了营地,一晚上没回来。现在,太后皇后都急得直哭。”
“这我已经知道了,好好的,怎么会自己跑出去了呢?”顾惜朝又看向完颜晟,眉宇间已有了几许厉色。
“这个,昨晚她和云儿又吵了起来,兴许是一赌气……”完颜晟结结巴巴地说。
“嗯?”顾惜朝脸色阴霾,“完颜晟,你不要搪塞我!”
杨云晰一咬牙:“大哥,其实是这样的。昨晚,吴乞买他父皇出言试探戚大哥,问他愿不愿意娶贺兰为妻。结果,结果……”
顾惜朝一抬手,冷声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他蹙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戚少商。
“找不到公主,你们就都别回来!”阿骨打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大帐之外。
戚少商神色凛冽地纵上去,跪倒在地:“皇上,微臣亲率禁军侍卫,去寻找九公主。若是找不到人,微臣原意提头来见!”
阿骨打看了他一眼,竟不答话,只吩咐道:“老七、老三,贺兰是你们俩同母的亲妹子。她现在不知去向,你们做兄长的,就不管么?”
完颜晟奔过去,跪在戚少商身边:“父皇,儿臣亲自去找,若是找不到,也提头来见!”
此时,一众马队驰进辕门,马上首领将官滚鞍下马,在三王爷完颜景耳边说了几句。
“父皇,不用劳动七弟和松平先生了!”完颜景侧眼一笑,“贺兰已经被找到了。”
只听一阵马嘶,一匹神驹飞驰而入,马匹雪白毫无一丝杂色,金铃雕鞍、红缨彩辔,光鲜亮丽得直逼众人眼帘。
马上一抹艳红,娇艳妩媚的二八佳人,正是大金国的九公主完颜贺兰,而她身后揽缰而坐的华服少年更是顾盼生辉、咄咄逼人。
阿骨打展目看去,只见那少年跳下马来,又把爱女小心翼翼地扶下马,上前几步,抱拳一礼。
“大辽国皇帝祝寿特使――殿前检点北院王萧寒星,见过大金皇上!”
他此言一出,营中不禁响起一阵唏嘘。
完颜晟犹自跪在地上,只觉得背后透心的一阵寒凉。
顾惜朝笼在袖里的手,攥得死死的,简直都要把手心掐出血来了。
杨云晰好似被雷击中,晃了一晃,清丽的脸蛋此刻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萧寒星剑眉一挑,勾起一抹笑在唇边,漆黑的凤目中闪着精光。
阿骨打一皱眉:“辽使,贺兰怎会与你同行?”
“皇上,在下昨夜前来拜谒的途中,在林子里见到迷路的九公主,问明了情况,便将她安顿在我们辽使营地休息,今日一早便特地送公主归营,免得皇上心忧!”他的声音清朗明澈,十二分的气定神闲。
阿骨打见他风神俊朗、仪表不凡,心中早有了三分好感,见他不卑不亢,言谈有礼,这好感又加了三分。“那么,朕还要多谢辽使,仗义援救小女了。”
萧寒星走上来,又施一礼,道:“皇上客气了。辽金唇齿相依,骨肉之邦,本当如此,何必言谢呢?”
“骨肉之邦?”完颜晟怒而起身,喝道,“我女真大金多年来,受尽你辽国契丹的折辱压迫,每每要求进贡朝拜。我女真勇士有多少死于你辽国铁蹄之下,女真妇孺受了你契丹多少欺凌羞辱,现在倒来说什么骨肉之邦?”
“老七!不得无礼。”阿骨打怒道,随即向萧寒星一笑,“犬子不识礼数,还望辽使不要介意。”
若是在平日,阿骨打父子这出恩威并施、红脸白脸的好戏,顾惜朝定会冷眼旁观,心下品评欣赏一番。只是,此刻,他没有丝毫的心情,只是直直地盯着萧寒星,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复。攥了许久的拳头,渐渐松了下来,他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回归了凛冽傲岸。
萧寒星低头欠身道:“七王爷与我有些旧误会,看来是一时半晌的难以说清楚了。不若,待小弟向大金皇上贺寿献礼,完成这使节责任之后,再向王爷负荆请罪。如何?”他笑得人畜无害,越发显得样貌温文俊美。
戚少商此时已经默默站起来,看向顾惜朝,双眼如两汪幽潭,深不见底。
杨云晰捏住了顾惜朝的胳膊,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只是她不知道此时心中百转的滋味儿,究竟是愁、是怨,还是恨!
顾惜朝扶着她的背,支持着,免得她倒下来。
“没想到,这一次奉命出使,倒是见到了不少老朋友。”萧寒星一扫众人,锦衣貂裘的袖子略拂了那么一拂,便伴着阿骨打步入大帐。
“这小子,竟然没有死?”铁手和追命两个面面相觑,疑问似地看向顾惜朝。
顾惜朝抓紧了缰绳,冷笑道:“哼!想不到,他还命硬的很?”
“他没死,你心里难道就不曾有过一点欢喜吗?”戚少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我欢喜什么?”顾惜朝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全是责嗔,“你不去在禁军卫队那里,跑到后面来干什么?”
戚少商苦笑一声:“你那个兄弟,此刻与皇上相谈正欢,我去不是碍眼吗?倒不如在后面与你们一同进城。”
“谁的兄弟?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顾惜朝一勒缰绳,“我可是宋使,他是辽使,你别想给我扣上这种里通外国的罪名!”
铁手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人,这种时候还能打情骂俏?
“这样一来,这会宁城中的局势,可就越来越微妙了!”追命虽然神经大条、豪爽不羁,但是并不表示他没有脑子,其实在很多时候,他还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
顾惜朝勾唇一笑:“可不是,萧寒星从小王爷变成了正牌的北院王。辽帝派他做使节,自然不会仅仅是祝寿这么简单。你们今天没有看到完颜景的神色么?他显然已经事先知道这件事,说不定我们在江南的事情他心里也早就有数了。”
“不错!那天,他与海陵王欲责打义弟,给你们当面一个下马威,显然是事先有了安排。”戚少商冷静地分析着,“现在,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主张联宋抗辽,另一派主张联辽攻宋。皇上一直踌躇不决,此番萧寒星来,显然是要替皇上下决心的。”
顾惜朝眼中迸出一抹精光:“有趣,有趣!这金国皇室,果然是像你说的,人事复杂,变数横生。看来,我们也要替完颜阿骨打下个决心了。”
戚少商拉住顾惜朝的胳膊:“你在这里身份特殊,萧寒星和你又是那样的关系。这件事,你别掺进来。朝堂内、金銮殿上的事情,你我,都不是行家。稍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什么关系,谁和萧寒星有关系?你以为我还会下不去手吗?”顾惜朝挣开他的手,纵马向前奔去。
戚少商几步跟上,在他耳边轻轻说:“你瞒得了别人,又怎么能瞒得住我?若是你真的想让他死,当初那小斧就干脆打在他的心口上了,怎么会仅仅割断了云儿的袖子?你手底下的功夫,什么时候想让人真的死,什么时候想手下留情,我会不了解吗?”
顾惜朝回头怒瞪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动的全是一股精明老辣。
――当年,我怎么会以为这个人愚蠢好骗呢?
“他不但聪明,而且善良。他之所以会被你骗,被你害,那是因为他心甘情愿的!”
萧寒星说过的话,犹自在耳边回响。
再从头,收拾旧情怀,西风寥落,只叹往事,恨不能早相逢。
●四十九、晋见
腊月十八,庚酉日。
宜:破土、洗尘、安居、祈福。
忌:出行、归葬、嫁娶。
金主――完颜阿骨打的寿诞,便在今日。
天晚,欲雪。
进了皇城午门,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朝殿,在苍凉阴霾的天空中,勾勒它挺括刚毅的轮廓。
而此刻,立在殿前汉白玉影壁石阶上的那个人,更加刚毅。
曾经在很多前,残阳如血的大漠荒山之间,黄土断墙之上,坐着那样一个人。
温暖而又寂寞的眼,微微带着笑意的唇角眉梢,西风挽过他的发,流淌出万古的傲意伤怀!
顾惜朝远远地望着、看着,眼眶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猛一夹马腹,驰向他。
在玉阶前,甩蹬下马,停在阶下,慢慢抬起头,看着!
看风景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一道被别人凝视着的风景?
在戚少商的看来,顾惜朝就是眼前唯一的风景。
殿前的红灯,高高照着,映在那人如玉的脸上。
月高风定露华清,凝眸处,寒烟翠。
绰约风姿宛如是,莫道不销魂,付与江山一笑,脉脉同谁诉。
一边的嘴角微微勾起,却露出了两边的酒窝,戚少商轻轻地笑着。
顾惜朝凤目一斜,抖衣步上台阶,走到那人身边,轻语:“都来了?”
“只等你了!”戚少商耳语道。
朝殿内,已是座无虚席,各国的祝寿使节,已经依次晋见了金主完颜阿骨打。
“大宋朝皇帝御下渭北道枢密祝寿特使顾惜朝晋见吾皇!”金国皇宫内侍总管何金成大声通报着。
顾惜朝举步而入,原本人声嘈杂的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完颜阿骨打端坐在宝座上,眼见白衣金带的戚少商迎了锦衣官服的顾惜朝步入殿内,忽然涌起一股爱惜之意。
爱的是风华气度,惜的是心胸才情。
这两个人,若能得而所用,岂不退可守疆土,进可安天下?
“宋使顾惜朝,见过大金国皇帝陛下!敬祝陛下福体安康、万寿无疆!”顾惜朝颔首,行金人的大礼,声音清朗如月。
阿骨打微微一笑:“免礼!”
“此乃吾皇所赠寿礼,还望陛下笑纳!”顾惜朝一抬手,铁手和追命二人将四盒寿礼呈上。
此时,立在一旁的几位各国使节窃窃私语。
“不知道,宋朝送的什么礼?”
“谁知道?大宋民丰物盛,怎么也不会比大辽的礼差啊!”
“大辽送的礼还真是够丰厚的。光是那南海火珊瑚树就有三尺来高,还有纯金寿桃和碗口大的夜明珠。”
顾惜朝双睫一阖,又迅速张开,眼中精光四射,朗声说道:“这四样礼,皆是吾皇精心挑选,正是我大宋一片交好诚意!”
“哦?宋使不妨展示一下,给朕瞧瞧,贵国皇上的诚心!”阿骨打站起来,走下玉阶,立在面前。
顾惜朝伸手打开礼盒。
第一样是官窑精瓷的一只饭碗,没有任何装饰雕花,却是胎薄质匀、朴质温润,而瓷骨中却蕴着一股坚韧。
第二样是一只小巧的更漏,铜叶制器,状如莲花。
第三样是一幅卷轴,打开看时乃是道君皇帝赵佶亲笔的《瘦金体千字文》。
第四样乃是一部书,蓝布封面,装帧朴实无华,竟是一部儒家入门经典《论语》。
阿骨打看到这四样礼,不由得微微一怔。
四下里,各国使节也是开始议论纷纷,没想到大宋竟然送了这四样不起眼的寿礼。
一旁的海陵王完颜亮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宋使,你竟然送了这么四件东西来做寿礼。大宋朝物产丰富、人杰地灵,难道竟然连一样像样的寿礼都送不出来吗?还是你大宋瞧不起咱们大金国,有意羞辱呢?”
他此言一出,殿下众多金国官员脸上皆露出忿忿之色。
顾惜朝抬眼一扫,瞬然对上辽使萧寒星略带嘲弄的眼神。
清冷的凤目微微一挑,眸光流转,竟比大殿上明晃晃的灯火还亮眼。
“启禀皇上,我大宋送这四样贺礼,自有深意所在。”他微一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