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何一个身在演艺界的人来说,这是基本必备的响应。
虽明知这是没什幺了不起的事,翟焯影却无法不去在乎涌上心头的那股怪异感受。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在乐伊夜来得及明白他这份沉默是怎幺回事前,他又摇摇头,神色也恢复往昔。
「呃,没事。」
「真是这样吗?」乐伊夜不明所以地询问道。
既然翟焯影坚持,他该也没什幺好担心的才对。
只是,看他适才依稀有点苍白的脸色,他不由得多关怀两句。
「翟先生,你要下车的话,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丹晓霓又选在不恰当的时刻出现,通知翟焯影可以离开这辆车,继续自己未竟的工作。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翟焯影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幺,但还是决定下车去吹吹冷风,期待能清醒一点。
「好,那我就从这里回去。」
「焯影大哥?」
「反正我也得继续原来的工作,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在也不打扰呀……」
看样子乐伊夜还是不死心地想将翟焯影拐在自己身边,但丹晓霓立刻挡在他面前并瞪了他一眼。
搞不懂是怎幺回事,翟焯影在要下车时才弄清楚状况。
「对了,翟先生,伊夜今晚没办法回去,等会儿我们要到南部去出外景。」丹晓霓说着,也同时让他明白她之前为何白了乐伊夜一眼。要出远门还想拖着人走,又不是小学生。「明晚……或者该说是后天,也就是星期日的清晨才会回来,那天下午有写真集的摄影,到时又要再麻烦你了。」
第七章
星期日早晨——
数日来的阴霾尽扫,今天难得是一片阳光普照。
虽说冷气团的威力在这两天已有消退的趋势,但滞留在空气中的寒冷因子依旧凛冽。
昨晚早睡因而今晨早起的翟焯影,在拉开厚重的窗帘后,满意地见到睽违多日的太阳露面。
算算今天下午是第三次在摄影棚内拍摄,也是仅剩的两次室内摄影。
再来就只剩一次室外拍摄,跟明年元月一趟三天两夜的关岛外景。
之后,他就能从这里解脱了。
虽这幺说,可一想到两人能像这样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间只剩半个月,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他也涌上一股无可名状的失落。
他有时候也搞不大懂自己究竟在想什幺。
对于乐伊夜,他到底是厌恶,还是反感,或者是单纯的束手无策?
一起生活了三个星期,再怎幺深的仇隙也会不知不觉地缓缓消弭。
不然,光是想象自己一回家就得和讨厌的人面对面,精神上的压迫肯定会教人痛苦得无法忍受。
何况,他和乐伊夜相处一段时间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先不提他总能轻易地就渗入人心这点好了。
虽然他总是做一些让他气得牙痒痒的事,比如说趁他不注意时偷吻他一下,或逮到机会就吻得他晕头转向,抑或是动不动就做一些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并令他羞惭得无颜见人的举止。
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就算想否认或意图抹煞,也无法忽视自己心中那股摇摆不定的心情。
若不是对对方有相当的感情,他是不至于会为了他心烦,甚至还在看到他不过是对影迷陪个笑脸,握握手时感到胸口沉重。
一有这份认知,翟焯影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发白起来。
因为,这似乎正代表了他对他……
他该不会是因为听他一天到晚口中「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就在这幺不知不觉中被他的感情「传染」了吧?
乐伊夜为什幺喜欢上他他不晓得,但他没义务也跟着他的感情瞎起哄才对。
尤其不久前,他还因为妹妹是他的疯狂影迷而对他「另眼看待」,甚至卯足了劲找他的喳。
好吧,就算说他住进他家的这段期间,他因他出乎意料的贴心性格而改变对他的看法好了,也不至于突飞猛进地就……
更何况,他和乐伊夜都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就算他对自己再怎样温柔深情,都是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的。
怎幺想都觉得不合逻辑,却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穷思极想,他依然无法解释自己不稳的情绪是怎幺回事。
烦躁地抓了抓后颈,他将一绺落到额前弄得眼睛好痒的发丝粗鲁地向上一拨,自随手丢成一堆的衣服丘陵里拉出一件披上。
屋子里虽有全天候的中央空调,然刚起床时身体是最怕受寒的。
下午就要工作,现在不是岔开心神的时候,他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拋到脑后,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来烦恼。
随手将睡乱的头发拨了一下,他推开房门,意外地在正对门口的墙上发现一张自黏式便条纸,凑前一瞧,原来是乐伊夜留给他的讯息。
字迹不但工整有力,还有种特殊的个人风格。
看来是怕昨晚因太晚回来,今天会不小心睡过头,所以乐伊夜才会留字条,若是过了九点,他还没起床,就请他将他唤醒。
九点?这幺早起做什幺?摄影是下午两点半的事。
带着困惑继续往下看,翟焯影发觉上头写着有事想跟他讨论。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才要他提早将他叫醒。
不过,会是什幺事情?
瞅着躺在手中的便条纸,他摸着头下了楼,到厨房里翻出被乐伊夜勤劳地收在橱柜里的咖啡豆。
最初虽觉得他这幺做是多此一举,然现在翟焯影也不由得暗暗感谢他,因为只是多做一个动作,咖啡原味的保存状况就比之前来得好多了。
一边将咖啡豆倒进研磨机里,他还在研究便条纸上头的几行字。
因为工作时间错开的关系,两人将近一星期没能好好谈谈。
前天在乐伊夜拍戏的外景现场虽意外地碰面,但由于他正在工作,也找不出足够的时间认真谈话。
所以……
「啊!对喔,今天下午要拍写真集的照片。」
猛地联想到乐伊夜所提到要与他讨论的事情,应该就是今天下午的工作没错。
之前,两人在进摄影棚前都曾坐下来好好讨论拍摄的大致情况,可这一次因这段时间彼此都太忙了,到了拍摄前,还没机会仔细谈一谈。
翟焯影身子往后,瞥了眼挂在客厅的现代风格时钟,再过半个钟头再去叫醒还窝在被窝里好眠的男人就行。
无意地瞄到便条纸上写下的时间,他注意到他昨晚一定很晚回来。
端着煮好的浓郁咖啡走到客厅,翟焯影在落地窗前欣赏了下整个家中自己最用心经营、超过一百怦的宽敞庭园后,缓缓地踱到沙发旁坐下。
温热的咖啡香气缓缓飘摇而上,在他眼前形成一圈圈的白雾,不愿去思考刚刚缠在自己心头的问题,时间就在他的发呆中渐渐流逝。
难得如此悠哉,在他回过神后,惊觉三十分钟就这样消失了。
手中剩下一半的咖啡已冷,他将失去香味的黑色饮料倒入水槽后,习惯性将杯子就这幺搁着。
走上二楼,沿着长廊到最里边的客房,他抬起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乐伊夜,你醒了吗?」
过了一会儿,门内没有响应。
「喂!」翟焯影加重敲门的力道,「九点了,乐伊夜!」
门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想乐伊夜八成是因为太累,所以睡得相当沉。
又用力地敲了一次门,结果仍是一片死寂。
不想就这样任他继续 ,反正摄影是下午的事,根本不赶时间,让他多睡一下也没什幺不好。
但念头一转,他既然要自己在九点川他起床,可能是真的有要紧的事要与自己商量。
唔,还是叫他起来吧。
一时想不通向来进行得比预期中还顺利的写真集拍摄工作,有什幺问题需要花那幺多的时间讨论的,但既然事关工作,他也不好等闲视之。
不想着万一乐伊夜有锁门,那就让他睡到自然醒。
可是,他的手才握上门把,一点也没使力地轻轻一转,门板滑动的声音在安静无声的环境中特别刺耳。
当他是没好好睡一觉的福分好了,翟焯影大步地走了进去,发现乐伊夜果然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酣。
是他要他在九点把他叫醒的,没睡好就被轰起来的责任可不在他身上。
「九点了,你要起来吗?」
直直地站在床边,距离床铺约一尺远,翟焯影皱起眉看着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仍一脸安眠的美青年。
即使是在熟睡中,那深邃分明的轮廓跟性感迷人的气韵,依旧是摄影师眼中最理想的题材。
有点想把这样的乐伊夜拍下来,但若没经过对方的同意就擅自拍摄,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
真可惜……
这种机会不大常有,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它溜掉。
翟焯影的肩不知不觉拧起,「乐伊夜,你到底要不要起来?」
他往前踏出一步,弯下腰正对着乐伊夜放声问道,算是尽了责任。
「嗯……」
床上的人虽好不容易有反应了,但也只是不耐烦地呻吟了一声。
看来他真的挺累的。
翟焯影自己也很清楚为了工作熬上一整夜的感觉有多痛苦,所以他能体会他叫不醒的原因。
也罢。
打算干脆晚点再来唤醒他,反正就算要讨论工作也是一、两个钟头就应该足够了。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之前,床上传来的声音让他止住步伐。
「焯影大哥?」
回过头去,他看见乐伊夜星眸微睁地望着自己。
说看着自己似乎也不大对,因为他清澈如上等钻石的眼瞳虽是看着自己的方向,焦点却非完全集中。
尤其他的声音里,又有咬字模糊的感觉。
不过既然他醒了,那他就得起床。
这样想着,翟焯影不自觉又往床边靠近一步。
「你要起来吗?」
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比适才明亮了点,显示他正在清醒之中。
「好。」乐伊夜回答里还有浓浓的鼻音。
「对了!」像是想起什幺似的,翟焯影趁着自己还没忘记前提起,「哪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拍个几张你睡着时的照片,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当然拍完后我会先拿给你审核过再决定。你觉得如何?」
知道像这种刚起床或睡着时脂粉不施,甚至是蓬头散发时的模样,是常在萤光幕上现身的人最大的忌讳。
因为这可是不折不扣的「真面目」,而敢以「真才实学」示人的演艺人员不只是寥寥无几,在他的所知范围内更可说是「查无此人」。
但是,和乐伊夜同住的这三个星期来,他看过不少次他将铅华全数洗去,也就是甫出浴的时候;更经常见到他刚起床,一头未经整理的乱发四散,怎幺看怎幺像是有待梳洗的模样。
虽然如此,唯一未曾改变的,就是他即使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也仍然散发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芒。
所谓的「自然就是美」,大概只适用在他这种人身上吧。
翟焯影再次深深体悟到,乐伊夜果真是那种摄影师眼中怎幺看怎幺完美,可说是不需经过任何修片就能呈现的题材。
此刻,那个引起他想冲回工作室去拿相机的美貌青年,正以一双足以电死女人的美眸看着他。
他那慵懒的性感、随性的诱惑、不经心的魅力……
「拉我起来。」
就在翟焯影一不小心差点陷溺在那两潭邃远而具深意的夜色眸子前,那胸口以下都还埋在被子里的男人对他伸出双手。
「啥啊?」
相信一定是自己听错,翟焯影怔愣了下。
「拉我起来。」
乐伊夜再次的要求证明他的听力绝对没问题。
「你是小孩子吗?」翟焯影忍不住失笑。
「我爬不大起来呀!」他也漾出一个无奈的轻笑。
翟焯影想想自己方才在门外既是敲门又是大喊的,进了门也连连叫了乐伊夜好几声,都没得到任何响应,看来的确可说明他是累坏了。
「你昨晚几点才睡?」
「好象是四点还是五点吧,我记不大清楚了。」
「原来你平常这幺忙啊,我当初还想红透半边天的人怎幺会这幺闲。」
翟焯影所说的是乐伊夜刚住进他家的第一个星期,因身体吃不消先前过量的工作而排了不少休息时间的那段过渡期。
没理会他带点不可思议的语气中,似乎隐约含着失礼的讶异,乐伊夜对他招了招手,再度要求道:
「拉我起来嘛!」
这次,乐伊夜低沉又清澈的嗓音里沁了点甜腻。
自从乐伊夜跟他告白过后,翟焯影注意到乐伊夜三不五时就会把握任何可能的机会向他撒娇。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男人撒娇,却丝毫不觉得恶心怪异或不舒服。
唔,不自在是有那幺一点点啦,尤其是当他注意到自己对他也并非毫无感情时……
「好吧,真受不了你。」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抓住乐伊夜伸出来的手,才想用力一拉将他扯离温暖的床铺,反而被毫无预警地反扣住手腕,然后带往柔软的大床。
「哇——」
一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幺事,翟焯影发出一声惨叫。
他下意识地挣扎着,想从过于柔软的床铺上爬起来。
可是被紧紧箝制住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扯动,那扣住自己的手指便用力一拢,传来椎心的刺痛。
「呜!」
搞什幺鬼!
翟焯影试着起身,但一股强劲的力道明显地在妨碍他。
等他注意到时,自己已经完全被压制在他人身下。
身子被乐伊夜以全身体重紧压在床铺上动弹不得,双手也被分别抓住,反压在头的两侧而无法反抗。
棉被在之前两个大男人的你追我逃中,被踢到一旁卷成一堆。
「唔……」
相当困惑地瞪着在正上方俯视自己的男人,翟焯影反射性地动了动被用力困住的手,立刻感觉到环在腕上的手指劲道增强不少。
好痛……
他皱起眉来,真的是满头雾水。
「你可以放手吗?」他不假思索地要求。
「现在还不行。」
「啊?」
听乐伊夜语气坚定并想也不想地就这幺回答自己,翟焯影的双眼不由得讶异地瞪大。
眼前……究竟发生了什幺事?
他弄不懂!
真的不懂。
愣愣地瞪着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自己的乐伊夜,他努力地想着事情究竟是怎幺发展到这种情形的。
对了!
是因为乐伊夜留了张纸条要他在九点钟将他唤醒,说是要谈谈下午写真集拍摄的事,因为他们之前都没空好好谈话。
这个想法就像是救星一样,助他从混乱如泥泞的思绪中脱逃出来。
眼看那性感红润的薄唇就要吻上自己,他不由得又抵抗了起来。
虽已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吻,但他可不打算就这样任他为所欲为。
被扣住的双手派不上用场,转头也明显不是能躲过敌袭的方式,抓住刚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翟焯影急忙开口:
「干嘛!你不是说有事要谈吗?」
乐伊夜抿嘴一笑,又朝他贴近了